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怎么忍心拒绝他?所以我来了。但是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而已。”
赵谦的表情明显有松动,紧皱的眉峰舒展开来,抿起的嘴角也不再那么明显。通过这几个星期的相处,我知道赵谦此时
正在为刚刚的话而后悔着。但我估计他可能还是会死鸭嘴硬地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果然,赵谦下一秒就开口道,“哈哈
,这次咱爸又玩新花招了,苦肉计。”
“哥,你真让我失望。家里人都说了,不介意你是同性恋。”赵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歇斯瓦迪地笑了出声,“哥,你
别总是把自己想成最倒霉的那个啊,其实我实话告诉你吧,公司现在有些困难,所以家里要组织一场联姻。别紧张,他
们只是要把我嫁掉,而不是逼你去娶谁。家里人对你……已经很纵容了。爸爸对你一直都很好,他就从来没对我那么好
过。”
“他要你嫁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会回来吗?你会接受联姻吗?你从来都不走别人给你铺好的路!哥,你有时多自私,你知道吗
?”赵皖一连串的问话把赵谦彻底地堵住。他们两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在沙发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
我清了清喉咙,虽然知道这时候开口很可能两面都不讨喜,但还是开口道,“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
赵皖忽然转头看我,一双杏眼里写满了呼之欲出的期待。卡在喉咙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我困难地吐出几个字,“小谦
,或许……你应该回去看看你的父亲。”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赵谦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他没有抬头看我,一直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他的声音几乎细
不可闻,“你也认为我很自私吧。”
在我来得及否定钱前,赵皖已经替我做出了回答,“不是,哥,事到如今,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回去看看父
亲,我们一家人团聚一下。”
“我知道了。”赵谦慢慢地站起身,很不自然地把话题转移,“你这次的病毒是从哪弄来的?真的很厉害。”
“再厉害的病毒到你手里不都会被破解?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赵皖又恢复成初见面时的嘻嘻哈哈,扑在赵谦怀里打
滚撒娇,“哥,晚上我要吃红烧排骨!柠檬鸡,还要麻婆豆腐!”
赵谦无奈地把把电脑推到一边,对我做了一个嘴型,‘来帮我?’
我点头,随后跟着他一起到厨房。厨房和客厅之间有一道可移动的花玻璃门,从客厅可以隐约的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人
在做什么,只是图象极为模糊。平时这道门我们都不关的,只是今天例外。赵谦把门合上,门外赵皖眼巴巴地在外面看
着,耳朵都竖了起来。只可惜这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棒,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我拿出菜刀和菜板,用清水白菜叶洗了洗,然后快速地剁了起来。我这时的动作已经比几个星期前要熟练了很多,有那
么一点厨子的意思了。赵谦靠在墙壁站着,双眼无神,最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三个星期了。”
“?”我把菜刀放到一边,疑惑地看他。
“你搬进来住,整整三个星期了。”
“……”
我不明白他忽然提及这个数字有什么用意。三个星期,离我们当初约好的一个月,只剩下七天。我都没想到日子会过得
那么快。其实这三个星期里,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为餐厅的事情费神。事到如今,我怎么也
做不到拍拍胸口,说自己是个合格的情人。我侧着头看赵谦,下意识地抿起下嘴唇。
“所以我想,现在就把陈文修的下落告诉你吧。”赵谦长呼了一口气,漆黑的眼睛镀上了一轮湿润的色彩。我不知道他
在说这句话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我知道自己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第一个反映是错愕,而不是欣喜。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撞到了厨房的墙壁上,在地上碎成一片片,“是我哪里做错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让你走。”赵谦仰起头,慢慢地闭上了眼。他高高扬起的脖颈,让我想起宗教里虔诚的教徒向
上天祈祷的姿势。人们只有寻找不到答案时,才会寻求信仰的帮助。所以这个姿势,总是莫名地让我联想到绝望。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公司出了问题。我的消息那么灵通,怎么可能不知道。”赵谦嘴里发出嘲讽的笑声。那笑声真的很
刺耳,带着一抹疯狂。我忍不住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这样的赵谦好像是个完全陌生的他。
“陈文修具体地址我已经在今早发EMAIL到你邮箱里去。”赵谦没有停顿地说着,好像现在不说的话,已经就再也说不
了一般,“你别以为我是好人,大发慈悲地放手。我只是腻歪了和你在一起生活。而且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
爱着苏秦。之前只是因距离产生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距离没了,美也没了。所以我已经不再爱他了。”
你不再爱他了,所以也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吗?很好很好,一番话把我们之间纠缠的关系断得一干二净。干净利索得反
倒让我觉得不舒服了。
……就算是街上捡来的阿猫阿狗,养久了,也会有感情吧?难道在赵谦的眼里,我连做阿猫阿狗的资格都不到?
