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 下+番外——禾韵

作者:禾韵  录入:01-08

皇帝用尽了气力,气息不稳的喘了几口气,挥手斥退了要上前的太监,将手上的剑扔了下来,厉声道:“祖宗疆土,当

以死守,怎可以尺寸与人,再谈议和动摇军心者,就如此砚!”

太子抿唇不语,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朝堂一下子冷如冰窖,群臣齐齐叩首,谢启跪得潇洒,但站起来的时候免不了双腿麻

木,他的腿巍巍颤颤的掩藏在袍下,僵直了一张脸,慢慢归列。

散朝的时候谢启脚还没缓过气来,他走得慢,是跟在群臣后头走出大殿的,他没想到太子这个时候还站在大殿外头不远

的台阶上,这个年轻人似乎是在看殿内中央的皇位,又似乎不是,经过的群臣向他行礼,他也像完全看不到似的。

太子的视线移到了谢启身上,不由就让谢启在阳光明媚间打了个寒颤,冷汗涟涟起来,这种感觉十足就像是被毒蛇阴滑

的身体缠裹住一样——太子一直是个平庸的年轻人,平庸的跟京城那些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区别,但谢启这回清清楚楚的

从太子眼底里看到了真实的杀气,那种怨恨得不到发泄,足以逼得人发疯的杀意让那双平日无甚光彩的眼里迸发出灼人

刺眼的光彩。

这股不加掩饰的怨毒像背后幽灵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如影随形的扎根在了谢启身后。

庆和二十三年九月八日,十八岁的太子楚显在幕僚帮助下勾结宫中宦官侍卫八百余人,关闭宫门,疯狂屠杀主战派官员

并试图篡位夺权,二百三十名官员死于非命,这次屠杀因正处九月头一个节气白露,故被后人史称为“白露之变”。

谢启这日上朝的时候,因为扛不住樊林的多次唠叨,只好又多带了件披风——他其实是个怕麻烦的人,但青年坚持最近

天气转凉,不可不防风寒,现在什么东西都异常紧张,务必要处处小心,才能提防小病杜绝大病。

谢启从皇帝的御书房出来被秋风一吹,还真觉得有些寒,他决定今日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夸奖对方一番不可。他找了个

僻静的角落边穿上厚披风,怕自己耽误了太久时间,便抄了小路飞奔前往庆宫西边的中书省。

他踏上千步廊,可没走了几步就开始觉得不妥起来,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点。

既没有侍卫,也没有宫女,除了廊边藤萝间叽喳叫着的小鸟之外,再无他声。

谢启独自站在廊间四处张望,又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周围是真的没人。

他留了心眼,走得更慢了一些,长廊通向的是大殿的一个偏门,谢启一脚踏过门槛,却觉脚下有异感,他低头仔细一瞧

,才见靴底竟然是有血。

他眼皮直跳,身上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呆愣在那回不了神。

不远处的门砰的一声被踹了开来,这绝不是宫中人该有的力度,谢启仓惶看了过去,踹门的是数位持刀士兵,看不清脸

,但血正一滴一滴的沿着刀刃往下滴。

那些士兵也看到了谢启。

谢启脑袋轰的一下就炸了开来,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拔腿就往外跑,他现在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除了逃命他没

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往那里,他全身紧张得几乎痉挛,这里没有可以让人藏身的地方,而身后的

士兵们显然身强力壮,跑得更是比他快,谢启一身官服,下摆又长,跑起来简直是要人老命。

谢启呼吸混乱,下气不接上气到了没办法控制的地步——他疏于锻炼,更从没这样跑过,在一脚踩空后就狼狈滚在了地

上,紧跟在后的士兵们趁着这个间隙赶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扬起了大刀。

谢启心胆俱裂的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是要死了,来不及痛苦更没法抵抗,他只能本能的闭眼,以黑暗来迎接这样唐突

