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术大师（炼金）上——人生若初

走进堂中，老人便看见刚才那孩子推着一个椅子出来，他心中微微一惊，人家都说自古相师多是身有残疾，但当初他见到万景宏的时候，老爷子还是个健健康康英姿潇洒的年轻男人，没料到这么多年再相见，他老了，对面的人却瘫了……

再细细一看，万景宏不仅仅是瘫了，闭着的眼睛估计也毁了，西装老人知道当年革命对内地的影响，但在他看来万景宏肯定是能躲过去的，这次抱着希望来找，得知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便寻了过来，却不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老人心中微微一叹，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眼前的人这般的状况，再请他出手恐怕就难了：“万先生，我是陈凌峰，您还记得我吗？”

28.出山

陈家在开国前也算是大户人家，不同于万家已经家道中落，当时就算是在上京，陈家说话也算是有些分量的，现在的中国是没有真正的世家，在那场混乱的大革命中，那些原有的家族不是逃出了国就是被摧残殆尽，而陈家就是逃出国的其中之一，在相隔两岸的地方继续过着安稳的日子。

陈凌峰跟万景宏是一般的年纪，在年轻的时候说不上是朋友，但也能点个头说上几句话，等万景宏成名的时候，陈家当初的家主曾经带着最器重的儿子陈凌峰上门拜访过，若不是亲眼所见，这个男人大约也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举。

也就是那段时间的经历，让遇到困境的陈凌峰想到了远在上京的万景宏，幸好这段时间国内慢慢发展起来，对港台方面的限制也减少了一些，甚至他回来的时候各方的反应还是热情迎接的，只是陈凌峰没想到的是，万老爷子不但瘫了，还瞎了。

万景宏眼睛微微闭着，事实上他这段时间觉得，曾经因为外在伤害而失明的双眼，这段时间居然能隐隐察觉到光亮，这是一个好现象，但老爷子忍住了没告诉任何人，生怕给后代一个白欢喜，事实上万九泽每天输入的灵气还是有了作用，只是现在他们还都不知道。

陈凌峰远道而来，万景宏自然不会觉得这位是来看老朋友的，事实上他们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能让这些人看在眼中的，自然是只有自己那点能耐了，说实话如果双眼没瞎，他说不定还会出手，但他精通的风水之术，可跟其他相术不同，没有了双眼的帮忙几乎就断了。

万景宏并不隐瞒自己的残疾，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老朽推辞，不过陈先生也看到了，现在我不过是一个又瞎又瘫的老头子，不管你求的是什么，我恐怕都已经帮不上忙了。故人千里迢迢而来，恐怕是要白走一趟了。”

陈凌峰脸色微微一变，没料到眼前的人一口就回绝了，他心知这次的希望不大，但还是带着几分祈求说道：“万先生，但凡有一点办法，我绝对不会来麻烦你，这次还请先生先听听是为了什么事情。”

万景宏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了，伸手将外孙拉在了身边，虽然他并不打算出手，但既然小九要修习相术一道，了解一下总是没有坏处，陈凌峰再次开口苦涩更重：“你也知道，当初陈家算是子息繁盛，谁知迁移到香港之后，家族产业越来越大，家里的兄弟却一个个……我原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现如今却只剩下身边这个不成器的……而孙子辈，直到现在也只有一个。”

陈凌峰满腔都是苦涩，说实话刚开始那些兄弟姐妹一个个死去的时候，他心中是有些开心的，毕竟争家产的人都少了，他们那天的大家族兄弟姐妹都是不同母亲，相互间的感情也不深，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生下的孩子也没能躲过那样子的厄运：“我自问陈家虽然不是慈善大家，但总归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我那仅有的孙子，从出生开始就重病缠身，十二年来生不如死……现在眼看着就要……”

