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水牛一旦下了决定,意志就跟钢铁一样坚硬,他重复自我催眠,一边念叨着‘冷静’一边剁肉饼。
冷静冷静冷静……哚哚哚哚哚哚……我靠,长这么大没试过被公主抱。
菜刀差点破开了砧板,等水牛回过神来,肉沫变成了肉酱。他愣了愣,干脆切些蔬菜和着一起蒸,再把肖缇给的汤热上
,一菜一汤家常便饭就弄好了。
餐具摆好,饭菜上了桌,水牛立即喊上厅外两个吃饭。
眼见两个人互瞪着往这边走,水牛心中豁然开朗——看,谁也没把刚才那当一回事,果真是多疑了。
走近餐桌落坐,苏奕雷一眼扫过桌上唯一一般蒸肉饼,懵了。
这另两个都注意到,但水牛首先冲口而出:“只有这个,吃不吃?”
苏奕雷回过神来,神情古怪地睐了水牛一眼,默不作声地夹起一块肉饼送进嘴里咀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阮元沛瞄上一眼,没说话。
见苏奕雷识相,水牛自然不多话,也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吃起来,一时间饭桌上除了碗筷磕碰的微响,就没有别的声音。
一顿饭下来,实在不花多少时间,水牛收拾碗筷的时候,苏奕雷没有动,突然就冒出一句:“这味道,倒跟外婆做的很
像。”
水牛呆了呆,阮元沛也眯起眼睛,而阮元沛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沉思。
吴水牛底子里还是燕十六,他跟阮元沛儿时混在一起,串着门子吃饭的事经常有,他倒是不记得卷卷奶奶做的饭菜味道
怎么样,不过,也是家常菜就对了。
“是吗?你奶奶是农村人吧?反正我是大山里出来的,也就会做这种粗茶淡饭啦。”水牛随意忽悠上一句。
苏奕雷轻点头,突然勾唇淡笑:“吴水牛,我雇你做饭,怎么样?”
“嘎?”
阮元沛轻轻敲着桌面,表现得冷静,眼睛却忍不住往小子那边看。
总算回过神来,吴水牛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他立即转身走去,没多久就在两名男士的注视下拎着一张小卡片回来,他豪
迈地将卡片拍到苏奕雷身前桌面上,咧嘴露齿却是皮笑肉不笑:“这家外卖快餐店,十块钱的盒饭,就是这种味道,一
个电话搞定。”
苏奕雷瞪着这张卡片,那眼神像看见它张开一对角来似地离奇,最后他似乎弄清楚吴水牛的意思,一张脸立即垮了:“
要你亲手做的,才对我的病情有帮助。”
水牛嗤了一声,他跟什么流氓混混‘交流’的经验要数起来,比新华字典还要厚,这是拿矫还是事实,他还不会判断吗
?
“你觉得燕十六听了这话就会乖乖帮你做饭吗?”
苏奕雷一愕,想到那家伙,唇角抽了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那表情别提有多憋屈。
阮元沛噗嗤一声,掩脸侧过身去,肩膀不住耸动。
苏奕雷的脸立即黑了,提起手杖抽过去,却被那大手一捞就压在桌面上,抽也抽不掉。
那两个人在僵持,水牛干脆自个擦碗去,期间移动电话响起,他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立即接起来,因为显示是燕裘。
“球球?”
[这么晚还没有来?都在等你。]
旁边传来林安凉凉的揶揄:[就你在心急吧?]
肖缇无奈的低唤:[林安……]
听得小伙伴们这样的谈话,水牛不禁咧开嘴灿笑:“嗯,有些事担搁了,见面再说,我马上就来。”
挂上电话,后面两个人都听出端倪。
阮元沛知道小子是在为了奥林匹克竞赛而补立,便轻点头:“去收拾,我送你过去。”
“好。”吴水牛会心一笑,匆匆跑回房间去。
苏奕雷终于抽回手杖,他推开椅子,看了看吴水牛离开的方向,又转眸向阮元沛:“我刚才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
行动开始以后,吴水牛留在你身边还安全吗?考虑我的建议吧,罗伯特那边的人手,比你想象中充足,很安全。”
阮元沛抿了抿唇,心中不断强调着吴水牛其实是燕十六的事实,说服自己不用操这心,眉头却皱紧了,他烦地回话:“
他的事,我自会安排,你只管配合好就行。”
见阮元沛不领情,苏奕雷眼神又冷了几分,但不再说话,只是拄着拐杖往外走。开了门,门外赫然是司机,还有保镖方
宇鹏和萧迪迪,他们也不罗嗦,只对跟到门外来的阮元沛点点头,就默默护送苏奕雷离开。
水牛出来,看见苏奕雷不在了,也没有问,率先往外走:“走了,大夫人。”
阮元沛淡笑,跟上少年人。
第三十五章:跟我走
车子到达燕家宅子,少年人匆匆从副驾座出去,绕过车头往屋里跑。
阮元沛还是喊住了他:“小子。”
“嗯?”水牛正急着与儿子见面,脚下不断原地小跑,仅仅回头投给疑惑眼神:“什么?”
