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齐国征讨其它国家时掳来的贵族,充入皇宫为奴,昭华在心里下了一个判断,暗自揣测对方将来是友是敌。
两个人眼对眼互相打量探究好久,最后落月先开了口。
“按规矩,凡新入宫的奴隶都要先打一百皮鞭,以去除野性和锐气,做为学习规矩的开端。”落月慢条斯理地说,好象
在给一个学生介绍入学需知一样轻描淡写。
昭华瞄他一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这人跟文康一样,喜欢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冷酷可怕的话。再看他手里的鞭子,黑
里透红,混着钢索铁刺,散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把衣服脱光。”
脱光?昭华不敢相信地抬着看他一眼,看他绝对不象随便说说的。
“为了让你的身体方便接受鞭打,快脱。”
强烈的屈辱使昭华站着不动。
落月叹了口气,很和善的说:“你知道如果主子命你脱衣服,而你这么磨蹭迟疑会有什么后果吗?”
昭华死死咬住下唇不吭声。
“后果就是,让侍卫们撕下衣服,赤身吊在大庭院当众鞭打,然后接下来一个月里没有衣服穿。”
令人羞辱不堪的可怕后果让昭华身体一颤。
“真是一点也不听话。”门外传来一个可怕的声音。年轻的皇帝进来,带着一股骇人的寒意。
“陛下怎么有兴趣来此处?”落月躬身行礼。
“朕忽然想看看你们是怎么调教奴隶的。最好能看到桀骜不驯的奴隶反抗,然后准备几样有趣的惩罚玩玩。”
文康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口气里充满得意,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昭华说:
“宫里对奴隶实在是太宽厚了。应该再加一条,就是把不听话的人脱光后赏给宫里侍卫们取乐。”
这后果让昭华打一多嗦,既然反抗会带来更大的羞辱,暂时先不要反抗。
昭华咬咬牙,强迫自己低垂眼眸,压下恨意,开始动手解开衣服。
“啧啧,真是令人失望,朕原来想等你反抗,然后准备几样惩罚,再仁慈地让你挑选。不过不要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让你见识到朕的仁慈。”
文康的语气似是惋惜,又含着调侃戏谑,唇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昭华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扔到地上。不愧
是宫廷长大的贵族,一举一动都带着雍容的贵气,连脱衣服的动作也无比优雅。
“脱光。还要我再说几遍。”落月用鞭子指指昭华身上最后一件摭羞的布料。
昭华脸胀得通红,颤抖着脱了。他全身赤裸地站在房间里,一阵冷风吹来,冷得直哆嗦,从外到里冷得彻骨,一直冷到
心里。
预料到入宫为奴会挨打挨骂,没想到挨打以前还要受这样的屈辱。
跪行入山陵叩头谢罪,原来并没有让暴虐的君主消除仇恨,到底多深的恨意让他如此欺辱曾经一块玩耍的伙伴。
昭华暗中咬牙,不让自己露出强烈情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淡漠。
没有看到预期的反应,文康略有失望,而昭华的冷静让他玩味,他坐在金色交椅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很快,昭华被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用绳索捆住双手,吊在屋顶的铁环下,脚尖离开地面,全身重量压在手腕上,估计一
会儿挣扎起来,手腕肯定会被勒破皮肉,因为这绳子很粗砺,还缠着铁丝。
被剪短的黑发垂在额头耳边,苍白的脸上没有寻常受刑人的惊恐和哀求。他倔强的咬着嘴唇,闭上眼睛等待着痛楚来临
。
“先教你第一条规矩。”落月提着鞭子上前。“任何人受刑都不许哭喊求饶,更不许躲避,否则惩罚加倍,如果你受不
了,我可以先堵上你的嘴。”
“不必。”昭华傲然说。“我受得了。”
“好。”落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点点头,一甩手。
鞭子不是在天牢里文康用的羊皮软鞭,是粗牛皮缠的重鞭,一鞭下去,背上象被利刃划过一样疼。昭华冷汗渗着额间,
正等待更剧烈的疼痛,文康发话了:
“慢着。”
虽然不敢寄希望他会发慈悲,但是昭华还是暗自怀着期盼看着他。
文康一双鹰目一直在盯着昭华看,脸上的微笑说不出的恐怖,慢条斯理地说:“把太后请来一起观赏,她还没看过入宫
的奴隶第一次受调教呢。”
昭华终于打破了一贯的冷漠平静,狠狠地瞪着他,一双黑眸燃着怒火。
文康似乎就等这一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第10章:酷刑
昭华抿了抿薄唇,唇角上扬扯出一个讥嘲的弧度,盯着文康说:“有好戏看不忘记亲生母亲,皇上还真是孝顺,可为万
民楷模。不如皇上孝子做到底,顺便传来太医伺候,万一太后受不了血腥刺激,也可以急救,免得出了人命,坏了皇上
孝子的名头。”
这尖刻暗讽的话让向来冷酷无情的文康也有些脸红,他也怕太后会受不住出什么意外,故意这么说玩弄对方罢了。被刺
了两句,心里腾着怒火,脸上却带着笑容:“你想得真周到。如果你不想让太后难受,可以直说,朕答应你。”
昭华冷冷的望着他,一脸怀疑戒备的神色。
“不过……”文康话锋一转,又说:“你要受的一百鞭加倍,怎么样?”
