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掉,“恭喜呀,新郎官。”
我跟小宝的婚礼就此搁浅,陆乔两家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小宝因为连日的婚礼操劳而流产,仪式被迫取消。
小宝以前有过一次流产,乔太太对病状和注意事项拿捏得比较准确,叫我作秀似地把小宝打横抱下楼去送了趟医院后,
细细地把上回差点儿大出血的入院经历搬过来又向不知情的亲戚朋友们叙述了一遍。
“谢谢大家的关心,小宝真的没事儿了。”乔太太尽量保持贵妇的风度微微笑着,“诶,大家都回去吧。”
我和一帮知晓内情的朋友们木着脸装模作样地将小宝抱上车的时候,何昱眉高昂着头颅从乔家别墅上走出来,脸上带着
胜利者的微笑,淡淡斜睨我们一眼,轻飘飘地走了。
她没有在陆乔两家所有亲戚面前伤脸伤皮地大闹,我知道并不是她不想做得这么绝,而是还给自己留了一条杀手锏。她
似乎觉得只要小宝再敢“冒犯”到她一点点,她就可以马上让我们两家人身败名裂一样;她觉得她足够力量地钳制住了
乔宝霁,她得意极了。
我把车开到小宝自己的小套房里,甩开了所有来参加婚礼的亲戚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乔家两兄妹跟几个朋友傻不拉机地在房子里呆着,我木木然站在外头抽烟。不一会儿我爸妈也开着车跟过来了,我爸却
脸色铁青地坐在驾驶座上抽着烟,一副并不想理我的样子。
我妈东看西看,最后终于忍不住把我拉到一边:陆路,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家里说呢?
说什么呀。
“你又不是没跟家里说过。”我妈低眉埋怨着我,“哦,当年那么大的阵仗你都挺下来了,怎么现在大了反而,反而…
…唉,我也是说,上回你瞒着小宝出去我就觉摸着不对劲儿。”
妈……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怕你们伤心。
你都伤过我们一次了。我妈看着我:“你傻呀,你是我们的儿子啊……你忘了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诶,现在倒好,你看把人家乔太太给气的。要是真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你们就等着报应吧。
妈,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我妈撇撇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又忍不住抬眼看我:“内,内谁……就是你的内谁啊?”
什么啊。
“我是说小宝她哥。”
噢。我低眉顺眼。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还不能问?”我妈惊诧起来,“我不问谁有资格问哪?”
得得得你小点儿声儿……嗯,是我内谁。
你们俩好多久了?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呀。
就,半年多……妈!
行行我不问了。我妈瞪我一眼:“得空去哄哄你爸去吧,老头儿可气着呢。”
——乔家也气着呢。
两家人结成姻亲这么大的事儿,彩礼,嫁妆,房子车子家具电器,最最要命的是那张板上钉钉的结婚证书,一切都不知
道该怎么处理。
“之前流产的那个孩子是谁的?”乔太太坐在人走得干干净净的老别墅里,率先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
没谁的,我也不知道。就一个男人的。小宝垂着脑袋低低地回答。
什么叫就一个男人的?你不是喜欢女人么?哪儿来的男人?!乔先生拍着桌子咆哮:“乔宝霁!你一天到晚背着我们都
在外面胡闹些什么!”
内什么乔叔叔你们别骂她……就,小宝她就是那段时间失恋了心情不好,就……内什么……
“我一夜情了。”小宝扭着脖子,“我找了个男人一夜情。我以为我能够改变性取向,后来发现还是改变不了。”她说
着把脑袋抬了起来,“所以我这人就这样儿了,我就喜欢女人。骗你们说要结婚的事儿是我不好,但是取向上我改不了
了。”
胡闹。乔太太带着哭腔骂道。
妈……
闭嘴!也没你说话的份儿!乔太太红着眼睛训斥儿子。
“你们……你们这是合着伙儿地气我呢……”她哽咽了。
正月十六,乔太太把我跟小宝都叫到她跟前,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去民政局把婚给离了。
乔太太一夜之间想好了她对亲戚们的一系列说辞:再过一段时间就跟所有人宣布,我跟小宝是奉子成婚,婚礼那天小宝
的孩子流了,两个大人的感情又不和,所以东吵西吵地就离了婚。
虽然荒谬,但总比两个同性恋合伙骗婚要来得合理多了。
“妈,你这是何必呢。”小宝闷闷不乐地抠着自己的膝头,“反正都是要瞒的。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了难得高兴一把,
你忍心看着他们这么难过么。”
“那我呢?我就忍心看着你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
“妈我不会跟异性恋男人结婚的。”
“别跟我说这种话,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也得听。”
“闭嘴。”
我也瞪小宝一眼,知道乔太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叫她少说点儿话。
“得,你把我这儿守住了,还有我哥那儿呢。”小宝嘟囔着,“妈,你别跟性取向作对,这事儿改不了。”
乔太太红着眼,并不想说话。
“其实我跟陆路都商量好了,结婚一年多,上医院人工受精生个孩子,好好儿地养大,给两家留个后。”小宝看着乔太
太,“我没觉得这事儿有多不好。”
乔太太在听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
“妈,我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小宝继续说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管了。”
33.转机
“爸爸,您看过《肉蒲团》么?您这是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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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克斯曼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这个洋人总是算不好中国的农历日期,之前模模糊糊地知道我的婚礼是在正月十五,内
伤地掰了许久手指头后兴冲冲打过来祝贺,没想到还是算错了。
我对着他那友善而喜悦的祝贺显得有些尴尬,跟他说了说具体情况,最后总结:内什么……其实婚礼没有办成。
啊?他吃了一惊:哦,那真的是,regrettable;那,你们想到应该怎么办了吗?