“爸，百岁有病的话，咱们去国外，找医疗水平高的地方治疗，你跟这个家伙说有什么用。”一旁的陈于廷听了忍不住吼道，想他四处播种从来不吝啬种子，若是其他人的话肯定被私生子闹得头疼，可他呢，半辈子了就一个病怏怏的儿子，去年的时候还被检查出来因为烟酒过度不能再生育了，一想到自己成了圈内的笑话，陈于廷就忍不住暴怒。

“你给我住嘴，出去门口等着。”陈凌峰眼神一厉，对这个仅有还活着的儿子声色俱厉，对比着聪明懂事却早逝的长子，对这个因为自己宠爱而变本加厉的儿子更加不满，如果不是只剩下这一个的话，他早就……罢了罢了，幸好孙子虽然身体不好，但看得出来颇有才能，只要能留住百岁，陈家就不会败！

陈于廷是不敢跟老爷子呛声的，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出去，一旁的刘伯连忙伸手给陈老爷子顺气，好一会儿老人才缓了过来，淡淡说道：“万先生，我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护着陈家多少年，这个孽子恐怕是靠不住的，唯一的希望，都在我孙子陈百岁身上，只要您能救得他性命，不管是什么代价，只要我陈家给得起，我绝不会二话。”

万景宏摇了摇头，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会想改变一下家里现在的困境，想他从来不是迂腐之人，不然的话当年也不会为了赚钱而执意选择了相术之道，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已经力不从心：“并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你觉得一个瞎了眼的瘫子，还能帮你做什么吗？”

陈凌峰心中也是一片冰冷，他在香港的时候不是没有找过那些相术风水大师，一个个进门前都是说得好好的，港币是一叠一叠的拿走，但孙子的病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偏偏医院检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他怎么会大费周章的回来：“万先生，我不求你保证治好我那孙子，只求您过去看一眼，或许能看出一个究竟来呢？”

万老爷子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一旁的万九泽却动起了心思，他修习相术多年还从未实践过呢，而且但从外表来看，这个老人并不像是断子绝孙的命格，其中说不定会有崎岖，这把小孩的兴趣都挑了起来，再说人家摆明了说，治好那个孙子的话就能得到许多钱，他们家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正当万九泽琢磨着让老爷子答应时，外头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万婷芳的声音带着一丝谨慎，在看见老父和幼子都完好无损时才松了口气，看向在场两人的神色却带着一丝不善，随后跟进来的陈于廷也是一脸便色：“你们是什么人，我爸早就不给人看风水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爸他不会去的。”

虽然现在不除四旧了，但从那场伤害中经历过的万婷芳依旧不能忘怀，对于这些上门来的人自然没个好脸色，想当初他爸被关进牛棚的时候，曾经求上门来的那些人可一个个都销声匿迹，那时候怎么不见这些人搭把手，如果有人能伸出援手的话，她爸也不至于瞎了双眼。

“喂，你这个死女人，说话客气点，你以为我们喜欢到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来！”陈于廷冷声喝道，他刚才在门口拦着不让人进，这时候见他对父亲不敬更是怒火中烧，不得不说陈家的教导还是不错的，陈于廷在外面十分混账，对父亲和儿子却是十分在意关心的。

万婷芳冷笑一声，指着门口说道：“那就最好，请你们出去，我们小家小户可请不起你们这些富贵人家。”

陈凌峰只觉得头疼，这边还没有说服老爷子，他家的女儿便回来了，更加糟糕的是这位女士对相术更加反感：“万女士，请别生气，我们这次上门是带着诚心，如果给你们添了麻烦，我再次向你们道歉，但我那孙儿才十二岁，请您务必去看一下，之后就算真的不能治好，我保证陈家也绝对不会迁怒。”

对刚才那个鼻孔朝天的大少爷，万婷芳可以开口大骂，但对于一个神色憔悴，满脸哀求的老人，她却是说不出狠话来，也许心软是万家人的遗传，从老爷子到万亭玉都不是狠心的人，说实话万九泽当年可冷心多了，对于自己看不上的人，就是人家跪在门口一个月他都懒得理会，假装看不见什么的太容易了，也正是因为他这般的心性，相较而言比老爷子更适合相术。

