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笺,放在了澜零面前,“这是从他的书房找到的。”当然,这可不是在显眼的地方找到的。
澜零看了眼那些纸笺,对着胤勾唇一笑,“你寻访‘宝物’的本是还是这么厉害,我就知道什么机关都瞒不住你。”
胤撇开眼,澜零眼底那古怪的笑意绝对称不上是赞美。
澜零对他的反映似乎极为满意,收回目光将纸笺拿了起来,一张张的翻过去,脸上波澜不惊,嘴角的笑容也一直没有隐去,不
过站在他身旁的流醉和胤却都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那些东西不是别的,确实林青跃收集起来的,包括罗城及其它临近的几座大城里官员们作威作福、鱼肉乡里,却又瞒天过海的
把柄证据!
澜零不知道林青跃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若是想要上交给他的首领——离司,自己早就得到消息了,他为的又是什么呢?
恍惚地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林青跃的信息,这个人本来也是能修习灵术的,不过后来好像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沦落成了一
个普通人。离司所掌控的组织将他栽培起来,为的便是离殇。
“离司呢?还未回来么?”澜零身上的怒气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两人身上一轻。
胤摇了摇头,“还未回来。”
澜零沉默了一会将手中的东西收起,“善后都做好了吧?”
“是。”胤应了一声,心中开始咕哝,你还看不出这字迹是我的?
澜零一挥手,“你先去休息吧,离司若是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是。”
流醉看着澜零闭上眼,脸色有些阴沉,出声问道:“父皇,那林城主可是有问题?”
澜零睁开眼看向他,“林青跃倒是隐藏了不少秘密,抓了别人的把柄为的是什么?除了他自己,想来谁也不知道吧。”
眼下这人却又表现地十分淡然,跟刚才生怒的模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流醉不禁十分费解,对于这国君之位,离殇之事,他究
竟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澜零抬眼看着流醉,见他眼中写满了疑惑,勾唇一笑,“醉儿为何是烦恼?”
流醉淡淡地估量着看着他,“流醉觉得父皇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这可是实话。
澜零笑的越发开怀,“若是世上所有人都会这般觉得的话,其中定然不包括醉儿你啊!”
流醉扬眉,他就如此自信?不过,他确实是能看得透他!即使方才有些疑惑,现在也是了然得很!
“离殇之事过去本就是父皇存在的理由,或许更是打发时间的调剂,如今父皇想要舍了那个位子也是真的,不过经手离殇之事
早已经成了习惯,刚才父皇怕是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怒气有何而生吧?”
澜零满足地笑着,“知我者,醉儿也!”
流醉撇了撇嘴角,“明日便要去见见这里的百姓吧?”
澜零挑眉,“醉儿不是问过了么?”如今再问,莫不是又有什么想法?
流醉冷哼一声,“流醉想问,长老殿的诸位长老父皇想要如何安排?”
澜零眨了眨眼,“醉儿想知道么?”
流醉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就走,这人,确实太闲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决断之日
夜半时分,偌大的城主府一片寂静,走廊上点着漂亮的花灯,一切的美丽也不过是为了后院中的那个人。院中那丛丛的树木,
白日间散发出来的宁静清新,于黑暗中却只显得阴森可怖!
离司顶着星光回到了澜零他们所在的院子,刚进院门眼前就多了一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奉了澜零命令等在此处的胤。
离司对他的突然出现也不觉得如何惊讶,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对胤点了点头,半句话也不多说就往澜零的卧房走去。胤看他如
此表现也跟着心底一惊,莫不是这城中暗中果真还有人在对离殇不利?
离司脚下生风,甚至运起了几分灵力,那肥胖的身体在胤的眼前倏地就移到了远处,气氛一时冷凝。
澜零和流醉并未在一间卧房中就寝,不管是因为流醉的拒绝,还是此处是林青跃的城主府两人心中都有顾忌。独自躺在床上,
心中思绪繁乱,也不过是闭目浅眠,离司出现在门前的那一刻,澜零已经睁开了眼睛。
透过床幔看了眼外面,“进来。”低沉的声音犹带着几分朦胧的沙哑,坐起身子半靠在床边。
“是。”离司半躬着身子在门口回了一声,然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胤紧跟而上。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数道黑影掠过附近,严密地做好了防备,这些自然是澜零他们带来的隐卫了。
房中蒙着细细软纱的夜明珠散发着迷蒙的光辉,并不显得太亮,不过大多数的影像还是能看个明白,离司和胤都到挡住木床的
屏风前停下了脚步。
“陛下。”离司开口唤了一声,半躬着身子行了一礼。
澜零应了一声,“此行可有什么收获?”
