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一心想着挑战天下剑客。”
“当年你不知好歹地去问剑山庄挑战天下第一剑客叶鸿,结果几招内被人家打落宝剑,弄得灰头土脸。”凤逸也不再挣
扎,顺从地被他拉着,并头躺在草地上,笑得很狡黠。
“你真坏,原来你是让着我,存心让我在外面出丑。”昭华捶他一拳。
“冤枉呀,我的太子,你是燕国唯一的继承人,谁敢和你真打?”
“你们让着我不是为我好,却是让我不能自知,跌个大跟头。”昭华嘴角含笑,“那时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
不敢小看天下英雄。从此游历四方,开阔眼界,结交不少才士的同时,也看到了如今大争之世,民生艰苦。”
“眼界一开,心胸也随之一宽,不再拘于个人的荣辱胜败,而放眼天下百姓民生。”昭华支起半个身子,看着他,“你
要好好活下去。你当初从灭门中逃脱出来,更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活命机会,记着我以前说的话,替我活下去,继续我未
完成的理想。”
“亡国前你说这话时,我答应了你,现在我不想了。”凤逸笑得很平静,放下一切重担似的无比轻松,“经过这些磨难
,我发现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得知你受那些苦时,我都快疯了,又怎么受得住失去你的打击?说什么替你活下去完成你
的理想,听上去感人,可是我做不到,我承认我无能,干不了这么伟大的事,承受不了失去你的打击。既然活不了,就
一起死好了。”
昭华看着他笑了:“好吧,我们一起死。”
说着凑过去吻他的脸颊。
凤逸眼睛发亮,唇角扬起,笑得无比幸福,把他抱紧。正沉迷间,突然觉得脑后一疼,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昭华收了笑容,眼神深冷冽,把他塞到长草丛中,用草摭掩好。
然后重新骑上马,头也不回的朝前奔去,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眼前被强光刺得昏花。
身后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步步紧逼,文康的乌云踏雪是千里神骏,没过多久就追上昭华的黄骠马。一甩马鞭,勒住他的
脖子,把他拽过来。
昭华被他拦腰强抱入怀,听他心脏强烈的跳动声,一路奔逃的紧张惊慌瞬间消失,忽然安定下来。
文康紧紧地抱着他,好象要把他勒入血肉。
为他血战沙场,为他焦虑忧心,为他疯狂思念,这种种煎熬,直到把他抱在怀里,那份刻骨相思,才有了着落,一颗日
夜悬着心才落回胸膛。
一队人马席卷黄尘而过,皇帝挟着雷霆怒火回到宫里。
皇帝寝宫依然华丽宏伟,却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危机。
抓过一叠纸,文康写了一张又张,却没有如往常一样静下心来,气得一掌拍到桌子上,发现纸上一遍遍写着“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宋乐志小心翼翼地过来,先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鼓起勇气说:“遵照陛下的吩咐,把公子暂且关在碧涛苑行宫了,由禁
卫军统领韦大人亲自带人看守。据查卧云斋是他们的据点,里面的人事先得到预警,已经跑了,正在抓捕中。还有同党
容乾,陈之武受了重伤,虽然没拿到,但是救他们的屈大夫已经落网了。现在燕国在我国所有的钉子全部被拔了。”
见皇帝面无表情,继续写着字,宋乐志咽口唾沫,又说:“还有苏大人……”
“啪”的一声,文康把笔摔下,“叫他进来。”
苏送爽垂着头进来,一进来马上双膝跪地,头也不敢抬。
“你有什么话说?”文康也不看他,冷冷地问。
“罪臣无话可说,愧对陛下。”
“你也知道对不起朕,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文康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吼了起来,“你跟在朕身边也快十年了,朕一直
把你当心腹,什么事也不瞒你,把性命都交到你手上,这是怎样的信任,你该知道。朕把最重视的人托付给你,你干了
些什么,你还有脸见朕吗?”
君王的怒吼震得屋瓦颤抖,旁边侍立的人吓得噤若寒蝉,确信君王之怒,能伏尸万具血流千里。
“臣罪该万死。”苏送爽把头伏在地上,声音发抖。
文康发泄完,好像抽光了力气,冷冷道:“你知道背叛君主是什么下场?”
“知道,该五马分尸。”
“知道?知道还这样做。”文康冷笑一声,语气又转而温柔,“为什么?值得吗?”
为什么?你要守护的人,可曾一丝一毫在意过你的生死?我这般对他都落得这个下场,你又能得到什么?
“愿意守护一个人,哪还计较那么多。”苏送爽苦笑一下,“陛下为那个人与北骁国开战,为他以身挡箭,不计代价也
不计回报守护那人,可曾问过自己一声,值得吗?”
文康一怔,随即又笑:“你的意思是,朕与你就是一对傻子,是吧?”
