「真是吵死人了!」想当然耳,女社长的表情一沉,从身上的凯莉包里拿出两三叠万元钞票往桌上一放。这动作不光是
对优夜,也有对包含以酒店小姐为首的那些觊觎上总的女客们示威的意图。
「KAZUSA!输人不输阵,我们也来个大排场吧!做个比那边高的香槟塔!」
对上总来说这可是很有赚头的提案,优夜那边可是有七层的玻璃酒杯。
「要来个八层的吗?」
之所以会询问这个,是因为如果要搭到八层的话,要注满最底层至少也要二十瓶香槟才足够。
「好耶!来搭吧!来搭吧!」女社长彷佛得意忘形的点着头。
酒店小姐也跟着不甘示弱地拿出信用卡压在桌上。
「就冲着你这一句!」
连带着其他桌客人也提起勇气一同叫嚣起来。
「那我也来一瓶!」
「咱们这桌有三个人,可以跟着再追加!」
服务生们整理出其中一张桌子,在排列起玻璃酒杯的同时,原本在接待自己客人的正宗也注意到上总的香槟塔而站起身
。刻意拉高他嘹亮的嗓音,以让整间店的男公关以及女客都听得见的音量说:「国王KAZUSA也要开始搭香槟塔,而且还
是八层的喔!」
顿时间惊叹声此起彼落在店内扩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上总那桌,其中也包括极度不甘心往那边猛瞪的优夜。愤怒
和妒忌让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反而更突显出他那整过头的直挺鼻梁。
好混浊啊……上总心里这么想着。不光是优夜,整间店以及男公关的世界全体气氛都让人感到十分肮脏。虽然若无其事
地在这里生活,摆着架子又蛮横无理的是上总自己,但事到如今他才感受到这环境里的丑恶及下流低俗。
「真不像我啊……」
也许是一时迷惆,上总默默看着玻璃酒杯堆叠着边感叹着。脑中浮现的是那个笨蛋——平,说不定这是个他无法想象的
世界。
平大概是个只要有饭吃和暖暖的床可睡就会觉得很幸福的家伙。
刹那间,上总陷入现在的生活方式是否充实的思考当中,但……
「那个,我也可以喝吗?」
守因为可以被请客喝酒的预感,眼睛为之一亮,那副肤浅的模样,瞬间拭去上总的懦弱。
上总出门上班之后,留下平一人看家。以前还是狗的模样时鲜少有机会被带进房间,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度过
,虽然心中有些许不安但仍雀跃不已。
只可惜他好像不被上总信任,除了不准随便离开房间这点外,不可以用火,不准碰刀……等等,不过算了,暴露出自己
对人类生活一无所知的举动后,会被这样叮咛也是无可厚非。
「那,打扫房间吧?」
就算形体变成人类还是无法摆脱狗的习性,想要帮主人的忙,想要被主人称赞的这种思考深深囚禁着平。首先是开始整
理房间,将铺散在一旁的棉被从上依序折四折后叠在一起。但怎么样都无法将垫子放到毛巾上方,导致堆叠好的部分失
去平衡而崩落,对重复十次同样动作感到厌烦之后,平决定等之后再处理。
从棉被间出现上总用过的毛巾,平就像被训练过的狗儿一样朝毛巾扑了上去。毛巾干了之后稍微有点发硬,平将鼻尖埋
在上总用惯的毛巾上,闻到满满的上总气味,让他跟着表情松懈下来。
「呼——」上总的气味从鼻子传达到脑中布及全身,感觉就像上总在身边一样令人安心。身体也暖和起来,心里热腾腾
的。体温跟着升高,呼吸也跟着和缓下来,明明是刚睡醒,但一股睡意却袭上心头。
在平半闭上双眼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映在墙壁上镜子里的自己。
「……」
镜中映出的身影,是个驼着背、将毛巾抱在胸前,垂头丧气的男子。不起眼的五官身材也很普通,勉勉强强还算不上丑
,而且加上还年轻,外表打扮一下应该还有救。
平心想自己若能和守一样漂亮就好了,栗子色的眼睛伴着纤长的睫毛,细致的鼻梁和薄唇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只是实际上守超爱钱的个性跟美丽的外表截然不同,但如果有跟他一样的美貌,那不管内在如何都会受人欢迎不是吗
?
