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外篇——柴鸡蛋

我冲着李三喜吼：“大爷我是谁，谁他妈和你做朋友！你也不看看你那死样子！”

我当时很想说出“弱智”这两个字，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没有这么下三滥，我也不想人云亦云。

李三喜当时就愣了，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了，我终于看到了我想看到的绝望的表情，但是心里没有真正地高兴起来。我不

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自己是那么悲哀。

他扭头走了，背影有些笨重也有些落寞。终于甩掉了，我颓废的坐在凳子上，心竟然不期然地有点儿疼。

徐冉冉坐在旁边，我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发现我现在的手还和她拉着呢，我赶紧松开。

“艾子涵，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么？”徐冉冉看了我一眼，我有些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么？还是你一直都在装傻？我不喜欢你干嘛让你拉我手，每次他一走你一松开我心

里都特别难受，我真的希望哪天他走了你也忘记松开了。”

我听了她的话不知道该回什么，其实我最开始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只是一直都不敢去承认罢了。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个。

“没事儿，我早就料到了。”徐冉冉还是很坚强，没有什么委屈的表情，我心里很愧疚。

“那我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么？”徐冉冉的话里带了一些颤音。

“可以，想问多少个都没问题。”

“你有喜欢的女生么？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你才不喜欢我的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徐冉冉问。

“可能吧，我也说不好。我暂时没这打算……”

我的话还没说完，徐冉冉就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地和她道歉。

徐冉冉，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那种对爱情的好奇心。我也不想像我的哥们那样有个不错的女的就可以接受。没感觉就

是没感觉，感激是感激，和感情不一样。我会永远记着你对我的好，就算今后我们做不了朋友。

这一晚上我站在这块操场上伤害了两个人。

第二天，李三喜精神抖擞的来到学校，进了班里先是假装很豪迈地和周围人打了声招呼，在别人“爷啊，爷啊”的叫声

中傻了吧唧地笑着。我不知道他怎么了，疯了也好，想通了也好，反正和我也没有关系了。

下了课，王大嘴叫住我：“哎，我说，你怎么回事，听说主任找你呢。好像因为李三喜，我看他昨天晚上在主任门口守

着来的，你又哪惹着他了？”

我一听就懵了，主任？这小子疯了吧？那个主任教我们语文，是个军人的妻子，我们很是尊重她，所以我很在乎在她心

目中的印象。

完了，这下全完了！李三喜，你真的想让我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么？

第十章

主任把我叫进了办公室，我手心都出汗了。我不知道李三喜和主任说了什么，是举报我在初中谈恋爱还是我抛弃了他。

“坐吧，别站着。怪累的！”主任和蔼的和我说着。我随便摸了一个地方就坐下了。

“昨天李三喜找到了我，可能你有一些情况不是很清楚，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拿欺负人当乐趣的孩子。”

我很感激老师的包容，但又不排除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李三喜他的脑子很正常，不是我们所谓的弱智。只是他的精神有些偏激。他小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你们没有经历的事情

。他的父亲婚外恋。他小时候是在天天挨打的状态下长大的，心里很是脆弱，

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只是一个8，9岁的小孩子的水平，所以他很容易去依赖一个人，可能他自己不知道分寸。也不懂得怎

样和人去相处，我觉得如果你决定和他做朋友，你就要学会包容。如果你只是尽一个班长的义务，我也就不会你说这么

多了。”

主任那天说了很多，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想是怎样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儿酸。

也在那天李三喜调到了我的前桌，我想老师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我没有说什么，从那天之后我觉得自己可能会换一种

方式和他交流吧。

近距离地观察他，我才发现他们说的一些传言都是真的，他吃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每天早上他都提一大兜子吃的，然

后像孔乙己一样把它们一个一个地全摆到桌子上，每个都砸出重重的响声。

他什么都准备的是两份，一个早上带了两袋鲜牛奶（都是一斤一袋的），两个大柚子，两瓶鲜橙多，两个面包，两个煎

饼，两根烤肠，两袋干脆面。然后摆了很久，我看得出他是希望和我共享，但那个傻家伙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和他要。

老师说的的确没错，他的情商还停留在幼稚园。

见我没反应，他就自己一个人把这些东西都吃光，每天都一样。见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都以为他几天没吃东西，但是

他是天天都这样吃。而且他有时候中途饿了，还没带钱的情况下他会把废纸揉

吧揉吧塞进嘴里填肚子用，有时候懒得扔了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有一天他回头和我说了一句话：“小弟，我看到你今天下午2点38分29秒上物理课的时候愣了一下神，你想什么呢？我

