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弟弟 上——叶凌霜

夏陌似乎已经免疫了，他和夏阡从前经常放假的时候被拽过来听祖训吃野菜，美其名曰忆苦思甜！

可夏阡好像始终不能适应的样子，正和宇恒坐在一起低声商量着用什么借口甩开这帮老家伙，到山野里去玩儿。

夏父似乎知道这帮野小子呆不惯老人成排的山窝，适时开口道：“大伯二伯小叔，我们家这两个孩子最近都工作了，以后也难得回来一趟，我看这次没有雨雪，就自己作主带了些工具过来，想领着他们进山玩一圈。”

几个老人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又念叨着自己年纪大了冬天进不了山了，发表了一下自己的向往之情，这才扯着夏父的衣服围成圈，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才放开他一脸笑容的“去吧，注意点儿安全。你小子是去的次数多了，我们也不给你找向导费事了。”

于是这三个活宝在夏父和一名司机的带领下，往大山深处出发了。

带着几分好奇，宇恒坐在越野车上，戴着耳机一脸自在，像是在听歌。其它人看他那样子也没想去打扰，却没人料得到，宇恒听着的，是不久前用了扩音手段录下来的、夏父与那几个老人之间的嘀咕。

车行了二个小时就停下来，夏父打开车门向司机道了个谢，转头说道：“下车吧，前面得用走的了。”

那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黝黑的脸上有如刀刻般遍布着密集的皱纹，他冲几个人摆摆手，豪迈的笑道：“小子们，多打点猎物，小心谨慎！明天午后我来这儿接你们！”

对这类话，夏阡早就见怪不怪，嘻皮笑脸的叫着：“大伯父，明天多带辆车来装猎物！我们肯定比你强！我们人多，哈哈！”

夏陌将手又一次放到了眼镜架上挡住脸：实在是太丢人了，可不可以不认识这个被称为我哥的家伙啊？

夏父适时的咳嗽了一下，示意几人可以出发了。宇恒眼尖的跟上几人，还不忘回头冲已发动车子的司机大伯笑了一下挥个手。

山中景色不错，只是山路确实比较崎岖。宇恒走了一段就觉得有点摸不着方向了，他收好耳机等物品，好奇的问道：“夏伯伯，这山有多高？”

“一千多米吧，”夏父笑着，似乎一路走的是平地而不是突高突低的土石坡，他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处小峰道，“你别看那么点高，那个就是峰顶了。你要是有本事在今天天黑之前爬上去，就很不错了。”

宇恒张了张嘴，不敢夸下海口，却又担心的望了旁边的夏陌一眼。

“我没事的。”夏陌这时候与刚下车相比略显狼狈，却还是摆出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解释着。

“小恒，我们小时候经常会被带来爬山打猎的。”夏阡则是与夏父一样，没有丝毫不适的样子，笑嘻嘻的，还不忘像儿时一般奚落着夏陌，“小陌陌，你以前可是没有哪次赢过我的，嘿嘿。”

“……”夏陌对夏阡的无耻已经习已为常，却还是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闷不作声的走到前面，与夏父并肩，“爸，再走一会要用到绳子了吧？”

夏阡尤不死心，插嘴说还要走半个小时，“而且，是按小陌陌体力充足总在煅炼身体的情况来算！”

他嘿嘿的笑着，夏陌沉默不语，安静的独自往前走了。

宇恒见状跟了上去，回头冲夏阡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动作，才轻声叫着：“陌哥哥，等我一起走。”

夏父摇摇头，看看夏阡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啊，什么时候才能不欺负他？”

夏阡扬扬右眉，脸上仍是笑着小声应道，“能说真话的时候。”

这回连夏父也没办法说什么了，四人都安静了下来，顺着时有时无的小路继续往前面的山峰走去。

夕阳照到那座山峰顶上时，四个人都停了下来。面前是一道近乎直角的山壁。

夏陌想了想，伸手拽拽面前几根明显被人拉过许多次的山藤，有点犹豫的侧头看看夏父：“爸，看样子，这老山藤已经枯了啊。……会不会爬一半掉下来？”