离司难看的脸色挂上了继续狰狞的杀意,“陛下,那一直与我们作对的势力忽然消失后,罗城中就出现了另一股势力。他们行
事十分隐蔽,外表看来似乎仅仅是行善的好人,偶尔做些布施,不过暗中却正在煽动者百姓,企图反抗皇室的统治。”
澜零神色淡淡地听着,对此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布施?罗城何时穷到如此地步了?”
离司脸部的肌肉微微抖动,“先前我们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罗城发生百姓暴死街头之事,对方显然是以此来转移我们的视线。
今日奴才探知,包括罗城在内的其他几个都发生过此类事件的大城,他们的作物大多都枯死了!”
澜零如今是真的惊讶了,先前他早已经猜到罗城中出现了新的势力在做手脚,再加上他们的视线确是放到先前那黑暗势力身上
,如此便忽略了其他。
回过味来的澜零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眉头微皱,半眯着眼。民以食为天,若是作物都死了,还是发生在离殇,那些百姓会如
何?离殇,会如何?
难道,这才是对方的目的么?澜零阴沉着脸想着,好毒辣的计谋啊!如果真是他想到的那个人,那么他不知是该赞他计谋厉害
,还是笑他看不清局势了!
离司和胤站在屏风前,没听到澜零的回答,两人心中都有些惴惴。胤听了离司的话,自然也明白局势的险恶,看来这场战争是
越来越困难了啊。
澜零脑海中出现了数道画面,从他进入罗城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中。这座由林青跃重建的城主府,林青跃对自己
说的那些话,宴席上那碟古怪的烤肉,胤从林青跃书房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离司探听到的消息……
眯起的眸中锋芒惊露,林青跃啊林青跃,你究竟在瞒着孤什么?又在设计着什么?
“陛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的离司突然出声打断澜零的思索。
澜零抬起眼看向屏风上映出的两道人影,“何事?”
离司有些迟疑的顿了顿,然后说道:“那林青跃本是奴才手中之人,此次的事怕是跟他也脱不了干系,可要奴才审问他?”
“好了,你的忠心孤会不知道么?不用再表明心迹了,林青跃这人,倒是有不少秘密,不过还不是动他的时候,一切等明日再
说吧。”澜零心下好笑,离司的这番话倒是让他轻松了些。
“是。”离司僵硬的脸部肌肉终于松动了些,隐隐发酸的感觉让他回过神来,刚刚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无数个心思只变成了担
忧和恐惧。如今仅仅是听到澜零这话,说不上安抚人心,却让他无不信服。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若是孤没有料错,明日定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澜零轻声说道,并没有显得如何焦躁,平静无波的
语调,一如这一室的清淡。
离司和胤应了一声,对澜零行了一礼,这才像外面走去。
澜零敛下的眼睑底下掩藏的是赤红色的桖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如果仅仅是被转移了目光他怎会相信?定然是有人挡住了
这个消息,这人又是谁呢?
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天,无数人在等待着,期盼着。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这一天已经磨去了他们的耐性,沉淀了他们的镇定
,变得有些焦躁……
澜零和流醉并没有依着林青跃的邀请去前面用膳,厨师特意给两人准备下的精致早膳,种类不多,却道道都是美味。
盯着眼前的佳肴,澜零想起离司说的那些话,罗城已经出现了作物枯死的情形,林青跃为何不报?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又是
从何而来?
有些食不知味地用了早膳,澜零和流醉带着离司、胤向前面走去,那里林青跃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见到他们到来,赶忙下跪
磕头。
“参见陛下、七皇子。”
澜零瞥了眼林青跃,无喜无怒,嘴角甚至还挂着温和的笑,“林城主请起。”
林青跃赶忙起身,然后垂首说道:“早膳可和陛下、七殿下的口味?”
头没有抬起,澜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语气也是恭敬地没有半点异常,不过若是还未发现他的不对劲,澜零也早已当不起这
离殇帝君之名了。
“林城主用心了。”话不多说,澜零暗道还不是时候,侧过身去看向那一排排的树木、花丛,如此艳丽的地方,配上那些古色
古香的小楼,半点官场的浊气都没有啊。
“父皇,”流醉出声说道:“可是要出门了?”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瞥过去的目光中隐含着火色
。
澜零宠溺地一笑,抬头轻拍流醉的肩膀,“醉儿倒是比父皇还要心急呢!好了,我们走吧。”在流醉生气前,拉起对方的手往
外面走去。
出了大门,长老殿的众位长老就等在了那里,见到澜零和流醉他们出来,恭敬地行礼,“吾等参见陛下、七皇子殿下!”
澜零长袖一挥,无比的风度显露无疑,“诸位长老免礼。”
“谢陛下!”
又是一番客套,流醉看得都有些烦闷,生在帝王家就是这点不好。以前在地府的时候,很少有人对他行礼问安,因为他们不敢
!
