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出了机场,夏瑞仍然没给周致远好脸色看。
夏冬宇巴不得他爹对这位周大伯有意见,小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周致远跟在夏家父子身后,不断陪着小心。“瑞瑞,不要再生气了。”
“我有生气吗?”夏瑞脚步停顿了下,没好气道。
这还叫不生气?周致远哭笑不得,能让夏瑞发脾气的事实在少有,一想到对方是为自己吃醋,周致远其实还是有点享受
的。
出了机场,坐上周致远开来的车。
“先到我那里?”为了迎接夏瑞父子,周致远可是做了一番准备。
“你那里?”夏瑞挑眉,“这是南市。”
“嗯,为了让你们住的舒服点,我买了套房子。”周致远边开车边邀功。
“太浪费了!”夏瑞皱眉。
“没有啊,”周致远讨好的笑笑。“你每年都要到南市来,有套房子也方便。而且我公司也有很多业务要到这边来,不
浪费的。”
“我们要住小宇他姥爷家。”夏瑞淡声道。
“瑞瑞!”周致远有些着急。“你难得来南市,而且……”瞥一眼窝在后座的夏冬宇,周致远实在没脸说他已经巴巴等
了爱人两天了。
“我和小宇每年都在尹家住,没道理今年就不住了。”夏瑞解释道:“而且小宇要和两位老人培养感情,住在一起才合
适。”
“那我呢?”车遇红灯,周致远停下车,专注地盯着夏瑞。
“你什么啊!”夏瑞脸红,偷眼往后看。“你没说你会在南市停留的。”
要陪你都不行吗?周致远一想到自己挪开出国的行程千里奔波来南市,却遭到这种待遇简直快郁闷死了。“现在我来了
。”
“那也不行。”夏瑞低声道:“我和小宇一年就来两次南市,两位老人其实挺寂寞的。”
“我也……”周致远轻咳一声,躲过后视镜里夏冬宇投来的好奇视线。
他就知道!有个孩子不仅不是两人感情的牵绊,而是感情的绊脚石!周致远从镜子里往后瞪了一眼,夏冬宇立即不甘示
弱的回瞪。
“小宇,坐好!”没看到两人间的互相角力,夏瑞回头对儿子说道。
“周伯伯他说什么啊!”夏冬宇睁大双眼,笑嘻嘻问他爹。“他也什么啊?”
他也很寂寞!周致远咬牙,这么软趴趴的爱语他怎么能当着这臭小子的面跟爱人倾诉呢!
“瑞瑞……”周大总裁哀怨了。
夏瑞失笑,道:“别说了,先送我们到尹家。”
周致远轻哼一声,真有种把车调头开回北市的冲动。
夏瑞和夏冬宇到了尹家,两位老人高高兴兴地迎了出来。
自从唯一的女儿去世后,两位老人突然失去了生活重心,整日沉浸在悲痛中。幸亏女婿很体贴,千里迢迢带着外孙过来
,可爱的小人儿让他们的生活忙碌起来,再也没有时间去想其他。
等夏冬宇一天比一天长大,时间也慢慢磨灭了骤失爱女的心痛。其实,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吧,因为不只一家医院做出过
女儿活不过三十岁的诊断。小心地呵护,期盼着奇迹,也抵不过命运的无情。
但是,幸好,女儿为他们留下了最珍贵的宝物。一个延续了他们血脉的小东西,只要看到他,就能看到女儿生命的延续
。
这样,就够了。
“姥姥,姥爷!”夏冬宇下了车,撒欢一样奔了过去。
两位老人笑开了花,蹲下身抱着外孙猛亲。
夏瑞在一边看着,眼里有微光闪动。
周致远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瑞回头,轻叹一声。
“瑞瑞,欠了他们的是我。”周致远低声道:“我会尽力补偿的。”
“不,”夏瑞摇头。“亲情是没办法补偿的。”
周致远默然,苦笑道:“是啊。”
“夏瑞!”尹父抬起头,笑道:“进屋吧!”
“哎,来了!”
“这位是……?”尹母拉着外孙的手不放松,一双眼打量着周致远。
“这位是周致远,是我和小柔的大学同学。”夏瑞介绍道。
“啊!是同学啊!”尹母笑道:“一起进来坐吧!”
看着夏瑞父子和尹家父母其乐融融的样子,周致远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他朝尹父尹母微微鞠躬,哑声道:“不打扰
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这样啊……”
“日后一定来拜会伯父伯母。”
夏瑞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周致远对夏瑞笑笑,道:“天冷,都快进屋吧。”
“路上小心。”夏瑞送他到车边,低声道:“你没事吧?”
周致远摇摇头,用眷恋地眼光看着夏瑞。“瑞瑞……”
“嗯?”