夏父闻言也伸过手去，用力扯了几下，带下几块碎石，“确实有点危险了。二伯父也跟我说过了，叫我带着绳子和登山锤，以防万一。”

话音刚落，宇恒和夏阡解下身后的背包，哗啦啦扯出一堆救生绳和几对登山锤。同时倒出来的还有几对特别奇怪的东西，像是铲子一般，前面尖尖的，后面却像是只大号的鞋子，还有副极细密的鞋带。只不过这“鞋子”是金属材质的，看上去十分的怪异。

夏父不知道几人在野营专卖店折腾了半天才配齐工具，见到这种奇怪的东西，不由好奇的望着：“这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遇险

“嘿嘿，”夏阡笑了笑，“这玩意，我念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上山用过。”

说着他拿出一对在脚上比了比，便将那鞋子一样的东西穿在了自己的休闲鞋外面，再用力绑紧细密的鞋带，将登山绳往自己身上绑好，拿起一对登山锤直接走到山壁前往上边爬边叫：“看好了，哈！”

夏陌半张着嘴，眯眼看着夏阡一手一把登山锤，每向上爬一步就将登山锤用力插进山壁，脚下那双奇怪的鞋子前端也跟着在山壁上捅进捅出，不一会功夫夏阡就已经爬了五人高度，得瑟的叫着：“怎么样啊？本少爷准备工作做得不错吧？哈哈！快点弄好了上来哟小陌陌，不会的话，叫小恒帮你！”

说完，夏阡就继续往上爬去，嘴里还不忘喊着：“爸，我先上去，然后可以放绳子下来，你先把我的背包丢给我！”

夏父应了一声，拿过背包检查了一下，又不放心的向上喊着：“小阡，你这包有点重，我怕丢偏了，会出事！”

“没事，扔上来！”夏阡信心十足的停在山壁上，右手将登山锤狠狠捅入山壁，空出来对着夏父使劲的挥着。

夏父正在犹豫，夏陌已接过了夏阡的背包，大声吼着：“不行，不能扔！会出事的！”

“去去，小孩子乱说什么？”夏阡嘿嘿笑着，居高临下好不得意，“你哥我，到公司做经理以前可是登山队的队长！”

他居然还有闲心将空着的右手拇指往自己脸上扬了扬，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隔着上百米夏陌也能看到他那眼中兴奋的光芒。

真是个自大的家伙。夏陌暗自想着，心情却跟着夏阡的快乐一起飞扬了起来。

“爸，不早了。快扔上来，会出什么……啊！”夏阡说到一半，突然一声轻呼，夏陌本来低头发呆，听到声音抬头时，就只看到夏阡整个人从山壁上往下一直掉，左手上还牢牢的抓着登山锤！

半空中，夏阡全身蜷起来，一直到落地也不过是几秒钟罢了，下面三人却已经吓得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尽管夏阡蜷着身体，却在最后一刻伸展开来，他的登山锤首先落地，弹起一人多高，又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夏陌眼睛直直的望着夏阡，他歪倒在地上紧皱眉毛，闭着双眼，既不动弹，也不出声，本来总是阳光明媚的笑脸也被痛苦的表情占领了。

夏阡本来已经爬了有近百米，山体上的岩石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闪亮，明显是硬度比较高的花岗岩，可他停下来时太过得意，竟没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正好是一块比较突出的花岗岩下方，周围全是小块小块的碎石和泥块，哪里经起得一个大活人站在那使劲几分钟？

幸好那块花岗岩比较大，没有松动，因此与夏阡一同下落的，除了小块的碎石和干得比石头还硬的泥块，就没有别的了。但就是这样，才导致那些小块的石头和泥块打在他身上，影响了他最后的动作，摔得他全身不能动，一身的青红遍布的伤！