我抓着脑袋,说还没呢,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我爸妈那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我以前出过一次柜,就是内个什么……
康姆奥特;这次他们气一气也就算是过去了。我就担心米高他爸妈……突然知道女儿和儿子的事儿,一下子接受不了。
米高他爸妈?韦克斯曼奇怪地重复了一句。Lulu,为什么我知道的情况是,米高的父亲,已经知道他的性取向了呢?
我一惊:什么?!
就是,他还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呀。韦克斯曼慢慢地回忆道:唔,那一年的Easter Day,他父亲专程到过美国一次,后来
,并没有过去多久的时间,米高就和杰西卡订婚了——杰西卡,就是Xiaoming Zuo。关于这件事情,其实当时的我,是
有一些惋惜的。
……嗯?
我皱了皱眉毛,晓得韦克斯曼并不比我多知道些什么,便没有再问,寒暄几句之后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收拾好东西开车去上班,一进去就知道整个公司的人都听说小宝流产了。
茵茵跑过来安抚我:“没事儿,部长您还年轻呢!孩子会再有的!”
公司的小行政也跟着叽叽喳喳地说,是呀,多叫小宝吃点儿乌鸡补一补,年轻女孩子嘛身体结实,养几天就好了。
说完拍拍我:孩子嘛,人人都会有的。
她们才不知道我都被岳母逼得要离婚了,我连孩子的妈都还没着落呢。
茵茵她们刚走,罗姐就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来:小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乔董找你。
我头皮一紧,心里跟有面战鼓在擂似的,七上八下地到罗姐那边去了。
罗姐在HR门口抱着大瓷杯喝水,我问她什么事儿,她说不知道,就乔董点名找你,可能是人事调动吧,还不让我进去听
。
说完咯咯一乐:驸马爷,要升官儿了呀。
……升什么呀。
我硬着头皮进去了。一抬眼见乔理稳稳坐在本来属于罗姐的老板椅上。
……乔董。我顿了顿,没敢叫爸。
“坐啊。”他抬了抬下巴。
我坐下,傻不愣登地跟他对看。
“九峰呢有个新的分公司,我希望你到那里去任职。”他慢慢取过桌上的一份文件,“调任书我都做好了,本来没必要
我亲自通知你,不过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我瞥了眼文件,我在分公司的职务是副总经理,跟当初乔谦山要赴任的职位一样。
“你是个人才,公司也不想放你走。所以九峰那边就算是交给你,你要是好好儿干,最后总经理的位置也是你的。”他
慢悠悠去拿烟斗,“只不过呢,我们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回南益了。”
我梗了梗脖子,心里有阵迷雾似地东西在飘荡着,叫我一时想不出话。
我正犹豫着呢,乔谦山就横冲直撞地跑进来了。
爸!
“你来干什么。”乔理漫不经心看儿子一眼,奇怪地抬了抬眉毛。
“你几百年不来公司一趟,今儿早上我在停车场一看到你的车我就知道你要搞事儿,”他不悦地走到父亲桌前,拿起桌
上的文件瞄了瞄,冷笑一声儿,“怎么,你还想把陆路弄到九峰去?”
“这样大家都好。”乔理很平静地说着,“谦山,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是,我当然不能忘了我'曾经'答应过你什么。”他忽而很欢快地笑了起来,晏晏地靠在大办公桌上,手指轻松敲打着
桌面,“爸爸,你有多久没跟乔小辰的姨妈联系过了?”
乔理脸色一变,厉声训斥:“你提这个干什么?”
