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他出门,回头看见明致抿着嘴唇,“你这副表情怎么特别像算计什么啊。”
我笑起来,“我有这么不怀好意?”
“太有了,就和头几次你见我差不多,当时就想着把我搞到手吧。”
他真是太聪明了。
我很快把心思重新投入玉鸣集团的旗下产业,大概是因为有了子嗣,父亲开始把事业重心移交到我手上,尽管没有对外宣称结婚,从而引发一些关于我私生活的风言风语,但对于整个家来说,还是过得和和美美。
一天,我在总公司的办公室里审阅文件,听小万说赵凯奇要见我,我点头让他进来。
说来奇怪,我这个办公室,除去我和小万,最经常来的都是不相干的人,明致的频率第一,他经常给我送饭,或者跑来我这里玩,即使只是干坐一下午,只要是陪着我,他也甘之如饴。之后是白国栋和卡罗林,前者跑来是向我借钱,诉苦,咨询感情问题,后者则是借口有公务商量,光明正大在我这里偷懒。
我给他泡了一壶龙井,“怎么了这是,工作有什么困难?还是和其余人相处不和谐?”
他笑笑,“怎么会,都是资历老的老前辈,需要我认真学习。”
我把家怡的分公司交给赵凯奇后,从我父亲的公司调了一批高管去协助他。都是新同事,需要彼此磨合和信任。赵凯奇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没什么资历就身处高位,我怕底下人不服,最忌讳的就是企业人文不合。他是家怡的负责人,相当于一军之统帅,军心不稳当然不好。
我很清楚那群老东西,别说赵凯奇,就算是我的面子也未必会给。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全凭着一股冲劲,哪天撞破了头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你放手去做,出什么事我给你担着,谁不服从命令也尽管告诉我,大不了调了换新人就是。”新公司新起点,做得好以后就是元老人物,有人不想要,多的是人想要。
赵凯奇连连摇头,“真没有,肖少,我应付的过来。”
那就是有不服的人选。我挑挑眉,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过来,他这是来告诉我他可能要杀杀几个人的威风,故而对我事先告知。
接着他又给说了一些这季度的方案。
“……有关其他产品的销量,这个季度提高了三个百分点,不算多,我认为还有提升的空间。其中美容院,美发店以及小型商铺,都是早先我们没有涉及到的场所。我建议进一步加大广告投资,其中以电视为主,广播为辅。至于报纸则由各地经销商适当性的投入。”
“质监这一块有没有问题?”我关心的主要还是产品质量,卓氏的悲剧绝对不能在我身上重演。
“肖少放心,这个自然是重中之重。”
只不过当他走人的时候,略有迟疑的告诉我,“肖少,最近市面上似乎流出与我们产品类似的一批产品,虽然包装上做了些许改变,但成分分析出来,相似度为98%。”
我挑起眉。
原来家怡的员工在某一天去超市购物时候,偶然试用了摆在架子上的试用品,本来只是想占点小便宜,却发现和自己车间生产的成品触感相同,价格还比原品便宜一半,这位员工是车间主任,当即就把事情报告给上级。他怀疑有人偷了生产车间的配方,害怕连累车间员工,主动交代了。
赵凯奇听后非常重视,家怡这种公司,最讲究的就是配方,如果一家生产车间泄密,那么等同于某个产品的优势就没了。配方这种东西及其容易改变,稍作修改就能瞒天过海。如果不是化验的结果,谁也没办法证明。
“是什么公司?”我一听就上心起来。
“是滨海那边加工厂,说是加工厂,但似乎是一个村落,里面全是家庭式加工小作坊。销售公司是叫海天。从没听说过。”
我想了想,“行,我会注意的,你先回公司吧,稳住那些车间员工,不要让他们议论这件事。”
赵凯奇走后,我立刻招来小万,让他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实话,这件事一出来,我立刻就联想起那次卓奕威胁我的事情,但是海天并不是他的公司,要组建一个新的销售公司,开创一个新的渠道,需要人脉,资金和设备,这三点缺一不可,卓奕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有可能来算计家怡吗?我又有点怀疑起来。
不过很快就有人给我带来了答案,隔日的上午,卡罗林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他一进门就直接开口,“肖楚,听说你遇到麻烦事了。”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
卡罗林坐在我对面,“你太小瞧我了,这几日家怡几个工厂都停休了,对外是说整顿停产,其实是在查有没有内鬼吧?”
我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没什么好隐瞒你,我怀疑有人私下偷走实验室的配方,是你工作室提供给我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我知道。”
“不怀疑是我监守自盗?”
