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位头顶七曜宝石金冠,身着金丝飞龙皓黑锦袍,腰系澄玉云峦缎带,脚踏熠辉霞蔚白靴之人稳步走下了马车,行
至卓允嘉面前。
二人四目相接,卓允嘉心神一震。
「是否曾在哪里见过他?」,卓允嘉问自己。
第十四章
貌美之人卓允嘉见过,而且见得多了,不夸张的说,他这小半辈子就是为了搜寻美人而活的。
但此刻眼前这位一袭黑衣,剑眉星目气韵华贵,儒雅端庄具有惊世之容的男子,还是不由的让卓允嘉屏息凝视了半响。
卓允嘉心里在猜想他的身份,「他是谁?为什么这番面孔让人隐约觉得似曾相识?」,无奈脑中却怎样也寻找不到能够
与之相连的线索。
那男子的表情并不冷冽,望着卓允嘉的眸中还带着淡淡笑意,似乎觉得刚才说话犀利之人,现在却这般困惑失神甚为有
趣。
「在下慕容定祯,敢问阁下尊称?」,慕容定祯开口道,语气沉静。
当耳边响起这个异常熟悉的名字时,才骤然将卓允嘉的思绪牵回到现实中,忆起了在成亲王府前的冷遇,无名之火立即
涌了上来。
「原来是成亲王,请恕在下失敬」,卓允嘉行礼官腔道,没有表情。
「怎么,阁下没有名字?卓大人?」,慕容定祯审视着他道,显然方才在车内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卓允嘉」,卓允嘉摆开眼神,语气刚烈冷淡。
慕容定祯却似乎对这刚入郢庭就遇上的敢于讽刺他们一行人,并且俊美伟岸的男子饶有兴趣,重复念了遍那名字:「卓
、允、嘉」,又微微颔首,仿佛是在说本王记住了你。
卓允嘉却恰恰没有这般的好兴致,望着慕容定祯悠然从容的神态更是有些恼怒,于是开口嘲讽道:「日前听闻成亲王重
疾缠身,即将不治,现下又怎有这番气力跋山涉水来我古潍一游?」
慕容定祯稍稍蹙眉,貌似不明白其中含义,没有答话。
卓允嘉看对方并不接话,冷哼了一声,道:「或者原本就是搪推之辞,意在欺我国小势弱罢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屈
尊来访?」
这时慕容定祯笑了,道:「哦?看来卓大人对本王颇有偏见」,继而语气稍敛,正色道:「至于这偏见从何而来,本王
不知也不想知。此次我等前来的确是为见贵国圣上商讨要事,还请卓大人放行引荐。」
卓允嘉自是知道此事关乎重大,虽心有不愿,但毕竟得秉公办理,道:「如此而来请成亲王一行人先下榻馆驿歇息,容
在下进宫回禀,随后再来相报,告辞」,于是没有等慕容定祯回话,便自做了决断,挥袖示意护卫放行,随后踏上马镫
,扬长而去。
耀目的日光之下,慕容定祯望着这离去之人威武高大、英姿飒爽的背影,心头似乎瞬间被什么不柔和的东西碰撞了一下
,而这种感觉他并不熟悉。
慕容定祯亲自来访使得古潍猛然势派大增,决定利用这个契机达到自身不再受乾徽威逼的目的,因而对慕容定祯一行人
同样还予冷遇。文熙帝仅在麒翎殿接见了一次慕容定祯,声称即使乾徽能够对使臣毙命之案给予解答并且添加聘礼,慧
贞公主也不会再嫁入乾徽,两国世代和亲惯例至此终结。
满朝文武更是群起而攻之,显然对于刘辕隹、柯礼暄一行人丧命于乾徽深感愤慨。最后当谈至落郗十二州之事时,古潍
一改以往态度,变得异常强硬,文熙帝扬言若是乾徽再次进犯落郗十二州,那么两国就兵戎相见,古潍为保此地将在所
不惜。
可以说这趟出使,比慕容定祯想像中更加艰难。虽然到来之前,已经有所准备,但古潍大改以往的弱势之风,的确让慕
容定祯一行人始料未及。
两日后,从古潍皇宫出来,乾徽使队决定不再在郢庭多做停留,连夜返回以免生变。正当一队人马行至郢庭城南一条漆
黑偏僻的街道时,却突发了一件令众人震惊毫无防备的事情。
「出什么事了?」,夜色之中,坐在车内的慕容定祯忽然听到前方传来的打斗声,警觉的掀起帷幔问道。
「回王爷,隋大人他们似乎和别人厮杀起来了!」,随行侍卫呼吸急促的回报道。