他和毛色黑亮的大丹狗并肩走在一起的模样,气氛简直就是如同「王子和黑骑士」一般,美得像幅画。
和他们比较起来,虽然自己对上总过人的英姿很有自信,但反观被带着走的自己,简直让上总被大幅度的扣分。既不聪
明,毛色也普通,一看就知道是杂种狗,而且就如同普通的柴犬类狗种在长大后一样,缺乏幼犬时惹人怜爱的容貌。
「上总先生他……」
想着他和像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觉得丢脸吗?平开始沮丧起来,大力地甩着头,告诉自己上总一定不喜欢这样卑屈的
态度……应该是吧?
平想着如果有闲工夫哀愁的话就赶快做家事,便从和室移动到厨房。站在堆满碗筷的流理台前,肮脏的马克杯、盘子放
置在一旁,干净的餐具叠放在侧边的塑胶制滤水篮里,平心想应该只要冲洗过再放进去就可以了吧。
对于自己看一眼就明白要领感到十分开心,平赶紧拿起其中一个马克杯。但脑中并没有要使用海绵的观念,只是将沾湿
的表面用手擦了擦。表面上的污垢是可以去除,但马克杯的内侧还残留着薄薄的茶色硬块,怎么洗也洗不掉。
「嗯——」平把马克杯先放到一边,决定先洗别的盘子。上头有浅浅一层积水的盘子,乍看之下还算洁白,且没有特别
地脏。但用手掌擦过之后不知道为何变得黏黏的,平擦了又擦却无法让盘子变得亮晶晶。想说用水冲看看,水龙头迸出
的猛烈水柱四处溅起飞沫。急急忙忙关上水龙头时手又滑了一下,盘子瞬间从指间逃出般地坠落在地面上。
「啊!」
叫出声也为时已晚,盘子发出匡啷地清脆响后破裂。圆形的盘子呈现不规则的形状散落四处,碎片遍布在地板上。
「该怎么办才好……」
平茫然地呆站着,看着脚边碎裂的盘子。就算不能够还原被自己弄坏的东西,但他至少知道让碎片任意的散落一地也很
糟糕。
慌忙地想要收拾地上的碎片,但手掌在地上一滑,瞬间传了来尖锐的刺痛感。
「好痛!」翻过掌心,乍看之下没有伤口,但却浮现了几道红线,用舌头一舔便传来血腥味,虽然很快就不感觉到疼痛
,但平仍旧烦恼着该如何收拾残局。
以前的话可以用脚底的肉垫来收拾,可是现在没有毛的保护之下很容易受伤。这时才知道人的皮肤比想象中要脆弱许多
。
无法直接碰触碎片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平搜索枯肠,环顾四周。眼光从大门那边移到厕所门前时,突然灵机一闪,
兴奋地站起身往厕所那边移动,回来时多了双拖鞋在手上。
「我真聪明!」平像是老王卖瓜一样夸赞自己。
他把拖鞋当作手套戴上,把破掉的盘子扫成一堆,拖鞋的背面恰好贴合着地面可以将细小的碎片收集起来,又不会弄伤
双手。因为平时总是被上总责骂,所以能做到像这种程度的事情,他就觉得自己有变聪明。
并不是把破掉的盘子碎片推到地板一隅就大功告成,这怎么看都像是只做了一半而已,但陶醉于自己难得的智慧中的平
一点也不在意。工作结束后,平觉得肚子饿了起来,站起身决定来找饭吃。
「准备来吃饭。」
上总说过可以随便拿取想吃的东西,所以应该不要紧吧。平在心中一边强调着自己的借口,一边打开被他称作「爱与梦
想之箱」的冰箱。以前每当进到房间时,那个白色的箱子里总是塞满好吃的东西,就如文字所形容的,平口水直流地看
着冰箱里面。
「哇!是起司。」
站在流泄出冷气的门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切片起司。从外包装透明的地方,可以看到好几片叠在一起切成薄片状的起
司,平雀跃不已。
因为对狗的身体不好,至今平也只尝过一小口起司,那乳白色中带着咸味、黏稠的口感,真的非常美味。而现在在平面
前,居然有这么多美味的起司!
