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要接受这样一个人,谢健觉得他暂时做不到,他经历过了太多的离别,已经有了深深的阴影,他并不害怕得到,他是害怕得到后的失去。
张禹清的离开对他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张禹清这些年的杳无音信更是对他关于童年回忆的彻底葬送。
他需要这样一个人,如果没了张禹清,是不是就可以是钟汉文?
他并不清楚。
谢健也曾幻想过,也许这是他的命中注定,他最在意的并非是和一个男人,而是和这个男人能不能到头?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已经脆弱到再也经不起一点的风浪。
而最致命的一击终于悄悄来临……
钟汉文看看银行里人很多,吩咐谢健在门口等一等,自己进去了。谢健定定的站在门边,百无聊奈的看着门前贴的公告。
旁边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正要进银行,突然斜插过来一个人,挤开了谢健冲了进银行。谢健并没注意,一不留神撞到了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很没形象的摔了一跤,站起来对着谢健就是猛力一推,骂道:“挤什么挤?真没素质!大门那么宽,你非要来挤我,你有病啊!”
谢健委屈的解释了一句:“刚才那个人撞到我了,对不起啊。”
中年妇女更来劲了:“谁撞你了?明明就是你撞到我了!你看你样子老老实实的,真是没家教,不学好!”
旁边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是不是小偷啊?上次我就是这样被偷了钱包的!”
中年妇女一把抓住谢健的胳膊,说:“你不许走,我要检查检查自己的包。”说着打开提包开始检查。
谢健哭笑不得的看着对方拉开完好拉链查看提包,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不是小偷,真要是小偷,你的包早被拉开了!”
谁知中年妇女还不依不饶,大声嚷嚷:“你们都检查检查看谁丢了包没。”
正在这时,钟汉文正好走过来,招呼谢健离开。谢健还没说话,中年妇女又作声了:“他不能走,现在我怀疑他是小偷,要等在场这几位确认没丢东西,才能让他走。”
钟汉文看了对方一眼,问谢健:“怎么回事?”谢健把事说了一遍。钟汉文很不客气的对着旁边几个人问:“谁丢了包?谁丢了包?”旁边没人吱声。
钟汉文回过头来对着中年妇女说:“挤着你了,也给你道歉了,再说他也是被人挤着没站稳才撞到你。你为什么要好端端的污蔑他是小偷,这样你就能出一口气了吗?那我说你刚才污蔑他,告你诽谤罪,你又怎么办?诽谤罪如果成立,可是要判刑的!”
中年妇女傻了眼,楞了一下,拨开人群走了,一边还唧咕着:“撞了人还那么凶,真是没有王法了!”
钟汉文拍了谢健的肩膀,搂着他说:“走,别理他们。”
谢健楞楞的随着他走出来,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张禹清也常常这样,打跑那帮小孩,然后高兴的搂着他走,两个人一起回家。可是,这已经过去好几年,现在……谢健忍不住侧过头看了钟汉文一眼,不知不觉的接受了这样亲密的行为。
上帝关上门的同时,会给你留一扇窗,也许钟汉文就是那扇窗吧……不!是张禹清回来了!他突发奇想:不过换了副其他的躯体,其他的相貌。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胸前的玉配,不是钟汉文,不是窗,就是你,就是你回来了……
13.只剩下分手
五年后。
钟汉文进门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哥今天要来,没地方住,要住我这里。”谢健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答应了一声,问:“几点到?”
钟汉文放了包,倒了杯水喝,回答说:“大概晚上吧,他到了会给我电话,我到时开车去接他。”
谢健想着突然要见到对方的家人,不由有点紧张,想了会说:“要不我搬回去住?”
钟汉文走进厨房从后面搂着他,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说:“没事,我哥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他也呆不了几天,菜炒好了吗?我好饿了。”
谢健挣开他的手,说:“你把菜端到桌子上去,我这里马上起锅就能吃了。”
晚上钟汉文去接了他哥回来,一进门,钟家大哥楞了一下,马上换了表情微笑着打了招呼,谢健被那突然的一楞弄得心里毛燥燥的,有些不舒服。
钟家大哥打开行李,拿出一件小礼物说:“第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你看看喜欢吗?”
