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笔直的注视着鹭沼说道。
"明良大哥,你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我哥哥说的任何事情。"
森青年从他背后用近乎哭泣的声音警告到。
一寻对此毫不介意,继续笔直注视着鹭沼。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觉得如果是明良的话一定会帮助我。请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
"哥哥,请你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森青年的声音已经近乎悲鸣。
就连性格温厚的森青年,对于自己哥哥贸然跑到新婚妻子家的暴举似乎也忍无可忍。于是当场展开盛大的兄弟吵架。
"总而言之,哥哥你快回去吧!"
"不行,在我和明良说清楚之前我不会回去的。如果是明良的话,一定会理解我的。"
"你没必要和明良大哥说这些,我听你说不就行了?"
"你光会说漂亮话完全不可依赖。"
"没有那种事情。"
"就是那样,现在你不是也要扔下虚弱的哥哥,自己自己跑到欧洲去旅行吗?"
"你哪里算得上虚弱啦?"
眼看着这一幕的鹭沼也非常吃惊。鹭沼和妹妹也不是没有过激烈的争吵。但是,二十多岁的人,而且其中一方还是三十
岁……就这么在别人家门口吵成这个样子,他还是有点无法相信。
就算在家里吵到了彼此会留下熊猫眼的程度,在外面也绝对不甘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一旦来到外面,他们就是相依为
命,必须相互维持的兄妹了。
朱美的想法似乎和他一样。
"虽然说会吵架证明你们兄弟关系不错,但能不能请你们进来再说?这么晚了,会吵到邻居的。"
"你说得对。"
和妹妹交换过简短的对话后,回头一看,一寻和森青年还是一副随时会动手撕打的架势。
"总而言之,你们先进里面来好吗?"
鹭沼开了口。
"就算风雨声再大,你们的声音也太吵人了。而且这样会给附近的人添麻烦的。"
就在这时,一寻先生立刻以得意的口吻对着同父母的弟弟说道。
"你看,明良就是会理解我不是吗?"
"……" 森青年当场绝倒。
鹭沼和朱美只能相对苦笑。
总而言之,等一寻和森青年洗了个澡又换好衣服之后,他们再次聚集到了起居室。
上次大家初次见面时所使用的客厅,因为平时不太使用,所以相当冷。为了害怕自己丈夫在旅行前夕染上感冒,所以朱
美选择了有暖气的起居室。
"因为妹妹正在做旅行的准备,所以有点乱。"
为了以防万一,鹭沼先交待了一句后才把一寻领到了起居室。在后进入浴室的森青年回来之前,一寻一句话也没有说。
森青年从浴室出来之后,大家坐到了一起。
鹭沼家的起居室已经有八年没有聚集过四个人了。
鹭沼一边分配着绿茶,一边若无其事的确认着每个人的表情。
一寻在闹别扭。
而森青年则萎顿到了让鹭沼都看着可怜的程度。
而朱美则担心的看着这样的丈夫。好不容易举行了结婚典礼,可是由于对方家庭的事情,两个人至今都没有同居,如果
说她没有不安那肯定是骗人的。
更何况,又是在蜜月前夕发生骚动。难免会十分担心。
"好喝。"
森青年喝着绿茶,若无其事的嘀咕了一句,打破了大家一起制造出来的苦闷沉默。起居室的气氛立刻轻松了不少。
"虽然这不是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但我的特技之一就是能够将茶水泡得非常美味。"
"确实很好喝,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你在哪里学习过茶道吗?"
连口味挑剔的一寻也大加称赞,就足以证明他的手腕确实过人。
森青年在旁边迅速又添了一杯茶。
"哥哥,茶道应该不会教绿茶的冲法吧?"
"不,那倒也不是。"
一寻圭次两兄弟再次争论了起来。不过与在玄关时的那种惊人气势不同,两个人的嘴角都挂着笑容。
守望着轻松了许多的兄弟争论后,鹭沼沉稳的开了口。
"那么,你们想找我谈的是什么事?"
