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严鸨头被我制住,纷纷停下手,我扫了一眼,那里面有离家另外三个兄弟和其他一些帮众,这些人素质虽比梁武歌那伙人好,但风夜那些虎贲军毕竟训练有素,打起群架来恐怕还稍占上风,所以黑龙帮也没占什么便宜。
我对严鸨头道:“严堂主,你我的恩怨可是颇深呢。我本想看在当初你没马上将怜玉交给宁之游的份上,饶你一命,没想到你又劫持了香茹,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吗?!”
严鸨头却是个嘴硬的家伙,说道:“洛天雅,你既已将韩香茹救出来,想来已经见过帮主了,既然宁之游是我们帮主,我怎么会不舍得将怜玉送与他?哼哼,你还真是天真呢,那时是帮主让我等的,等圣上回洛阳无暇上朝的日子,帮主便有时间看住怜玉了。”
我此时才明白,原来这才是事实真相,鸣玉他们都被骗了。连妓馆相公都要骗的人,还是人吗?
想到这我怒火中烧,用力掐住严鸨头的脖子:“姓严的,我今日若不杀你就对不起怜玉,对不起鸣玉!”
严鸨头脸紫涨着艰难的道:“洛天雅,你别嚣张,今日你就算是将我杀了,帮主也定会想办法对付你的!”
我冷笑:“宁之游生死未卜,他还有什么办法对付我?!”
“什么?你打伤了帮主?!”严鸨头倏然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我。看他这反应我才知道今日当真侥幸,若不是红轩偷袭,想伤宁之游恐怕还真不太容易。
“那又怎样?宁之游本就该死!姓严的,别废话了!怜玉在下面寂寞的紧,你去陪他吧!”
我看着严鸨头眼中的惊恐,手上一点点使力,捏碎了他的喉咙!
松开手,严鸨头的尸身便瘫软在我脚边,风夜等人已趁势将其余那些人拿下了。
我走到河边使劲洗着自己的手,可是越洗越红,越洗越脏。
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双眼,绝望,无助,愤恨,很多情绪最后变成空洞,第一次感觉一条生命在手中消失,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也是条生命,我到底怎么了?!
使劲搓着手,脑子里一片混沌,一直到风夜在身后叫我,我才停止。
站起身,我问风夜:“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等我摸清楚情况吗?”
风夜道:“属下担心公子有麻烦,逼问了离魅黑龙帮分堂的位置,便赶来相帮,正巧在码头碰上这伙人。属下想这次离家四鬼缺了离魅,功力定然大打折扣,便出手与他们打了起来。”
我点点头去看香茹情况,红轩一直照看她倒也平安无事。
于是我用袖子垫了手,将香茹抱起来,上了风夜等人的船。
我转过头对红轩说:“红轩,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可认得你,你不是长吉公主的人吗?今天这演的是哪一出?你若想跟我说说,就上船来吧。”
红轩想了想,说道:“也好,红轩也正想知道公子为何会认得我。”便抬腿上了船。
我对风夜说:“黑龙帮帮主便是大驸马宁之游,他受了重伤在泗州城分堂里,你快带人去看看,斩草除根,我不想让他活着!另外泗州城分堂你干脆请五哥给端了,别给黑龙帮留下。”
风夜领命去了,剩了个船夫帮我们撑船。
我此时才坐下来跟红轩说话。
“红轩,我叫洛天雅,曾潜入驸马府要挟长吉公主,在公主的床上见过你。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对宁之游出手?”
红轩闻言惊道:“你就是那日要挟公主之人?我那日差点死在你手上!”
我干笑两声:“洛某当时点穴手法不纯熟,力度控制不好,见谅见谅!”
红轩这才说:“公主那日醒来之后便满城找你,可是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找了几日找不到,请宁之游帮忙追查。结果宁之游推说查不到,就将此事搁下了。”
我奇道:“为什么他会不查了?”
红轩撇撇嘴:“你去要挟公主,他恨不得你能将公主杀了,为什么要查你?”
嘿,这夫妻两人还真有意思!“那你又为什么去杀宁之游?”