原以为对方会愤怒恐惧,然后他再好好嘲讽戏弄一番。没想到昭华只在唇边逸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很干脆地说了一
声:
“好。”
跟暴君讲什么条件?他那么狠辣无情,怎么期望他会心软。所以昭华懒得和他说那么多。
“什么?”文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他这么爽快,没有畏惧也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捉弄猎物的游戏玩
到现在挺没意思,还受了一顿讽刺。
挫败感让文康怒火愈发上扬,却沉声笑了起来:“既然你愿意,朕成全你。”想了想,又说:“虽然你没有主动要求,
朕还是给你个恩典,准许你哭喊求饶,不会加刑。”
看着昭华惊讶愤怒的眼神,文康又恶意加了一句:“不必谢恩了。”
文康的“恩典”真的很特别,昭华心中冷笑,想要他求饶,恐怕要失望了,他会示弱,但是不会轻易哀求。
落月一甩手,长鞭又一次扬起,精瓷般的肌肤上立刻留下一道鲜艳的鞭痕。昭华猛地弓起身体,压住快要冲出来的痛呼
,好戏才开始,现在就撑不住了怎么行。
落月有节奏有技巧地一次次扬起鞭子,刻意延长鞭打间的空隙,使受刑的人充分感到疼痛。一鞭一鞭按次序从背部到臀
部到大腿,再到敏感的前胸双乳。力度均匀,每条鞭痕落在不同的位置,没有一道重叠。
因为练过武而弹性良好的身体不自主的挣扎着,白皙的肌肤上如同用红丝线绣着一幅美丽的图画。
每一鞭下去象把身体撕裂,昭华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喊痛出声,喊叫求饶除了增加施虐者的乐趣外,没有丝毫用处,他
不就是为了泄愤吗?怎么会因为求饶而心软。
身体被没有止境的可怕剧痛折磨着,冷汗混着鲜血,顺着腰线大腿流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汇成浅红色的一滩。意识
渐渐模糊,凌乱濡湿的黑发摭住了已经失神的眼眸,一直紧握的双手也松驰下来。
落月很有经验地观察着昭华的反应,停下鞭子,等了一会儿,见文康没吭声,便打个手势,手下的人立即提来一桶冰冷
的盐水朝昭华头上浇下。
剧痛重新拉回了昭华已经模糊的意识,落月用眼角又偷看了皇帝一眼,见他面沉如水,眼神深邃,看不清里面藏着的情
绪,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落月继续挥动鞭子,开始减小力道,但是昭华已经全身剧痛,根本感觉不到鞭打已经放轻。
高傲的头颅又垂了下去,双眼已经无力睁开,好象濒死的白天鹅。
又是一桶冷水浇下去,可怕的鞭打继续,幸好不是审讯犯人用的缠铁丝挂铜钱带倒刺的鞭子,否则每一鞭下去都扯掉一
块皮肉,体无完肤了,落月也尽力不使鞭痕重叠,不过份伤害皮肉,即使如此,到最后也是血花飞溅,令人触目惊心。
响亮的收起最后一鞭,落月再看看昭华的反应,转身向文康请示:“启禀皇上,二百鞭已经打完,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用点药?”
文康好象松了口气,放开了紧握的双手,抬手抹去鼻尖的汗珠,眼皮也不抬,用冷冰冰的声音说:“二百鞭要不了人的
命,一个低贱的奴隶哪里有资格用齐国的太医和药品?”
落月摸不准文康的用意,没有提异议,又请示:“他现在这样子很难继续调教,是否让他休息一天,再送到调教处去调
教?”
“你是老管事了,这些事不用请示。”文康不耐烦地说。又问:“他需要多久才能调教好?”
