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悄然无声的打在指节上,这让他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情绪,哑声安慰着:“是我不对,别哭了。”
苍白的脸,蹙紧的眉,黑曜石般的眸子被泪水洗得彻底,在逆光中依旧灼灼生辉,唇边被咬破了,从细小的伤口处透出
一丝红,深得刺眼。
林默瞳孔一缩,拇指缓缓抹了上去,可还没划至嘴角,车窗就被人敲响了。
他不由收回神智,暗骂自己刚刚不顾场合的忘情,瞬间整理好杂乱的情绪,按下玻璃——果然在意料之中,窗外是齐天
寰放大的笑脸。
不过那笑容在看到车里的情景时,微微停滞了一下。
其实被林默咬了肩膀,唐澈倒真不至于疼得哭出来。
主要是一整天的混乱和窘迫实在是让他身心俱疲,本来就在临界点上崩成一根弦,林默这一口,只不过是崩溃前的最后
一下罢了。
对此唐澈觉得十分丢人,所以余光在瞥见窗外的身影时,就一头扎到林默肩上,打死都不肯抬头让那家伙看到。
这动作恰巧符合了林默的心思,他右手迅速的从对方衬衫下摆探入,火热的掌心贴着光滑的皮肤,径直压住他僵硬的背
,左手才慢条斯理的摇下车窗。
“有什么事吗?”林默看着来人,表情有点寒。
齐天寰第一眼就扫到了唐澈肩头上还带着齿痕和血丝的痕迹,此刻看了看两人此刻暧昧煽情的姿势,不由打哈哈: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突然想起关于那药的事,本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可追出来一看居然还在,哈哈,林默你……你
也真下得了手,瞧把人折腾得也太惨了吧!”
林默抬手将唐澈的衬衫往上提了提,盖住那一片狼藉的伤口,慢悠悠的说:“犯了错,自然要罚。”
齐天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那我的解药想必是派不上用场了,那药保证他在12小时之内动
弹不得,应该够你调教的。”
他晃了晃瓶子,当真就这么收了回去。
“这么说来,还要多谢了。”林默也不阻拦,淡淡颔首。
药?
若不是这该死的药,我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唐澈的眼中射出了凶狠的目光,如果他能动,恐怕会一下子跳起来去夺药,可惜他动不了。原本把希望寄托于林默身上
,没想到这家伙不但没拿,还一脸无所谓的冲凶手道谢,气得唐澈眼前一黑,张口就去咬他的肩膀,可惜牙齿在对方的
衬衫上打了滑,人没咬到不说,这齿合碰撞之声倒是格外清晰!
齐天寰听见了,忍不住扬起眉。
林默自然也听见了,心中暗笑这小东西居然敢咬他,但脸色却变得铁青,眸中也汹涌着隐隐的杀气。
齐天寰见状后退一步,建议道:“先回去吧,有些事在车里做……终归不太方便。”
唐澈恶狠狠的鄙视他思想的龌龊,忽听林默低沉的说“也好”,顿时心中吐血欲哭无泪。
林默说完后就摇上玻璃,把唐澈往边上座位一放就踩下油门,在狭小的道路上几乎开出云霄飞车的架势。那几个保镖也
急忙上了各自的车,面无表情的追上来。
齐天寰站在街头收了笑,微眯着眼睛注视他们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居然真的喜欢男人,这可不行……”
林默飞驰了一段,突然减了速,左拐右拐的转到一片空地上缓缓停了下来。这里没有路灯,旁边是绿化的很整齐的矮树
,在夜色中乌黑一片。
他转过脸看着唐澈,后者早就安静下来,正斜着视线跟他对视。
突然林默探身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怎么样?很刺激吧?”
“一个个演技好到可以去争奥斯卡了!”唐澈气鼓鼓的评价,他的肩膀虽然不流血了,但一直都很疼。
林默笑了笑,换了个舒服的姿态仰在座位里,一只胳膊压在脸上,静静的呼吸。保镖们的车也陆续赶到了,停在他们后
面,几个人下来站在死角上,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良久后,林默低声说了一句话。
“唐澈,这就是我的世界。”
16.
这场风波就这么落了幕,林默凌晨抱着人回到家,门一开就蹿过来一道人影,苦苦等待的唐楚先是一愣,看见他怀里的
人虚弱无力的样子时瞬间红了眼,扑过来一拳挥向林默,嘴里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默自然不会被他打到,在悠闲躲避间顺势拽开唐澈松松垮垮的衬衣,故意露出他肩头上血红刺眼的齿痕,这举动让唐
澈哭笑不得。
齐天寰说12个小时之内动弹不得,林默便索性喂了他安眠的药物,时间把握的很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唐澈活
动了一下手指,感觉力气丝丝缕缕回到体内,不由深深吐出一口闷气,心想这生活总算是能自理了。
他这边一动,趴在床边的人也被惊醒了。唐楚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下,“蹭”得跳起来叫道:“你
感觉怎么样!能动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唐澈怀疑昨天自己那一巴掌是不是把他抽傻了,警惕的看了半晌,望了望四周,声音沙哑的问道:“林默呢?”
