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祝陛下新年里龙马精神,喜添龙子!”
突然听到不知道哪个马屁精说出的——喜添龙子,王后柔美的脸上顿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而齐风的脸掩在冠冕投下的
阴影中,只看得见他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却没有见到他眼中泛起的寒冰样的神色来。
他自是知道这些臣子中不乏恨着自己的人,自从他回到青森国那一刻起,自己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父王的死因,众人虽不说,但是私下里无不在怀疑着他。
而父王死后,自己立刻废掉太子,软禁和他立场不一致的兄弟,自立为王。
又罢免了与前太子关系密切的官员,剥夺了前朝武官手中的兵权。
封自己的贴身侍卫——清卫,为征西大将军,官居一品,并掌管禁宫中的各处守卫。
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一安插在了朝廷各个重要位置后,他这才感到微微松了口气。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的迅雷不及掩耳,让与他敌对的人毫无反击的时间。
所以说,在未来的帝王生涯中,一旦自己有所闪失,必会被众人群起攻之,碎尸万段以泄恨。
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就像踩着荆棘行走一般,哪怕鲜血淋漓也不能说与人听,还要故作姿态,来
诏告天下,自己摇摇欲坠的王座是怎样的万年永固,坚不可摧。
这和戏子有何不同了?可笑可悲。
可是他现在却前所未有的需要这个王座,需要利用这无上的权力来得到自己想要的。因为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想得到一
个人,即使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月上中天,酒至半酣,齐风斜斜的倚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指尖抵住额头,微垂着头似在思索。
此刻他又想起那远在红霜国的皎月前公主——月瑶。
如同这世间每一段爱情,在年少时,遇见了,爱上了,最后又失去了。而曾经那些撕心裂肺,天地为之色变的痛,不知
何时已经平复。
这世上再浓烈的情感都会渐渐淡去,最后消散在岁月中,再没了痕迹,如同宿命。
人的境遇改变了,心境和感情也会随之改变,现在他的爱情重新死灰复燃,只是对象已换作他人。
“陛下,青渺湖边放焰火了,我们出去看吧。”
王后的声音幽幽传来,打断了齐风的沉思,他不假思索的答了个“好”字,起身向殿外走去。
微醉的步子有些不稳,王后担心的在一旁扶住他,立刻被他看似不经意的抽出了手臂,独自一人走在了群臣的前方。
站在殿外的平台上,夜空广阔而深沉,繁星如同细碎的钻石点缀在深蓝的苍穹中,寒风扑面而来,冬夜的空气冷冽而清
新。
远处的湖边有各色的焰火变幻着形状在天空绽放,轰轰的响声隔得甚远,因此听在耳里显得异常沉闷。
此刻虽然身后站满了人,齐风却觉得有种游离的感觉,一种蚀骨的寂寞。
夜宴结束,回到寝宫,王后也跟了来,欲言又止。
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此刻完全没有与人纠缠的心情,齐风也不看她,只是走到床边,眼神停留在一个端正的放在床中
央的药箱上,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见齐风看着那个普通的药箱,王后心中产生了疑惑,她轻蹙双眉,走上前来,幽幽的问。
“陛下,您不会是病了吧?要不要宣太医来?”
“朕没病,不用多事了。你下去吧,今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后脸上闪过一丝沮丧和不解,也不敢多说。只犹豫了一会,见齐风丝毫没有一点想理睬她的意思,便觉得甚是无趣,
悻悻的退了下去。
齐风见她出了寝宫,坐到床边,轻轻的打开药箱,手抚过那些瓶瓶罐罐,细细的看着标签上俊逸的字迹,脸上显出了少
有的柔情来。
“羽之,只为了得到你,我也要拥有整个天下。”
19.和解
你如同我生命中的艳阳,
拨开云雾,
照亮我的世界。
正月刚过去,朝政突然变得异常繁忙。
青森的新国君齐风,在登基不久便不时派兵骚扰红霜国的国境,在边境的一些小城镇烧杀掳掠,无所不为。造成边地的
百姓人心惶惶。
随着骚扰次数的增加,恐慌万分的边境各市镇的百姓不断涌向都城等安全的地方,使得红霜国境内的各地都变得混乱起
来。
