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 上——百转千回

王强拍了他一后脑勺，让他老老实实躺被窝里，又给他把被子角往里掖了掖，让孙亚楠把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放在他脚底的玻璃瓶，王强一晚上给他换了好几次热水，就怕凉了他睡不暖和，到时病再厉害了。

捂了一晚上，孙亚楠出了一身汗，许是年轻，再加上处理的好，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感冒发烧的症状都没有了。

可再去学校的时候，孙亚楠收到李卓娅递过来的一个袋子，里面放了一条围巾。李卓娅解释说，天气冷，围条围巾暖和不容易感冒。可能是怕孙亚楠不收，她又解释说，我是为了不让你生病传染给我才好心这样做的，不想再生病让我担被传染的风险你就收下。

孙亚楠没法，想想自己的确需要这样一件东西就没拒绝，问李卓娅这条围巾多少钱，自己会还给她的。

李卓娅说，这是我自己织的，不要钱。

孙亚楠说就算是自己织的，毛线肯定也是要花钱买的，怎么着也要掏买毛线的钱吧。

李卓娅假装生气的说，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把围巾拆了，再把毛线还给我。

孙亚楠没法，只好说哪能呢，很喜欢，就是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收人东西。

李卓娅歪着头想了想，俏皮的说：“那这样好了，这就当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到哪天我让你还我。”

孙亚楠笑了笑算是同意她的建议。

当中午孙亚楠和王强回到住处时，孙亚楠从书包里掏出围巾围在脖子上，由于没有镜子，他就问王强好看吗？

王强看着那条围巾，灰黑色的，用的也是那种简单大方的织法，很适合男生围。王强就说：“挺好看的。不过你这围巾哪来的啊？”

“李卓娅织的，我说要给她钱她又不要。说就当欠她的一个人情好了。不过我想还是要礼尚往来好，我也送给她一件东西怎么样。可买的太费钱，要不亲手做一件小礼物，又不用太花钱又能表现出心意，可你说做什么好呢？”孙亚楠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注意到王强越来越发青的脸色。

“做什么好？呵，你可真是费尽心思啊，你们当这是定情信物吗？！”虽然没想要或者说不敢跟他怎样，可听到那么花心思在一个女生身上，王强还是压不下心里的那份嫉妒跟愤怒，嘲讽的话说出口，加上那种不屑的语气，使听者更觉得被挖苦了。

孙亚楠被他的话气红了双眼，握紧了拳头，“你说话别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你无缘无故收别人织的围巾算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给别人织就给你织啊。还不要你钱，被你迷惑住了吧！”王强也不知道自己一贯的隐忍忍耐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会一而再的失控。即使知道他跟自己不是一类人，自己和他只能是朋友兄弟，可看到他跟女生交好，还是忍不住的出口伤人。

听他用迷惑这个词形容自己，把自己说的跟个女妖精似的，孙亚楠的牙齿咬着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半天他才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喜欢……”

“我……我没那意思，你别瞎想。”在他说出完整的话之前，王强忙开口阻止，怕他知道原因后会看不起自己，怕会失去现在拥有的这份感情，即使有遗憾，也比连这些都要失去要强。

孙亚楠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没那意思？没那意思你结巴什么！没那意思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最近总找茬跟我吵架，我刚开始还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呢！今天我算想明白了，你就是因为李卓娅才对我忽冷忽热的！每次看到我跟她亲近点你就给我甩脸子！”

王强没想到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居然被他发现了，那接下来只有挑明让他来决定这条路了吗？还是来个抵死不承认。

孙亚楠继续发泄着不满：“真喜欢她你就去追啊！我碍着你什么了，你就给我甩脸子看。把我当成情敌了还是怎么着！我说跟你抢了吗！平时装潇洒时说什么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些话都是纯放屁，信你才是二百五了！我在你这就当了回二百五！……”说着说着，孙亚楠发泄的话直接改成骂人了，把自己和王强一起骂。

王强看着他气愤的样子，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原来他误以为自己对李卓娅有意思才对他脾气的……这点让王强更是头疼，该怎么解释呢？

49.不可理喻的是谁

可王强突然有一种很卑劣的想法，他不想让孙亚楠和别人，尤其是那个几乎接近完美的李卓娅发展成为男女朋友关系。利用自己在孙亚楠心中的地位，他对孙亚楠说：“我就是对她有意思，你如果真把我当朋友兄弟就不要跟她走那么近。”

孙亚楠没想到事实居然真是这样的，他愣在了原地，想要继续骂人发泄的话也梗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王强看他这样，这才认识到原来李卓娅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份量，让他为了兄弟去舍弃已经算强人所难了。自己还真是自以为是，居然认为他会考虑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而选择放弃。他不是倔吗？也许自己越是让他这样做他越是不肯。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王强挎上书包走了，沉重的迈不开步子，实际上内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够叫住自己说声好。可是，没有，他就任自己跑出来也不肯妥协。

