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别是吃锅巴吧。”南世清好笑地说,“你是不是又在庙里帮我抽了个上上签,又帮我上奉了不少香火钱?”每
次帮南世清许愿抽签的,姜克英都会打电话来告诉他,怎样怎样的灵验。
“今天倒真没去拜庙里的金身菩萨,就想请你这肉身菩萨吃顿饭。”
“懒得理你,我要下班回去了,你老慢慢熬你的火锅吧。”南世清有点生气楚怀瑜今天没打电话过来。
“唉唉唉,别挂电话,不逗你了,来你办公楼附近的朝天椒火锅城吧,我们在六号桌。”姜克英本想再逗逗他。
“啊,真来了?怎么老来这一套,你演萍踪侠影呢。”既然能报出这么个非著名商标朝天椒,南世清这下相信了。
“妈,你平时就这么玩笑似的和清清说话呀?”楚怀瑜待姜克英挂断电话后谄笑着问。
“有什么法子,一副不哭不笑的脸,你不逗逗他,他哪会记得笑是个什么样子,我总不能庙里拜了菩萨,回家还得天天
对着一副菩萨脸吧。”
南世清急匆匆来到朝天椒,进门老远就瞅见他妈与楚怀瑜在那有说有笑。
“你俩玩捉迷藏呢,”南世清哭笑不得,“一个个跟小孩子似的。”
“专家说了,这人啊,偶尔来个突然惊喜,能促进身心健康,延年益寿。”姜克英哈哈笑道。
“得了吧,你嘴里的专家除了庙里的菩萨就是奚家村的奚子恩。”南世清不以为然地道,“老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只有
惊哪来的喜。”
“妈,听清清这么说倒像你身怀绝技。”楚怀瑜没想到南世清跟他妈在一起话也特多,眉展颜开十分难见。
“听他乱编排,”姜克英哂笑道,“清明、端午或是中秋这些节日他要是不回家,我有时会不跟他打招呼就来这看看,
家里养着猪啊鸡的,呆久了不行,不能老麻烦邻居帮忙,怕这小子要让我在这长期当洗衣烧饭的保姆,所以走时都是偷
偷摸摸的。”
“啧啧啧,还真是不孝,这都可告他虐待老人了。”楚怀瑜听了,心里直想笑。
“嗤,你们这演双簧呢。”南世清好笑地道,“还吃不吃了,小心辣椒呛了喉。”
姜克英转头对楚怀瑜说:“小楚啊,你有没有什么熟人,可不可以帮我个忙,老家有个孩子,出来想当保安。世清他人
缘不太行,总板着个菩萨脸。”
“这有什么难的,妈带过来就是。”楚怀瑜边涮羊肉边说。
“谁呀?”南世清一副不高兴神态。
“还能谁,禹小文呗。”姜克英对楚怀瑜解释说,“禹家就是以前帮我照看世清的邻居。”
“禹叔死后,他不是带着他妈去广东打工了么。”南世清略显伤感。
“上个月回来了。”姜克英长叹一口气,对楚怀瑜和南世清道,“哎,外面生活肯定难啊,又没读到书又没学到一门手
艺,这几年来到处奔波,又顶着一身的债,日子难过得很,彩娥妹子老多了。”肇彩娥就是禹小文的妈妈。
“知道了,我打听一下,看看哪里招保安。”南世清闷闷地道。
“得了,还是靠小瑜吧,你那副尊容哪像求人的人,周围的人不让你得罪光就算大幸了。”
“妈,你难道不知道,清清可是香饽饽一个,就他公司,上下没有不对他尊敬有加的。”楚怀瑜嘴里讨好似的说,心里
却道,谁敢得罪这“神算子”啊,他不招惹别人就是人家烧高香了。
“真话假话,”姜克英笑问,“他还有这本事?”
“您是不知道,上到三四十岁的女老板,下到刚毕业的女职员,那都是蜜蜂似的,嗡嗡的就往他这朵天山雪莲上凑,冻
死了一地,马上就会再来一群。”
“你吃撑了是吧,”南世清不怒反乐,“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想毁我名声呢?”