一寻和森青年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
他们先是打量着鹭沼的表情,然后又彼此审视着对方。
尴尬的沉默再次笼罩了起居室。
"请你帮助我。"
"哥哥,拜托你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圭次你先闭嘴。"
这样下去的话又会重蹈玄关的覆辙,鹭沼迅速打断了森青年。 "算了算了,圭次,你先听听一寻哥哥是怎么说的。"
虽然表情非常不满,但是森青年还是暂时退下了。
"是这样的……"
一寻的说法如下。
"虽然圭次好心替我安排了见面,但是这次我还是和父母谈崩了。"
他和父母不和的原因,原本就出在一寻的婚姻上。
一寻是在二十岁后半,在父母的劝说下,和议员的女儿相亲结婚。
"因为我要继承公司,所以当时认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这个婚姻非常失败。
议员的女儿非常任性,甚至于对一寻的私生活和工作也管手管脚。然后,如果一寻不肯听从她的意见,她就会歇斯底里
的大哭大叫着回娘家。
而每到这种时候,一寻就要在父母的命令下去妻子娘家接她,给对方的家人赔礼道歉。
"如果触怒到议员大人就槽糕了。"
他也能够理解父母的心情。
"可是呢,这种生活持续了一年以后,我己经疲倦的不行了。"
在这时候,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开始只是一时兴起才跑去看看,不过没想对方是个让人非常愉快的青年。
"在和他来往的期间,我才知道自己生活在多么狭窄的世界里,而且受到了那么多的制约。我也想获得自由。"
所以,在经历了最后一次的盛大夫妇吵架后,就离开了老家。
"所以他就跑到了我那里去。"
这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这也难怪。"
听得越多,鹭沼越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一寻的心情。
如果万一生在那种家庭的人是他自己的话,他也一定会觉得无法呼吸吧?一想到这里,他就对于从出生起就被名誉以及
立场深深束缚的一寻充满了同情。
"今天谈话的时候也是,父母让我去妻子娘家接她,但是我不肯让步。而且他们还让我带钱去,他们是想让我对于夫妻
间的事情也用金钱解决吗?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但是,在这里也发生了巨大的问题。
至今为止,尽管圭次嘴上抱怨个不停,但还是一直尽到了照顾一寻生活的义务。
很恐怖的是,一寻连洗衣机的用法也不知道。
从父母的角度来说,虽然一寻离家出走,但是就是因为他每天还能收拾得整整齐齐来公司上班,没有耽误公事,所以才
采取了比较宽大的态度。
"至今为止,我们是看在圭次的手腕上才放你一马的,等圭次出门旅行之后,我马上就去接你。"
父亲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大圭一寻面临生平最大的危机。
"因此我想拜托你。在圭次出门的期间,可不可以让我住在这里?当然了,我能够做到的事情都会尽量做的。"
"明良大哥,我以前应该就和你说过了,我哥哥实在什么也不会做。"
"就算这样我也会尽量努力的。"
"这可难说了。"
"你怀疑我的话吗?"
"哪里,我只是想说,哥哥你是太标准的千金大少爷,那种普通人的自立生活对你来说太遥远了。"
从旁人眼里看来,这对兄弟就像是在说相声。
虽然觉得很对不住认真的兄弟俩,但是鹭沼和朱美还是面面相视的一同笑了出来。
"你看,明良大哥都觉得受不了了。"
听到弟弟的话后,一寻猛地转过头来。
"吃饭我会在外面解决,至于其它贴身的日常事情,我都会努力自己动手做的。十天……真的只要十天就好了。"
他好像在哀求的目光说不出的真挚,而且因为过度的激动有些湿润。
一寻的焦躁和不安,鹭沼觉得自己也完全可以理解。
对于因为夫妇的不合为契机而第一次来到外面世界的一寻而言,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第一次的体验吧?就算他在开拓新
客户上的外交手段,以及判断利益危害的决策力出类拔萃,但是也不意味着他在日常生活上就可以一帆风顺。
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但拥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弟弟所生活的世界,和他至今为止所生活的世界相比,一定是充满了巨大
的魅力吧?正因为如此,就算在各种方面感到了不方便,就算要借助弟弟的力量,他还是希望能留在这个世界里。
然而,就在他想要踏出新的一步的时候,面前却竖立了巨大的障碍。
(这样下去的话,就会被拖回原来的世界。)
已经了解到了外面广阔世界的一寻当然会抱有危机感。
这就和小孩子一样。如果以前还只会哇哇叫的婴儿要站起来迈出第一步的话,当然需要周围人的莫大帮助。
就算会比较麻烦,但是帮助他们毕竟是大人的义务。
"没关系,别说是十天了,你要留多久都无所谓。"
鹭沼笑眯眯的回答。
"明良大哥,你不能对这种人说这种话啦。"
森青年发出了凄惨的叫声,看起来他似乎因为一寻已经吃到了不少苦头。
但是,真要头疼的话也等头疼的时候再说。即使在八年前一举失去父母而无依无靠的时候,他们不是最后也撑过来了吗
?
"没关系的。圭次。还有,一寻大哥。"
鹭沼轮流注视着两人的表情,继续了下去。
"毕竟我们已经不是外人了。"
此时他所浮现出的笑容,完全不逊色于在粉色的朝霞中所飞舞的天女。
"太谢谢了。"
一寻原本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森青年不停的低头致意。
"谢谢,谢谢。真的很抱歉。虽然我这个哥哥没有常识,但是绝对不是坏人。请多多关照。"
于是大家谈好,等森青年夫妇出发之后,一寻就搬到鹭沼家里来。
就连那么反对的森青年,在离开鹭沼家的时候,也浮现出了相当松了口气的表情。他也以他的方式在爱着哥哥,担心着
哥哥吧?