“你管他做什么!被咬了一口还嫌不够是不是!自虐啊你!”这一下倒是恢复了些唐楚应有的架势,眼睛凶狠的瞪着他
。
唐澈轻笑了一下,撑住身子想要坐起,唐楚见了连忙过来扶他,动作温柔的让他心惊胆颤了半天。
药物很纯,没有任何副作用。
唐澈下床走了两圈觉得肚子饿了,便打电话叫了外卖,期间唐楚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像极了某
种面目凶悍却性子温和的大型犬。唐澈暗自失笑,心里对他的火气也减少了几分。
“你昨天说的话……不是认真的吧?”吃饭时唐楚扒拉着米粒,小声问道。
“哪句话?”唐澈咽下饭,明知故问。
唐楚恨恨的瞪着他默不作声,半晌垂头继续吃饭,平日桀骜不驯的短发由于没有打理的缘故,都耷拉下来。唐澈也保持
着严肃的表情填饱肚子,餐盒直接丢进垃圾桶里,留下忧心忡忡的对方回屋查资料去了。
经过酒吧事件那么一闹,唐澈的心情倒反而顺畅了些,他本就不是整日泡在烦恼中无法自拔的人,更何况还有自己的生
活要过,若对事过于认真,对自己是困扰,在他人眼中,更是矫情了。
那日之后仿佛一切都平静下来,樊明睿继续他的律师生涯,唐澈跟他的科研小组昏天黑地的调资料写报告,林默依旧在
两个世界中来回穿梭,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唐楚则是赖在C市,任凭唐澈明示暗示得打眼色,就是死活不肯走。
樊明睿没有对那天在校园中的偶遇做出解释,只是有一次恍若不经意的问道:“你似乎对我身边出现这么个女人,一点
也不惊讶。”
那是在街角新开的冰点店里,唐澈用叉子从船型的三色球冰激凌中挑出切成片状的猕猴桃一口一口吃掉,听到这话不由
停住,抬头对上樊明睿若有所思的目光,笑了笑。
“我确实不惊讶。”他舔了舔唇,道,“只许她从伯母那里听说过我,就不许我也知道她吗?”
樊明睿挑起眉:“谁告诉你的?”
“嘿嘿,这世界公平的很!”唐澈故弄玄虚的感慨一把,“上次去你家时,伯母拉着我聊了一下午,还特地问我知不知
道她。”
樊明睿的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起来,他并不知道母亲对唐澈说过那些。
“呵呵,看她老人家那么高兴,我没敢说我不知道,糊弄了两句就瞒过去了,不过你也真是,都在一起那么……久了,
也不跟我说。”虽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说到最后,嗓子还是有些发紧。
“看来我妈是都告诉你了。”樊明睿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
唐澈比他笑得还苦涩,心想还不止这些,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那一下午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折磨,樊母的每一句话都跟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插在他的心口,疼得眼前发晕,但嘴里还
得附和着老太太,陪她一起乐呵呵的憧憬着有儿媳妇的美好未来。
如花美眷,儿孙满堂——樊明睿,父母期盼你做的事情,你何时令他们失望过?
你不会,也不能。
冰点店虽然刚开业不久,但因为装修的典雅中又不失可爱,所以不仅吸引了许多情侣来这里你侬我侬,还有很多结伴的
女孩子前来上网聊天。
樊明睿和唐澈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个支着下巴搅拌着手里的黑咖啡,另一个头也不抬的对着三色香蕉船大快朵颐。好
在俩人都对周围讶异的目光有了免疫,樊明睿只看着唐澈,唐澈则是只盯着盘子和菜单。
“男生喜欢吃甜品有这么奇怪吗?”他嘀嘀咕咕道。
“因为现在很多女生都不爱吃了。”樊明睿轻笑,他到不介意男生吃甜品,只是若放着唐澈自己来这种店里,恐怕要吃
出胃病来的。
“是不敢吃吧?”
“也是,顾文晴就属于不敢吃。”
唐澈手上一顿,咬了咬勺子说:“喂,你平时就这么叫她?顾文晴?”
上次他在酒吧里其实是听见了的,只是心一横没有回头去打招呼,连洛华都称呼“阿晴”了,樊明睿更不应该叫的那么
正经,顾文晴顾文晴,连名带姓的,哪个女人受得了!