街上还是空空荡荡的,没见几个人,在那座神殿前面已经搭起了高高的木台,上面设了几把桌椅,流醉抬眼看着,然后又转开
目光看向远处。
如今都没人出来,难不成要唱独角戏?
谁知澜零半点不悦之色都没有,微笑着看着众位长老,笑容从容不迫,“劳烦诸位长老了。”
以大长老为首的九位长老立马回到:“陛下客套了。”说完,便飞身而起,向着你那些百姓的居住奔去。
口中长啸数声,“吾等持神之印信,守护离殇,天下百姓无不是神之子女,且出来迎拜神之荣光!”
澜零冷眼看着他们动作,便是这个时候,他才容得神权压在头上。眼底有些冷意,对付无知又容易煽动的普通百姓,能不头疼
么?
流醉同样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跟澜零相比他淡定得多。他本身就是“神”,对于这凡尘中的灵魂也是看的透彻无比,他们只是
恐惧未知的灾难而已,那个神便是他们的信仰,也就是他们为了解除自己的痛苦而信奉的那个人。
说是神,也不过是拥有法力的“人”而已!流醉暗自想着,神又如何?还不是断不了七情六欲!他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同理而言,这片大陆上的那个“神”也定是如此!
澜零牵着流醉的手,身后跟着离司和胤,在后者便是林青跃和一班罗城的官员了,此时众人愣愣地看着那九道雪白的身影在空
中飞荡,多数都是震惊不已的。他们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接触到的也是普通的同类,如今有机会见到如此异象,怎能不惊?
等到他们上了那高高的木台,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了百姓的身影,那紧闭的房门正在一扇扇的打开
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面色灰白,颧骨高起,双眸深陷,嘴唇更是苍白起皮,身体颤抖着走一步都晃上两晃。
澜零皱起眉头,原来灾情已经如此之重了么?其实这些人,又何其无辜呢!不过是上位者的争逐,最终害了的还是这些普通百
姓啊!说不清心底的滋味如何,澜零一直都以为他冷血无情,看开那帝位上的冷酷和残忍,原来他的心也不过是肉长的罢了。
流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无奈和惶然,握住澜零的手微微使力,抬头看向澜零的脸,“父皇……”
澜零转过脸给她一个微笑,“父皇无事。”
林青跃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些百姓,眼底闪烁着痛苦和挣扎,深吸一口气,面前压下自己的激动和迫切,长袖掩饰下的手
指不断地轻颤着,要冷静!一切决断就在今日。
第二百二十九章:陛下受袭
那些从自家房屋中走出来的百姓,一个个目光呆滞地盯着半空中掠来掠去的众位长老,说不上是惊恐多些,还是喜悦多些。
黝黑的眸子里面半点思绪都看不到,嘴里却是喃喃地说着什么,仔细听去便能晓得他们一直在重复着一个字——神!
澜零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对于众位长老造成的影响力,似乎并不觉得如何,这个时候他只要等着看结果就好了。关心过程太累
,他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
林青跃也抬起头来看向那些百姓,眸中明显闪动着的除了痛心、气愤便只剩下深深的仇恨!他并没有刻意地去掩饰什么,他知
道今日一切都将真相大白,将那些东西隐藏起来,一个人瞒了这么久,他已经没有再多的心力了。
流醉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对林青跃的观察,将他的不对劲一点点地手指眼底,然后看向那些百姓,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房门都
被推开了。
罗城虽然是个大城,不过比起离城来自然是不能比的。沉默地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跟着众位长老来到木台下面的也不过是两
百人不到。这个时候,众人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色彩。
澜零坐在正中央,先不说他的气势如何,便单单是他那头全天下绝无相同的银灰色长发,百姓们也绝不会认不出他的身份!
众位长老飞身落到木台边上,背对着那些百姓,然后恭敬地给澜零弯腰行礼,“陛下,罗城百姓已经全数到此。”
澜零淡然地微笑着,对众位长老优雅地一挥手,“有劳诸位长老了。”
“吾等不过是尽本分而已。”众位长老还是一张面瘫脸,僵硬的脸部肌肉,没说一句话,都显出一道道刀锋般的刻纹,那是岁
月的痕迹。
澜零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众人退下,接着目光放到众百姓身上,缓缓地站起身来,踱步上前走去。
那些呆滞的面孔在看到众位长老对澜零行礼之时便有了几分活气,不过不像是激动或者惊诧,蜡黄的脸上分明就是愤怒!
将近两百人的怨气,即便看不到,对于澜零他们这些吸收天地灵力的修行者来说,又怎会感觉不到?似乎并未察觉到那些人身
上显露出来的危险,澜零一遍遍地巡视着木台底下的人。脸上的微笑早已化去,此刻唯有几分悲伤,几分心痛和愧疚。
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沧桑低沉的嗓音开始静静地诉说起来,“孤知道,离殇的百姓已经对皇室失望透顶,这是孤育儿无方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