"那么下周二晚上见。"
"好,周二见。"
一寻和森青年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了大雨已经停止的夜色中。
鹭沼抬起头来,看着从云层中探头出来的点点星光。
在深绿色的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就好像无数的宝石。
"朱美,哥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呢?"
在从门口走回玄关的时候,他问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妹妹。
因为一寻看起来实在太需要帮助的缘故,所以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但是在妹妹心里,也许在反对他随便承诺下来
也不一定。
但是妹妹的口气却很轻松。
"不会啊。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吧?而且哥哥,你刚才真的好帅。"
"是吗?这样我就放心了。"
但是,这确实是个错误。鹭沼也好,朱美也好,有时候都过分天真了一些。
如同森青年所再三警告的那样,一寻确实是个超级让人头疼的人物。
但是,一直要到一周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他应该再重视一些森青年的警告的。
他不应该随便做出轻率的承诺的。
如果他做到了的话,应该也就不会被卷进那样的事情了吧?
不祥的阴影
鹭沼在周五的晚上,也就是一寻来到鹭沼家的第四天才注意到了一寻的不对劲。
那一天,鹭沼在经过了三小时的超时工作(也就是加班)之后,在过了十点的时候才回到家里。
"我回来啦。"
"你回来啦,好晚。"
早他一步回来的一寻迎了出来。
由于在婚礼之后,朱美因为各种事情还留在家里,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意识,但是一想到接下来他就要迎接漫长的独身生
活,鹭沼还是难免相当寂寞。
这甚至于让他觉得,一寻能来实在太好了。
事实上,一寻其实很喜欢家庭的感觉,这从他成熟的外表是无法想象的。
比如说,晚饭他就希望要和鹭沼一起吃。
一寻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靠着从外面买回来的便利店的便当果腹。
鹭沼看见了,就说了句,"虽然我做不出什么豪华的东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在家吃晚饭吧。"
从那以后,不管鹭沼是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会等着吃鹭沼做的饭,即使还有工作没有做完,他也会在吃完鹭沼的亲手料
理后再重新出门去工作。
(看来他实在太缺乏家庭的温暖了。)
那一天他似乎也一直在等待着鹭沼的归来,这一点从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积如山的烟头不难看出。顺便说一句,鹭
沼是不吸烟的。
因此虽然一寻好像是个老烟枪,但至少他遵守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吸烟的约定。
"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不出所料的回答。
"因为已经很晚了,所以我做不了什么太好的东西。"
鹭沼一边说一边检查着冰箱里的内容。
虽然在大学后期多少还是进了一些厨房,但是基本上来说,粗枝大叶的朱美并不适合料理。更何况与从高中就开始充当
家庭主夫的鹭沼相比,经验值更是天差地别。自从决定结婚以来,虽然朱美也主动挑战各种家务活,但是料理的手艺比
起鹭沼还是差了很多。
既然已经做了八年的主夫,要组织菜单当然是小事一桩。
"好,今天吃中餐。八宝菜、天津饭和白菜汤。"
"啊,听起来很好吃啊。我的肚子都呱呱叫了。"
鹭沼手脚麻利的在厨房里操作了起来,家中很快就飘荡起了诱人的香味。
尽管他做饭不过花了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寻已经不止一次的跑到厨房探头探脑。
"请你呆在起居室好不好。这是我的工作。"
因为要照顾一寻十天左右,所以一寻支付了一笔费用。尽管鹭沼坚决推辞,但是一寻就是不让步。
"你收下的话我也能觉得安心。就请你把这当作是give&take好了。拜托了。"
而现在,一寻也没有让步。
"房间里全都是好香甜的味道,我在沙发里实在坐不下去。所以我想在这里看着。我在的话会让你分心吗?"
"哪里哪里,料理没有那么费心了。"
站在厨房的入口,一寻谈起了他至今为止的餐饮生活。
按照他所说的,森青年在家几乎不会自己做饭,所以他们吃饭大都是靠便利店便当打发掉的。
"教会我便利店里还有便当这种东西的人也是弟弟。"
也就是说,那是他的便当初体验。
"所以我以为来到这里后也会一样。"
一寻说道。
"我完全没想到可以吃到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饭菜。"
鹭沼一边翻着煎锅一边笑了出来。
"哈哈,我算是特别的啦。毕竟我的主夫生活已经有年头了。"
"明良是特别的吗?"
鹭沼以为一寻只是单纯在感动而已,他没有发觉有种好象要把人吞下去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