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首比一首感性,好不容易转到没有音乐的频道,节目正在宣传某肝病治疗中心,托儿们七嘴八舌地感谢某教授,据
说是留洋海龟派并得奖无数的某教授舌头上似乎打了不只一个结,用鼻音浓重的卷舌音一次又一次地复述地址和电话号
码。
阮元沛松了口气,车子又前进半米。
十六挑眉,他往驾驶座上睐去一眼,总感觉大夫人最近变得特别毛躁,莫不是谈恋爱了?他最近也在操心球球的恋爱问
题,不觉感同身受,惺惺相惜般拍上阮元沛的肩膀,他关掉收音,不让好友当鸵鸟。
倾刻间,车内静得可怕,只闻隐约喇叭声从车龙中传来。
“不要关掉。”阮元沛正要把收音机再开,按钮却被少年的手先捂住,他不敢再前进。
十六摇头,一脸不赞同:“你有心事,我们聊聊吧?我看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女人了?”
“这……”阮元沛苦笑:“没有。”
“没有?”十六斜睨阮元沛,一脸不信:“大夫人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想这些事了,你不怕说,我和你都什么交情
了?有需要就尽管提。”
帮忙?阮元沛笑叹:“你这是什么话呢?我没有什么心事。”
十六环手抱胸,一脸少年老成样:“我最近在研究爱情,有烦恼就跟我讲,我给你解答。”
阮元沛唇角轻抽,不觉扶额失笑:“你……好,燕教授,要是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情,那我该怎么办?”
“什么?大夫人,你不像这么逊吧?喜不喜欢不是自己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女人呢?”
阮元沛无法回答,因为对方根本不是女人,目光掠过少年认真探讨的神情,他只想叹气。踩下油门,车子又前进一小截
,他状似随意地回答:“他性格豪爽,喜欢直来直往,对生活似乎缺乏心眼,几乎不关心感情问题。”
十六惊奇道:“哦,原来你喜欢这种傻大姐呀?!”
元沛被总结逗笑了,眉目弯弯,看得十六也略略失神,以前十六就知道大夫人长得端正,倒是没注意大夫人的魅力,这
么一笑,肯定要迷死不少女人。
十六不觉感慨:“大夫人,你就试试吧。”
“试?”目中异样情绪闪过,元沛不声色地接上一句。
“没错,你谈论她的时候,神情挺是那么一回事的,你既然不确定想法,那就多接触她。”十六主动开导好友,表情认
真。
然而这份认真到了元沛眼中,却是让他哭笑不得:“如果他直的只当我是朋友呢?”
“大夫人,你怎么想不开?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要谈纯情少年爱吗?她当你朋友,你就拐她上床好了,到时候就不是朋友
,是男女关系。”
拐上床?阮元沛真想吐血:“有用吗?”
闻言,十六立即就热血了:“你还真笨,拐上床就是给你们之间的关系来个化学变化而已,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时代变
了,现在就是生米煮成爆米花都没有实际意义,后面你还得努力确立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她发现你是个好归宿,不就结
了。”
先上车后补票?
“是呀,我好笨。”阮元沛无力地扶额,唇角难以自控地剧烈抽搐,他长长出了口气:“燕十六,你还是不要凑合燕裘
的感情问题了,小心他跟你翻脸。”
十六倒不认同,他摇头晃脑地批判无知的好友:“大夫人,球球那是未成年人,当然是要走纯爱路线啦,等我找一个好
女孩,让他好好感受女孩子特有的柔情,那么他就会返归正途了。”
阮元沛除了叹息,只能叹息,他怕燕裘没有返归正途,他就要穷途末路了。自从牛奶事件以后,他就心绪不宁,活到30
岁才有这种毛躁小子的症状,怎么能叫他不烦躁?
“是吗?”淡笑浮上眉目,阮元沛突然生起疑问:“你和你的老婆,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燕裘已经17,那么燕十六20
岁已经有儿子了,以前阮元沛从不深入别人的私事,但这一刻他很好奇,不知道那个无缘见面的女人是怎样掳获这颗爱
情负值的男人心。
想起早逝的老婆,十六有些无奈:“阿桃?不是的。她是个好女人,也很聪明,当时我和她都被亲人挟到同一个村子里
相亲,逃走的时候正好碰上面,我们俩合计过就干脆私奔了,反正自己挑总比被别人摆布来得舒心。那时候我爷爷气得
够呛的,阿桃家里也闹得很厉害,后来不知道怎么样平息掉,我和阿桃在B市定居后生下球球,有一回她出国公干,就
这么发生了意外,唉……算了,她临走的时候说过了,没有后悔,我也是。”
俩逃婚的碰上面,顺便以凑合成一对?那般的轰轰烈烈……
阮元沛一脑袋砸方向盘上,尖锐的喇叭声长鸣。
“喂,大夫人,你搞什么?”
搞什么?阮元沛无力地扶额,狠狠剐上这少年一眼,咬牙切齿:“我看老天爷让你变回17岁,是要你把扭曲的人生纠正
吧?”
