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兽昊淼 下——牧阳

“过犹不及啊！”罗仙上人摇头叹道，“天地万物自有法则，我作为时空守护人，所遵循的便是‘平衡’二字。当初初代圣兽

下界，是为了协助人类统一，以遏制野兽的汹涌肆掠和无节制的繁殖，同时两者又能相互促进，达到人与兽的微妙平衡。不过

当时苍帝毁去了契约之法，间接给兽乱的出现埋下了引子。于是，才需要你下界拨乱反正。

可是，如果你一直留在下界，受圣兽之气影响的兽群，将打破自然规律，无节制地吸取天地灵气，最终成为天地的敌人。到时

，引发的，可不只是天劫了。”

昊淼倒吸了一口气，开始明白自己的力量代表的是什么。

罗仙继续道：“另外，圣兽的血液能令人或兽增加寿命，当然，只是相对增加，也许本来只能活80岁的，在饮用圣兽之血后，

可以活到100岁。”

昊淼想到，好像神驹电雪和郗然都喝过他的血……

“然而，获得圣兽传承的你，却与这片大陆同寿。如果你坚持待在下界，那么那里的天道循环将被破坏，你将直接成为这片大

陆消亡的源头。”

昊淼面色苍白，想不到后果竟然这么严重。但是若从此只能生活在灵空，他更加难以忍受。

“昊淼啊，其实灵空也跟下界差不多，除了人气没那么旺之外，这里风景秀丽，灵气充足，很适合居住和修行。”罗仙拍了拍

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

在昊淼没注意的时候，他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这时，天空中忽然飞来一道光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全身成半透明状的圣兽。

“这是？”昊淼奇怪地打量着眼前这只灵体圣兽。外形和他变身后很像，只是体形大一些，气质也冷峻很多。

“这是初代圣兽。”罗仙解释，“应该说，是初代圣兽的残留神识。”

“残留神识？”昊淼想了想，忽然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说圣兽可与大陆同寿，怎么初代圣兽已经不在了吗？”

“呃……”罗仙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昊淼追问：“初代圣兽到底怎么了？”

见实在躲不过，罗仙才无奈地回答：“正如你所想，初代圣兽已经不在了。不然，我也不会将你带来灵空。你的灵魂与圣兽之

魄完全契合，是最理想的传承者。”

“那么，初代圣兽呢？去世了吗？”

“不是去世，而是轮回了。”

“轮回？”圣兽也可以轮回？

“是的”罗仙点头，用有点遗憾又有点怀念的语气说道，“初代圣兽舍弃了自己的力量、记忆和永生，随同苍帝一起进入了轮

回。”

“和苍帝？”昊淼讶然，脑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唉，所以说人类什么的，最讨厌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感情，就轻松毁掉了一位圣者千万年的修行。”

昊淼表示不予置评。

“所以，昊淼。”罗仙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道，“你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昊淼陷入沉思。

罗仙又道：“这个残留神识就是初代圣兽的传承，只要你接受了，你就可以正式成为新一代的圣兽尊者，获得永生。”

永生？留在灵空，永生永世的孤寂？

不，想想都觉得可怕。

昊淼抬起头，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想接受什么传承。”

“不是吧？”罗仙急忙道，“你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灵空任你来去，居所任你筑造，不需要困于生老病死，永世接受下界的

信仰和膜拜，偶尔还能灵魂幻化去下界玩耍，无拘无束……这些，你都不满意？”

“那么上人，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昊淼突然问了一句。

霎时默然。

昊淼笑道：“您比谁都伟大，选择了守护时空，就等于选择了永世孤独。”

罗仙长叹一声。

昊淼继续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能白白占有别人的力量坦然享受世人的敬仰。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成为过客，而是想成

为真正的参与者。如果圣兽之力会给这片土地带来危险，那么我，愿意放弃。”

想不到，他和初代圣兽做了同样的决定。所以说，人类什么，最讨厌了！

罗仙很郁悴。

“你可知道，圣兽之魄已经与你融合，虽然你还没有获得完整的传承，可是灵魄分离的痛苦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而且，当你

舍弃力量之后，你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凡人，可能一点病痛就能让你重新轮回了。”罗仙上人做着最后的思想工作。

“我知道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昊淼坚定道，“但无论多么艰难痛苦，我都愿意。”

曾经，他觉得活着就是一种煎熬，人心叵测，稍不注意就万劫不复。重生一回才明白，活着是一种恩赐，再多磨难，都是对心

的考验。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真正的精彩是需要自己寻找的。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再孤寂，他有了牵挂以及牵挂他的人。