慕容定祯于是抄起了车内之剑,踩镫上马准备向前一探究竟。
「王爷!!!小心!!!」,只听见不远黑暗之处正在杀敌的隋行谦转过头,对着刚上马背的慕容定祯大声嘶喊道。
就在那一刹,身后厉风而来,从右面窜出的黑衣刺客,持剑全力刺向了马背上的慕容定祯。
慕容定祯常年习武,剑术了得且反映机敏,扬身绕过一击,跳下马背秉着宝剑和那黑衣之人拼杀了起来。
只因刺客来者众多,武功修为皆高深莫测,虽说护卫奋力抗敌,但打斗不久之后,乾徽使队人马也已大有损耗。
而很明显一袭刺客意在直指夺取慕容定祯性命,此刻便以招招夺命之势大举压上,使得慕容定祯等人终于寡不敌众,万
分危急。
忽然之间,隋行谦听闻身后传来隆隆作响疾速奔跑的马蹄声,转头望去,只见有一身姿英伟、披袍扬剑之人骑在领头的
汗血宝马上,带领着一列士兵冲了进来,混战之中奋尽全力协同乾徽使队杀敌,勇往无惧所向披靡。
而也正因为这样一对人马及时出现相助,形势才终于有了转机。
第十五章
在乾徽皇宫气势恢弘的德善殿中,文武百官皆列位而站,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朕意已决,即刻调遣兵力攻打古潍,无须再议」,景纬帝慕容瑞旻坐在大殿之中雕刻着威龙腾云的宝座上,语调低沉
重声道。
「太子慕容无涧听令。」
「儿臣在」,这时,身穿朝服,一直站在左列官员之首的慕容无涧走了出来。
「朕令你即刻传信于驻守北疆的庄亲王慕容无嶂,调遣兵力筹备供给,以确保我军作战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儿臣遵旨」,慕容无涧跪地,敬声道。
「成亲王慕容定祯听令」,景纬帝将眼光移向了右列官员之首,面色冷峻严肃的慕容定祯,开口道。
「儿臣在」,慕容定祯稳步出列,行礼道。
「朕命你为征南将军,部署作战方针,一统大军,待到整备结束,立即挥师南下,扫平古潍,以扬我乾徽国威」,景纬
帝眼神冷硬,充满霸气不容反驳道。
「儿臣认为此时出兵尚有不妥」,慕容定祯坚决道。
景纬帝听闻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早有所料,突然震怒拍案一站而起,训斥道:「有何不妥?!」,几步下了御台,走到
慕容定祯面前,指起手来狠狠喝道:「时至今日还有何不妥?!你倒是给朕说说看,说!」
慕容定祯没有回话,景纬帝料想他是无话可回,于是在慕容定祯面前负手疾速踱了几步,指着慕容定祯厉声道:「你说
应当安抚,朕就安抚,派着大队人马尾随你南下古潍,未料想那文熙老儿得寸进尺,居然对你如此冷遇!」,又重重喘
了口气,狠其不解心意的怒叹道:「祯儿啊,你都差点命丧古潍了,还为他们说话? 」
慕容定祯随之淡然道:「儿臣并未受伤,只是随行人马大有损耗。」
景纬帝怒瞪慕容定祯,喝到:「什么?!还要等你受伤了,朕才能够出兵?!」,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瞬时抬起的手
又停悬在半空,狠狠跺脚道:「你这次无事那是万幸!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朕怎么承受的住?朕现在就是把那文
熙老儿搓骨扬灰了,也难泄心头之愤!」
慕容定祯却似乎并未受得景纬帝怒骂的影响,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抬起眼帘,对视着景纬帝燃烧着怒火熊熊的眸子,
镇静道:「此事尚有疑点,古潍若有意刺杀我等,又何须派兵相救?依儿臣之见,父皇应当彻查清楚再下定论,当前情
况之下贸然出兵,恐怕对我乾徽不利。」
「朕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儿子!」,景纬帝闻言气的额上青筋冒起,心想这儿子刚烈倔强的秉性真是和自己如出一辙,