你腻歪我了,我就要卷席走人。我赖着不走,只会让你更看不起。
所以对此,我的回答只有简洁的三个字。
好。我走。
27.挽留?
我就这么搬离赵谦的房子,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赵谦下午要我滚蛋,我绝不待到晚上。漱口杯子,毛巾我统统都懒
得带走,集装箱里只有一两件衬衣和西装裤,还有身份证之类的证件。我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自己的效率,走得那么干脆
决绝,甚至拉集装箱拉链的声音都铿锵有力。
我不明白昨天夜里和还轻轻拍我肩膀说‘不要熬夜太晚’的人,怎么一个晚上就变化那么大?昨天他还是爱着苏秦的,
今天他就不爱了。他怎么就这么拿得起放得下?要是我有他这胆识,也不会遭那么多罪了。……赵谦成日说我无情无义
,说到底最残忍的还是他。
我提着集装箱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整装待发,犹豫了很久才跨出那个门。赵谦和赵皖坐在客厅里,兄妹俩肩并着肩靠
在一起的样子还挺和谐的。集装箱在地板上印出骨碌骨碌的声音,这使得赵皖抬起头看我。她一双杏眼瞪得很大,“你
这是要去哪?”
“苏秦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赵谦替我回答。
“不对!哥,你是不是对人家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诶呀,你白痴啊?苏秦,你别听我哥瞎说,他这人有一阵子,脑子就
是不好用,说的话能气死人。”
我摇头微笑,这笑容可是在镜子里模拟了数百次,我肯定它没有丝毫的瑕疵,“钥匙我放在枕头下了,以后有困难联系
我。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赵谦也客客气气,说话时眼睛却只盯着电脑屏幕,我从他的口气中听不出一点的诚意,“嗯。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告辞。”我转身推开前门,夕阳斜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片阳光下,我和他喝过多少杯咖啡?说过多少似真似
假的情话?我数不清,也记不清。但这些数据此时没有丝毫的意义。
“哥!你再不主动点,苏秦就走了!”赵皖站起身拉住我的手,急切地恳求我,“苏秦……你别走啊。我没有赶你走的
意思,我只是来看看我哥,不小心抱怨了两句。我道歉,道歉!你为什么要走啊?”她说到最后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越过她的肩膀,将视线深深地缩在赵谦的身上。他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像是雕塑一般,坐在沙发上
,没有移动一个指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哥?哥!关键时刻你发什么呆?”
赵谦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被海滩的沙石一样细碎,“妹,你别管了。他早晚都是要走的……”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任何挽留都是无用的,所以你干脆不挽留我?其实连我都不清楚,如果当时你挽留了我,哪怕是
那么一句……或许我真的会留下来。再也不离开。
但是赵谦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
“赵谦,保重。”我很有技巧性地将手臂从赵皖的双手中抽开,然后拎着我那不停制造出噪音的行李箱离开。
我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但我知道,这时候,我的自尊和所谓的原则,不允许我回头。
……
我去了附近的一家网吧。里面的人几乎清一色的都是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小青年,嘴里叼着烟,还不时地谩骂着,而
我穿得衣冠楚楚,在他们之中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我选了一个相当偏僻的电脑前坐下,查自己的EMAIL。
赵谦果然说到做到,我的收信箱里只有一封他早上8点10分发来的未读邮件。我是八点钟才离开他家去餐厅的。也就是
说,在我离开了十分钟后,他便已经决定把我从家里赶出来。真亏我早上还自作多情地为他用微波炉热奶,嫉妒他的睡
相那么安详――原来他只是在装睡。这个念头真的把我恶心到了。我恨不得把头使劲地往墙上撞上几撞。闻玖啊闻玖,
你的自作多情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如既往的可笑。
从一开始赵谦就没我当个事来看,我怎么却贱得发指,把他看得那么重要?
我打开邮件,把上面的地址抄了下来。陈文修的现住址让我揣测不安。那根本不是住址,而是病房的号码。陈文修正在
另一个城市的私人诊所里住着。他这是生病了?如果只是普通的生病,应该不至于把行踪藏得那么隐秘。……这里面肯
定有什么猫腻。或许他得了什么不能告人的,比如A字开头的疾病。我揣着这恶毒的想法,走出了网吧。
晚上在旅馆渡过,一晚上都在床上翻滚着,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终于得到了陈文修的下落,还是因为被赵谦赶了出来
。后来我干脆从床上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查看手机短信,发现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未查看的短信时,我烦躁地把它关
机。然后又神经质一般地反复地用手指抚摸起那张写着陈文修地址的A4纸。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不是吗?从赵谦那里得到陈文修的下落,然后进行复仇。一步接着一步,像蜘蛛织网一样,有条不
紊地布下天罗地网,把猎物困死其中。可我他妈现在为什么没有那种复仇时狂热的感觉呢?