王强走后，孙亚楠把围巾从脖子上拿下，突然间没有柔软的毛线紧贴着皮肤，感觉一下子冷了不少。窗户好像没关，刮进来的冷风从脖子钻进衣服里。

下午上学时，孙亚楠一个人去的，他把围巾重新围在脖子上，绕着脖子围了一圈然后一前一后的搭在前胸与后背上。既显得清秀温和，又有一股倔强不羁的味道。

孙亚楠一进教室的门，早已经到的王强就看到了如此刻意装束的他。他是故意的，他居然当天就戴着这条围巾来学校，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因为顾及到朋友兄弟情而退出让步。

王强苦笑了一下，是因为自己不配吧，最起码，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比不上那个李卓娅重要了。

何必说的那么委婉呢，就算当面指着自己骂，王强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让我因为你放弃她，做梦吧你！应该也没什么的，最起码让自己更清醒的认清自己，别那么的自以为是。

李卓娅看到他围着自己织的围巾来学校，应该很高兴吧？

王强向他们的位置看，果然，李卓娅笑靥如花，原本就美丽大方的脸又添了一份天真俏皮，更加惹人注目了。

好像嫌他这样围虽然看着很有风度，但不暖和，让他别只讲风度不讲温度。李卓娅拿下他脖子上的围巾重新帮他围，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轻轻打了一个结，很与众不同的围法。

孙亚楠虽与她关系很好，但并没像现在那么亲近过，以前对于她开朗大方的举动都是不自在的躲过，但今天却任由她玩笑。

后座的王强看着前排一副你侬我侬的场景，很想去质问孙亚楠到底什么意思，可，即使他早恋，最没有立场去质问的好像也是自己。一次次卑劣可耻的幻想着他的身体，一次次在对他的臆想中得到快感的自己哪有质问的资格？！

他拿起笔在本子上刷刷写着作业，让自己忽略掉坐在前方的两人，可写了十题竟错了十题。

王强很想跟人说说话，不是为了得到被人的同情怜悯，只是想能有一个人听自己倾诉倾诉这些天以来自己的迷茫、抗拒、挣扎、无法自控的放纵……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这些话的人，自己是不会被人理解的，也许身边只有杨凯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可，他昨天和今天都没来，估计还在医院。要不要去看看他呢？

下午放学后，班里的同学都走光了，只有王强和孙亚楠还在各自的座位上坐着。不知是在互相较劲还是在比较忍耐力，谁都不肯先向对方低头，可谁也没有一声不吭的甩门就走，好像都在等待对方的主动示好。

王强看了一眼前方的孙亚楠，拿出手里的钱数了数，还有六十元整，他分成两份，一份三十元，想了想，又从自己的那份中抽出十元放到另一份中。

他挎起书包走到孙亚楠面前，把四十元的那份递给他，“打车剩下的钱我分成了两份，咱一人一半。”

孙亚楠不接，下嘴唇被咬出了血丝，问：“你什么意思？”

“你别多想，我没什么意思，我怕杨凯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不过来，我一会儿过去看看，晚上就不回来了。你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孙亚楠一把将钱打在了地上，“我就算饿死也不用你的钱，你用不着跟我假惺惺的！”

王强一把揪起他胸口前的衣服，两人脸对脸的瞪视，嘴唇近的几乎可以亲到他的。终于还是王强败下阵来，松开他，帮他整了整衣服，“钱好好收着，别再惹我了。”

孙亚楠拍掉他的手，“别说的好像我多不可理喻似的，不可理喻的那个人是谁谁心里清楚！”

“够了！是我行了吧！对，我不可理喻，我是垃圾，任何一个人都能把我比下去！那个李卓娅有千般好，我有万般不是。配不上，比不了！行了吧！行，我算看清楚自己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我滚行了吧！你跟李卓娅爱怎么着怎么着，我要再干涉你们一星半点我就出门被车撞死、喝凉水被噎死！”王强拣起地上的钱甩在他桌子上，“爱要不要，不要扔出去！”

一连串的自我损毁诅咒之后，王强摔门而出。身后传来的咒骂声，王强都不去理会，怕停下脚步之后，又会是伤人的争吵。

他走出学校后，上了一辆去医院的公交，他想见杨凯，那人虽然说话毒了点，可即使再毒，他的话也不会像孙亚楠这样能够伤自己。上次他做的事虽不招人待见，可孙亚楠今天做的事不仅仅是不招人待见那么简单。

杨凯顶多也就是能损到自己而已，孙亚楠却能将自己伤的失控。

此时，只想远离他，这样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才能避免自己在不理智的情况下说出冲动的话做出后悔的事。

王强倚在公交的车窗上，很疲惫。孙亚楠脖子上的那条围巾总是在他面前晃啊晃的，直晃的他头晕脑袋疼。头抵在冰凉的玻璃车窗上面，虽然在冬天里这样做很冷，但却感觉这种有些自虐的行为似乎可以缓解头痛。

王强想，怪不得那些吸毒的人喜欢在毒瘾发作时，一遍又一遍的用头撞墙，大概身体的疼痛可以缓解心里对毒品的渴望吧。

50.在医院照顾杨凯他爸

当王强来到病房时，杨凯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折叠床上削苹果，他爸则躺在病床上闭着眼。