这一次万九泽想要去看看那个孩子当然不是因为心软，纯粹是拿别人当试验品了，听了陈老爷子这话，他偷偷伏在万景宏耳边念叨了几句，万老爷子微微皱眉，孙子毕竟才学习相术一年，他肯定是不放心他去陈家的，但这孩子说的也对，到时候他可以当自己的眼睛，有他看着总不至于出大错。

万老爷子再三犹豫，在孩子的劝说下终于下了决心：“好吧，我就随你走一趟，不管结果如何，希望陈先生都能接受。”听见身边万婷芳的叫声，万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万婷芳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反驳父亲的话。

陈凌峰却是满目惊喜，他还以为今天肯定是白来了，甚至做好了每天上门来求的准备，谁知道峰回路转有了转机，几人当下请他们出门，他孙子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坐飞机来到上京之后就再一次病倒了，这次也没敢再带着他奔波。

万老爷子对此倒是不置一词，既然已经决定要出手，过程也就显得不重要了，门口停着一辆加长的轿车，看来陈家早就准备好带人回去，万婷芳肯定是不放心两人单独去的，告诉了邻居一声便跟着一起上了车，在村里人好奇羡慕的眼神中坐上了前往上京的车。

29.风水之害

上京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当初万婷芳带着孩子归乡，一路上忐忑不已，到了上京脚下没歇就直接上车回家了，这会儿对外面的风景也十分陌生，这儿早就不是当年万景宏带着他们逛过的上京了，万婷芳下意识的抱紧怀里头的儿子，低头就见小九趴在床边，兴致勃勃的看着外头的风景。

这年代轿车还是稀罕物，尤其是这种加长型的车型，就是在上京也挺少见的，万九泽趴在床边看外头的行人，却不知道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打量着车里头的光景，建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孩露出小脑袋，不由露出一丝惊讶，再一看那小孩丝毫不怕生，滴溜溜的大眼睛从外头的人身上扫过。

陈凌峰将三人的神色记在心中，他来的太匆忙也没仔细调查过万家，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他跟万景宏相识的时候，这人还未娶妻生子，这时候倒是跟万婷芳拉不上关系，只是见小九精灵可爱，笑着说道：“这娃娃长得真好，跟天上的小仙童似的。是叫小九吧，说起来我跟你爷爷也有几分交情，这个就当是陈爷爷给你的见面礼吧。”

陈老爷子说着从口袋掏出一个挂表，那表身居然都是真金打造的，显得分外的精致灵巧，不过万九泽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当初在南方的时候，家里就有一个小闹钟，他早就研究透彻这些小东西的原理，这种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陈老爷子见小孩并没有路出喜欢的神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暗道自己难道猜错了，孩子们不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金表是他在国外定制的价格不菲，现如今却讨不了一个孩子的喜欢，一旁的万景宏也听见了动静，只是淡笑着说道：“陈先生不必如此，你带在身上的肯定是心爱之物，送给一个不懂得爱惜的孩子反倒是不美了。若是我对公子真的有所帮助，当时候陈先生的馈赠一定不会推辞。”

陈凌峰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如果他们真的能救了孙子，自己给予的就是救人的费用，万家拿的也是理直气壮，但若是现在就收下了重礼，到时候治疗不了，不说他会不会迁怒，万家首先就理亏了，万老爷子还是当年一样的脾气，陈凌峰叹了口气将东西收了起来没再说话。

旁边的陈于廷倒是有些震惊，毕竟那怀表可是老爷子的心头之物，据说是还在国内的事情，请大家定做出来的，这些年更是表不离手，他曾经看着喜欢讨要过一次，但却被老爷子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居然拿出来送给一个小孩子，居然还被拒绝了，陈于廷自然不会觉得是孩子的问题，隐晦的打量视线放在了万老爷子身上。