看到那些灾民流离失所的睡在大街边,风餐露宿,朝廷觉得如果再拖延下去必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于是,慕容冲每日里下朝后都召各部大臣到御书房去商量对策和安置灾民的办法,忙得终日不肯稍微歇息一下。
其实这些只不过是齐风对红霜国的试探而已,他并未派出征西大将军,就证明了这点。
但是慕容冲却丝毫不敢懈怠,他知道以齐风的野心,估计在试探之后真正的战争将会全面爆发。而这段时间里青森国对
红霜边境的试探并非无心之举,只是想寻找一个挑起战争的导火线而已,只要自己有所行动,青森必将倾举国之力来打
这场仗的。
以慕容冲的性格来说,他是并不想看见战争的,因为他没有齐风那样想要称霸天下的雄心。况且,战争对于掌权者来说
,只不过是争夺天下的一场游戏而已。而对于老百姓来说,却是一场深重的灾难。
可一旦青森国真正侵犯过来,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虽然心里有着矛盾,可是作为一国之君,保护江山社稷和自己的臣
民才是最重要的,即使违背了自己的性格和原则,也不能背弃国家。
又一次和大臣们的商议过后,慕容冲决定只要情况危急,将立刻派出20万大军先行开赴国境,不惜任何代价来守卫国家
的每寸土地,誓不让敌人随意侵占了去。
做出决定的当晚,突然觉得自己并非一位称职的君王,为了自己面临险境时还残存的犹豫不决,心里感到万分的疲惫。
一夜无眠,第二日依旧凌晨起来,准备上朝。
突然间感到晕眩,仿佛整座寝宫在他的头顶不停的旋转,自己却立足不稳。他赶紧扶住一边侍候更衣的宫女,见他脸色
惨白,额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眼神没了焦点,那个宫女吓的轻声叫唤了起来。
寝宫总管安顺听到那宫女的喊声,连忙赶来准备斥责,但随着宫女的视线看向王上时,也被吓得大惊失色。
“我说你们还不快扶陛下去躺着,快传太医,赶紧的。”
安顺边说边急忙的上前与宫女一同搀扶住慕容冲,轻轻的扶他到龙床上仰躺着,又叫宫女拿来毛巾给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这才低声唤着:“陛下,陛下,您哪里不舒服了?太医马上就过来,您要不先闭眼休息片刻。”
回头又去吩咐人催太医赶快过来,寝宫中顿时忙成一片,但是又都压低了声息。
太医过来认真的诊治后,说王上是连日操劳过度,压力过大,睡眠和饮食有失调理,所以造成了气血亏损,最好是好好
休养调理一段时间。然后开了方子,亲自去太医院给王上熬药。
过了一个时辰,喝了太医院送来的药后,慕容冲才慢慢缓过神来,无力的睁开眼睛,看到寝宫再没有旋转,才长长舒了
口气,轻声叹道:“怎么朕突然会这样?越是紧急关头越是出乱子。”
安顺跪在一旁,声音有些哽咽。
“陛下,您好好休息,太医说您要静养,不能太过操劳了。”
“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叫我如何静养的来?”
“陛下,奴才虽然不懂朝政之事,但奴才听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您不必太担心。”
“唉!也罢,今日罢朝一天吧!安顺你告诉吴公公,让他传旨去吧。”
安顺偷瞧了眼王上,见他的脸色并没有起先那样苍白,这才放心的退下自顾办事去了。
这日午后,王上病倒的消息在朝中传开了,当然也传到了贺羽之的耳中。
午饭时,见父亲皱眉叹气,贺羽之好奇的问父亲何事。
贺舒想了想,才勉强把今日王上生病罢朝的事情简单讲给他听,又嘱咐他不可四处乱传,现在正是风声鹤唳之时,稍有
差池,被齐风钻了空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贺羽之听了,乖巧的点头答应父亲,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下午,见父亲去了书房,他换好衣服,溜出了府,骑马径自去了王宫。
慕容冲虽然下过口谕,让贺羽之不再进宫,但是却并没有对外界下达过任何禁止他入宫的命令。
因此,贺羽之每次进入宫门的时候,都没有被拦阻过,卫士们今天见他来,也一如既往的问都不问就任他大摇大摆的进
去了。
穿过几个广场,绕过几座大殿,总算到了慕容冲的寝宫。
一路上,贺羽之不停的腹诽。
“做皇上还真是,自己麻烦不说,别人要进宫来看看他,光走路就走到累死!没事住这么大地方,也不嫌浪费。”
他一边唠叨一边跨进了寝宫,也许是很久没来了,突然有种陌生和拘谨的感觉。
他放轻了脚步,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慢慢往前走着,越是往前,心跳的越快,有好几次他都想转身溜走,当自己没来过
。可是殿中弥漫的熟悉的熏香味,和不变的家具陈设,特别是正躺在里间的那个人,无一不成为留住他的理由。
心里不停的叫嚣着:“不是很想见他吗?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吧,留下来,去见见他!”