夏陌吓呆了。他本来只是看到岩石的亮度觉得登山锤可能不容易敲进去，却没发现下面还有那么多碎石，更不知道夏阡的救生绳绑在身上根本就没往岩石上挂就直接悬在半空得瑟了。

以哥哥的脾气，就算再怎么爱玩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啊？夏陌心里一阵难过，说不出的感觉涩涩的传遍全身，他鼻子一酸，泪已经掉了下来。

“哥，哥，你摔到哪了没？”带着哭腔，夏陌蹲在夏阡身边，又不敢摇晃，更不敢乱摸，生怕一个不小心，害夏阡伤得更重。

夏父已煞白了脸，他也完全没料到夏阡会犯这种新手才会犯的毛病，一边嘴唇翕动着，一边将背包取下来，拿出伤药仔细的为夏阡处理身上的擦伤。

好一会，夏阡才发出呻吟，“好疼，啊，幸亏……我护住了脑袋，还蜷起来了，要不，小陌陌，我就成残废了，呵呵。”

伤得话都说不清楚，他居然还在笑。

宇恒安静的呆在夏阡脑袋旁边，不时的为夏父指出他遗漏的伤处，一边望望夏陌满布泪痕的脸，若有所思。

直到夏阡身上已经被药涂得差不多，宇恒才开口：“陌哥哥，你坐到旁边休息一会，要是精神还行，就辛苦你把帐篷搭起来吧。”

夏陌愣了一会才回神哦了一声，不放心的看着夏阡，“小恒，我哥他，……真的没摔断手脚？”

“靠，”夏阡勉强看向夏陌，本来强笑着的脸在看清夏陌脸上的泪痕时变得有点扭曲，“哭什么，我没事，只是，掉下来，震得，有点难受，不，要紧的，”

“小陌，去搭帐篷，”夏父打断他的话，“你哥得休息。别再让他说话了。这么晚，也不能让你几个爷爷进山来，会出人命。”

歪着头，宇恒一寸寸的检查夏阡身上的皮肉，“我看看他有没伤到骨头，陌哥哥赶紧弄好，不然他今晚够呛。”

夏陌这才将背包里放着的野营帐篷取出来，笨手笨脚的开始对着说明书折腾。夏父看不过去，又觉得宇恒似乎很有经验，便走到夏陌身边帮忙。

父子俩将帐篷搭好的时候才发现，夏阡已经被宇恒扶到一边靠着山壁睡着了。

宇恒这会已将所有的登山工具收了起来，取了些干柴生起火，将带出来的野炊炉也放在一边点着了，正烤着些火腿肠一类的东西。

“他没事吧？”夏陌几步跑到夏阡身边看看，又抬头问宇恒。

宇恒皱着眉毛摇摇头，别过脸看着同样担心的夏父：“夏伯伯，您最好是叫人来接我们，越早越好。夏阡的……腿骨好像有摔裂的可能，而且，不排除有粉碎性骨折的程度。”

咬咬牙，宇恒干脆一口气说全了，“同时，他全身大面积被石头砸成轻重不同程度的淤伤和外伤，除了精神还不错，连脑部也应该在坠落时受到了一定的震荡……除非他有异于常人，否则肯定是需要住院的。”

望着夏父和夏陌担心的眼神，宇恒想起来什么似的解释道：“我从军校毕业后，到山里特训时学了中医，可我也不敢肯定就没有别的毛病了。”

夏父一听，立刻摸出手机要打电话，却又猛的想起没有信号，整张脸立即皱到一起，像是老了十岁。

夏陌也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种地方，连手机都没信号，笔记本的无线网络肯定更没有用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夏父迟疑的开口：“小恒，你有没有掀开他裤管看看？”

宇恒摇头，“我也不敢看，我……”他一边说着，手也一边抖着，“我害怕像自己训练时那样，发现腿上全是血，连，连骨头都伸出来了……”

勉强的说完，宇恒似乎已经被自己吓坏了，连嘴唇都开始发白。

夏陌望望他，不知哪来的信心，握住宇恒发抖的手往夏阡身边走，“小恒，没事的。我们就只检查一下，我哥没事的，只是为了放心。”

