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夜晚,他是连想都不愿去想,更遑论宣之以口了。以身体做为交换条件让连寰留在家里,即便本意是好的,他仍
然觉得羞耻。
待欣赏够哥哥脸上窘迫的表情,连寰这才鄙夷的摔开他的手:“你以为你是谁?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告诉你,这游
戏我玩腻了,我的事与你无关,有本事就尽管打小报告去!”
撂下狠话后他披上外套,带著报复的快意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今天晚上他要玩个痛快,这世上的女人又不是死光了,
他也不是非要哥哥不可,有什么了不起……
回头看到楼上的夏吉童怔怔呆立著的模样,刚升起的胜利滋味顿时被浇熄。
连寰皱了皱眉,执意把那抹身影抛诸脑后,自顾自出了大门。
14.
夏吉童走回卧室,没精打采的在床上坐了下来,心中空洞洞的像被挖了个大洞。
连寰如他所愿的没有来骚扰他了,上天终于回应了他的祈求,可是为何还那么难受?
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踱步,他心神恍惚的又离开房间来到弟弟的门外,试了试把手,没锁。连寰刚回国的时候总是神神秘
秘的,房门也一定上锁,后来为了方便两人晚上‘偷情’,现在都是大方的让他进出,这算是逐渐对他信任的一种表示
么?
夏吉童推开门进去,百般无聊在书桌前随手翻著一叠叠讲义,蓦地,一张压在最底下的画纸吸引了他的目光。
简单的线条,几笔就传神的勾勒出一个人,一个正准备跳跃上篮的动作。
画中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夏吉童呆愣了数秒,内心翻腾汹涌著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他忍不住拉开书桌下方的抽屉,里头散落著一些美术颜料,还
有一张张摊开来的画布。
上头画的是人物,或站或坐,有的面带微笑,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是睡姿,还有叫他面红耳赤的裸体画,笔触狂放中带
著细致的情感,可见画者曾花了许多心思观察画中的模特儿。
夏吉童轻轻抚摸著色处微微凸起的所在,手指随著线条缓缓感受画中人的心情起伏,嘴角不知不觉泛起温和的笑容。
小寰,他的弟弟,其实并不讨厌他吧。要不然就不会用他送的礼物,画的也全是他。
夏吉童握了握拳,挺直了背脊。他小心把东西放回原处,然后奔下楼取出另外一辆跑车的钥匙。
如同拨云见日,他的心在这个月以来首次呈现一片澄明。连寰对他做的事曾经让他迷惑痛苦,不知如何定位自己的角色
,然而刚才在连寰房间所见打破了他心理的魔障。
能画出那些画的人绝对不会是个坏孩子,他应该做的就是拿出兄长的魄力,今天用拖的他也要把连寰揪回家,不能再任
由那孩子堕落下去!
对于之前暗暗存在的‘只要弟弟不来烦他,即使让连寰去干坏事也无所谓’的卑劣念头,夏吉童觉得惭愧。他怎么就没
发现呢?连寰使坏只是因为寂寞罢了,连弟弟发出的求救讯号都无法察觉,他枉当人家哥哥了。
夏吉童把车子驶得飞快,凭著超绝的记忆找到了上回那家地下酒吧,将车子停好后,他再次闯进了群魔乱舞之地。
十一点不到,连寰在他专属的房间已经喝了不少,加上嗑药,原本郁闷的心情才略微舒缓了些。吴愧叫来了一大班人,
有男有女,大家知道连寰家世显赫,无不极力讨好献媚,把他捧得高高的,连寰冷眼看著这些人,只觉无趣,但是想到
家里那个木头,心里又有气,他捉起桌上的杯子,把掺了药的酒喝下大半杯。
连寰抹去嘴角的液体,在昏暗灯光下,他红艳艳的唇显得水光盈盈,十分美味诱人,若非碍于他的霹雳脾气,早有人不
怕死的上前调情了。吴愧目不转睛的盯著他,在连寰不耐烦的连续屏退几个女孩后,他坐到了连寰身边。
“她们不合你的胃口吗?”吴愧歪著头欣赏那完美无暇的侧脸。
连寰冷哼一声,既不回答,表情也没丝毫改变,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呵,我就是喜欢你这酷样,女人叽叽喳喳的吵死了,还是男人好,对不?”吴愧挨近了他,话语中充满了暗示。
果然,连寰警惕的挪开了些,他转头和吴愧对视,依然不说话。
吴愧也不焦急,他手里的杯子和连寰的轻碰了一下,道:“为共同的爱好干杯。”
“什么意思?”连寰出声了。
吴愧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酒,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认为呢?”
连寰沈下脸,他最讨厌和人打哑谜,不干不脆的谈话方式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正打算离座去洗手间,吴愧突然拉住
了他的手:“我看到了。”
连寰一挣居然没挣脱,吴愧又出其不意投下一颗炸弹:“你喜欢男人对吧?而且……那人还是自己哥哥。”
连寰漆黑的瞳孔陡然收缩,他不动声色的重新坐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愧亲昵的环上他的肩膀:“我看到你们在天台上接吻。”
“那又怎么样?”连寰的声调依旧没有透露任何情绪。
再度打量眼前的绝色少年,吴愧涎著脸笑问:“我们既然是同道,难道不该进一步认识对方?”