“唉，罢了，一个两个都不甘寂寞。”罗仙郁闷地摆摆手。

“谢谢你，上人。”昊淼上前抱了抱这个可爱的老人。

罗仙上人没好气地推开他：“不用谢我，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等你放弃力量，我会另外给你留点东西，就当是你完成任务的

奖励。”

“给我留什么？”昊淼赶紧问。

“哼，等你挺过灵魄分离的痛苦再说吧！”

83.回归

昊淼刚离开王府不久，古悲风等人就发现了。不同于郗然他们的自若，古悲风是知道昊淼要去醒风林的，同时也对他这次离开

感觉十分不安。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赶去醒风林，郗然等人见他如此焦虑，也跟着一起去了。

然而，当他们赶到，见到的只有躁动不安的电雪和孤立不动的求醉。

消失了？就这么消失了？

待古悲风等人明白所发生的事，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为什么？事先毫无征兆，就连古悲风也只是隐隐感觉不踏实，却万万没想到会分别的这么突然。以前昊淼失踪还有迹可循，可

现在这么凭空消失，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了。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就拿条链子把他锁起来！古悲风咬牙切齿地想着。

“我想，昊淼绝对不会不告而别的。”郗然道，“我们回去等等吧！”

寄惊弦点头：“我相信他会回来的，我们先不要着急。”

古悲风表示沉默。

狄夜见自己的主子浑身散发寒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自祈祷昊淼公子尽快回来。

“走吧！”古悲风突然一扬袖，率先离开了林子。

“如果……如果我能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那么，我就接受你，成为你的人。”

昊淼曾经这么说过，回想他当时的语气，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不想离开，这是毋庸置疑的。

纵观苍国的历史，对圣兽有确切记载的，也只有苍帝时代。那么，这千百年来，圣兽都在哪里呢？难道，圣兽只有在特殊的时

候才会现世？

古悲风暗暗猜测。

无论如何，先等几天，他相信只要有机会，昊淼都会回来的。

对苍国的其他人来说，昊淼的失踪，没有引起一丝波澜，他们依然忙着重建自己的家园。有了朝廷的组织，民间的捐助，以及

来自浩瀚圣卫队的药草等等，建设过程顺利而快速，短短十来天，毁去的建筑都有了新的雏形，灾民们也从最初的绝望，到如

今的希望满怀。

待各城的局势都彻底稳定，圣王下旨，月圆之夜，举国同庆。

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各自准备着食物、礼品，并用彩花将各个地方都装饰起来，挂上灯笼，如同过年一般相互庆贺。

在经历了这场可怕的风灾，以及流离失所的恐慌之后，这一夜，苍国的百姓们真正地放开心怀。往常清静的街道，此时人声鼎

沸，热闹非凡。

与外面的喧哗相反，王府的气氛却有些低迷。除了求醉用小提琴磕磕绊绊地拉出奇怪的噪音之外，其他人都相当沉默。

已经十几天了，昊淼依然毫无踪迹，即使是乐观如郗然也有些焦躁了。但这次，他完全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寄惊弦也是一脸苦闷，以往最爱的厨艺都没能让他高兴起来。话说，他特地为昊淼研究了很多新菜肴，可正主不在，他给谁尝

啊！

古悲风则斜坐在凉亭边，一边饮酒，一边静静地赏月。单看他平静无波的表情，又有谁知道他内心正有一团火在燃烧，只是一

直辛苦地压抑着。

他从来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在昊淼的这件事情上，却破例了。可天知道，这个耐心还能维持多久，一旦达到极致，他自己都不

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再等等，再等等，昊淼一定会回来的……

正在这时，求醉制造了一晚上的噪音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悠扬而清雅的乐声。

“咦？求醉，你的琴拉的这么好了？”寄惊弦站起身来，惊奇地朝求醉的方向看去。

谁知那个苍发少年只是拿着小提琴呆呆望着夜空，手上拉奏的动作早停止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夜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团银色光芒，随着那悦耳的吟啸声，慢慢汇聚成一双展开的半透明的羽翼，

那羽翼之下，赫然正是古悲风等人殷殷等待的圣兽！

“昊淼！”郗然惊呼，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太好了，回来了！”寄惊弦一扬手，迷醉地仰望着夜空中圣兽美丽的身姿，感叹，“太漂亮了！”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古悲风万分欣喜。但狂喜过后，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了疑惑：昊淼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与此同时，这片大陆的所有人与兽都看到了夜空中的圣兽，那如梦似幻的神圣光影，比月亮更加明亮，挥洒的清辉如薄纱柔和

地笼罩着这片大地。霎那间，一切声音都消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圣兽那独立夜空的美丽身影，以及如唱歌般悦耳的清啸。