旁边侍立的人都觉得皇帝态度古怪,居然还笑得出来,这样的反常从未有过,都吓得都不敢吭声。
文康望着窗外那抹凄凉的月色,眼神迷离,幽幽的叹口气,转过头道:“你侍奉御前多年,朕也不忍杀你,可是你做些
这等不忠之事,朕也留不得你。你即刻出宫吧,以后朕不想再见到你。”
“谢谢陛下隆恩。”苏送爽终于哭出声来,“请陛下保重,罪臣去了。”
苏送爽向文康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文康继续写字,把写好的字条交给内侍:“把这个送到玉华庄。”
“是。”宋乐志接过字条,神情悲凄。
“怎么了?”
“苏大人方才自刎谢罪了。”宋乐志抹把眼泪说,“他说背叛陛下,虽然得陛下海量宽恕,也无颜再立于世上,只得以
死谢罪。”
“扑”,小小的火焰一跳,蜡烛流尽眼泪,最后一点烛光熄灭。
半晌,文康只说了两个字:“厚葬。”
“是。”宋乐志答应了退下。
郑无离上前请示:“陛下该用膳了。听说您从战场上连夜赶回来,又去追人,几天几夜都没休息,也没正经用过膳,铁
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不想吃。”
“陛下……”
“滚。”文康怒吼一声。
一挥手,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觉得手腕被咯了一下,看见那个银铃铛,愈发怒了,颤抖着把铃铛从腕上一把
撸下来,也不顾用腕被勒得生疼,撸了下来就从窗户扔了出去,
郑无离吓得再也不敢说,悄悄点了支安神香退下。
文康无力地滑落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远方,不吃不喝,从日出东方一直坐到日落。
“陛下,林公子在外殿候传。”内侍在门外跪禀。
“传。”
宋乐志把林御风领进来,带着所有人退下,只留下两人独对。
“起来。”文康过去扶起林御风,看看他,道:“你瘦多了,在玉华庄过得不好么?”
“谢陛下庇护,臣还好。”林御风说,“可是我想爹爹,想陛下,还想屈……”
“你闭嘴。”文康气狠狠打断他,“你还想谁?想姓屈的混蛋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燕国埋在齐国的暗卫最高
首领。”
林御风惊讶地瞪大眼睛。
“没想到吧?”文康愤怒地说,“当年他救了你,又在山上遇上你,可真是太巧了,然后接近你,看似很无意地讨你欢
心,然后巴上你爹,取得进身的机会。没错,他很有才干,得到许多人的赞誉。清洗燕国暗卫时,他拔了许多燕国奸细
,朕还很信任他,原来是舍卒保帅,他可真够狠。”
看林御风面如死灰,文康缓口气又说:“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当初审理袁小姐遇害一案时,朕就生他的气,平时对你那
么好,怎么最后的审理结果还是把罪名落到你的头上,现在我明白了,他的目标是把你爹拉下水。这么说,你和袁小姐
搞出那事也是那人故意加害的。可能没料到朕会宽大处理此事,他们没能引发左右相国互斗,就在你的婚礼上下了毒手
,把事做到绝地,成功引发了内讧。”
文康激动的说不下去,嘴唇颤抖:“可是,他怎么会干出那事,他是那么善良高贵……”
想起那年在碧玉湖,他躺在草地上,说:“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为了生存,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善良的变狠毒,诚
实的变奸诈,正直的变卑鄙,纯洁的变肮脏。我若是不改变自己,还是那么骄傲、清高,还要那自尊,在这里哪有活路
。”
那个曾经善良的人,只怕被他折磨死了,只剩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再无奈再心痛也只能忍受这样的现实。
也许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把他想象得如神仙般美好,也许不愿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他那么善良,那么无辜,那么高
洁清贵,这种事一定不是他做的,肯定都是屈无瑕做的。见计策失败,就下了狠手。
可是,再怎么为他辩解,所有一切阴谋算计,都脱不了他的影子。临别前他计算出征的日子,看上去是珍惜每一天,其
实是在谋划出逃吧?那令人沉迷感动的情思缱绻是用来麻痹他的吧?
说什么恩怨两消,再也不恨都是骗他的,想让他放下戒心。
那温柔体贴,缠绵入骨,是假的,那日夜相依,拥吻眷恋,也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他怎么能够装得和真的一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坦然欺骗他的感情。
文康很想笑,笑自己的蠢,笑自己的痴。
昭华这样的人,不可能真的屈服,必会暗中有所动作。他平日自夸精明,怎么就这么信了他?