转身大步走上了御台。
此刻身旁的慕容无涧嘴角间则扯出了一抹隐隐冷笑,别有深意的看着眼前对峙之中的父子二人。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中顿时传来一片低低窃语,对成亲王敢于如此当面顶撞圣上而议论纷纷。
「朕不管你心意如何,即刻备战攻打古潍,抗旨者斩!散朝!」,景纬帝拂袖而去。
「王爷,隋大人求见」,几天后,成亲王府花园的亭台中,泉儿轻声对靠在栏边,望着湖面若有所思的慕容定祯禀报到
。
「让他进来」,慕容定祯回过头,淡淡应道,站起身理了理锦袍,又在石椅上坐下。
「属下叩见王爷」,稍过片刻,隋行谦快步走进亭中,跪地行礼道。
「起来说话。」
「属下有一事觉得应当向王爷单独禀报」,隋行谦起身神色谨慎,望向慕容定祯。
「都下去」,慕容定祯于是抬手挥退了原本站在四周伺候的侍从,道:「说。」
「王爷贵体是否安好?腕伤是否痊愈?」
「并无大碍,有事不妨直说」,慕容定祯拿起茶盏,神色淡然。
「禀王爷,属下认为那一日在郢庭行刺王爷的刺客有可疑之处。」
作为慕容定祯向来最为信任的手下之一,隋行谦的为人秉性,慕容定祯了如指掌,因此他的话算是有些分量。
「怎讲?」,慕容定祯缓缓啜了口茶,从容道。
「当日属下和几位刺客交手时,无意间曾见一名刺客所穿之靴上刺有特殊的图样,属下当时只觉得十分眼熟,慌乱之中
并未多想。但是昨日属下奉旨前往太子府邸筹备军用粮储一事,却恰好见到太子随行的贴身侍卫却也穿着刺有同样图案
之靴……于是想起那图案是一种烈鸟,向来只有乾徽大漠之中才有……」
隋行谦见慕容定祯的面色逐渐变得异常冷淡,有些踌躇道:「属下以为……」
慕容定祯又啜了口茶,放下茶盏,片刻之后,道:「不会是他」,继而起身,走至亭边望着湖面沈声道:「此事不要再
提,也无需彻查,大战在前需要筹备之事甚多,定要全力尽责」,随之抬起手道:「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隋行谦走后,慕容定祯却还是迟迟矗立在亭中,望着湖面,不发一言,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
「多谢卓大人出手相救」,在一列手持火把的郢庭士兵环绕之中,满身血迹稍显狼狈的隋行谦,对着身旁凛然而立的卓
允嘉抱拳行礼道。
战袍上血迹斑驳的卓允嘉并没有回话,只是狠狠的将手中之剑刺入了脚下已死的刺客尸体,咬牙道:「还是让他们逃脱
了。」
火光之中,卓允嘉刚毅而棱角分明的侧影,不知为什么隐隐触动了此刻身旁的慕容定祯。刚才混战之中,眼前这血气方
刚之人一改当日城门前玩世不恭的脾性,武艺超凡且勇猛顽强全力施救,着实让慕容定祯对此人另眼相看。
「多谢相助」,慕容定祯秉起剑,冷声道谢。
卓允嘉转头望着这道谢之人,眼眸中瞬间充满了愤怒,仿佛对这管辖境内又因乾徽来者引发一事甚为不满,狠道:「无
须道谢,卓某不过是职责所在,不想我国再受无妄之灾罢了!」,语罢挥起衣袍,对随从大喝一声道:「走!」
这时突然有位宫内侍从急步跑了进亭台,上气不接下气的准备回报什么。
慕容定祯闻声转过身来,蹙眉而相,似乎很是不满面前侍从不择时机的出现。
「怎么了?」,慕容定祯不耐道。
「报……报王爷」,那侍从抚着胸口喘不过气来,显然刚才跑的太快了,「嫕妃……嫕妃病重,蕙宫仪让小的来传您赶
快进宫……」
「什么?!」
第十六章
「母妃怎会病得如此沉重?」,慕容定祯坐在蔚暮宫中嫕妃的卧榻前,望着塌上昏睡之人,神色凝重的问道。
蕙宫仪站在一旁,有些哽咽道:「自从王爷出使古潍以来,娘娘的病就越发沉重了,前几日听闻皇上要……要下令攻打
古潍,更是强支着病体去了趟瑞安殿为古潍说情,谁料皇上盛怒之下……」,蕙宫仪擦了擦泪,有些说不下去了。
