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夜未眠 番外 甜蜜的节奏——藤村紫

一树先生在告白的时候一直抚摸着我的肩膀和手腕。
尽管知道接下来的道路满布荆棘，我也不想放弃他。
我不会后悔。
但是……。
一树先生呢?
一树先生可以这么做吗?
虽然可以付出无尽的温柔，但不怎么爱自己的人。
我不在乎只有自己投入而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但是一树先生呢?
“过来，我要把冷气关掉了。”
一树先生躺在满是靠垫的床上向我伸出手．然后温柔地吻上我不知何时流泪的眼角。
接着落在我的额头、眼睑、脸颊，强而有力的手腕环抱着我的背脊。
光是这样，我就觉得自己心中那块已经崩溃的地方，好橡可以再度重组起来。
他有一股可以自然治愈别人伤口的力量，那也是我憧憬的部分……。
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像一树先生一样。
不知道他有没有真正对谁生气过?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城堂先生呢?”
“他是第一个能解我的烦恼，并且解救我的人。”
“……你也解救过我。”
一树先生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互舔伤口的人。
我们彼此知道伤口在哪里，所以也尽量不去触碰那个地方。
我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问到关于城堂先生的事吧!
身材看起来属于细瘦型的一树先生慢慢拥住我，不断地吻我，像安慰似地轻抚我因为他手指带来的触感而颤抖的肌肤。
但是……。
关掉冷气的房间显得特别安静，而我的心比环境还要冷静。
我明明被心爱的人拥抱着，为什么还会这么冷静呢?
“……你的肤色真的晒得很均匀，不知道背上怎么样?”
可能是以为我因为紧张而说不出话来吧，一树先生反而变得相当饶舌。
感觉着他的嘴唇从肩膀移动到肩胛骨，躺着的我凝视着床单。
这时，他的嘴唇从我皮肤上移开。
“这是你自己弄的吗?”
他摸着我尾椎骨和背脊骨的接点问。
“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欺负你。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心型记号，是你在做日光浴时贴的贴纸吗?”
我不会贴东西，也不记得贴过。
知道一树先生有同性恋人之后我大受打击……那天一直趴着……。
“啊、二叶……?”
在涂防晒油之前他好像贴了什么东西在我背上，但是因为被他的手掌按摩的感觉太舒服，之后我就睡着了。
“可能是二叶吧!”
“他会在连你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做这种事，就证明他对你有强烈的占有欲。”
一树先生边说边朝着镜子指那个地方给我看。
“忍。”
他边吻我的眼险边叹息似地说：
“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你的路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停止?”
就算变得跟你一样也无所谓。我这么想却说不出采，因为我知道。
一树先生根本不渴望得到幸福，也永远不会幸福。
“……你害怕二叶吗?”
“啊，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牵引别人前进的力量了。”
“……我喜欢你。”
“嗯。”
我主动抱住他，将唇贴在他的唇上。
我虽然喜欢他，但为什么越是喜欢就越觉得悲伤呢?
因为我明白自己救不了他吗?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因为我太没有魅力，无法让心仪的人喜欢上自己……”
“这跟对方问题太大也有关系。”
一树先生还穿着衬衫长裤，我却只剩下一条内裤。
我们的身体明明密合在一起，说话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在可以把行为和思想分开的这点特质上我们真的很像。
“这些话好像不太适合在这种情况下讨论?”
“不过这样好像能更接近一树先生……”
我才说完，熟悉的体温又回到我的肩膀和背脊上。
我跟小沼和二叶不一样，对一树先生来说是个外人，但他却仍对我如此温柔。
然而，他越是以全身来证明那种珍惜我的感觉，我越是觉得悲哀。
“……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在一起只会陷入泥沼而已。”
我在他的抚摸下闭上眼睛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把你带到另一个世界吧?”
“可你还是喜欢城堂先生不是吗?”
“因为我已经知道他的死期啊，要不然怎么能大彻大悟?”