卡罗林咧嘴一笑,“你盗个屁,我就是一座金山,以后还会做出更优秀的作品,你我合作长远着,断然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谢谢你的理解啊。”听到他这样吹嘘,我也忍不住笑了,“那就你的想法,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他对我勾勾手指,我凑过去,听他低声道,“是我哥。”
戴里克?
我的目光一敛,忽然意识到对方确实有这个能力,不过那个海滨小作坊从制作到销售,肯定需要个把月的时间,而戴里克来中国不过几个星期,又怎么来得及安排好一切?
卡罗林继续对我耳语“其实,从戴里克一来中国,我就找人跟着他,我不放心他的举动,总觉得有什么阴谋,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他略一停顿,“他在和卓奕私底下联系。”
“……”我的眼睛眯起来。
卡罗林耸肩膀,“所以你不需要停产检查,这个配方应该不是从你手上流出去,而是从我这里,我的工作室里有那个人的。”他说到这里时候口气恨恨。
卡罗林也是查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有一颗戴里克安插进来的钉子,然后听到我这边歇业整顿的风声,匆匆赶过来和我解释。
“他们目的呢?”
“自然是让我们互相猜疑,打破我们两个合作关系。如果能让我以商业间谍罪起诉你就更好了。”
我沉默不语。
卡罗林轻笑,“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你说怎样?”——
第54章
很快,我和卡罗林在办公室大吵一架的消息不胫而走,有的说是利益纠纷,有的说是因为感情问题,还有的居然认为资金走向不明,我们中某个人涉嫌贪污,接着有商业杂志猜测,我们的合作将在年底就泡汤。
卡罗林不能和我过多联系,在外面提起家怡大多也面色难堪。但我们都死咬着不松口,等待对方更大的打压。这一招叫破而后立,釜底抽薪。
戴里克只是希望我和卡罗林的能够作废,这样他就可以重新掌控他弟弟,明明结了婚,又来纠缠人,这副做派着实让我和卡罗林都恶心不已,但是卓奕却不一样,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让我好过,他和我的恩怨多如牛毛,人又心术不正,我如果不想办法彻底结果他,这辈子都寝食难安。
明致是从来不知道这些事的,但他却敏锐察觉到我心情不好,坐在我身边帮我揉肩膀,“最近很累吗?”
我笑笑,“有一点。”
他察觉到我的应酬多起来,陪同那些局长部长的天天赴宴,晚上经常不在家里吃,只有睡觉前才满身香水味和酒味的回来。他虽然信任我,也忍不住吃起醋来。
“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宝贝。”我对他吻了又吻。
“我是担心你身体啊,就算年轻,也不能这样熬啊。”
“知道啦。”我谢谢他的好意。
白国栋不知道听到什么风声,一天突然打电话过来,“阿楚,你怎么和法国人梁子结得这么大啊?”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同他说,只是含糊以对,但以我和他的默契度,白国栋很快明白过了。笑眯眯的问我,“要我帮你把事情挑的大一些吗?”
我想起如今他对媒体真有一手,及其擅长浑水摸鱼,因此没有拒绝,“谢啦,改日请你吃饭。”
很快,海天集体的名号被扣在我的头上,我几乎百口莫辩。卡罗林暗指我监守自盗,利用另一个产业不用利润分成,谋取私利,当初家怡成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所属人是谁,如今我故技重施,对所有人又放了一个烟雾弹。
而我则表明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关于海天侵权行为会予以制止,但他是小成本公司,换一枪,打一炮,改了名字就不见踪影,所以我也很为难。
我在网上用可视电话使劲儿骂卡罗林,“你最近诽谤我诽谤的挺欢啊,什么叫两面三刀,什么叫居心叵测,你会不会用成语啊?”
“我当然会用!这是报你当初一箭之仇。”他笑的很得意,“错了,哪里是一箭,分明二箭,三箭,无数箭……”
我不理他,他仍然在那头摇头晃脑,“哈哈,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你是……”
明致坐在我身边,脸黑得犹如锅底,刷的一个举动,把电脑插头给拔了。我搂着他,亲亲他的鼻子,“生气了?”