这时，远处渐渐传来忽高忽低的吼叫声，如波涛一般，带着野兽特有的威势，为圣兽纯雅的清吟增添了磅礴的气韵。

这，就是一首独特的交响曲，浑厚、震撼。

众人都呆住了。

随着吟唱声越来越接近尾声，圣兽身上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起来，最终，在一阵高亢的啸声过后，骤然如一朵耀目的银花般爆

开，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圣兽大人呢？”

“天啊！我竟然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圣兽。”

“奇怪，圣兽大人怎么突然出现了？”

“我想，它是为了给我们送祝福吧！”

“一定是的。从今往后，我就只信奉圣兽大人了！”

“我也是！”

……

外面的百姓如何议论，王府中的几人都没在意，因为他们的脑中都同时收到了一个声音：朋友们，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了。

请不用担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昊淼……”古悲风低唤着他的名字。

郗然把手搭在脑袋后面，朗声一笑：“嘿，这回我安心了，昊淼说会回来，那肯定就会回来的。”

寄惊弦耸了耸肩：“我先去睡觉了，明天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

而远在圣曦的独孤落日等人，虽然并不知道圣兽就是昊淼，也没有得到什么信息，但似乎同样心有所感，稍微疑惑了一下便不

再深究。

走了吗？沉枭背靠在树干上，静静地望着天空，心中怅然若失。

与他有同样感受还有圣王，同为契约血统的传承者，对圣兽的感应比其他人都要微妙。可惜，他们都留不住这圣洁的影子。

……

一年之后，重建完毕的苍国更显繁华，除了拥有其他国家所没有的众多珍惜花木和奇异矿石之外，最受瞩目的便是时常可见带

着妖灵兽行走的佣兵武士。

自契约之法推行以来，无数高手涌入危险的丛林，寻找适合自己的心蛊和契约兽。虽然有小部分人手段卑劣，但在圣王制定的

严格的监管制度下，大多数人还是主要依靠自己的本事获得了各种妖灵兽的承认。

在这段时间，大陆流传的关于圣兽的传说举不胜举，御万兽、救幼童、破神罚、抗天灾、斗幽咫……这些，不断被画师、歌者

、诗人变作一幅幅意喻深远的画卷，一首首优美的诗篇，一段段美丽的传奇……传至后世。

借着这个势头，古悲风派人在苍国各地建立庙宇，为圣兽筑造雕塑。如果说从前只有在炎都才能见到圣兽的神像，那么如今，

几乎各个城镇都有了一座到几座。其中大部分都是平民捐钱雕铸的，古悲风也就带了个头。

但他的目的却和别人不同，他只希望借助众人的信仰之力，让昊淼尽快回来——虽然这个方法很可能毫无用处，但也只有这样

才能缓解他的思念之苦。

让苍国的其他神祗都见鬼去吧！他只要昊淼。

古悲风一如既往的恣意。

“哈哈……我成功了！”昊淼仰躺在地上，汗水淋漓地大笑着。

“恭喜。”罗仙上人幽幽道，“你终于成为凡夫俗子了。”

昊淼看着老头儿闷闷的样子，笑道：“别这样嘛！你该替我高兴，我可是熬过了散体、重炼之痛，才终于重新做人的。”

“哼哼！做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也不知道当初谁死活不想做人的。结果现在为了重新做人被蹂躏得死去活来还高兴。”

昊淼郁闷：“老拿我以前的样子来糗我。”

“行了，你赶紧去恢复下元气吧！”

“不用了！”昊淼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精神十足地说，“现在就送我回苍国吧！”

“就你这样，走几步都能摔倒，还是先休养一段时间吧。”

“没事。”昊淼笑笑，“我很想念我的朋友们了。”

罗仙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他突然开口问：“对了，你以前说过，会留点东西给我，是什么？”

“呵呵！是与兽沟通的能力。”

昊淼眼中一亮。太好了！变成普通人后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再也无法与动物们亲近了，但没想到罗仙还留了这样一个礼物给

他，真是意外惊喜。

“上人，谢谢，万分感谢！”昊淼上前一把抱住罗仙上人，口中欢呼。

不待罗仙反应，他的声音突然消失，整个人滑落，“咚”地一声晕倒在地上。

无语，早说这小子在逞强。刚经历了灵魄分离的煎熬，就想乱跑？

将他移到彩云床上，罗仙飘飘地离开了。

昏睡中，昊淼嘴上噙着笑，梦中，他看到了笑如弥勒的古悲风、爽朗侠气的郗然、沉默神秘的苍发少年求醉、厨艺高超的寄惊

弦、豪迈大气的沉枭、游走四方的独孤兄妹……

“朋友们，我回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