我不禁为自己的婆婆妈妈和自寻苦恼而感到气恼。就好像一个马拉松比赛,你冲过终点的那一刻,总还是有些茫然的,
因为你失去了前方的目标。所以我只好一遍遍地对自己催眠:是的,这便是我要的。对陈文修施行报复,是我重活一次
最大的意义。
餐厅的事我全权授予林冬去管理。好在在我离开S市之前,餐厅已经采纳了新的经营方式,并且非常成功。如果不然,
我也不会放不下心就那么离开。我告诉餐厅的全体员工,我将会离开一周,渡个假,给自己放松一下,大约只要一周就
会回来。
而做为代理总经理的林冬,薪水也涨到了五千元一个月。林冬对此表示十分感激。圆圆很快就要分娩,届时他们需要大
笔的金钱。我劝林冬有时间把CPA念下来,这样以后去外面找工作时,工资起价会高很多。我知道这家小餐厅,终究是
留不住林冬的。他的英语很好,几乎可以当个翻译。他这样的人,比较适合那些大型的跨国公司。
我当天晚上就坐上了去T市的飞机。飞机很小,机舱里加上空姐也只有几十人而已。飞机在起飞前头上的广播不厌其烦
地重复着,“请各位乘客坐好,系上安全带,请关掉手机和任何电子用品……”
我猛然间想起自己的手机。糟了。我好像是把它落在餐厅的办公室里了。我很少做这种丢三落四的事,只是最近身体有
些不舒服,压力太大,干什么精神力都不集中。我抿嘴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安全带扣上。算了,我也不可能单单因为手
机没带,而下飞机。况且我去赵陈文修的这一周里,也不想被谁打扰到。
赵谦……他短期内应该也不会联系我。再说他联系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公司有林冬盯着,我还算放心。我父亲和韩云那
边,只要我不主动联系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找我。这么想想,我发现即使我从人间蒸发了,也不会有人马上注意到。
所以我放宽心,眯上了眼睛。这段旅程很短,只有三个小时不到。我下了飞机,取行李,打车去了一趟陈文修所在的私
人诊所。那家私人诊所,主治神经类疾病。我心里咯噔一跳,实在联想不出狡猾如狐狸的陈文修,变成疯疯癫癫精神病
患者的样子。
我拎着行李箱站在诊所外筹措了一会儿,最后抱着侥幸心理走了进去。值夜班的护士和我打过招呼,很客气的告诉我,
在七点后,诊所的病人不接受家属探访。
我忍不住问她,“我是陈文修的朋友,他是在这里救治吧?”
护士点头。
我眼睛一亮,声音不由自主地急躁了起来,“那他得了什么病?”
护士看着我欢快地笑着,“患者的具体情况我们不能透露。而且只有患者的直系家属才能探访。如果你真的很想见患者
的话,请你明天携带着能证明你和患者血缘关系的证件。”
“……”我和陈文修是血海深仇,这构不构成我见他的理由?
28.算了
我注意到这个小女护士似乎对我颇有好感。这点从她晶亮的眼睛里不难看出。不得不承认,人有一副好的皮相,能提供
给自己很多的便利。即使我赖在门口不走,她也没有赶走我的意思,反而和我扯七扯八起来,“你是外地人?怎么拿着
行李箱?”
“是啊。刚下了飞机就赶来看他。”这话倒真是不假。
“诶呀,真是辛苦。他一定是你很好的朋友吧?”
我对此只笑了笑,没有作答。小护士却自动曲解了我的意思,对我的好感又深了一层,“真是不好意思啊。这诊所的规
矩,我也不能破坏。但是……呵呵,你放心,你的那位朋友身边绝对不缺照顾他的人。他们家财大气粗……诶呀,我好
像说得有点多了。”
我看着她微笑,以退为进,“是这样?真是为难你了。你对我说了什么我保证不会再说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哈哈……其实,他的病况已经逐渐转好,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诊所里。他好像……只有周末才会来一两次。再悄悄告诉
你一下吧,你的朋友从一开始,就很不配合我们的治疗。”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因为我刚好有一阵子专门照看他,在他情绪很不稳定的时候。”小护士忽然想起了什么,捂上了嘴巴,心虚地扫了我
一眼,“糟了,今晚轮到我值班,我还没把夜宵给病患送去。那个……可以留下你的电话号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