谢健接过来,原来是一条领带,赶紧说了谢谢,把泡好的茶和水果端了出来。
钟汉文两兄弟在客厅坐了一会,便开始说起工厂的事,最近五年工作的规模扩大了几乎一倍,新药销量不错,钟氏企业正想把两条生产线搬到当地来。
谢健悄悄退出了客厅,把自己关到小屋里。他这几年靠自修基本完成了高中课程,但是现在全国都在留行外语热,他也赶了点时髦想好好学习下英文,钟汉文还说以后和他一起去国外渡假呢。
钟家大哥呆了五天,关于新生产线搬迁的事大概也差不多敲定了,于是来向谢健告辞。
钟汉文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回来,叫谢健代替他请钟家大哥去外面吃个便饭当送行。
钟家大家说自己不爱吵闹的环境,谢健便选了家安静的餐厅,还要了个小包间。
饭桌上,钟家大哥不经意的问了问他们的情况,谢健也没多说,只含糊说了五年前认识的。
钟家大哥笑着说这次来急了,都没在当地好好玩玩,谢健赶紧回答说:“下次来一定多呆几天,到时叫汉文陪你到处看看,我们这里小地方的景色不出名,不过风景还是很美的。“
钟家大哥顿了顿,很诚恳的抬起眼睛,直视着谢健说:“我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不过这几天的相处,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犹豫了又犹豫,但是还是决定告诉你——你知道汉文结了婚吗?”
谢健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他,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桌上。
钟家大哥叹息了一句,说:“果然你被蒙在鼓里,我就猜到你并不知情。汉文是同性恋,但这事只有我知情,家父家母并不知道。三年前我们公司因为资金断链,被对手恶意爆料,股票一跌再跌,差点就要破产。突然有一个投资公司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条件就是要联姻,并取得11%的股份。”
钟家大哥继续说:“我当时已经结婚,汉文也是无奈,最后只得同意,为了向外界表示钟氏企业的实力,这次婚礼是很豪华,还上了香港的报纸。呵呵,这扯远了。”
钟家大哥顿了一顿,继续说:“汉文从没对我提起过你,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喜欢你,但是作为他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这个事,虽然他当时确属无奈之举,但是结婚也是事实。我希望他幸福,但是不希望他是靠蒙蔽你而得到幸福。”
谢健被震的无话可说,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注释着自己的餐碟。
钟家大哥忙说:“我说这事,并不是想挑拨你们,我和你接触的这几天,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但是我作为汉文的大哥,我并不赞成这样的方式。我希望你是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自愿留在他的身边——当然如果你要离开,我只能替汉文惋惜,但是我不愿意帮着他欺骗你。”
谢健突然问道:“他有孩子了吗?”
钟家大哥被他一针见血的方式震住了,没做声。
谢健又追问:“几岁了?”
钟家大哥叹息了一声说:“你很聪明,这个问题问的我很为难,但是我得告诉你,已经两岁了。”
谢健没做声,默了一会,突然抬头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因为这或许是汉文永远都不会告诉我的真相。”
钟家大哥看出了点苗头,补充道:“我相信汉文瞒着你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太在乎你,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平心静气的谈谈,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谢健点头说:“钟哥,我没事的,吃饭吧,
两个人默默的吃着饭,席间几次钟家大哥都欲言又止,谢健倒一反常态,很是自然。
饭后钟家大哥说明天要赶飞机,提着行李去了省城。
谢健洗完澡一个人呆在床上,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打开钟汉文的私人物品开始翻找起来。
平时他从不乱动钟汉文的东西,可今天钟家大哥的话象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咆哮,去找找吧,去证实一下,到底是真是假!
他先是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有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指甲钳、领带呔针、纸巾、半瓶KY、一本企业管理书、原子笔……突然,一个圆圈圈跃入眼里。
这是一枚男式钻戒,看起来很新,表明主人不常戴着。谢健拿起来往自己手指上一套,明显大了很多,他取下戒指,仔细的看,眼睛都看痛了,终于看清楚内圈那句话:my love cindy。
谢健呆呆的看着戒指,慢慢坐到地上,蜷成了一团,甚至连门响都没察觉。
钟汉文踏进卧室刚想说话,突然看到谢健手里的东西,一楞,扑过去说:“小健,你怎么了?”
谢健回过神来,拉过钟汉文的手掌,把戒指放进去,轻轻的问:“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钟汉文急着分辨说:“你不要误会,这个东西不是我的,是……”
谢健转过头,淡淡的说:“撒谎也要想一个好一点的借口,连你自己都信不过的理由,说出来不是惹人发笑吗?”
钟汉文赶紧抱着谢健说:“好,好,我都说,我结婚了,结了一年了,这是很老套的政治婚姻,没什么好说的,她家对我们钟氏企业支持很大,下个月搬迁的两条生产线,其中一条就是由他们家族的资金提供的,我和她……”
谢健推开他,说:“结婚了一年了吗?那你们有孩子吗?”