慕容定祯心中又岂会不明白其中原由,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眼下父皇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
蕙宫仪突然「咚」的一声在慕容定祯面前跪下,声泪俱下的道:「六王爷,我求求您,求求您,能不能放过古潍,能不
能……娘娘实在不忍见两国相战,血流成河……」
「先起来」,慕容定祯轻声道,伸手扶了把蕙宫仪,眼见从小照顾自己起居的人此刻如此痛楚的跪求自己,慕容定祯心
里的确不是滋味。
「父皇心意已决,怕是无人能改。」
「您是皇上最钟爱的皇子,皇上向来对您的话有几分敬重,看在娘娘的份上,您能不能去求求皇上……」,蕙宫仪却还
是跪地不起,痛哭流涕道。
慕容定祯轻轻摩挲着膝盖,像是在考虑什么,过了半刻终于起身道:「出兵一事,本王会去觐见父皇,以求再议」,又
嘱咐道:「你要仔细照顾母妃,千万不能有丝毫差池。」
「多谢六王爷」,蕙宫仪感激的磕头道。
待到御医前来又为嫕妃诊治了一番,慕容定祯才稍放下心,从蔚暮宫踏出来,几经思量还是决定再去觐见一次景纬帝。
当慕容定祯行至瑞安殿,令侍卫通禀进殿之后,却发现慕容无涧正在殿内和景纬帝谈论着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臣弟参见大哥」,慕容定祯恭敬道。
「起来吧,祯儿,赐座」,景纬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慕容无涧望了一眼慕容定祯的神态,主动张口道:「六弟此来不会是意在劝阻父皇征战古潍一事吧。」
慕容定祯没有回避,道:「儿臣确为此事而来,望求父皇三思。」
「砰」的一声,景纬帝拳头砸向了御案,狠狠喘息着,没有说话,看似被气的不轻。
「母妃重病在身,儿臣实在不忍此刻出兵攻打古潍」,慕容定祯缓缓道,神色难掩哀伤。
「呵呵,国之大计,又岂可怀有妇人之仁?」,慕容无涧冷冷嗤笑了一声,道。
慕容定祯看着面前的慕容无涧,眼中一时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朝服下泛白的拳头确是越攥越紧。
慕容无涧见他不开口,越发有些得意,叹道:「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期望父皇收回成命?」
「 够了!」,这时景纬帝怒喝了一声,景纬帝了解自己儿子内心顾虑,也知道慕容定祯自小重情重义,但既然皇命已
出,就难以收回,于是冷声道:「朕意已决,无可更改,都下去吧。」
从乾徽皇宫出来,天色渐晚,慕容定祯骑在马上一路神色黯淡,攥紧马缰的手此刻隐隐作痛,虽说日前在郢庭遭袭并未
受到重创,但打斗之间却也的确伤及腕骨,以致这几日持剑时根本无法施力。近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略感疲惫,尤其
现下母妃病重,而他又必须奉命攻打古潍,更是让他的内心倍受煎熬。
几名随从见状也都不敢言语,只有静静跟着王爷往王府的方向行去。
王府前此刻已经挂上了晚灯,守候在门前的几名侍从见到慕容定祯一行人回府,立即迎上去牵马。
「王爷」,这时泉儿快步从府内跑了出来,像是已经等待慕容定祯多时了。
「说」,慕容定祯下马,面色不佳。
「王爷,有客来访」,泉儿侧过头在慕容定祯耳边轻语了几句。
慕容定祯眼神一震,没有说话,只是将马鞭交给了随从,大步走了进府。
夜色之中,借着闪烁的灯火,隐约能够看到厅堂里正站着一名身穿墨绿色披风、体格伟岸的男子,那男子仿佛听见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