“不然应该怎么叫?”樊明睿微笑着问。
“文晴啦,阿晴啦,晴晴啦,小晴啦……反正是跟亲近的人的叫法!”唐澈举了几个例子,却把自己搞到寒得不行。
“跟亲近的人还要换种叫法啊……”樊明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突然戏谑的看着他,“阿澈、澈澈、小澈……”
“我是男生,不一样的!”唐澈指尖一抖,慌忙定了神喊回去。只有心脏的跳动频率还在加剧,倒不是这几个称呼真那
么煽情,只不过对方在这种语境下叫他,会让他产生错觉。
明知道是错觉还是会想入非非,这就是暗恋的悲哀。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冰点店门前“开业特价”的招牌都给摘了回去,事务所半年前结的案子中有一个被人再次上诉,
樊明睿为此要去外市出差,唐澈听说后摸着下巴想了想,干脆的在网上买了一张回A市的机票。
唐楚听后大怒,他这一阵收敛的脾气在那一刻又全部爆发了出来,唐澈任他在外面又骂又摔,毫不理会。
机票与樊明睿出差是同一天,唐澈为了省事省时,想一天可以先后送两个人就这么订了。那一日天高云淡,唐澈带着黑
着脸不情愿的弟弟来到机场,樊明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拉着行李箱,光鲜亮丽的站在大厅里,看见他们招了招手。
“别误会,这不是给你的。”见樊明睿对自己手里拎的一箱薯片发愣,唐澈往后一指,解释道,“是给这位带回去的,
他非说咱们这里的薯片比A市的好吃。”
唐楚心中喷出一口血,这只是他不想走而随便找的借口,谁都知道是胡搅蛮缠,可唐澈第二天竟然从超市拉回一箱薯片
,噎得他哑口无言。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樊明睿在播音员亲切的声音中踏入了登机口,身影刚刚消失不见,唐澈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差点跌倒在地,幸好唐楚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才站稳。两人一起谴责的瞪向那个鲁莽的人。
“啊!还是来晚了!”那人弯腰撑在膝盖上急急的喘着气,额角还带着汗,脸色也涨得通红,明显是一副飞奔而来的样
子。
唐澈舒缓了眉头,叹息着附和一句:“是啊,刚刚走。”
顾文晴直起身,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擦汗,跺了跺脚上的7cm的高跟鞋,一脸懊恼:“都怪它,跑起来慢死了!”说着转
向唐澈,精致的妆容并没有被汗水弄花,反而红润的脸颊将她的笑脸衬托得更加漂亮,她一个个点过去,声音清脆:“
你是唐澈,你是唐楚,我没记错吧?”
平心而论,顾文晴这种女人,换上休闲装就青春靓丽,换上礼服就雍容华贵,一双乌黑的杏眼在笑起来时好似吸进了空
气中的光,成熟美丽,闪烁动人。再加上她的家事背景——C市XX医院院长的女儿,哪个做母亲的看了这样的准儿媳,
怕都是要夸到天上去的!
“你们俩一起来送明睿的?”顾文晴问。
“恩,然后顺道再把我弟弟送走。”唐澈扬了扬下巴,唐楚在一旁重重冷哼着。
“你们……关系真好。”顾文晴左右看看,笑了笑 。
唐楚本来就一肚子怨气,又不敢再冲某人发火,正愁找不到泄恨对象,此刻眯起眼睛甩出一句话砸向顾文晴:“怎么?
樊哥对你不好?”
唐澈一巴掌按在他脑袋上压低他的头,对顾文晴抱歉的笑笑:“他说话不经大脑,别理他。”
顾文晴上次见唐楚时觉得他是一个傲世轻物的少年,对任何人都面带嘲讽、不屑一顾,然而唐澈刚刚这一掌拍上去,居
然没见他跳起来还击,着实让她暗自惊异,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唐楚的话,连忙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她凑近唐澈问道:
“等下……你有事吗?”
“嗯?”
“我想跟你聊一聊。”
顾文晴是开车来的,送走不情不愿的唐楚后,她几乎是一路压着唐澈的胳膊,把人塞进车里扬长而去的。离机场不远处
有个咖啡屋,深棕木质的装饰风格让唐澈瞬间想到了U-night,不过自那一晚后,他已经发誓轻易不碰酒了。
俩人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点了两杯蓝山咖啡,顾文晴垂着头轻轻晃动着小巧的玉色瓷杯,她背后有一株茂盛的散尾
葵,光滑的茎干被一节橙黄丝带捆绑住,嫩绿色的细长叶片上呈显出环状的纹理,唐楚盯着它看了两眼才移开目光。
“这次我找你,主要是想问问有关明睿的事……”顾文晴先开了口。
唐澈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不会比你多。”也不应该比你多,后一句话他没有讲出口。
顾文晴放下杯子,目光有些哀怨,“听说你们关系最好,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对以前的女朋友也这
样……”
“也哪样?也不冷不热?”顾文晴表面看完全是个豁达直率的女人,谁知道在对待情感方面也是这般患得患失,唐澈听
她说时面色已经带出了些冷意,掩饰的咳嗽了一声,才稳住情绪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究竟是如何相处的,
但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能让樊明睿陪同一起去游乐场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这是他跟你说的吗?陪我去游乐场?”顾文晴眼前一亮。
唐澈轻抿了口咖啡,皱着眉头缓冲着嘴里的苦涩,没有回答。
这自然不是樊明睿说的,是樊母那日在聊天时特地找出了二人逛游乐场的照片拿给他看的。
那也是唐澈第一次见到顾文晴,娇小美丽的女子举着一支赠发的米老鼠气球,站在英俊高大的男子身边明媚的笑着。而
且拍照的时间恰巧与他回A市给父亲过生日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