钟汉文赶紧说:“没有,我和她根本就是利益的结合,怎么可能有孩子?我每次回到香港,都是和她分房睡的。”
“哦……”谢健平淡的应了一声,站起来说:“好的,我接受你的解释,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我想离开。”
钟汉文扑过去,紧紧的抱着他说:“小健,你不要这样,我瞒着你只是怕你知道了会难过,我对你是真心的……”
“你知道吗?有一个哲人说过:可错,但不可一错再错。”谢健怜悯的看着他,一语双关:“放开手吧,抓的再紧,到最后也得放手。”
钟汉文孩子气的说:“不放,我就不放,我就要一辈子抓紧你。”
谢健看着他,笑了:“能抓得住的东西,不抓也等着你;抓不住的东西,抓得再紧也会失去。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了?你承诺过只要我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搬出去的。”
钟汉文突然问道:“是不是我哥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谢健淡淡的应道:“这确实是你的风格,从来不会先检讨一下自己,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请便吧。”
钟汉文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说:“好吧,我承认我结婚三年了,我现在全部都解释给你听,好吗?你不要激动……”
谢健秀气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好笑的问:“我看起来很激动吗?恐怕激动的人是你吧?不过我不想听解释,因为我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以干脆都不要听。”
钟汉文紧紧扣住他不松手,说:“小健,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这样让我很难受,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可我的初衷不就是为了你好吗?有的时候,知道真相并不会让人幸福,假象也未必……”
谢健打断他的话,说:“看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一件事,我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你结了婚,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知道你们所谓的豪门,结婚都是政治性的,也许你当时跟我说了,我就接受呢?可你想想我的感受,天天在一起的人,每天同床共枕,我那么的信任你,可你回报我的是什么?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钟汉文没吭声,手慢慢的松开来。
谢健跨出一步,顿了一顿,说:“以心交心,以爱换爱。祝你好运!”
钟汉文直直的看着他,没说话,使劲的捶了一下床头柜,发出砰一声巨响。
谢健有的话没说出来,他可以接受钟汉文结婚,但是无法接受两个人有小孩,真要是象他说的那样,两个人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会生出孩子?孩子难道不该是爱的结晶,而变成了肉?欲的产物了吗?
他的童年无父无母,受够了没妈疼没爹爱的苦,他希望其他的孩子不要再跟他一样,既然钟汉文说对他老婆没有爱,可又为什么要生一个孩子?给不了承诺,当时就不该给他生命,谢健对这样管生不管养的行为很是反感。
现在他只想走的远远的,逃离这混沌世界,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谢健走出了卧室,顿了一下,找出一个旅行箱,装了点日用品进去,又到衣柜里拿了几套常用的衣服和私人物品。
钟汉文看了大骇,扑过来抱住他说:“小健,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谢健推开他,说:“我要冷静一下,今天我出去找个地方睡,放开我。”
钟汉文赶紧说:“你别收拾了,你别收拾了,我走,我出去睡。”说着赶紧把谢健的东西胡乱的放回去,自己拿了钥匙出了门。关门前还特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出去住,你要是不放心的话,门可以反锁。”
谢健等他走了,慢慢坐到床上躺了下去,一时间思绪万千。
离开?两个人的五年,真的不是五天,可以想分就分。留下?谁又能忍受眼前这荒诞不经的一幕?不仅否认结婚,开始还只说结了一年,再后来怎么也不肯承认有孩子。
半夜也不知道多久睡着的,谢健迷糊中翻了不知道多少次身,惊醒了很多次,反复的梦到钟汉文的拒绝,还吵了一架,甚至还打了起来。
谢健早早的爬了起来,心里压抑难受得厉害。他考虑了一会,起来还是继续收拾行李,把他的私人物品,几件常穿的衣服放进了旅行箱,然后想了想,给钟汉文留了张纸条。
钟汉文是突然间惊醒的,他昨夜哪里都没有去,在车里凑合过了一夜,他梦到谢健决然的对他挥了挥手,一下子就醒了。他爬起来,抓了钥匙就上楼,却在3楼的楼梯间遇到拖着行李的谢健。
钟汉文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很诚恳的对谢健说:“我只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说清楚我想说的话,之后你再做决定,好吗?”
谢健看了看他略微浮肿的眼圈,说:“该说的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还要说什么呢?”
钟汉文一把抓住他的行李箱说:“只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他就上了楼。
关上房门,钟汉文突然一改昨日遮遮掩掩的态度,把自己结婚生子的情况全部交代了一个一清二楚,然后定定的看着谢健说:“我隐瞒的就是这些,全部都交代了,我保证没有一句假话。”
谢健听了,说:“我相信你,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能接受。我可以走了吗?”钟汉文苦恼的死死按住行李箱问:“小健,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谢健用了两下力,却没抢过来箱子,反问道:“你又到底要我怎么办?难道你今天轻描淡写的说两句,就要我一定接受这个事实吗?我是人,不是神!我的接受有一定限度,并不是你的每一个决定,我都能毫无保留心甘情愿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