宇恒抿紧了唇，下嘴唇上可以看到有不同的颜色，似乎是牙齿咬着唇里的肉造成的。

夏陌双眼中透出坚定的神情，用力握握宇恒的手又放开，自己蹲下将夏阡的裤管卷起一点，又取出背包里的军刀，小心的割开夏阡的长裤，却不敢掀开了。

你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么？夏陌一边抖着手，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我自己都办不到，凭哪点叫宇恒做？夏陌，你这个白痴，夏阡再怎么低级无聊，也是你哥啊！

“小陌，还是爸爸来看吧。”夏父也很害怕儿子出事，可又心疼夏陌那副样子，终忍不住开了口。

“不用，爸！”近在咫尺，夏陌竟是用喊的拒绝了。他咬着牙，下定了决心般的，将手中原本是长裤的布料拉紧，动作有如机器人一般，僵硬的一寸寸掀开。

第二十三章：意外

校寒今天本来发现夏家的那些地下产业都发生了大量的资金链转移，正在办公室盯着死死的，却接到失踪两三天的宇恒打来的电话。

惊得把国产手机掉地上都不知道的校寒，一回过神来就赶到医院，却遇到夏家父母都在，忍了半天等到宇恒送他们出去，才有了发脾气的机会。

倚在病床边上，一脸铁青的对着夏阡低声询问了半天，校寒才忍不住吼了他一句“你这小子，那么高摔下来真是活该！”要不是看这个没大脑的家伙还是个伤员，校寒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哪有人会蠢成这样，还连累了自己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没错，就是在病房里——这还是宇恒不停的保证不停的说明这里医疗设备与恢复都比夏家老宅和山里的效果要好，还专门找了校宇两家在航空公司的朋友，才用了架小包机从山里直接将伤员们送回了几人所在的沿海城市。

夏阡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身上还缠着零散的纱布。往日的嘻皮笑脸早不知道上哪去了，像是没听到校寒的吼声一般，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难过与后悔，死死的望着病床，一言不发。

躺着的，居然不是他，是夏陌。

这是间位于七楼的VIP病房，冬天的阳光温柔的哄骗着，玻璃窗经不住诱惑的让它透了进来，却遭到窗帘的拒绝，只得留下些失落的影子，无声无息的投射到窗边的立柜，和它脚下的实木地板上。

夏陌的病床在整间病房的中间，床头靠着一面墙，那上面有一条布满了各种设备接口和模块的合金挡板。挡板上方和旁边分别挂着一些可视的医疗监控设备，像什么心电图、呼吸测算仪之类的，全都开着，正发出微弱的嘀嘀声，证实着它们所监视的这个人，仍有着生命的迹象。

夏陌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躺着。他脸上、手上都被纱布裹着，身体的其它部分则被病床上雪白的被子盖住，只有一些线头和导管从不同的地方接到合金挡板相应的模块或接口上，根本就看不出，是哪里受了什么伤。

尽管夏阡不吱声，可校寒火山爆发的脾气还在继续。

“几个大活人一起去山上打猎，居然会不带枪！你们是白痴吗？啊？！”他越吼越大声，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旁边躺着的夏陌已经皱紧了眉毛。

这时门开了，劝走夏父的宇恒走了进来，径直向夏陌的病床走过去，看也不看校寒和夏阡一眼，将沾了水的棉签在夏陌有些发白的唇上小心的抹了一圈，这才低声说道：“校先生，请注意这里是医院，你身边躺着的是病人，不是没有五感的木偶。”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当天夏阡睡着以后，夏陌抖着手扯开他的裤子，才发觉这小子腿上居然没有什么伤。仍然不放心的请宇恒仔细看了几遍，确认他没有伤到骨头时，所有人都在心里暗叹：流氓，痞子，祸害！果然越不是好东西，就越不容易受伤，越有小强的身体素质！

好不容易放了心，夜幕也已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