“只是觉得,能重新遇见你真好。”
看到尹家父母,才知道失去亲人的感觉是多么悲痛,那种把思念寄托在小孩子身上的感情,让他看着都觉得难过。
周致远终于懂得了夏瑞为什么每年都要带夏冬宇挤春运的心意,也理解了为什么夏瑞坚持要住在尹家。任何补偿都没有
依偎起一起的亲情来得重要,想到自己还能在未来的无限日子里拥抱夏瑞,周致远也慢慢释怀了。
夏家父子在南市住了下来,而陈家庄也开始了年前的准备。
农村里新年开始的早,赶过镇上的一处大集后,各家各户开始了过年的准备工作。
“非非!”张富贵扛着一根竹竿走了过来。
“干嘛?”夏非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呢,前几天公司来了一批加急的单子,为了赶在过年前完工,各车间都三班倒,忙得
他觉都没睡够过。
“还睡呢?”张富贵放下竹竿,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见夏非睡得脸红扑扑的,就有点克制不住狼性。
“嗯……”夏非睁了睁眼又闭上。
啾!张富贵往外张望一眼,凑在夏非唇上亲了一口。
“干嘛啊!”夏非猛然睁开眼,“我娘在呢!”
“我看了,外面没人!”张富贵笑嘻嘻道:“还困吗?”
夏非不理他,翻身向里继续睡。
张富贵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道:“我不吵你了。”
“嗯……”模模糊糊的声音,夏非又睡了。
张富贵伸手抚了抚嘴唇,傻笑着出去了。
“富贵来了?”夏非娘从西屋出来,笑道:“家里都收拾好了?”
“好了!”张富贵指指戳在院里的竹竿,“我过来帮忙扫房。”
“哎呀,等非非起来让他扫!”夏非娘道:“也不能啥事都让你干啊!”
“我这闲着也是闲着,非非这两天老加班,让他多睡会儿。”
“没见过这么勤快的小子!”夏非娘找来笤帚,一边递给富贵一边夸奖道:“以后哪家闺女嫁了你可就真是有福气了!
”
这句话可把张富贵弄了个大红脸。“谁……谁能看得上我啊!”
一边说还一边心虚地往夏非那屋瞄。
“你这孩子说的!”夏非娘道:“昨天我还见东头王婶子跟你娘说话呢,不是给你介绍对象吗?”
“王婶子?”张富贵皱眉,不会是那个把母猪夸成天仙的王大媒人吧?
“是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张富贵头摇得像拨浪鼓。“您肯定是看错了。”
“也没准儿,”夏非娘想了想,又不确定了。“隔得远,兴许我看错了。”
“嘿嘿,”张富贵干笑,把笤帚绑竹竿上。“我还小呢,我娘也说不着急。您坐着,我先把房扫了。”
“哎,你慢着点!”见他一溜烟窜进屋里,夏非娘叮嘱道。
“没事!”张富贵刷刷刷开始了作业,也不顾房顶的尘土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干起来活那叫一个认真细致。
“非啊,你起来了?”夏非娘正在小厨房里切豆腐,见夏非出来,笑道:“今天多亏富贵了,看把咱屋里扫得多干净!
”
夏非打了个哈欠,眼神还不太清明。“今天扫房?”
“非非,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张富贵扛着笤帚从堂屋出来,一见夏非睡得迷迷糊糊的模样,伸手捏捏他的脸。
“干嘛你?”夏非一下子就清醒了,偷看了他娘一眼,见老太太没看他俩,才松了口气。
“嘿嘿!”
“脏死了!”夏非没好气道。
“哎,我这就回家洗。”
“算了,”夏非一边拿盆打水一边道:“在这将就着洗吧!”
往盆里兑了热水,夏非仔仔细细洗了脸,末了,拿过一边的大宝抹上。
张富贵一直蹲在他旁边,见夏非洗了脸,赶忙凑过去,就着夏非的洗脸水往脸上泼。“属狗的啊!”夏非踢他一脚,“
水都溅出来了!”
“唔……”张富贵应了声,动作收敛了很多。
等张富贵在夏非的监督下,拿香皂在脸上搓了两遍后,才算把脸洗干净。
“给!”夏非把毛巾递给他,让他擦脸。
张富贵嘿嘿笑着接过毛巾,把脸擦干后又把毛巾洗干净才搭到晾衣绳上。
“非非……”腆着脸凑过去。
“嗯?”
伸手指指自己的脸。
“干嘛?”夏非不解。
“抹香香!”某人厚颜道。
听懂了他的话,夏非嘴角一抽,抄起大宝就摔了过去。“滚!”