跨过最后一道门槛,那朱红色装饰了漆金雕花门楣的门扇里,一片静谧,纱幔低垂,靠右边那张熟悉的龙床上正躺着他
思念了很久,想见又始终鼓不起勇气来见的慕容冲。
愣愣的站在门口许久,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设想了无数个见面的场景以及慕容冲见到他以后的态度。
可是怎样想都不会如现实来的更加真实而具有冲击力,他觉得有些害怕,又恨自己这一刻的懦弱。
正犹豫着,就听到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那些宫女拿着帕子,端着水盆,药碗整齐的跪在离开床一段距离之外,
窗格里漏进来的阳光照在她们的身上,闪烁着织锦袄明亮的颜色,见有人进来,众宫女纷纷转头看向他,无数道视线齐
齐聚焦在他的身上。
羽之顿时有点不自在起来,心想,这下可好!让这些人见到,自己此刻就是想逃也逃不脱了,不如硬着头皮上吧,既然
是自己主动过来的,也就不怕再丢面子了。
脸上顿时露出一个万分灿烂的迷死人的笑容来,迎着众宫女或迷惑,或迷恋的眼光,悠然自得的大步向房中走去,一步
,二步,三步,每走一步,他和慕容冲之间的距离就毫无悬念的缩短着,再逃是不可能的,隔着薄薄的轻纱,慕容冲沉
静的睡颜已经跃然印入他的眼帘,心突然就凝滞了。
许久不见慕容冲,他竟然有了些微的变化,好像瘦了许多,此刻有淡淡的日光透过如轻烟般的纱幔投射在慕容冲些许苍
白的脸上,也给他黑亮的长发染上了些些灿烂的金黄色,使得他的容貌变得有些明媚,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要
醒来一般。
羽之心头微微一颤,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心里涌动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羽之,是你吗?”
正呆呆的想着,却不曾留意到慕容冲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欠起身,看着自己。
就这样突然对上了他的双眸,羽之觉得心跳的快要失控一般,四肢百骸有如冰水淌过,寒冷入骨,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
“陛下!”想说的话好像哽在喉头。
“真的是你?”慕容冲的话语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贺羽之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疑惑是在自作多情时,又听到慕容冲柔和的声音低低的传入耳中。
“羽之,过来,让我看看你。”
话刚说完,便有宫女过来掀起纱幔,慕容冲的容貌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前,半响都不说话,互相凝视,像是要把对方深深刻进眼中和心中去。
过了片刻,慕容冲挥退了所有的宫女,又拍了拍床沿,示意贺羽之过去坐在他的身旁。
羽之带着些别扭的样子,过去坐下,刚想说什么,慕容冲却伸过一只白皙的手来握住羽之那同样白皙的却比他更柔软小
巧的手掌。
眼神柔和的注视了羽之一会,接着就垂下浓密的睫毛,似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轻声问,“羽之,这段时间,你是
不是很恨我?”
羽之的脸上显出诧异的表情来,歪着头想了想,才说:“为何要恨你?”
“因为我说过要保护你,可是却不知不觉的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一直在想,你该有多恨我,不要说是你,就连
我自己都在恨着自己!”
羽之突然听到慕容冲说着这些貌似忏悔的话,感到无比的惊讶。
在他心中,一直以来都以为是慕容冲在恨着自己的,可是现在听他说来,好像情况恰恰相反。
他觉得迷惑起来,难道说这段时间来,慕容冲不理睬自己只是假象?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笨死啦!好吧!为了面子,此刻还是装糊涂比较保险。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咧咧的说道,“怎么会?我没觉得你伤害过我什么,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
说完,还挥了挥手,强调自己的不在意。
只是,他说完话,挥完手,再看慕容冲,他还是低着头,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嗯~~我说……那个……陛下啊!你为何老是低头不说话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还是不动……
羽之深吸了口气,突然做出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大胆举动来。
他伸过修长的手指,挑起了慕容冲尖尖的下颌,手上微微使力让他抬头看向自己,这一看却大吃了一惊。
只见慕容冲眼里含着莹莹烁烁的泪水,光线斜斜的照入他漂亮的眸子里,如同水波荡漾般,让人目眩。
一颗水晶般透明的泪珠毫无预兆的从白皙的脸颊滑落,无声无息的,却似一粒滚烫的水珠滴在羽之的心上,心突然疼到
收缩起来。
“陛下,你这是怎么啦?为何要哭啊?”
羽之慌乱的用手去擦慕容冲的脸颊,见那秋水般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自己,苍白的嘴唇如同樱花一般柔嫩脆弱,欲言又
止,从未有过的妩媚。
心下一动,情不自禁的双手捧过慕容冲的脸颊,吻上了他凉凉的双唇。
“羽之,对不起。”
“嗯~~这次我接受了,不过下次不可再犯!”
“是,贺公子!”
此时此刻,阳光明媚,有了春天的感觉。
20.沉沦
倾尽江山,
博你一笑,
也无悔!
因为慕容冲的病,这段时间羽之决定留在宫中照顾他。
虽然说是照顾,其实不如说是陪他解闷,但是不管是怎样的形式,只要能时时刻刻看见羽之在身边,慕容冲都感到无比
的心满意足,想这次还真是因祸得福呢!
羽之这次回来后,意外的乖巧了许多,也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挫折,所以比起以前来成熟了不少,也懂得关心人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几日后,青森国意外的停止了对红霜国边境的骚扰。
上朝时,大臣们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慕容冲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听取各大臣的意见。最后决定,既然青森暂时不来侵犯边境,就安排灾民先回去,每
户发放一定的钱粮,再由朝廷出资修建简单的房屋安置灾民,这样各地的治安才不至于继续混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