纠正?燕十六眉梢一剔,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纠正的,他原本事业顺遂,家庭和谐,不知有多好。
“你操心我的时候,先把自己的感情问题解决了吧。”揶揄上一句,十六再也待不住了:“这要堵到什么时候?罢了,
我跑步回去,大夫人,下周我们有校运会,你要有空就来参观吧。”
不让人有挽留的余地,车门开关,矫健身影在车龙间穿梭,很快隐没在远方。
阮元沛落了车窗,点起香烟,烟草味道让他冷静,也成功驱散另一个人的气息。他反复思索刚才的对话,不觉莞尔,笑
骂:“燕十六,你个二。”
十六一路小跑回B高,突地打了个喷嚏,他正揉着鼻子郁闷,眼角余光瞅见一幕——坏小孩勒索乖小孩,而恰恰这乖小
孩穿的是B高校服。B高是贵族学校,就读者大多是富二代、富三代、富后代什么的,绝少数凭奖学金入读的平民特别生
,能在街上拦住的只有贫民学生,不然富家子弟们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护着,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坏小子截劫?
有些臭小鬼就是不懂事,爱恃强凌弱,十六扳着指关节,一边摇头一边走进小巷里。
巷内一阵动静,未几五六个坏小子揉着屁股,哭叫着争相奔逃。
十六扔掉随手捡来的棒棒,拍拍蜷在角落的人:“喂,起来,上课要迟到了。”
终于,那人抬起被揍得很精彩的脸,大眼睛里满是惊慌,看见十六更是惊讶:“吴水牛?”
“肖缇?”十六也很惊讶,没想随手救到球球的大眼睛同桌,他之前还在考虑怎样拉拢这个小鹿斑比似的男孩呢,真是
天助他也。十六兴奋地拉起肖缇,语气激动地吼道:“同学,你没事吧?!”
肖缇瑟缩一下,扯了扯唇,立即又痛得龇牙咧嘴:“没事,谢谢你。”
十六一把搭住肖缇的肩膀,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地搭讪:“不谢,怎么,原来你也是特别生吗?”
无法习惯这热情的举动,肖缇有些局促又无奈:“是呀,水牛同学也是?”
“嗯嗯,我是体育全能。”十六延着一脸笑:“你呢?”
“嗯,烹饪。“
十六打了个跌,虽然他会做饭,但是没有想到有男孩子以烹饪这项才进入B高。
肖缇没有放过这细微的小动作,善解人意的他解释:“我家经营西餐厅,我曾经在外国的比赛里得奖。”
“哦,那是挺厉害的。”好吧,十六,英雄莫问出处,肖缇这是烹饪界的人才,你行么?想罢,十六重重拍打同学的肩
膀,释怀了:“嗯,我说你呢,长得这么乖还穿这身校服走街上实在是太招摇了,要不我以后去接你?”现在的小孩真
不让人省心。
肖缇微讶:“吴同学……你真热心。”
十六抓抓脑门,摆了摆手:“叫我阿牛吧,反正你这样不妥。”
肖缇淡淡一笑,对吴水牛的认知重新建立了,觉得这热心的同学很不错,态度也放松:“没事,平时我和燕裘一起上学
,今天有些特别。”
提到儿子,十六多留了一把心,他立即探问:“他怎么了?”
肖缇这时候不提防十六,也就没有多心:“听说他昨夜去苏教授那里,没回家。”
苏卷卷?!去苏卷卷家过夜?
十六惊起:“这不是找他帮忙跳级而已嘛,用不着过夜吧?”
“咦?”肖缇吓了一跳,有些结巴:“这个,我也不清楚。”
想来之前球球也在苏卷卷那住了几天,燕十六直觉这事不单纯,苏卷卷那小子长成大叔以后特别的坏,肯定不安什么好
心,指不定球球当苏卷卷是教授,但苏卷卷实际是只叫兽!十六越想越不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冲回学校去看看儿
子有没有被禽兽给蹂 躏了。
大脚迈开,十六才跑出几步又回头看一眼怔住的肖缇,实在不放心把这纯洁的小鹿丢在路上,十六立即牵上肖缇,大拇
指比向前路,十六无限热血地说:“走,我们上学去!”
“唉!阿牛!”
肖缇被十六拖着,一路上磕动绊绊地奔跑,苦不堪言。
肖缇心想,这山里人实在太热血了。
第十章:晴天霹雳
教室门霍地拉开,蛮牛似的身影冲进来,不顾傻住的同学,直接冲到窗边一排桌子,那里并没有燕裘的身影。
这头牛正是燕十六,他现在那个叫心焦,赶忙摇了摇大早上就趴着补眠的同桌:“林安,林安,你有看见燕裘吗?”
短发女孩抬起脸,她血糖低,有下床气,这时候难掩愤怒,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紧紧胶在同桌身上,杀气腾腾。可惜
,燕十六根本不为所动,并非他迟钝,而是经年面对形形式式罪犯,小女生这点杀气还是有欠火候,气场不足,吓不着
他燕十六。
无惧于这张臭脸,十六全心关注儿子:“林安,燕裘回来了没有?”