万老爷子似乎并未觉察到那边的打量，他静静的闭着眼睛面朝着前面，似乎对窗外的风景都不感兴趣，事实上，多年未离开过宫田村的老人心中震惊不已，他是知道这些年上京的气运变得非常厉害，但没想到风水已经混乱到了这样的一个程度，看来几次的浩劫终于给这块繁荣之地带来了致命的变化。

从古至今，凡是帝皇定都之地都是有所讲究的，其中最为推崇的就是龙脉这一讲法，万老爷子生长在上京，自然对这一片的风水局如数家珍，而那故宫城墙之下，他甚至曾经偷偷溜进去观察过，当时看到的是一条渐渐消失的残存龙脉，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消失殆尽了，不管什么东西都有时间的限制，就算是龙脉也是一样。

人都说满清能够进关，得力于关外山脉中被点亮的龙脉，万老爷子暗叹自己这辈子是无法去证实了，他唯一看到的就是那条在故宫之下，苟延残喘快要消失的龙脉，车子慢慢开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门口穿着白色金边制服的门卫立刻殷勤的拉开了车门，万婷芳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惶惶然，这个世界离他们乡下的一亩三分地差距太远了。

万婷芳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因为出来匆忙的缘故，她穿的还是之前下地的鞋子，上面还粘着泥巴，这时候踩在了软绵绵的红色地毯上有些忐忑，女人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他坐在轮椅上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万婷芳微微心安，上前一步替老父亲推轮椅，万九泽却对眼前的场面没什么感觉，要知道上辈子他也是被邀请过去皇宫做客的。

酒店中的服务员显然对两方穿着打扮完全不同的人感到奇怪，但他们昨天就得到了命令一定要好好招待这几位香港客人，这会儿只当是看不到地摊上的脚印子，笑着引领几人进门。陈凌峰并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带着几人坐上了去顶楼的电梯，万九泽母子都是第一次坐电梯，一个觉得新奇一个觉得惊恐，幸好在电梯内的时间并不长，万婷芳出来的时候脸色还有些惨白惨白的。

万九泽偷偷扯了扯母亲的衣角，让她能够别那么紧张，原本她是来看着自己二人的，现在倒是反过来了，万婷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微微顿了顿首恢复了平静，陈凌峰他们入住的是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面的装潢又是给了女人一番震惊，直到做到松软的沙发上，才再一次冷静下来。

几人刚坐下立刻有酒店的员工过来上了茶水点心，万九泽的注意力都被桌上那个散发着诱人味道的小蛋糕给吸引了去，他在宫田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香甜的东西，在老爷子点头之后，小孩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如同预料那般好，小孩乐滋滋的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

那边陈老爷子微微一笑，果然孩子就是孩子，不喜欢金表估计是听了家里大人的教导，这会儿看见好吃的就本性暴露了，他挥了挥手让人再拿一些小点心上来，一边开口说道：“万先生，我那孙子就在房间内，不如让侄女和小朋友在外面休息一下，您随我进去看一眼？”

万九泽一听连忙把嘴边的美食放下了，大概是感觉到嘴角有东西还舔了舔，看起来一副可爱小孩的模样，那边万景宏点了点头，却开口说道：“芳子，你在这边坐一会儿，让小九推我进去吧。”

“爸爸，这不太好吧，不如还是我推你进去，小九在外面等着？”万婷芳皱眉说道，他知道父亲大概要用小时候那种相术了，出于复杂的思考，女人并不希望小孩见识那样的场面，但万景宏只是摇头说道，“让小九随我进去吧，你在外面等着，放心吧，不会有事。”

万婷芳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但父亲已经说得这般明白，她只好在外面椅子上坐下了，这时候桌上放满了陈凌峰为了讨好小朋友送来的点心，看得她更加心烦。

那边万九泽推着爷爷走进房间，却见房间内一张大床上，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人躺在那儿，听陈凌峰的话，这孩子应该已经有十二岁，但躺在那儿连他的爱国哥哥还不如，尤其是那张原本该是英挺的小脸上，眼圈儿都比得上当年抽大眼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