是不是让你费心了。”

然后自顾自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徐冉冉，徐冉冉触及到我的目光之后匆匆回过了头，我心里很不得劲。

嗨，原来李三喜也知道他给我带来的困扰，看来他还有点良心，然后李三喜一边哭一边又加了一句：

“我前阵子不是故意疏远你的，你别生我气。”

“…………”

那段时间李三喜迷上了读诗，时不时拿一把折了几条腿的破折扇在班里来来回回吟诵。扇子背在后面，眼睛假装望着前

方，时不时偷看我几眼，再陶醉地闭上眼满处穷溜达。

他当时只念两句诗：一句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另一句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每天早自习，在我们全都困得睁不开眼时，李三喜便会大声朗读，直到最后班里只剩下他的声音，就像上课回答问题一

样。开始班里的同学还跟着起哄，到了最后同学都习以为常了，听着他的声音照样能睡着。

忽然间有一天，李三喜早自习迟迟未到，班里一下子静的让人不禁打寒战，有些人习惯了听李三喜读那两句诗，听不到

反而睡不着了。

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李三喜终于大驾光临，像是打过一场仗回来，浑身上下都是土。他一进门班里就爆发出一阵掌声

，至于为什么鼓掌，很多人都不知道。

李三喜听到掌声，很豪迈地和大家招了一下手，这时，班里的同学又整齐划一地将李三喜每天早上必读的两首诗大声喊

了出来。

“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啊！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哈哈……”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李三喜，给大家唱首歌吧！”

李三喜听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亢奋起来，他很明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对大家说：“喜爷今天就给你们唱一

首情歌，唱给我爱的人。”

人群中顿时迸发出一阵喝彩声，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所谓的爱人是谁。我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和大家一样，以一个旁观

者的心态去欣赏他的歌喉。

“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个艳艳，毛主席带领咱们打江山……”

李三喜唱得很动情，调也跑得很远，唱不上去的就用说。起初的一两秒钟班里很静，然后就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笑声

，有的人笑的面部都走了形。我坐在位置上看着李三喜带的是含情脉脉的目光，慷慨激昂地唱着被他赋予了爱情滋味的

“民歌”，心中不知道是什么一种滋味。

“打——江——山”

最后一句，李三喜拼出全力去唱，手扬得老高，身体颤抖着，等他唱完坐下时，不只是太激动了还是什么，他直接桌子

底下摔去，这一坐直接坐到了我的脚上。

“啊！”我痛呼出来，我感觉就像有人拿铅球使劲往我脚上砸一样，差点没骨折。

“对不起，对不起，疼么？”李三喜都忘了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坐在地上用手揉我的脚，表情很是害怕。

“李三喜，你给艾子涵擦鞋呢你？”“够体贴的……”周围响起一阵一阵的调笑声，李三喜摸着我的脚，“哇”地一声

就哭了出来，像是一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那一天我实在是狠不下心，就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就算日后他会继续误会，今天就破例一次吧！

李三喜重新坐到座位上之后还没停止哭，他从旁边拿起来一张演算纸，撕成两半。一半用来擦眼泪，另一半给我写了张

纸条。

“小弟，那首歌是真心的，坐你脚上不是故意的。”

我在后面拿着那张纸条，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第十一章

日子还在大风大浪里过着，李三喜的确不再缠着我，却在背后不停地说我坏话。而且改用了跟踪式。

李三喜跟踪的技术不是一般的差，他竟然还躲在电线杆后面，他自己是电线杆的4倍粗，每过来一个人他就大声地和人

家打招呼，然后“嘘”的一声叫别人小点声，大声说自己正在跟踪别人。

其实李三喜一直没有放弃这段感情，我心里很清楚，他只是有他自己那可怜的自尊，想像别人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可惜

他不懂得怎么去处理他的情绪。他不会坐在一个地方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去分析，而只是对每个孤立的事件做出他直接

的反应。

也许昨天他还对你给的那点关心感激涕零，可能今天他就会因为你一句抱怨而疯狂报复。

就像今天我只针对他没有完成作业而在班上批评了他一下，而且同时被批评的还有其他人。结果他上课就叼了一把刀子

，一把锈淋淋的刀子，在舌头上磨来磨去，还上下摇晃着。就在这时全班同学都会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我实在是百感交集，回到家里打开电脑开始了上网聊天，我给自己起的网名叫逃亡。一个在线网名吸引了我，他叫“崩