话虽然是胡说,但姜克英很高兴,一高兴顺手一巴掌就拍在正站起来拿饮料的南世清屁股上,“不错嘛,妈小瞧你了。
话说回来,你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没人喜欢才奇怪。”
“嗨,你老人家打哪呢,”南世清脸色微红,“大厅广众的,你怎么跟楚怀瑜一个德性,也不怕人笑话。”心里那个气
呀,这老人家又没喝酒又没老年痴呆,来这一套。
“怎么的,你还能告你妈骚扰,想当年,澡盆里给光屁股的你洗澡时,什么地方不能搓啊揉啊,这倒害上羞了。”姜克
英毫不尴尬。
楚怀瑜一个没忍住,“噗滋”一声,一个丸子喷了出去。
“不吃了不吃了,这都什么人呀。”南世清再也呆不下去了,再要这样下去,估计饭是吃不饱,气倒气饱了。
还好,这座虽然不是包厢,但桌与桌之间用隔板隔开了,不至于波及邻桌,扩大影响。楚怀瑜哪知道,天天起早摸黑的
姜克英在南世清读初中时好不容易开了爿店,有时间照顾儿子了,却发现儿子有点怪,往好地说是超然物外魂游九天,
往不好地说那就是一面瘫,冷淡漠然,了无表情,一天到晚不主动逗他说话他可一天不吱声,可怜姜克英是得空就逗儿
子开心,可谓费尽心思,生怕自己儿子是患上了自闭症。十多年的习惯下来,当妈就当成这德性了。
第七十五章
跟老家邻居肇彩娥打了个电话,将这边的安排说了下之后,姜克英这次倒没像以前那样急着回去,安安心心准备多住几
天,等禹小文过来了再说。早晚在南世清那帮着做做饭洗洗衣服,楚怀瑜每天会来接送南世清上下班,这样一来,也省
了他们俩出去到处找吃的,家里卫生有墨格香的员工负责,所以姜克英白天便在墨格香帮着衷小军整整仓库,在一楼帮
着理理小孩翻乱的书,中饭便跟着楚怀瑜和衷小军一起在外吃。
楚怀瑜接到家里老爷子电话,说是楚怀亮出差回来了,知道南世清妈妈还没回去,大家一起吃顿饭。楚怀瑜下楼找姜克
英,在下一楼的台阶便见姜克英被围在一堆小孩的中间,帮这个拿书帮那个放书,时不时轻掐下小孩子胖嘟嘟的脸,笑
呵呵地夸着这个夸着那个,一脸的笑容,宠爱的神色中却深透着羡慕和无奈。楚怀瑜站在那一时失神,看着神采飞扬的
老太太,暗下轻叹一声,心想南世清要是有个孩了,这老太太定会高兴得长命一百二十岁。
晚餐南世清母子和楚家一家大小在银楼吃得倒也融洽,只是楚怀亮虽然对姜克英尊敬有加,但脸色不是太好。南世清猜
想肯定是在为系龙桩拆迁的事烦心,便随口安慰了几句,楚怀亮似是而非地笑笑,席间也不多言。
吃完饭,姜克英从庹竞梅怀里抱过楚维嘉,轻抚着他的小脸说:“多乖巧聪明的孩子,谁见谁爱,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
。”
“那是,我嫂子多漂亮的人啊,像极了她。”楚怀瑜也趋过来说。
“瞧瞧小家伙这闪亮闪亮的眼睛,长大了肯定像他爸爸一样,做大事业,了不起。”姜克英对楚怀瑜说。
“大妹子说得好。秧好禾好,娘好崽好,还好不是黄鼠狼生耗子。”江美娟刚说完便挨了楚跃一记白眼。
“要拿电视里说的,你大儿子儿媳这叫遗传基因好,像这样的,就应该多生几胎。”姜克英笑着对江美娟说,“子孙多
就是福,瞧你们家两个儿子,又孝顺又有出息,谁不羡慕啊。”
“哎哟,真要是那样就好哦,”江美娟抚掌道,“就是政策不允许呀。”
“政策不允许人家也都照样生啊,我们身边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小区里丽人堂的老板郦迎春不就生了两个女儿么,还
准备再生呢,怀亮的朋友慈建华更是不用说,都生了三个女儿了。”庹竞梅接上话,对她婆婆道。那意思好似她生孩子
倒生上瘾了。
“那倒也是。”江美娟附合着说,心里却在想,你同意再生那自是最好不过,老幺的子嗣是没指望了,巴不得你能像母
猪似的,一下下十几个呢。
“小庹说得没错,”姜克英说,“像在我村里,生几胎的人多了去。”田妈在一旁也旁证博引地帮着腔。
这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那边的楚跃、南世清和楚怀亮听在耳里,百般滋味,各有各想法。
楚怀亮对南世清说:“学弟,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喝几杯?”