第六十九章
转眼就到了年根底下,大家的心情越来越高涨。
陈诚家的公司已经放了年假,夏非支了工资,还被陈诚偷偷塞了个大红包。
“这就不用了吧?”夏非掂掂信封的厚度,不好意思道:“今年为我爹的病已经休了两个月了,耽误了不少事。”
“说啥话呢你!”陈诚握着他的手把信封塞他兜里,“咱哥们儿归哥们,但是该奖励的还是要奖励,别的不说,就说今
年拿下的周氏那单子,你说你在里面添了多少劲?”
夏非还要推辞,却被陈诚瞪了一眼。“咱做买卖的也不是傻子,你给公司做得贡献值这个数。再说,这也不是我的意思
,”手指头往上指了指,小声道:“这可是老头子的指示。”
“嘿嘿,那我就收下了?”夏非傻笑一声,把钱往兜里捂了捂。
“这不就得了。”陈诚也跟着一乐。“得,年底了好好歇两天,过了年哥几个怎么也得聚聚。”
“成!那我先走了!”夏非裹好大衣,脸上带着笑意出了门。
陈诚在门边目送他下了楼,也回身关好门。
“夏非走了?”陈诚爹从相连的木门走了出来。
“嗯。”陈诚点点头,抱怨道:“我觉得给夏非的奖金少了点。”
“行了你,”陈诚爹摇摇头,“公司里这么多人,给多给少都有人看着,你别觉着没人看见,风声总是会露出去的。”
“有这么邪乎吗?”陈诚不信。
“别管那个了,总之,夏非是个人才,你多帮衬着点。”陈诚爹道:“人情这东西,不走动不联络感情怎么能叫人情呢
?爹这点家业以后都是你的,现在你得多培养身边的人了。”
“不怕我翅膀硬了把您踹一边去?”陈诚笑嘻嘻地凑到他老爹跟前,没大没小地拍拍他爹的肩膀。
“我巴不得呢!”陈诚爹一把挥开他的手,哭笑不得道:“辛苦了大半辈子了,也该和你妈享享福了。你还年轻,咱还
输得起。”
“嘿!我说老头子!”陈诚不干了,“你就不能高看你儿子两眼吗?”
“那也得你有能让我看得着的地方啊!”
夏非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他娘在烧火热油。
“娘,您忙活什么呢?”夏非进了小棚子,好奇道。
“炸丸子豆腐。”夏非娘比比锅台边上的一盆肉馅和一盆豆腐。
“咱家的丸子不是炸起了吗?
“是街口上的老李家,你李婶刚出院,家里的活计还不能干,我帮他家把过年的豆腐丸子炸出来。”
“哦,”夏非点点头,村里的人家左左右右走得都近,谁家有点不方便的,大家都愿意帮衬些。当初他爹的腿伤未愈时
,有些重活也是周围邻居帮得忙。
“快进屋去吧!你瑞哥送年货来了。”夏非娘一边挤丸子一边道。
“瑞哥来过了?”
“是啊,”夏非娘把丸子轻轻放进热油里,只听得哧啦一声响,丸子开始翻滚起来。“他和小宇到南市去了一趟,又带
回来不少东西。”
“咱给他家回什么礼?”夏非蹲下来帮他娘填柴火,却被他娘轰到一边。“这屋里呛,你去把屋里我买的二斤羊肉和两
条鱼给你大伯家送过去。”
“行。”夏非点点头,又转身道:“炸完了丸子您先搁着,等我回来我给李叔家送过去。”
“知道了。”夏非娘笑着摆摆手。
夏非进了屋,见屋里的方桌上摆着一个装羊肉的塑料袋。墙角放着一个大盆,盆里用清水养着两条鲤鱼。
找出一个大号塑料袋,夏非利落地把鱼从大盆里抓了出来。捆好袋口,洗了手,这就提着礼物往他大伯家走去。
“非非?你干嘛去?”张富贵正好骑着电车从城里回来了。天气冷,他捂得也严实,头盔,口罩,羽绒服,皮绑腿,还
有一双硬梆梆的大头鞋。乍一看,就跟从林场里钻出来似的。
夏非见了他就想笑,“我去瑞哥家。”
“我跟你一起去呗?”张富贵把头盔口罩摘了下来,扑棱扑棱脑袋。
“得了吧你,看冻得这啥样,先进屋暖和会儿。”
“嘿嘿……”张富贵拧拧冻得通红的鼻头,傻笑。
夏非顿了顿,看四下无人,凑近张富贵耳边道:“晚上上我屋去。”
“哎!”张富贵嘎嘣脆地应了一声,脸上立即笑出了一朵牡丹花。
夏非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傻冒!”
等夏非到了夏瑞家,就看爷俩儿正在屋里辩论呢。
“怎么了这是?”夏非掀开棉门帘进了屋,见夏瑞的床上摊了几套新衣服,爷俩儿正对着这些衣服大眼瞪小眼。
“小叔!”夏冬宇一见夏非,转头道:“你看这几套衣服哪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