连寰也笑了,他晃了晃杯子,吴愧被他的笑容迷得目眩之际,下一秒头上一凉,连寰杯里的酒劈头倒了下来。
“你醉得厉害,给你醒醒酒。”在一众看热闹的人哄笑中,连寰潇洒的走了出去。
吴愧边咒骂边接过小弟递来的纸巾,狼狈的拭擦头发。
“笑屁啊,一辈子没笑过吗!”吴愧狠戾的眼神一扫,大家识趣的静了下来。他掏出烟走到后巷,刚才丢脸的一幕一定
会被那些家夥口耳相传添油加醋,他可不想留在那里听自己的花边新闻。
轻巧的掏出手机,吴愧犹豫半晌,按下了三个号码。连寰一进学校就抢了他老大的位置,他三番四次的示好也都被不留
情面的拒绝,要是连寰是直的或许他不会那么生气,问题是……连寰明明也是爱男人的!
得不到就毁去,况且那小子也实在过于嚣张了,再让他继续骑在头上以后怎么混?
拍掉身上的烟灰,吴愧打完电话后将尚未抽完的烟丢进垃圾桶,待小火变大就一脚踢进酒吧无人使用的小厨房,他环视
了一圈,拿起一根木条闸住了后门,才摇大摆的隐身冬日的街头,随著人流消失在黑暗中。
15.
夏吉童进入酒吧后又面对跟前一回相同的问题,他找不到连寰。
音乐声奇大无比,即使他发问别人也听不到,又或是听到了装作不懂,加上二手烟混合弥漫的景象,夏吉童第三次被人
借著说话舔他耳朵后,他忍无可忍的跑到外头透气。
要不要在这里等连寰出来呢?夏吉童盘算著。他拉紧衣襟抵御渐大的风势,却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很快的,酒吧门被人推开,接著不远有警笛声传来,夏吉童抬头一看,酒吧后方竟冒出黑烟。夏吉童吃惊不小,赶紧奔
向门口,可是里面不断有人涌出,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他进退不得的卡在那里,好不容易挤了进去,里头已是白烟漫漫
。
其实吴愧引起的火势不大,但是烟来猛烈,众人都争先恐后的往外逃,夏吉童焦虑万分,接连捉住几个人询问‘连寰在
哪里?’都得不到回应,情急生智,他掏出手机拨打了连寰的电话。
本来不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谢天谢地,小寰,你在哪里?”夏吉童差点喜极而泣。
话说连寰一从洗手间出来就察觉不对劲,起火的地点在后面,洗手间是在东翼,空调一吹那刺鼻的味道就侵入呼吸道,
连寰看到门口闪著红蓝的光,知道来了条子,原本往外挪动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夏吉童依照指示找到弟弟时,连寰早被呛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在干什么!还不走!”夏吉童揪住他,可是连寰像生了根般扎在地上动也不动。
“有警察,我不能出去!”连寰脸色发白,不晓得是因为害怕还是被烟熏的。
夏吉童一呆,劝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干!你要害死我啊!”连寰暴跳摔开他,力气全回来了。“被带回局里问话我就惨了!”
夏吉童这下子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寰未满十八,而且……
“你嗑药了?”夏吉童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很难看。
“废话!不然我来这儿干嘛!”连寰团团乱转,像只被围剿的小狗。
夏吉童忙把弟弟推进不远处的洗手间,火虽不大,那烟雾才是最害人的,许多火患现场死者的死因都是因为吸入过多有
毒物质。
人声沸腾,夏吉童反手把喧嚣关在门外,当机立断的指著通气窗:“能不能过去?”