“虽然你把拨钱的事儿交给了我;但一向恨不得把你家底子都骗过去的女人,突然一两个月都不跟你主动联系,您就不
觉得奇怪么?”乔谦山含笑看着他父亲。这个狡诈的表情我简直熟悉极了。
乔理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要爆起了:“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我只是厘清一些真相。”他低头把手上的一页文件扔到父亲桌上,“爸爸,你好好儿把这份亲子鉴定看一
看,再跟我谈这次的条件。”
亲子鉴定?我伸长了脖子想偷看。
乔理阴鸷地接过那一页纸,脸色蓦然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你……你从哪儿……”
“几个月前的事儿了。我提着钱去了趟九峰,跟您那位乖巧得不得了的假儿子相亲相爱地玩儿了一天,尽一下兄长的义
务。”乔谦山漫不经心地说,“顺便捉了他几根儿头发——至于您的,就更好弄了。您要是不信呢,反正有个大活人在
九峰,您爱验多少遍都行。”
“爸爸,您看过《肉蒲团》么?”乔谦山堪称恶毒地笑了笑,“您这是报应啊。”
乔理又不把我调往九峰了,拟好的调任书被他咬牙切齿撕了个粉碎。
不明就里的罗姐倒是替我惋惜:哎哟怎么又没有升官儿呀,是不是小宝那边舍不得你走?
我故作憨态地笑着说大概是,这不新婚燕尔的,她舍不得么。
说罢偷看旁边的乔谦山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绷着脸抿了抿嘴,昂着脑袋走了。
我没敢当着罗姐的面多问他,回了设计部把办公室门关上就往他办公室里打电话。
“你跟你爸以前到底约定过什么?”我开门见山。
没什么。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他跟我说……如果我要喜欢男人的话,就把继承权交给乔小辰。我妈还不知道他在外
面有人的事儿,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怕她受打击;所以我就答应我爸说,乔小辰成年以前的生活费由我来供,我也会好
好儿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但他一定不能让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继承家业。乔小辰的生母是个夜总会小姐,我爸喜欢她所
以笃信乔小辰是他自己的骨肉,但谁知道其实是哪家恩客的孩子。
我张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谦山这个人,凡事都处理得太阴狠了;我觉得我简直应该庆幸不我是他的敌人。
“那,内谁,你爸……一早知道你的事儿?”我讪讪地问。
这事儿本来也没想告诉你……嗯,我在美国时候的事儿。他踌躇了一下:说了你也别多想,就是……那时候不是喜欢内
谁,大卫么……有一回给大卫发邮件,一不小心就发到我爸那儿去了。他磕磕巴巴地看了半天英文,又查字典又找翻译
的,一觉摸出味儿来……就炸了。
那,这会儿……
我知道他心里不乐意,可是没办法……再有就是,他在外面乱搞的事儿得瞒着我妈。
时间总会抹平一切的吧。他停了半天,终于无奈地说。
我放下电话,稍微觉得有点儿闷。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34.小偷
何昱眉弄丢了公司的重要工程资料怎么办?我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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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悦快餐那边最后一家分店收尾,我一想到又要去见何昱眉就整个人都不得劲儿。
乔谦山在我办公室烦躁地翻着良悦的施工图,说去他妈的,咱们在店里留它几十个安全隐患,叫他爸的快餐店迟早开不
下去。
我说行了你别越想越走火入魔,亏你还是公司继承人呢,这种下三滥的歪主意你也好意思打。
乔谦山翻着白眼儿说那怎么办?就那么由着她去?这口气不出我还真是想不过。
我收拾着图纸没吭声儿,心里说连乔谦山都收拾不住的人,我又拿她有什么辄呢。
下午我闷闷不乐地带了徐昊,卷上图纸就上良悦那边去了。
何昱眉还是那么趾高气扬的,见到我时脸上挂着几乎要溢出来的胜利者微笑。我见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操性,别过头
兀自跟其他工作人员商议着细节。
良悦的翻修设计和施工都是交给我们公司在做,虽然良悦那边分别跟我们签了两次合同,但到底是同属一家公司,所以
这次去现场的时候我们公司一个工程部的人也在。工程部的人手上拿着工程价款报表什么的,何昱眉本来又不怎么看得
懂,还摆出一副全知全能的嘴脸要人家把工程预算什么的一一拿出来给她过目。
工程部的小邵趁何昱眉扭着腰身去拿饮料的时候忍不住跟我嘀咕,说这姑娘是谁啊,怎么做事儿这么二呢。
我说这不就是他们良悦那边儿老板家的千金,鬼迷心窍了要跑到他爹的公司里来实习,屁都不懂,可不就是来抖小姐架
子的么。
小邵说我晕,就她这业务水平还到这儿来抖机灵呢,连账目表都看不懂,除了指使别人围着她转还会什么呀。以前我还
觉得咱们公司米高跟群众距离疏远了点儿,现在一想,咱们乔太子要专业有专业要礼数有礼数,简直就是天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