溃”，我感觉那名字简直起到了我的心坎里，我二话没说就加上了他。

那男的说话一套一套的，看起来像是一个谈恋爱之中的人，说起他的感情故事没完没了。也是因为那天我实在烦，想找

一些别的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们两个老爷们聊的还挺带劲。

逃亡：我烦啊，我被别人缠上了。还是个男的。

崩溃：我比你还烦，我喜欢的人嫌我总缠着他，呵呵。

逃亡：哥们，你的确比我惨，你是哪里人？

崩溃：我是x市的，你呢？

逃亡：靠，我也是，哪天咱哥俩喝两盅。

崩溃：行，一看小弟就是爽快人，以后有事告诉大哥，大哥罩着你。

我听他的话有一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的大脑现在处于浆糊状态。

崩溃：咋不说话了？还在吗？

逃亡：在在，你追的人漂亮吗？

崩溃：很帅！虽然比我差一点。

逃亡：帅？怎么用这个形容词？

崩溃：别提他了，今天我们哥们不说扫兴的话。

逃亡：你真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这样的，拿得起放得下。那人嫌你真是不长眼。

崩溃：呵呵，我自信，我能行。

逃亡：大哥，哥们儿挺你。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虽然没说什么有意义的话，可是却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至少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我是

同病相怜的。

来到学校，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感觉心情还不错，看到李三喜的同桌校服里面穿了一件休闲外套，就夸他了一句。

谁知这一句惹了一个大祸，李三喜听到后也很是不服的把自己的校服脱了，他的里面穿的根本就是一件内衣，还是大蓝

色的六，七十年代的老式秋衣。加上他胖，内衣牢牢地贴在了他那肥硕的身躯上，肥肉线条一下子被勾勒出来，让人在

视觉上觉得有点恶心。

很多女生回过头来看到他这样露出厌恶的表情。我没有想提醒他，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结果他这一脱就脱了一个月，不管天冷天热，他总是那个内衣。很多同学忍无可忍地找到我，祈求我可以帮帮她们让她

们的视觉神经休息一下吗。我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最后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天我又让他同桌穿了原来的那件我夸过的外套，然后他脱掉校服，我轻蔑的说了一句：“真难看，哥们儿你这都过时

了！”

然后当天下午，李三喜终于舍得换下了那穿了一个月也脱了一个月的秋衣，这件事虽然告一个段落，可我越来越觉得我

们两个人这样的相处真的很悲哀。我们的故事已经是别人茶余饭后闲聊的对象，解闷的工具。我听说我一个同学的家长

是个几十年也难得一笑的人，但我同学和他讲了我和李三喜的故事后笑的在沙发上打滚。

有时候我觉得他是用一种低智商的方式成功地惩罚了一个聪明人，他既可怜又可恨。每当我想大骂出来的时候看见他那

穿破了没人给补的秋衣我便又投降了。我知道这样根本不是办法，我还在耽误着他，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每天所做

的事无非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学习是为了我而学，吃饭是为了我而吃，吵架声为了我吵……而这种日子又仿佛永远

没有尽头一样。

第十二章

我以为我和徐冉冉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要不是那天她哭着找到我，我真的以为我们要这样尴尬地度过初中生活。

我记得那天她哭得眼睛肿肿的，我当时觉得很震惊，因为徐冉冉在我们的眼中是个烈女，什么时候都一副要强的样子。

就算我拒绝了她也没见她表现得如此失态过，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但凡一个男孩子都会起一种怜悯的心态吧，更何况

是受过她大恩的我。

后来我才了解到她哭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李三喜，徐冉冉的话中是李三喜用他那乌鸦嘴到处传徐冉冉不是处女，这对于一

个初中的女孩子来说未免是有点承受不了。我当时也觉得很窝火。想着既然她和我说了，我就要帮她出出气吧！但是我

心中还是游移不定的，因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惹出更大的影响。

那天中午放学我叫住了李三喜，很多天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李三喜一脸窃喜的表情，我告诉他有事和他谈，李三

喜高兴地直搓手，点头哈腰的，然后匆忙的收拾东西，唯恐晚了一秒我就会改变主意。

那一刻我忽然间心就软了，我提前准备的那些威胁，恐吓在我眼里显得那么卑鄙，我和他说下午上学你早点来，我到时

候再和你说，然后我落荒而逃。我知道下午我一定会看到他的嚎啕大哭，一定又会炒的沸沸扬扬，但是我欠徐冉冉的，

在那个单纯的年龄段儿一切事情都要想的简单一点。

“请你以后别再欺负徐冉冉，她是我女朋友。”

我看到李三喜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但是笑的颤抖。“你真笨，骗人怎么还用和上次一样的方法呢，你是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