连寰目测了一下窗子大小,点点头。刻不容缓,夏吉童蹲了下来,示意连寰站到他肩膀上。此时外面有人叫骂,似乎是
和搜查的警察起了冲突。连寰年纪毕竟还小,一心只求无事脱身,于是毫不犹豫踩上哥哥的背,夏吉童稍一用力撑起他
,连寰勾到了陈旧的铁花一掀,自由的世界便在眼前展开。
“小寰,你身上还有那东西吗?”夏吉童在下面叫他。
连寰微一沈吟,颔首承认。
“丢下来。”夏吉童命令。
攀在窗台上的连寰怔了怔:“为什么?你上来……”
有人在撞门了,夏吉童急道:“快一点!我待会儿就出去,不会有事的!”他不能让连寰冒那个险,要是在下面遇到警
察,那么连寰就麻烦了。
时间紧迫,连寰想也不想把裤袋里的小瓶子抛下,然后一跃而下。很幸运的,起火的是后巷,看热闹的灭火的都在哪儿
,东侧的小巷并没有什么人。
连寰牵挂夏吉童,赶紧绕到酒吧正门去,混在人群中,他看到数辆警车拦著街口,有穿著制服的警员在维持秩序,也有
不少人被救出来后就给拷上了。
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连寰等了又等,不见夏吉童的踪影,他沈不住气排开挡在前面的人,正想著要不要给哥哥一个电
话,便有两个警员押著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连寰大惊失色,和抬起头来的夏吉童打了个照面,夏吉童对他频频使眼色,要他别过去。
“警官,你们搞错了吧?我不是这俱乐部的人。”被上手铐时夏吉童抗辩。
“那这是不是你的?”警员在他身上搜出一只小瓶子。
“不是。”回答得很干脆,但警察也看多了这种例子,当然是一贯的不相信。
“到警局再说。”
眼睁睁看著哥哥的头被压下塞进警车里,连寰的手脚止不住的发冷。
哥哥会把他供出来吗?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居然很没良心的先担心起自己来。
不过他也很清楚,如果不说出实情,夏吉童的处境是非常不妙的。
大厅里亮著灯,由于放心不下甚少开车的大少爷,忠心的老管家过了午夜还坐在沙发上等门。
“小少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没见到夏吉童,夏洛克诧异不已。
连寰没有答话,他咬著手指踱上楼梯,走了几步又倒回夏洛克身旁吩咐:“马上联络律师,还有……爹地。”
16.
家里大人接到消息立即从瑞士出发,抵达警局后听律师说夏吉童暂时无法保释,夏威利顿时勃然大怒。
“他们凭什么扣留童童!叫负责人出来!”
“夏先生,不要激动。”律师在连城的杀人目光下不断拭汗,尽管外头的气温只有十度。“警方的人说要等验尿的结果
,只需再一会儿,保释金已经准备好,大少爷应该很快可以回家了……”
“我要见他。”夏威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制止律师继续长篇大论。
警司知道夏威利和连城大驾光临,不敢怠慢,亲自领了两人来到拘留室。
夏吉童在那冷硬的房间待了将近二十四小时,骤然和亲人见面,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还有更多的是忐忑。
“爹地,连叔叔……”
“童童,这是怎么回事?”夏威利一坐下便性急的追问。夏吉童手腕上头有手铐印出的红痕,让他十分心疼。
“对不起……”夏吉童惭愧的垂下脑袋。虽然他没有做错事,但是让长辈为他奔波终归是不对的。
“我只问你一句话,警察说从你身上搜到禁药,是不是真的?”夏威利不相信儿子会出入那种不良场所,更遑论使用毒
品。
“是真的。”夏吉童根本不敢看著父亲说话,一味低著头。
“童童,你是不是在包庇什么人?”知子莫若父,夏威利一听就晓得他在撒谎。
夏吉童拼命摇头,这回连口都不开了,深怕颤抖的语调会出卖了自己。他向来诚实,对父亲从不隐瞒任何事,现在为了
保护连寰不得不骗人,态度上很坚决,只是演技实在差劲透顶。
夏威利蹙了蹙眉,抬头看了连城一眼,欲言又止。此时律师喜滋滋的推门进来说:“可以去办保释了。”
检验结果呈阴性,这是唯一对夏吉童有利的地方,办手续又花了些时间,在等待过程中夏威利一直一言不发,上了车他
让儿子坐中间,破天荒不和连城并肩坐在一起。
从夏洛克打来的电话知道哥哥已经被保释,连寰才稍微宽心,不过一听闻他爸爸连城也回来了,刚安下的那颗心不免又
吊了起来。
“你为什么在家?”连城进门发现连寰没去学校,劈头就责问。
“我担心哥哥。”连寰小声回答。
“你又不是律师,待在家里能解决问题吗,下次不准再无故旷课!”连城冷著面孔教训。
夏威利忍无可忍,白了连城一眼:“一天不去上课打什么紧,小寰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说罢他催促两个儿子:“你
们上楼去,童童也累了,好好休息。”
连寰跟在夏吉童身后,赶在房门口把人拉住:“我有话要说。”
夏吉童微一踌躇,点头让他进去。
连寰小心的落了锁,趁哥哥转身之际突然抱住了他。动弹不得的夏吉童面红耳赤,推拒道:“做什么……爹地他们……
”
“童童,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夏吉童一呆,总算察觉连寰这个举动不是调情,不禁暗骂自己犯贱,他还以为……猛地摇了摇头,驱走不洁的想法,夏
吉童诚挚的保证:“不会。”
“真的?”连寰扳过他的身子,晶亮的双眼在他脸上流连,探索他话中的真实性。“两件事都不说?”
夏吉童自然明白连寰所指的是哪两件事,他也很明白事态严重,连寰的纪录并不是完全清白的,姑且不论被连城发现的
后果,要是学校那方面知道他涉入这样的案子,以后能不能继续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连寰的前途就握在他手上,他没有办法不护短。
搭著连寰的肩膀,他缓缓拉开和弟弟之间的距离,然后认真的望进连寰的眸子里:“什么都不要想,就当作昨天晚上你
没有去过那里就行了。”
连寰的嘴角洋出笑意,哥哥的承诺让他彻底的放心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夏吉童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