他沉稳地诉说着高中时代的自己所抱持的烦恼。
是城堂先生包容了为了想早点长大而焦急不安的一树先生，之后他就从尊敬慢慢转变成憧憬。
这些都是一树先生没有告诉过小沼的心路历程。
我知道这些都是他想传达给我的讯息。
不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你还有自己可以选择的道路。
我们就这样相拥而眠。
一树先生也脱掉了身上的衬衫。我们明明身体紧贴着，而且他又是我所憧憬的人，但是该有的生理冲动终究没有发生。
他拥抱着我低声诉说，也很喜欢像这样靠着城堂先生入睡。
只有温暖是现在的我唯一可以给他，而不会伤害到他的东西。
隔天中午醒来的时候，一树先生还睡在我身边。
虽然只住了一晚，但是从东京独自开车到京都来回，想当然一定很累。
一树先生明明比我大，看着他的睡脸却觉得好可爱。
但是，我已经知道那跟我所想要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情绪。
凝视着他的睡脸，我忽然想到他昨晚临睡前说过的话。
“……谢谢你为我担心。”
或许这比他说爱我还令我高兴吧?
相信等他醒来之后，我们之间一定不会再有问题了。
有问题的人是二叶。
怎么办?
他跟一树先生不一样。
不是担不担心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不是黑就是白，要交往或者不交往。
即使我拒绝，他还是会不顾一切拥抱我吧?
但是，他既然这么专情，又怎么会把我跟别人搞错。
难道因为他喝醉又感冒?那下次要是又有类似情况发生的话呢?
不过，二叶会搞错的根本原因，或许是我变了发色的关系吧!
“我还是洗回原来的颜色吧……·
就算老土也无所谓，我不要再被当成别人。
二叶已经向我道歉，但我却什么都没就跑了出来。换我得向他道歉了。
“早啊、忍。”
被突然抱住背部的感觉让我心跳了一下，一树先生把额头凑在我的肩膀上摩擦。
这种小动作……更让我心悸不止。
跟平常的香水味不同，此刻从一树先生身上传来的是微带点汗味的体香。
“早、早安。”
“你要洗回原来的发色?”
边感觉着一树先生指尖传来的魔力，我轻轻点头。
“二叶他……跟一个和我有同样发型的家伙……”
“以为是你而接吻了吗?”
觉得自己实在太单纯的我羞耻地把头埋进棉被里。
一树先生笑着拍拍我的背。
“你嫉妒了?”
“应该不是……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谁叫二叶完全没有发现……早知道就别换成这种发色了……”
“你不喜欢他吻别人?还是讨厌他搞错对象?”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后者吧!
而且或许我在意的，是二叶弄错的对象居然是悠。
“二叶弄错的那个家伙是一个相当独立、知道自己的目标，充满自信的模特儿。他也跟小沼一起上过台步课，还说过喜……喜欢二叶……”
“你为什么哭呢?”
一树先生拍拍我的背叫我出来，我遮着眼睛钻出棉被。
“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一点。你很可爱，又会念书，更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而且，二叶是我弟弟，我可以保证从来没看过他如此热烈追求过一个人。”
二叶也常这么说。
但是，二叶的身边充满了许多有品味的人，他又因为性格的关系特别受人欢迎，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看我沉默不语，一树先生又叹了一口气。
“你刚才是因为发色才让二叶搞错对象，但你不觉得自己也做着类似的行为吗?为什么你听不进去他坦诚的告白?”
“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二叶是第一个对你告白的人吗?”
“……是。”
一树先生说得没错。我女孩子都没有真心喜欢过，忽然就遇到一个同性向我告白，我当然会对他是不是认真和该不该答应而感到迷茫啊!
现在市面上充斥着许多关于同志的书，我也曾经借过几本来看。不过，那都是书里的情节，而且都倾向于喜剧收场，思考习惯朝负面发展的我当然会停在原地不动。
因为我喜欢二叶，所以不想万一分手后伤害到他。
而且，我从以前就很想成为像二叶这样的人，他完全是我的理想典型，我想在一旁看着他跟别人顺利地交往下去。
但是，现在大概不行了……。
“不用急着找出答案，他没有野兽到等不下去的地步。”
不、已经差不多了……。
说不出口的我起床梳洗过后，就跟一树先生出去吃午餐。
之后，我拒绝了一树先生送我回家的好意，我怕二叶会等在门口。
虽然没有说好，但是昨晚的事应该是我和一树先生之间的秘密。
烦恼了好久之后，我还是决定用最古老的送礼法。
之前在逛底尾的时候，二叶曾经看上一个钟。
那个钟的形状相当特殊，不是一般的腕表，而是有点像小型置物盒一样。高度大概四公分，有金银两种颜色，盒盖一打开就可以看到面板，还有秒针呢!
看二叶常戴的饰物不是黑就是银，我想他应该会想要银色的。
打算买好之后请店家包装的我．一走进去居然碰到悠。
“咦?你身上的衣服跟昨天一样。”
他锐利的观察虽然让我脸红，但是我决定只点点头不理他。
“……听说你昨天半途开溜瞩?难道是跟二叶吵架了?”