林安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未成年小女孩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妩媚,她凝神注视山民小子,突然勾起唇角,睡意全消,眉
目间染上几分狡黠,她曲肘支脸,兴味地问:“怎么?你还怕见不着他?水牛,你怎么就知道关心燕裘,你是不是暗恋
他了?”
闻言,十六立即回过身去,果然见着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燕裘,他挑眉睐向林安,后者竟然不甚满意地嗤了一声。
这小女生……
“你找我?”
沉默片刻,燕裘轻声问,语调不高不低的,那一个叫淡漠。
听在十六耳中又是一次重击,可他还记得正事。余光子掠向班上同学们,大家都竖起耳朵偷听,林安兴致高昂,更别提
肖缇大眼睛里的担忧有多重。
一瞬间,十六冷静了,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球球的私隐,影响不好。
“我们到别的地方谈。”
风凛凛掠过,上课铃已经响起,被列为禁区的楼顶却有两道身影分立。
发丝覆脸,燕裘伸手轻轻拨开,目光始终不离充满阳光气息的瘦削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一般他不会理会无
聊的人或事,但现在他竟然会跟吴水牛上这里?或许在经历一夜无眠以后,他并不讨厌看到真情流露的关心,即使只是
来自一个不相关的人。是因为离开爸爸太久,太过寂寞了吗?燕裘自问,却无法找到答案。但即使因为寂寞,发泄口为
什么会是吴水牛呢?毕竟他陌生,别提肖缇,甚至比林安更不具资格,他为什么要挑这家伙呢?燕裘又问,依旧无法解
答,只好凝神注视着眼前人,希望能寻到合理的答案。
十六霍地回身,他本是做好心理准备,要跟儿子来一番青少年安全意识与性 教育的讲谈,不想这就一头闷进燕裘墨色
眼眸里,茫然与无助几乎将他溺毙,十六犹如中了定身咒,无法动弹。
燕裘只觉脸上微热,支了支眼镜掩饰不安,先发制人:“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十六如梦初醒,竟然把想好的台词都忘光了,只好支吾着说:“你……昨晚去苏卷卷那里了?”
“是呀。”燕裘并不隐瞒,将吴水牛震惊的神色看在眼中,他蹙紧了眉头,语气不善:“这跟你没关系吧?不要再管我
的事。”
“没关系?”一道电流自脚底下攀升,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十六只觉全身毛孔贲张,汗毛都炸起来了。搁在身侧的拳头
掐紧,他抑制住揪着燕裘衣襟重重晃几下的冲动,难掩激动地咆哮:“不管你?我怎能不管你?那个苏卷卷不是善茬,
一看就是吃人不吐骨的老狐狸,你怎么还要撞上去?!你以为这种人物能真心帮你?那丫根本是八月的丝瓜,黑心的,
他今天丢出一根萝卜,就要钓回一窝兔子!你怎么看不开地硬去招惹他?!”
即使燕裘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事,却无法反驳吴水牛观点,而且面对这样义愤的人,他只想笑。于是燕裘是真的笑了
,有些无奈,有些哀伤,还有更多的自嘲:“吴水牛,我以为你从山里出来,会比较单纯。”
“单纯个屁。”十六气得语无伦次:“老子见识这种奸角的机会多去了,燕裘,你不要再靠近苏奕雷。”
“不行。”语气淡漠,态度也是不容置喙。
十六气得差点要直接蹦下楼去,他掐紧的拳头不断地挥舞,激动得手足无措:“燕裘,你脑袋长后跟上了?!你到底在
想什么?!跳级,交坏朋友,故意犯险,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他能由得你犯傻吗?”
如果说燕裘足够冷静,那么燕十六就是让他不冷静的唯一突破点,此时燕裘胸膛重重起伏,他冷冷地笑,表现出足够的
嘲弄:“他不知道,他当然不会知道,他躺在坟墓里。吴水牛,我不知道你有何居心,但如果阮哥有交代你照顾我,那
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不管他安的什么心,代我转告他——与其费心思在我身上,不如努力抓到凶手。”
说罢,燕裘甚至连看也不看吴水牛一眼,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当指尖触到门把,强横的蛮力却一举将他拉回去,他蹙眉
迎向愤怒的注视,拳头渐渐捏紧,身体犹如钢筋编织般绷紧。
气氛剑张弩拔,一触即发。
燕十六怒视燕裘,然而接触到镜片后头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墨色眼珠子,对方剧烈的脉动自掌心传递,他却渐渐地冷静下
来,胸膛内郁结的怒意也随着深长呼吸渐渐消弭。
这是他的儿子,燕十六想,要是别人,他可以先动手后说话,但他的儿子不成,燕裘从来不会向强权低头,要让他服,
就必须是心悦诚服。
“我……”
“嗯?”燕裘眉头蹙得更紧,不理解为何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一下子就蔫下来了。
“……请你吃冰淇淋。”
“赫?”
十六不等燕裘反应,拉着人就走。
正是上课时候,教学楼内鸦雀无声,十六猫着腰,燕裘无语地跟在后头,两个人迅速走出大楼,往停车场方向赶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