不,不是真的信他,而是选择了相信他,劝说自己相信他。
如果说这样是因为爱情,只怕会被天下人笑,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原来,被弃之泥泞的真心,被践踏在脚下的爱情,只是被那人从容利用的工具。
他真的很可笑,很愚蠢。
就这样,傻傻的捧上了一颗心,然后被他冷笑着玩弄利用。
以为得到了他的爱,却不料遭到无情的抛弃和背叛。
“我们都是傻子,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一腔真心对人,到头来被无情利用。”文康勉强笑笑,想做出潇洒无所谓状,却
笑得无比凄凉。
“别说了。”林御风脸色惨白,神情恍惚。
“别难过。”文康拍拍他的肩,蛮不在乎地说,“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不值得为他们伤心。明天朕就下旨把屈无瑕凌迟
处死千刀万剐。”
第129章:情如流水
“我们都是傻子,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一腔真心对人,到头来被无情利用。”文康勉强笑笑,想做出潇洒无所谓状,却
笑得无比凄凉。
“别说了。”林御风脸色惨白,神情恍惚。
“别难过。”文康拍拍他的肩,蛮不在乎地说,“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不值得为他们伤心。明天朕就下旨把屈无瑕凌迟
处死千刀万剐。”
“不要……”林御风摇摇欲坠,快要崩溃的样子。
“好,不要。”文康扶住他,让他坐在椅子上,哄劝道:“你心里憋闷就发泄出来,别这样。”
“不要杀他。”
“好,好,不杀。”文康答应着,“朕把他交给你,你来处置,要杀要剐要报复随你,好不好?你振作点。别一副死了
人一样,大丈夫视私情如流水,何必自取哀愁,别太在意了。”
林御风咧咧嘴,想扯出个笑容,却又流下泪来。
文康怒吼:“收起你的眼泪,别那么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上只患功业不立,何必哭泣做小儿女态。”
他的口气听似坚强决然,林御风却听出了一层说不出的悲伤,心里一阵发酸,抹掉眼泪问:“那你打算拿那个人怎么办
?”
文康眼神茫然,胸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不知道。”
回来几天了,他都不敢去见那人,去见他心痛如刀割,不见却又思念,如何处置他更是棘手之极。
见了面也是锥心之痛,是相互死去活来的折磨,可怎么割舍得下?
忽然觉得心口处刺痛无比,喉头一阵腥甜上涌,忍不住晃了晃。林御风赶紧扶住他,担心地看着他。
“我很好,才不会为那种人伤心呢。”文康推开他,扯出一个笑容。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几天后,文康还是很平静地前往温泉行宫。
这是专门为他建造的栖凤宫,完全仿照原燕国东宫的设置。如今宫苑依然如旧,亭台精巧,山石玲珑。竹林清雅幽静,
林中凉亭是他吹箫的地方,阶下几丛雏菊是他亲手所植,在清冷寒风中顽强绽放生机。
远远望去,花木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小楼一角透出昏黄的灯光。
夜幕里传来一阵低低的歌声:
“采薇采薇,春日载阳。
曰归曰归,我心仿徨。
莺花三里,草木齐芳。
莲叶渡口,为吾故乡。
登楼啊远望,徜徉啊徜徉。
日暮愁我心,泪下沾衣裳。
采薇采薇,黄鹄南翔,
曰归曰归,越水茫茫。
谁家双燕,徘徊旧梁,
故国千里,道阻且长,
缧绁无归期,孤魂归何方。
狐死必首丘,鸟飞返故乡。”
文康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听他暗哑低沉的嗓音低低吟唱,品味悠远的哀伤,只觉得心里一股又一股绝望和忧伤徘徊不去
,如庭前那一湾碧水。
“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屋里传来如往常一般温润平静的声音。
文康推门进去,默默盯着在窗前梳理头发的人,仍如往常般优雅从容,一下下梳理头头发。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当初想
把他疯狂蹂碎的愤怒,只剩下无奈的悲伤和苦涩。
茫然地走过去,接过梳子,替他梳理起来。
好象他不曾离开过,好象他不曾背叛过,好象那刻骨缠绵如在昨天,好象他们刚从相拥的美梦中醒来。
手里摸着一把柔顺的乌发,柔软得象最上好的丝绸滑过指尖。文康淡淡一笑,能天天为他挽发,是他最幸福的梦想。在
他心里,没有比这人更重要的人了,要宠他爱他对他好,为他做什么事都无所谓。可是见他绝情负义,同床异梦,又恨
不得将他活生生撕碎了吞到肚里。再想到对他这份情仍然打动不了他的铁石心肠,心里的绝望象勒住脖子的套索愈挣扎
愈勒得紧,直到将人窒息。
“你瘦了,瘦得多了。”文康熟练地梳好为他挽好头发,插上翡翠簪,然后仔细看了看。“可是,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
清秀的双眉,澄澈的明眸,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雍容的态度,顾盼间流露的动人风情,所有的一切已经刻骨铭心,他
爱得多深,现在的恨就有多深。
恨他受万般宠爱,却毫不在意,冷眼看人在泥潭挣扎。
恨他眼波流转处,尽是虚情假意,却似世间最厉害的蛊惑,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恨一腔情意暖了一块石头,尽付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