因为是中午的关系，店里只有两名店员．而且都在为我前面的客人服务。
虽然我有点想待会儿再过来买，但又怕万一卖掉了怎么办。
那家伙也跟我一样在等店员服务。
“二叶答应了跟我一起拍写真集。”
“……嗄！？”
一直把头撇向一边的我惊愕地转过来。
“我还想让小沼也来参一脚呢，可是那个傻瓜居然拒绝。他大概不知道吧，这次写真集的摄影师可是大师级的人物呢!不过，他的性格有点难以捉摸，谈了好久才搞定。”
“小沼才不是傻瓜，况且那只是你自己的价值观而已。”
我冷静地回视他的时候店员终于走了过来。
“你们是兄弟吗?”
“不是!”
我还没开口，悠已经气呼呼地反驳。店员苦笑着说你们长得真像。
因为他比我先来，店员理所当然地先替他服务。我心想他要买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店员走到橱窗前，拿出了那个我也看中的设计钟。
“啊……”
金和银，悠请店员把两种都包起来。
我虽然不愿意，还是请店员暂时停下包装的动作向那家伙低头。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要那个银色的钟，拜托你让给我!”
“……我为什么要让给你?”
他也被我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了一跳，不过还是不假辞色地把头转过去。
“是我一个朋友很想要，我想买去送他当作和好的礼物!拜托!”
“好奇怪的朋友……。我还想送给二叶当作他应跟我一起写真集的礼物呢!”
原来……如此。反正都是要给二叶的，不是从我手中送出去也无所谓吧!
但是，在我准备放弃的同时，不认输的情绪强烈地燃烧起来。
不行!怎么可以!
我一定要自己送给他!
虽然不是亲手做的，但既然是二叶想我就想买给他。
“拜托你!”
“你到别家店去买啁!”
“请问一下，这款钟别家店还卖吗?”
听到悠的建议后我立刻转头去问店员，然而对方却一脸歉然的表情。
“非常抱歉，这是六月的商品，大概每一家分店都卖完 了吧……”
“拜托你!我一定要在今天买到啊!”
“……好吧，看你这么着急我就让给你。不过你今天得陪我。”
可以包起来了吗?店员小心翼翼地问。悠点点头。
“你要到哪里去?”
不能到太远的地方，我怕会没有时间跟二叶道歉。
“你说我们价值观不同吧?那也就是你可以跟我一起拍照了?”
“……嗄?拍……拍照?”
我拿出三干块付给店员。这么小一个钟还真不便宜啊……
“距离正式开拍还早，今天摄影师只是要求先试拍几张看一下气氛。”
“……为什么找我?”
找我去拍有什么好处吗?
“小沼拒绝的原因是怕被学退学，不过我想他一定是怕跟我站在一起。虽然，他一直被众人称赞可爱，不过我想他自己应该也发觉了！”
“发觉什么?”
“……呵呵，明知故问。”
他的发型明明跟我一样，然而光是轻撩一下头发，就能使现场的气氛整个为之一变。
就像即使在人群之中也不会被淹没的自信。
悠那永远不会在我身上出现的特质，或许已经凌驾于小沼之上了吧!
“但是，小沼说过每个人都不一样啊，又不是电气制品，何必用外表来比较?”
“那是因为，他周围全是一些跟他比起来黯然失色的人啊！”
说得也是，小昭就一直很在意艾玛啊……。
看到我沉默，悠耸着肩膀苦笑。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的照片放到写真集里。但是，我会让你知道，站在我旁边之后自己跟二叶究竟有多不相配。我记得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他吧?”
我凝视着店员包好的设计钟。
他说只站在一起拍照是真的吗?我从来没进过摄影栅，要是真的拍了照也不知道会被拿去怎么用。
现在连男人拍A片都能赚钱啊!
但是，我真的很想在今天买下这个设计钟。
“……好吧，你高兴就好。”
“是吗?那我们搭计程车去。”
反正又不是不知道悠的来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应该没事，而跟着他走。他带我来到的是位于麻布的小型摄影棚。
这里好像是私人住宅，摄影棚又在地下室，所以悠就走到通往车库的楼梯间按下电铃。
“哪位?”
“你好，我是宇佐美。”
来应答的好像就是摄影师本人，没说什么就挂断对讲机。悠也不在乎地往阶梯走去。
走过一道铁门之后就看见一扇雾面的玻璃门。
“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