“他这样说你,真是不知好歹。”
“他也憋得太久了。”不光是家族的事,还有戴里克的事都让他憋屈甚久。我握住明致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替卡罗林解释,“再说,谁让以前我总是讽刺他,他现在有了机会,当然十倍百倍的要报复回来。”
“小心眼儿。”明致不屑的断言。
其实明致的心眼也很小,特别是在我的事情上,不过这种小心眼儿我喜欢。我眼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放心好了,亏了谁,你老公都不会亏了他自己的。”
第二个周日,戴里克上门拜访。
我觉得他能沉得住气真是件了不起的事,现在到我面前也不是耀武扬威,反而有点疲倦不堪。他神色淡淡的对我打招呼,“肖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笑了笑,请他坐下,“听说你法国大婚,在这里先说一句新婚快乐。”
他很有礼貌的点点头,“谢谢。”
“不知道卡罗林先生今天是来做什么。”我开门见山的问。“如果是来兴师问罪,大可不必,我虽然和令弟有矛盾,但这只是私交方面,对于公事,绝不会影响到对爱仕达的合约。”
他不动声色的喝茶,“肖先生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怀疑到这方面上。”顿了顿,“你和莱恩不合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过我明白肖先生的为人,不会是假公济私之辈。”
“谢谢你的理解。”
“不过……”他悠悠的开口,“有关产品配方流传出去的事情,还是应该调查清楚,虽然这些产品和爱仕达的香水无关,但万一有例外呢?”
我面色冷下来,“卡罗林先生,配方到底是从哪个渠道流出还没有定论,我想我深信我手下人的品性,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眼里滑过一道光,“你觉得是我弟弟那里流传出来的?”
“这个……”
“我知道你在和舍弟私下合作。”他打断我的话,“其实那天是我激动了,我向你道歉,我弟弟如果有本事,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戴里克眼神深邃,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从从容容的对我笑了笑,“他的工作室是他一份心血,我明白的。”
我虽然表面上在笑,但心里却想,如果卡罗林有一天真的不被任何人,第一个癫狂的就是你。我从来没见过掌控欲这么强的男人,戴里克在某方面也算是一个奇葩了。
谈话到这里也就是一些场面话,不多时,戴里克就起身告辞,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打电话给了卡罗林。“你哥哥来拜访我了。”
“什么事。”
“没什么,说了一些废话。”不过来打探我调查到哪里罢了,“我对他说配方肯定是从你那里流出来的。你证据拿到手了吗?”
“放心,有他银行账号的收据,里面有一笔来源不明的资金。”卡罗林狞笑,“我在他房间,电脑和手机卡上都做了手脚,终于监听到有一个人和他联系的录音。”
“那个人是谁?”
“戴里克的秘书。”
我沉思片刻,“这点证据恐怕不能作为什么,他也可以说自己是关心幼弟,向对方打听你的消息。”
卡罗林被恶心的受不了,“别说了,那什么关心幼弟,鬼才会相信。”
“可你本身也不是想把戴里克怎么样吧?”我没理会他的话,“否则你早就把这件事捅破给你父亲了,即使戴里克是他夫人的长子,在拿爱仕达本身作为赌注,他的继承权也会变得岌岌可危……”最近那批假冒伪劣的商品销量大增,对家怡的影响渐渐显现出来,如果原先还是不动山的蚕食销售市场,现在已经越发张狂不满足于那些零星的销售点。低劣成本,廉价劳动力,这两点加起来,不仅家怡有着严重威胁,对目前由家怡代理经销的爱仕达也是一大损失。
所以我若把这件事捅破到卡罗林家族,谁都救不了他。
他沉默一阵,“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居然会这样放过他。”
我道,“你心灵美。”
卡罗林嗤笑,最后对我说,“肖楚,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
挂上电话,我走回房间重新坐下。其实我不是给他面子,而是对他们另有所图,我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会不把这笔账好好算算。让卡罗林和戴里克都欠我一个大人情,才是我真正的目的。看在卡罗林的面子上,我可以不和戴里克计较,但凡他吃下去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说白了,戴里克没从这里面捞钱,我可不相信。马克思说过一句话: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而卓奕,年纪轻轻经不住事,又怎能抵抗这样的诱惑力?为了堵住戴里克的口,他肯定会将大笔资金移入对方名下,现在戴里克是不是已经尝到了事态无法掌控的苦果?
隔天,周一的上午,卡罗林让人把一系列的资料送到我办公室来。乔欣给我分析那些可以作为诉讼请求,那些是涉及隐私权,不能作为公开证据。我并不是想让戴里克身败名裂,因此又删减了一部分直接证据,只将屎盆子都往卓氏企业扣。
这时候小万忽然推门进来,有点为难的对我道,“董事长,您的司机打来电话,说明先生在路口的时候,不小心被另一辆汽车撞到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哐当一声响声,而我恍然未觉,直到乔欣‘啊’的一声,手忙脚乱的收拾桌子上的文件,才发现原来是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杯。
“你说什么!”我抓着小万的手,声音低哑的厉害。“那他人呢?送医院了没有?”
“送了,当然送了。”小万忍痛的脸都变形了。“董事长,我已经帮你安排了车座,你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