于是红轩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红轩的父亲是个船工,在运河上帮人拉纤摇橹,可是突然莫名其妙死了。十五岁的红轩跑出来找害死他父亲的人,最终确定是宁之游。
其实事情很简单,宁之游路过运河之时让他父亲拉了一段纤绳,他父亲也不知怎么弄的将水花溅到了宁之游身上,宁之游一怒之下将他父亲杀了。
后来红轩知道了此事,便跑到长安找宁之游报仇,可他小小年纪又不会武功,根本连驸马府都进不了。
最后红轩被驸马府的人打了出来,扔在当街差点断了气,幸好有个终南山的道士路过救了他,将他带到了山上。
玉柱宫掌门天枢道长看红轩倒也是块好料,便叫他拜在阳明门下,教他练功。
红轩在山上呆了四年,学了些本事,便急不可耐的跑下山报仇去了。
可他没想到宁之游的武功颇为厉害,一直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后来他听说宁之游好色,便想色诱宁之游,可是又听说长吉公主是个心狠手辣的妒妇,他要是色诱宁之游,恐怕还没等到报仇,便先让长吉公主给收拾了。
于是红轩想来想去,决定干脆接近长吉公主,再找机会下手。
然而他伺候了长吉公主很长时间,都没逮到下手的机会。
后来他发现宁之游突然有了个神秘的黑龙帮帮主身份,便想办法混了进来,每次宁之游出来他都会混进队伍。
总算在这次逮着我将宁之游打伤这么个好机会,便给了他背后一剑。
听到这我问道:“这么说你对黑龙帮颇为熟悉了?”
见红轩点头,我又问:“那么这黑龙帮是宁之游弄的?他为什么会弄了这么个帮派?”
红轩摇摇头:“这黑龙帮并不是宁之游起的,最初的帮主另有其人,不过后来交给宁之游罢了。”
我点点头:“那你可知黑龙帮的堂口都在什么地方?”
“黑龙帮在运河沿岸很多地方都有堂口,有些在城里,有些在城外。泗州城这个就在城里,还有些在城外荒郊野地的,大都十分隐蔽。”
“原来是这样,那红轩,你能不能帮风夜他们剿灭黑龙帮?”
红轩低头不语,半晌才说:“红轩想着报了大仇就回去山上给师父请罪的。“
“那个不忙,我与天枢掌门有些交情,你只说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红轩古怪的看着我,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对他笑笑说:“这个你放心,我曾在玉柱宫呆过几天,算是与天枢道长有过一段交情,有我作保,他仍会认你这个徒弟。”
红轩犹豫再三,想是觉得我没有骗他的必要,最终点了点头。
小船很快行至洪泽湖,将红轩交给了梁武歌,我自行撑着船回了淮阴。
抱着香茹飞奔回韩府,一家子人已经等在那了。
白志明最先跑上来看香茹情况。我安慰道:“她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又有些劳累,休息几天就好了。”说着将香茹抱回房里。
香茹一路上一直在哭。我将她放在床上安顿好:“香茹,你先睡会儿,我叫人给你弄些吃食。”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香茹在我身后叫住我:“天雅哥!”
我顿住脚步说道:“香茹,你先养好身子,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香茹一边哭一边说道:“天雅哥,对不起!”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抓着门框的手一用力,掰下一块木头。
将手里的木头扔掉,我说:“香茹,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天雅哥!”香茹大声喊住我。
我转过身看着她,香茹哭着说:“天雅哥,这件事不怨别人,都是香茹不好!”
我闭上眼睛不愿看她哭的样子,转过身:“香茹,你很好,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漂亮也很知书识礼,我一直都想娶你这么好的一个妻子。香茹,你放心,为了你的孩子,我不会将那人怎样,你好好养身子!”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白志明正在屋外急的乱转。我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说道:“白大哥,我去叫下人帮香茹弄点稀粥,她这几日没少吃苦,要好好将养将养,你帮我看着点她。”
白志明闻言慌乱的道:“不不,我去!”转身就要往厨房跑。
我在他身后说:“白大哥,天雅待你如何?”
白志明顿住脚步:“姑爷待我恩重如山。”
我说:“白大哥,香茹已有了身孕了。”
白志明瞬间僵直了身体,站在原地。我叹了口气:“白大哥,你快去厨房吧,咱们以后再说。”
白志明攥了攥拳头,颤声道:“天雅,对不起。”
“……白大哥,是什么时候的事?是……我不在那几天?”
白志明点点头。我想起那时乡下的花圃修好之后,白志明经常带香茹过去玩,后来香茹要跟我去扬州被我拒绝,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女人真的这么怕寂寞吗?不对,香茹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吗,一定是白志明强迫香茹的!
想到这我握紧了拳头:“白大哥,是你逼香茹的对不对?”
白志明开始发抖:“是,是我强了她,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求你别怪香茹。”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就这样对我?!”积压了很长时间的怒火一点点往上撞,我声色俱厉,眼看就要出手。
“天雅哥!”香茹趴跪在门口,扶着门框泪流满面的喊,“天雅哥,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求求你放过他!”
白志明见香茹跪在那,忙跑过去扶住她。香茹边哭边说:“天雅哥,香茹对不起你,他再不好,也是孩子的父亲,你看在孩子的面上,饶了他吧!”