阮元沛稍顿,这才轻招手让他过去。
水牛满脸困惑,但见大夫人表情严肃,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就跑回去探身车窗前。
“怎么啦?”
他们的距离那么贴近,阮元沛硬生生地愣住了,他轻舔略略火热干涩的唇,硬将目光从立体五官上剥离,握紧方向盘的
指节泛白,好一会才说:“最近,黑狗那案子有进展,队里正在行动,你……是我的亲属,小心注意安全,好吗?”
“啊?”吴水牛巴巴地眨着眼睛,立即明白他该注意什么,不禁低喃:“那个大萝卜其实是国际刑警,对吧?”
“你!”说意外,阮元沛其实并不感到太过意外,毕竟想到这是燕十六,他没法不释怀,便笑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
“之前还在猜,刚刚就确认了。”水牛撇撇唇,知道这三个人瞒着他与国际刑警合作办案,心里别提有多郁闷,更加恼
火,他双手撑着车窗探身挨近车中人,低声问:“那你准备向我坦白吗?案情什么的,所有的事。”
面对少年人炯炯目光,阮元沛悄悄往后让了让,苦笑轻叹:“你现在只是吴水牛,一名高中生,不必管这事,只要小心
安全就好。必要时,我会派人保护你。”
提起这茬,水牛大为不满,他扣着车门,硬把这车子推得晃了晃:“那你们又让球球加入?!他才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
!”
随着车子微晃,阮元沛表情无奈:“你放心,他也不会再管这事,之前只是苏奕雷为了透过燕裘接触我,才与他有了交
集,现在他已经功成身退,你也要注意对这事保密,好吗?”
保密这一点,水牛自然明白,可他还是心中不忿,还有更多的担忧:“既然苏卷卷参与其中,那是跟苏家也脱不了关系
咯?虽然我不清楚事情真相,但这背后涉及某些官员,再加上苏家这B市的商界大头,你现在挑事就等于成了活靶子。
”
听出话中关心之情,阮元沛真心微笑:“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哼,悠着点,可别步上老子后尘,到时候你若变成一小学生,我还真不知道该去投靠谁呢,扛大包可缴不起学费呐!
”
阮元沛微怔,而后笑骂:“去,这种事你也拿来起玩笑?”
“切,你不看看我现在?大有可能哦。”
吴水牛笑嘻嘻地说着,哪见得半分认真?但阮元沛却知道这是燕十六另类的关心方式,真真假假,玩笑也不能真的只当
玩笑。他伸手搓一把探进车窗内的小平头,最近养成了这习惯,不可否认这颗小平头手感很好,一搓,心情就变好了。
“嗯,我会小心,给你的塑料手枪还有带着?”
“有。”
“收好吧,遇到危险……你会知道怎么做。”阮元沛
“当然,我是谁?燕十六哦,你还是多替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担心吧。”
话罢,少年人扬颌,别提有多嚣张。
阮元沛失笑,不得不承认,这样张扬的个性让他神往。他不禁想,如果能够保持亲密,保持同居,他也就满足了。这般
想来,是不是就因为太寂寞才想将这小子拴在身边呢?可是任阮元沛再怎么努力思索,结果还是大海捞针,摸不着头绪
。
“大夫人?”见他发愣,吴水牛挠挠脑门,眉头皱紧了:“喂,你怎么总是走神?”
一激灵,阮元沛回过神来,听了这抱怨,也不知怎样回话,只好轻叹驱赶:“好了,燕裘不是在等你?去吧。”
提及燕裘,水牛直起身看看宅子,又回头看看车里人,后者轻轻扬手示意,就驱动车子离开了。直至车子拐进转角处,
吴水牛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听不见了,他才磨磨蹭蹭地转身去按响门铃。
大门被打开,赫然是林安,短发女孩随口招呼水牛入内,那老实不客气的模样俨然将燕宅当成她家的了。
“快进来,燕裘坚持要等你到了才吃饭,可把老娘饿死了。”
“……你们不用等我啦。”水牛被拽着走,忍不住给这小女孩送上一颗大大的白眼,出口教训:“喂喂,林安,你是女
孩子好不好?别老对男生动手动脚的,就是你没有那个心,别人见着了也要影响不好。”
林安顿住脚步,挑眉睐向这山民小子,嗤笑:“我说少年,你怎么总是老气横秋呢?甭操心,姐还看不上你呢。”
吴水牛无言以对,他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郁闷好,他干脆不多话了,大步越过林安,首先走进屋里。
“球球,肖缇,我来了。”
那两个人正在把菜上桌,见了来人,立即挂起笑脸。
“你来了?正好赶上吃饭。”肖缇端着菜,一派贤良煮夫状。
水牛看得好不感慨,他感觉就是要搞同性恋也得找肖缇这种才舒心,多好的人呀,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如果是这样的儿
媳妇,他倒能够接受。
这般想着,目光又移向另一人。
燕裘正在摆放碗筷,他脸带微笑,柔声说:“先去洗手吧,马上就好。”
说来奇怪,原本燕十六那不拘小节的性格总是大而化之,关心儿子倒会,但是细节至礼教类的,他实在传授得不多,可
燕裘就不知从哪来的良好教养,总是反过来教老子该注意什么,例如这餐桌礼仪之类。
眼见这人杵在那里,燕裘失笑,提醒:“别发愣,饭菜要凉了。”
“哦!”