“吃吧。”杨凯削好后递给他爸。

他爸摇了摇头。

“真不吃？嫌不好吃，还是嫌我削的不好？要不要我给你那些情妇挨个打电话，让她们过来表现表现，不过啊，她们过来也是看在你兜里钱的面子上，不是因为你这个人，那么大年纪了，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你以为她们会像我妈似的，傻不拉几的陪你这种人过贫穷日子。”

杨凯爸被自己儿子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可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妈，也亏欠他，只好闭上眼不吭声。可人经过这场病，只是中年的年纪却多多少少呈现出了老态。

“不吃就等着饿死下去陪我妈吧！”杨凯恶狠狠的把削好的苹果扔进垃圾筐里。

王强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杨凯看到王强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换上漫不经心的笑，可眼睛周围却发黑，明显的睡眠不足。

王强叹了口气，明明是关心，要不怎么会跟医院租张折叠床放进去自己用，怎么会睡不好觉，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让人听不出好来。

“你怎么来了？”杨凯问。

“嗯，就是想过来看看。”

王强把自己心里的那些烦闷放在一边，走到病床前，看着杨凯爸说：“叔叔，杨凯就是嘴上厉害，你把他的话反着听就好了，甭搭理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你有钱吗你给他买，他想吃海参鲍鱼，你倒给他买去啊。”杨凯切了一声，表示对他那种稳重懂事的表现很不屑，好像在说他虚伪。

“我吃不下什么饭，你帮我倒杯水吧。”杨凯爸怕王强会因为儿子的出言不逊而跟他把关系弄僵，忙出口解围。

王强认为杨凯这人越是趾高气扬的损人时越是心虚，所以他根本就没把杨凯的话当一回事。听杨凯爸说想喝水，王强就拿了一次性水杯在饮水机那倒了一杯水。

把水杯递给杨凯爸后，在他喝水的空当，王强稍微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单人间，窗户朝南，屋内很明亮，有电视，有饮水机，还有个小型的洗手间，虽称不上豪华，但与普通老百姓相比，好的已不是一星半点了。

王强对杨凯说：“今天我来陪床吧，你回家睡一觉去吧。”

“你不回去了？”可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杨凯很吃惊。

王强也没多说，只嗯了一声。

“孙亚楠知道吗？”

王强犹豫了一下说，告诉他了。

“该不会是两人又吵架了吧？”杨凯笑着问。

看着杨凯又露出那种狐狸的表情，王强就想不明白这人说话做事要多没谱就多没谱，可为什么很多事情他就一猜一个准呢。王强瞪着他说：“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了，自己这还一堆烂摊子呢，你还有心情管别人。”

“说你自己的吧？你自己的事都没管好，怎么有心情管我来了？”

王强被他的反问噎着说不出话来，过来找他，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秘密，更重要的是，可以暂时躲开孙亚楠，不必看到他脖子上的那条围巾，不想看到那条让自己意识到自己太自以为是的证据，怕被人笑话自己的自以为是多么的可笑。

杨凯在他爸面前也不好说太多，没再深究，就问王强真打算今晚留在这了？

王强说，行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杨凯就说，那行，我明早带早饭过来，你吃了再去学校。

王强点了点头。

杨凯看了眼他爸，却别扭的什么都没说就转过头走了。

他走后，杨凯爸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拿他这个对自己成见过深的儿子怎么办。

看了一眼王强，心里感叹，只要他有王强一半的稳重，自己就算哪天不在了，也可以放心的把那些家产店面都交给他，也不用为他今后的生计担心。

杨凯爸跟他聊了会，问他家住在哪里，家里都还有什么人？

王强简单的说了点，就说家不在县里，在乡下，自己是独子。

杨凯爸就说，我们家以前也在乡下，这是这几年才搬到县里来的。

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杨凯的身上，杨凯爸说，杨凯这孩子心里有结，说话也不好听，可心眼并不坏。并请王强别跟他计较。

王强点头答应着，并说，“叔叔，你别那么担心，他现在就是叛逆心强了点，等过两年叛逆期过了，长大了，他就不会这样了。”

杨凯爸苦笑了一下，只说，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早上杨凯来的时候，买了一些包子油条和小米粥之类的早饭。

三个人吃过饭之后，杨凯坐在折叠床上晃着二郎腿。

王强对杨凯爸说：“叔叔，我先走了，等哪天有空了我再来看您。”

杨凯站起身来，“我送你出去吧。”

杨凯爸这时开口，对杨凯说：“我让护士帮我请了一个护工，你跟王强一起回学校吧，别把学习再落下了。”

王强想想也是这个理，再说杨凯在这说的那些话，别再把他爸气出个好歹了。也跟着帮腔道：“叔叔说的也对，你跟我一块回学校吧。”

杨凯嗤笑了一声，吊儿郎当的说：“落不落下的，我不在最后一名那给班里垫底都算奇迹了，你还指望我给你捧一奖状回来还是咋地？”一脸的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