平凭着以前看过上总的作法,有样学样的拉开封口,只是袋缘稍稍有被拉开却无法全开。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但上总就能
迅速而巧妙的打开,真是奇怪。平把包装袋翻来翻去重复好几次同样的动作,从四个角落依序尝试打开之时,从锯齿状
的地方撕开了缺口,打开了袋子。
「太好了!」
然而在平拿出期待已久的起司,兴奋地一口咬下的同时,不知道为何没有味道。觉得纳闷从嘴里吐出起司一看,薄片的
起司上头还包着一层光亮的,像透明的纸一样的膜,咬了老半天那层膜就是咬不破,用指甲抓就会黏住起司而拿不下来
。
平把不能吃的那片起司放在一旁,从包装袋拿另外一片来尝试。同样放在嘴里,赌气般地留下齿印又丢在一旁,把包装
袋里的十片起司都拿来试过之后总算是放弃了。
「为什么咧?」
到刚才为止那兴奋的心情就像被浇了冷水一般,平不开心地嘟起嘴,然而就在此时发现了冰箱里和起司放在同一层的火
腿。但火腿也被塑胶袋包着,一点也无法将塑胶袋剥下。因为眼前的美食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即使用尽全力咬着想要
扯开外包装,但是令人丧气的是就算咬到下颚麻痹,也完全咬不动。
「……」
事情演变成这样一点也有趣不起来,平心情变得很差。把火腿扔向墙壁,整脸探进亮着黄色照明的冰箱里,突然想起出
门前上总说的话。
「冰箱或是流理台底下找找,吃面包也行。」
一点也不在意冰箱门持续开着并散发出的冷气,平打开流理台底下的门。里头有装着马铃薯和米的袋子,他随即发现了
吐司。
顶多只是会在上总吃饭的时候让自己试试味道的吐司,那乳白色中带着甘甜.又软绵绵的口感,真的非常美味——而今
在平的面前居然有这么多美味的吐司!
……好像刚刚也是一样的兴奋,但记忆里却是空欢喜一场。
但是幸好上总已经打开过吐司的包装,轻轻扭一下,将封住袋口的塑胶夹子拆下。平立刻从里面拿出一片吐司,就这样
吃起来。
「好好吃!」
虽说有一点点干干的,但口感依旧软绵绵、越咬越带甜味,此刻让平觉得很幸福。转眼间就把第一片吐司吃完,还觉得
不够,正准备伸手拿出第二片时,脑中浮现了一个好点子。他将视线集中在门还开着的冰箱,在门里的架子上插着美乃
滋和番茄酱。
「嗯……好像这个是——」
平看过上总帅气的用单手握住瓶身把酱料挤在吐司上头。首先拔出红色的瓶子想要涂上吐司,但因为没有要先把盖子打
开的常识,他挤握着瓶身,但番茄酱一点部没出来,平疑惑地歪着头。「咦?是怎么样呢?」
在他不停转弄着瓶盖时,虽然幸运地打开盖子,但这次又忘记把瓶身转向,一股作气地挤压瓶身,开口朝上的番茄酱喷
了出来。不光是喷到脸上,溅出的番茄酱也沾上冰箱内部以及向上总借来的衬衫上。
「哇啊!」
用手背擦去将险些喷进眼里的番茄酱,又用舌头舔了舔。虽然很咸,但是涂在吐司上味道应该不错,也有淡淡的甜味。
平保持着瓶口朝上,将吐司罩在瓶口上方,承接着向上喷挤的番茄酱。
用这种错误的方法将番茄酱和美乃滋涂上,再将吐司给吃下肚。就算没有起司和火腿也已经够让他满足。饱餐一顿之后
的快乐心情让他毫无心思去在意洒落四处的番茄酱和美乃滋。
饱腹之后,平回到和室去拿那条毛巾,鼻尖埋在里头,大大的吸了一口上总的味道。常用的毛巾触感也很舒服,棉被也
从起床后就一直铺在地板上,没过多久睡意便袭来了,平再次钻进被窝里,像抱着宝物一样地抱着毛巾闭上眼。