“没问题。”
“我也去。”楚怀瑜听见,赶紧喊道。
“你凑什么热闹,我和楚总有事相商,系龙桩那片地有些棘手。”见楚怀亮有点为难的神态,南世清连忙说。
“就是,等下你还要送你干妈回去呢。”楚跃也觉得老大今天心情不太好,正好让南世清宽慰宽慰。
“那行,”楚怀瑜心有不甘地说,“等你们谈完了,我去接你。”
“了不起,就你有车?”楚跃骂道,“你哥有正经事,你哪凉快呆哪。”
市里最有名的凯迪酒吧。楚怀亮知道南世清不太喜欢酒吧之类的地方,因此选了个靠窗的一个角落。
“学弟被我那宝贝弟弟烦死了吧?”楚怀亮苦笑道。
“哪里,”南世清不动声色地说,“倒是我让你们楚家难堪了。”
“说老实话,跟那小子混在一起,真辱没了你这个人,”楚怀亮啜了一口酒,“我也造孽,你们这事我在中间没少干过
扇阴风点鬼火的勾当,帮了那臭小子不少忙。”
“你们兄弟情深,那是有目共睹。”南世清面无表情地说。
“学弟要怪那也没办法,”楚怀亮叹了口气道,“以前吧,他走马灯似的换女朋友,一家上下被那些个妖魔鬼怪给折腾
得够呛。但自从粘上学弟之后,从来没见他这么主动过,认真过,也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我想,你应该就是他那命中的
克星,只有你才是降住这混世牛魔王的孙大圣。”
“楚总对自己弟弟真是没得说,百依百顺,这放眼整个商界可能无出其右。”
“学弟这不是骂我吧。”楚怀亮自嘲地道,“不过对他,我还真是没办法。说句让你见笑的话,公司员工见到我,腿都
打颤儿,业务往来的公司,有的暗下叫我‘楚扒皮’、‘楚霸天’,什么难听的都有,偏偏忍受得那臭小子在我头上拉
屎拉尿的。”
南世清听了嘴角微抽,跟跃美集团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二年,对楚怀亮的行事风格自然早有耳闻。说他张扬吧,电视报纸
很少有他们公司的介绍,很少有吸引公众眼球的时候,说他低调吧,全市整个建筑房地产行业见日的被跃美蚕食,同行
中弱点的公司不是被挤出C市就是破产被兼并。
“小时候吧,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爸妈在外做事又老不在家,怀瑜还是我带的时间多,跟我很亲的,晚上睡觉都得摸
着我的脖子才会入睡。有次背着怀瑜去田里割稻子,那时候他也就两三岁的样子,日头大得很,便让他在树荫下歇着,
剥剥莲子玩。我正割得汗流浃背的,怀瑜那小子举着个大荷叶,一颠一颠颤微微的跑过来说,哥,我帮你遮荫。哎哟,
当时我那个感动啊,虽然我那时也只有十一二岁,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将来多么苦,我也决不能让我弟弟受苦。
”楚怀亮举起杯子跟南世清碰杯,“学弟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亲情可贵,这哪有什么奇怪的。”南世清心下狐疑,这兄台今天特意请人家喝酒,就谈这些个破事?
“世清啊,我有个提议你看行不行。”楚怀亮继续打亲情牌。
“楚总请说。”南世清继续见招拆招。
“私下里,我们见面就不要以学长学弟称呼了,也不要楚总楚总的,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就和怀瑜一样,叫我大哥好么
?”
“当然可以。”南世清愈发的云里雾里。
“看见你们在一起情投意合的,我这个当大哥的是既高兴又羡慕啊。”楚怀亮长叹一口气,“我啊,也就外面人看起来
风光,其实也就一工具。”
“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说起跃美总裁,谁不称好。”
“嗤,那都是外人的错觉,过得如意不如意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楚怀亮摇摇头说,“惠亚东这个人你还知道吧。”
“当然,我进校时你们还没离校呢。”南世清感觉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你说他这人吧,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好。”楚怀亮烦闷地猛灌一口酒说,“毕业都这么久,都快奔四的人了,还是
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话不能这么说,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追求,可能他喜欢的就是单身生活。”南世清装糊涂地说。
“这还不算,这疯子吧费尽心思把他舅舅安在我身边,当个司机,说是让他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你说我过得好不好关他
什么屁事。”楚怀亮越说越激动。
“这也没错啊,同窗情深,古代不也有十年不失约的典故么。”
“还有,你说他好歹也是一个Z大高材生,干什么不好,偏偏干起刺绣这娘们的活,你说丢不丢人,还说是因为我曾经
说过喜欢苏绣的缘故,说我这个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大老粗难得有门喜欢的东西。呸,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
“大哥这话偏颇,职业哪有什么贵贱之分。”南世清敬了他一杯,“是不是他现在日子过得紧巴?”
“这倒不会,怪也怪,他这人吧,干什么事都认真,倒绣出了名,雇了很多绣娘开了家公司。”
“我也听说过,惠亚东学长一条筋是出了名的。”
“哎,一条筋那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楚怀亮埋怨地说,“老纠缠一段畸形感情有什么意思。”
“说到底,大哥对我和你弟的事也是不看好,是任你弟玩玩这段感情吧。”南世清不高兴地反问道。
“啊?”楚怀亮略一迟疑,连忙摇头道,“怎么会,这哪跟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有些话说出来你这个当哥哥的可不要不高兴,”南世清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些东西包括感情你视如鸡肋,认
为为其付出是不值得的,但你的想法也只仅仅是你自个的想法,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说不定你所认为的廉价对别人来
说却是弥足珍贵。”
楚怀亮听了,也没反驳,沉思良久方说:“是啊,还真是没资格对别人评东评西,说老实话,我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到现在自己也是一团麻,理不清。大学读的专业是我爸所希望的,毕业老早继承父业也是我爸所希望的,以商业利益为
目的,娶个老婆,还是因为这是我爸妈和我弟他们所希望的。活得还真是个失败。”楚怀亮说着说着郁闷无比。
“大哥啊,话不能这么说。”南世清安慰道,“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你人穷志坚,上尊父母下爱幼弟,这点你可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