我强自压住心中怒火,闭上眼不看他们,这两人这算是什么?!我咬了咬牙,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香茹,这是为什么?我对你们不好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最后实在压不住火气,声音竟有些变掉了。
可是那两人抱在一起哭,就是没人给我答案。
其实不需要答案我也明白,白志明正当壮年,香茹情窦初开,我在外奔忙终日不着家,那两人干柴烈火出了这等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我算什么?他们两人在我与香茹成亲之前便有了肌肤之亲,香茹竟不告诉我还跟我进了洞房?!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不再看那两人一眼,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转到前厅,看见韩子苏还坐在厅里揉着太阳穴,下人都散了,只有韩福在旁伺候着。这几日韩子苏明显老了许多,也多了很多白发。
我收拾好心情走到他身边说道:“岳父,香茹没事,您不必担心。”
韩子苏连头都没抬,点了点头道:“天雅,多亏你了。”
我说:“岳父您说哪里话,香茹是我娘子,将她救出来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韩子苏摇了摇头:“天雅,韩家对不起你。”
我勉强笑了笑:“您说什么呢。当初要不是您将我救下,天雅早就饿死路边了,哪有今天。再说,您将唯一的女儿许给了我这来路不明之人,怎么会对不起我呢?”
韩子苏抬起头看着我:“天雅,我是为了韩家的脸面着想,才急着要你娶了香茹。我原以为香茹嫁了你,一切都会变好,没想到……真是孽障!”
“岳父,您到底在说什么呀,香茹现在很好啊!”我仍旧保持着笑容。
“你不必替他们隐瞒了,天雅,我……对不起你!”
笑容僵在脸上,我蹙起眉头:“看来您早已知道了。”
韩子苏又低下头揉太阳穴:“我回来之时就见香茹他们……那时我想若你与香茹成亲,志明便会对香茹死心,便逼着香茹嫁了你,可你一不在家那两人就偷着去了乡下花圃,还致使香茹被抓!我……我真是愧对你啊!”
我面无表情的说:“岳父,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的话天雅不敢不听,只是您不该瞒我。而且岳父,香茹已有身孕了。”
韩子苏闻言倏然睁大眼:“当真?!”
我木着脸点点头。
“是……那人的?”
见我又点头,韩子苏气得浑身发抖,蓦地站起身,晃了晃,晕了过去。
我赶忙将他扶住,韩福也过来帮他扇风,我掐住他人中,他才悠悠转醒。我说道:“岳父,您不必如此,天雅不会将此事声张的,韩家的面子会保住的。”
韩子苏抓住我的手,说道:“天雅,韩家对不起你,你受委屈了!”
我看着韩子苏憔悴的面庞说道:“没有,韩家没有对不起我,当初那人是我弄来的,弄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岳父,天雅叫您一天岳父,您这辈子都是我岳父!天雅会给您养老送终的!至于那孩子,您愿意让他姓什么我都无所谓!”
韩子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跟韩福一起将他扶进房里歇着,韩福伺候着他躺下,才出了门来,跟我摇头叹气地说:“冤孽,冤孽啊!”
我说:“福伯,此事切不可声张,一切有我。”
韩福点了点头道:“姑爷,韩家上下全靠您了。”
当天晚上,我又跑去怜玉的小楼上喝酒,没想到一向好酒量的我竟然醉倒了。
果然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我迷迷糊糊的想着,跌跌撞撞进了卧房。
怜玉的卧房里有面铜镜,我一个踉跄跌在铜镜前面,抬头看了看镜中人苍白消瘦毫无生气的脸,自己指着他笑起来:“傻瓜,你就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这么窝囊的活着还不如去死来得痛快一点!呵呵……”
我转了个身,看见怜玉歪在床榻之上向我伸着手:“天雅,你来接了我了是不是?”
我恍恍惚惚的也将手伸过去,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的指尖。
走到床边,被踏脚绊了一下,我重心不稳,扑倒在床上,就着那姿势便睡了过去。
半夜又开始做梦。
王勉说:“傻瓜。”
我不服气的顶回去:“你才是傻瓜。”
“你若不是傻瓜,为何会被人骗?早就说过有些事情你不需管也管不了。”
我无言以对,鼻子有些发酸。
他叹了口气搂着我的腰将我揽进怀里。
我痴痴的笑起来:“王勉,我的腰都被你勒细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身边仍旧什么都没有,只不过自己何时脱掉了鞋子上了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五十二章:奉命出使
自那日之后,韩子苏身体彻底垮了。他每年去淮河流域给人诊病,常年食宿都不太规律,再加上劳累,有些旧疾。不过他自己是大夫,一直用药压着,每年回家之后调养些时日,倒也一直很好。可是此次急火攻心,将旧疾激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他成了药罐子,眼看五十岁的人了,身体怎经得起这样折腾?
风夜一直没有消息,不知宁之游是死是活,为了家人安全,我找人在香水工场那边盖了所宅院。既然香茹喜欢那里,而且那地方比较偏僻,也适合孕妇和老人修养,住在那边也不错。
转眼到了年底。当初让宁之游知道了我的身份,一直提心吊胆,他若真的没死,定会发公文将我逮捕。可是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动静,看来那人真的死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