水牛回过神来,迅速钻进盥洗室去,用洗手液把手搓干净,再出来,大家已经落座,他连忙赶过去,然后大家一违犯开
餐。即使刚才已经吃过,这时候水牛却不敢提起,免得糟蹋了小朋友们一番心意,乖乖陪着大家吃。饭后又吃了球球亲
手削的一只苹果,水牛实在吃撑了,抚着肚皮躺在沙发上懒得动作,意外地,林安竟然主动去擦碗,照她的意思是不当
白吃,所以付出一点劳动力。
说是补习,也不是空谈,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三个学生连带一名补习老师进行漫长的习题搏斗。三人趴在桌面上挠头皮
揪头发,努力做习题,燕裘则一手参考书细细地看,一手偶尔支支眼镜,再给另三人稍微提点,倒有一派学究风范。
三个小时下来,水牛自觉这比他埋伏犯人三天三夜更加难熬,等休息时间到,立即嗷嗷叫着躺平了。
“靠,累死了。”
“姐要脑残了!!去他X的数理化。”林安呼啸着奔向冰箱找果汁零食,霸占PS2去。
听着扩音器里传出惨叫,配上那折磨按键的声音和林安的奸笑,水牛严重黑线了一把。这台PS2是当初他听朱飞说时下
年轻人都爱的这玩意,才特地买来送给儿子的,哪想球球倒不怎么玩,现在给这小妮子玩去了。
“你们要喝什么?我去弄。”肖缇轻声问。
“果汁。”
“一样。”
大眼同学轻点头,转身进厨房去了。
水牛看在眼里,心动不如行动,立即转头嘻皮笑脸地对向着儿子,说:“球球,肖缇真好,对吧?”
闻言,燕裘睨上吴水牛一眼,漫不经心地应和:“嗯。”
“谁要跟他谈朋友,肯定有福气。”
“是呢。”
“你说他是不是同性恋呢?”
“不是。”
看儿子不甚积极的态度,水牛撇撇唇,突然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他立即捉起儿子的手晃了晃:“我有事跟你商量,到
楼上去谈,好么?”
“嗯。”燕裘也不细问,轻点头就率先往楼上走。
水牛跟上去,进了书房,他才阖上门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却在开口时才意识到不知该怎样开口,至少关于苏奕雷病情
的问题,还有关于国际刑警的问题,他没有半点立场过问。吴水牛僵住了,燕裘也由得他去,径自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相
册,不紧不慢地翻阅起来。
吴水牛挣扎也挣扎够了,再说对面那是谁?亲亲儿子,又不是
哪个罪犯,犯得着打心理战么?他决定采取直接行动:“球球,你一直在帮苏卷卷治病吗?”
翻页的手顿住,燕裘猛然抬首,凝望的眼神充满错愕,不消一刻又沉寂下来,他默然注视吴水牛,心思百转。
水牛手心冒了汗,一边搓着手,一边展开话题:“咳咳,嗯,原来你就是在帮他治病,整得我还误会你们之间的关系,
早说嘛。”
然而燕裘仍未应答,他凝神沉思,突然拉起吴水牛:“跟我走。”
“咦?”跳跃性进展让吴水牛有些应接不暇,他被拉着走,困惑地问:“去哪?”
燕裘不语,直至将人推上计程车,才报出地址:“西郊陵园。”
“咦?去那干什么?”水牛寒毛直竖,他有不祥预感。
燕裘淡笑,那温文尔雅气质叫人不自觉放松警戒,主动亲近,然而他那薄薄的唇张阖,说出那话堪比晴天霹雳。
“去给我爸扫墓。”
吴水牛一张嘴成了O型,他要去给自己扫墓,这该有什么感想呢?他现在很想打电话跟大夫人分享这世纪大笑话。
“在想什么?”燕裘轻声问。
如果吴水牛不是正在发愣,他大概不会忽略燕裘脸上一闪而过的,那充满恶作剧味道的奸狡笑容。
想什么?
吴水牛虚笑:“我在想,如果那儿环境不错,就预订一块地。”或许可以考虑立即挖个坑躺下去。
燕裘眨眨眼睛,突然扶额失笑。
水牛郁闷地睇着这被手掌遮住的笑靥,嘀咕:“干什么?我这笑话不好笑吗?假笑个什么劲?”
他生的儿子,这点小动作他能不清楚么?还遮个什么劲呢?水牛心中犯嘀咕。
笑声骤歇,燕裘抬起脸,镜片后那双眼睛一片清明,果然不见半分笑意。
他抬掌:“手。”
水牛直觉就把手搭上去,而后惊觉这反应就跟犬科动物无异,一双眼睛都瞪得快要脱窗了,狠狠粘在燕裘身上。
燕裘握住这骨节分明略显粗糙的手,眼里终于真正有了笑意:“乖。”
靠!儿子,你变异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
吴水牛要郁闷死了,就是不能拿儿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