“只需三个月,就可以把他调教成一个没有灵魂和思想,没有尊严和意志的奴隶,只会以取悦主子为生存目的。”
文康眼睛一瞥,看见被吊着的美丽身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惊吓。嘴角扯了一丝邪邪的笑意:“三个月时间
太长,朕等不及,三天后带他到寝殿,朕要亲自调教他。”
说毕,又看了昭华一眼,等了一会儿,才沉着脸拂袖而去。
昭华被放下来,剧痛耗去他大量体力,已经连咬紧牙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令众人惊讶的是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示弱的喊叫或悲鸣,嘴唇已经被咬烂,鲜血顺着唇角流下,硬是没有出声哀求
。
更令众人惊讶的是大总管落月亲自照顾他,命人把他抱到下房的床上,亲自为他清洗伤口。
难忍的剧痛更加强烈的袭来。
“忍一忍,孩子。”落月为一边他伤口上抹着东西,一边说。“这是盐和醋混和再加了些其它东西,不是药品,用这个
可以不用求得恩准。虽然疼了些,但是防止你的伤口恶化。”
“多谢了。”昭华虚弱无力的话也不想说。
“很少见你这么刚强的人,你可知刚易折,曲则全?”落月一边抹一边说着。“如果你肯求饶,皇上说不定会饶过你,
你别那么犟,顺着他哄着他,他再恨你也不会下辣手。”
“是吗?”昭华闭了眼,不想做无谓的争辩。
“可怜的孩子,以后你还会受这样的刑罚,好在你年轻,应该可以承受得住。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样做才能少吃苦
头,怎样可以保护自己少受折磨。”
温和的语气,却让昭华脊背上直发凉。
“除了肉体的痛苦,你还要承受巨大的心里痛苦,先给你提个醒。”落月抹完那种东西,又小心翼翼地给昭华揉按肩膀
胳膊和腿脚关节穴道,昭华顿时觉得疼痛的关节肌肉好受了许多。
“谢谢大总管。”昭华嘴角溢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心里的痛楚他这几天已经尝过了,真是痛不欲生。
“按我说的做,你可以减轻痛苦。”落月盯着他的眼睛说。“首先你要感激皇帝陛下,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他留下了
你的性命。”
“是的,他要报复,要讨债。要我为上一辈的仇恨赎罪,要满足他做为胜利者的虚荣,要在国人前做出仁君的样子。所
以他留下我的性命。”昭华的口气没有怨恨,却是极冷淡。
落月看着他的眼睛发亮,闪动着复杂迷惑的情绪,说:“孩子,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总之你应该对他感恩,
你是唯一的没有被净身的奴隶,也是唯一没有被送到调教处去调教的奴隶。”
也是唯一的在受刑时没有让他感到嗜血的兴奋和快乐的奴隶。这一句落月没有说出来。
“你是想说他对我很特别吗?”昭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是的,你迟早会发现,他对你是很特别的,对你很好的。因为心里有恨,所以才对你加倍狠毒,过一段时间他的怒气
消了就会好的。”
昭华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居然有人说文康对他很好。也是,落月是从小看着文康长大的内侍,自然会
说他好话。
落月停了一下又说:“第二,你不要对陛下抱有任何幻想,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你认识的可爱孩子了,不要去想以前的他
。”
“你说的对。”昭华苦笑了一下,“他变得很多,让我受不了。”
儿时的文康活泼顽皮,喜欢搞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说话刻薄让人又气又笑,却是纯真可爱。在他累的时候会笨拙
的为他揉肩,手上不小心划道口子会心疼得给他吹气。哪象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阴狠冷酷残忍恶毒,心里充满仇
恨,对他百般折磨侮辱,把他踩在脚下践踏如蝼蚁。
人长大了总会变的,可是变得太多,就让人受不了。
“所以你不要对他抱有幻想,心里会好过些。”落月又说。“第三,忘记过去,忘记你以前尊贵的身份,忘记你的理想
和抱负。你就不再痛苦。
现在各国互相征战,不少地位尊贵的人都沦为战俘,成了奴隶,甚至被杀。那个编号十六的奴隶以前是陈国的王子,后
宫有个叫欢奴的男宠先前是同国的太子,后宫里不少妃嫔女奴是亡国公主和贵族。一夜之间从峰顶跌入泥淖的滋味不好
受,如果不忘记以前,会令自己痛不欲生,还是忘记的好。”
落月的话有令人眩惑的力量,听上去也似乎有道理,可是昭华很清醒,这三条能让他不再痛苦的建议,他很难做到。
他不恨文康,但是很难对这灭国仇人怀着感恩之心。他不想对文康绝望,因为他不想让那个可爱调皮的兄弟死在心里。
他不想忘记过去,过去的回忆带给他痛苦的同时还有温暖和力量,和活下去的勇气。
“他居然把同国太子留在后宫里当男宠?”
昭华很惊讶,他知道两年前齐国灭了同国时,国君自缢殉国,宗室三百人当众被绞杀,同国虽是弱小之国,但是如此血
海深仇,文康居然敢把同国太子留下,不知是胆量过人还是太过自负。
落月看出他的意思,道:“同国太子曾在齐国当过质子,那时和皇上关系颇好。”
“所以留他性命收入后宫。”昭华冷笑,这并不是念旧情,而是更深的折辱,让人被迫在仇人身下曲意承欢,天天忍受
痛苦却无力报仇,这样的痛苦可谓痛到极点。他的下场可能连这个都不如。
“这些东西只会提醒你想起过去,所以你不该留着。”落月指着他身上戴的东西说。
周岁时父皇赐的金锁,脖子上挂的香囊,甚至手上的戒指,这些都要没收。
“不要,求你。”骄傲的昭华不得不低声下气恳求。“那戒指是成婚时的信物,香囊是母亲的……
“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奴隶,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身子,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你自己,认清自己的身份,对你有
好处。”落月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东西收走,离开之前又说:“好好记着我说的话。”
昭华闭上眼回想着落月说的话,不可否认,一部分是有道理的。
昭华独自待在下房,被鞭打的地方很疼,胸口处被烙的地方也疼,相比较之下,背部的伤更重些,所以他只能趴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