似乎就这样睡了一晚,平因为上总要回来了而醒来。大门口发出钥匙喀恰的一声,传来开门的声音,平从棉被里眼皮一
震。虽然还没完全睡醒,但闻到上总本人的味道后,啪地张开眼并起身。
「你回——」
「哇!这是……怎么回事!?」
平单手拿着毛巾出去迎接上总回家,但一听到上总带着指责般的声音,便在厨房前停下了脚步。刚回来的上总裁脱下鞋
子不久,就从大门瞪着厨房,平跟着上总的视线总算是注意到自己搞砸的事情。
洗碗洗到一半把盘子打破,厕所的拖鞋一正一反,一旁还有开着的冰箱门,沾着齿印的起司散落四处,想要开却咬不开
的火腿滚落在地板上。倘若回头去照在和室里头的镜子,会发现他全身上下沾满了番茄酱跟美乃滋,不光是借来的衣服
,连冰箱里也通通被平弄得脏乱不已,和那些比起来,嘴角还带有干掉的番茄酱的痕迹还算是有点可爱。
完全敞开的冰箱为维持温度而动力全开,马达轰隆作响。刚下班回家想要赶紧休息,却发现家里惨状呈现眼前让上总暂
时说不出话来,瞪着眼,表情僵硬。在上总开口前空气中飘荡着令人恐惧的沉默,平看见他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
「喂!你是做了什么才搞成这惨状?」
怒声一响起,平吓得全身发抖,将手里的毛巾抱在胸前。上总放下手上的提着的纸袋,踢开鞋子进到屋里,首先用力甩
上冰箱的门之后再转身走向平。
「你是想怎样?」
「想怎样是指——」
「你应该不是故意要搞成这样的对吧?」
上总光是用语带威吓的口气,就让平吓得瑟缩成团。当然他不是故意要弄乱家里,但是太过恐惧让声音塞住无法立刻回
应对方。
「你也说句话啊!」
上总气到表情扭曲,想要抓起平握紧毛巾的手,但被他本能性的闪过身,正当闪身的同时不小心触碰到彼此的掌心。一
阵刺痛,微弱的疼痛感穿过身体,平想起刚才被割伤的事情。
「唔……」
看来是原本愈合的伤口又裂开的样子。上总看到厨房角落破掉的盘子碎片,再次伸手捉起平的手拉近眼前。
「怎么,你割到手了?」
「一点点小伤而已……」
没有割得很深的伤口里仅仅渗出一点鲜红的血。
但上总因此稍微减缓了怒意,拉着平的手垂下肩膀叹气。
「也就是说,你跟一般小鬼没两样啊!」又再次大叹一口气,像是在自问自答地叨念着。「做这种事情来找麻烦,有没
有搞错啊?」
「才不是这样!」平也知道自己很失败,不敢直视上总的脸,垂下眼低喃,那语气中带着自我厌恶。
「是我的错……」因为我太笨,一个人什么部做不好。
「就是啊!一般人看到这样都会生气吧?」
上总自认心胸狭窄,所以不啰嗦一下就这么接受道歉的话,心里总有点不舒坦,他露出筋疲力尽的样子,表情缓和下来
。
明白脾气暴躁的他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因为自己而害他这样的罪恶感让平难过了起来。
「对不起!我打破了盘子。」但平不懂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能说出打破盘子的事情。
「算了!反正只是个便宜货。」
上总不客气的回应,对平的道歉照单全收,之后抓起他的手拉到自己的眼前。
「别管那个了,让我看看你的手吧。」
上总把平的手掌翻上,从被割伤的小拇指开始检视,确认只是浅浅地割到表皮之后,露出安心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