的戏剧化死亡。

越是逼近死亡的时候,感官就越发的模糊起来,侍卫们粗暴的呐喊,大刀在空中挥舞时发出的刺声——这些声音重重叠

叠交杂在一起,像遥远飘来的云,无影无形,然后独自远去了。

耳边只剩下清风与鸟鸣,他无法走马观花回忆自己的一生,脑海里只剩下青年今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宫门口等你下朝。

颊面一暖,那是鲜热带腥的液体溅满了脸,但是却不痛,谢启不敢睁眼,直到他听到一声不属于自己的惨叫声后,他才

鼓起最后的力气,掀开一条眼缝。

——正文完——

番外:归家

颊面一暖,那是鲜热带腥的液体溅满了脸,但是却不痛,谢启不敢睁眼,直到他听到一声不属于自己的惨叫声后,他才

鼓起最后的力气,掀开一条眼缝。

血渗进了眼里,他几乎张不开眼睛,入眼都是模糊的红色,地上落着几把刀,刚刚那几个追着他的壮汉已经倒地,双眼

暴睁,似是死不瞑目。

谢启满心惊惧的看过去,那个侍卫正单刀直落,潇洒利落的就解决了最后几个人,谢启模模糊糊的看着这场内讧——他

并不觉得窃喜,黄雀在后,这位仁兄大概只是想独占功劳罢了。

那个士兵收了刀,急急向谢启走来,谢启眼几乎不能视物,本能的向后缩去,理智逼迫他维持住最后的尊严。

对方动作疾速,弯下腰拥抱住他。

谢启全身一颤,如同煮沸的水,噼里啪啦的颤栗着。

“没事了,没事了……是我,是我啊。”柔软的声音彷如九天佛音在耳畔边响起,青年一次又一次的用手重重拍着谢启

的后背给他顺气安神:“不会没事了,我来了,别怕。”

谢启嘶哑的喊了一声,双手紧紧的勒住樊林的脖子,喉间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刚刚还可以持刀利索取人性命的手现在也停止不了抖动,后怕如同潮水一样将两人包围住,樊林擦干了手中的血迹,万

分小心的将谢启眼边的残血拭去,谢启满身污血,长发凌乱,惧意犹在脸上,苍白的脸像是玉雕成的一般。

青年满眼怜意,亲亲吻着谢启的额间,一遍一遍的重复:“别怕,不会有事的,谢启你看着我,不要害怕。”

谢启死抓着对方的手,暖暖的掌心让他平息下心头恐惧:“你……你怎么来了。”

樊林穿着跟刚刚那些侍卫一样的盔甲,这些都是皇家侍卫们的衣物,青年回握他的手:“我本来在宫外等你,忽然看到

宫门关闭,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偷偷跟了进来,他们不知道计划了什么,冲到中书省见人就杀,我知道你会在那。”

谢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是宫变了?”

青年将下巴抵在谢启肩头,深呼一口气:“估计是了,总之跟太子脱不了关系。”

“你没事就是万幸。”

“死了……那死了多少人?”谢启颤声问道。

“不下百人,我去的时候……以为你也在那儿。”青年压抑住心口起伏,脸上有恐惧的颜色,声音几近悲怆:“我以为

你在那儿。”

谢启看着那双专注凝视他的眸瞳,拼命要紧牙关忍住哭泣的冲动。

他们都还活着,没有分离,至少没有这样轻而易举的就被分离开来。

暴乱超乎了想象,宫内早成了杀戮战场,甚至比战场还要糟糕——暴徒们都是宫中侍卫太监,熟悉宫中每条巷道,他们

身穿着平日的宫中衣物,只是手臂上多缠了一道标志身份的白圈。

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哪里似乎都是断肢残骸,谢启不敢相信这种屠杀会是以庞大庄严扬名于世的庆宫里头进行的,庆

宫中有巨大的人工湖,仿蓬莱仙岛而建,平日碧波如镜,盈盈生烟,如今无数残骸落入水中,引得白鹭惊飞,水上更是

浮起一层幽诡骇人的血色。

谢启手脚麻痹,几乎是一路被樊林扶着走的,他大半身都靠青年单手支撑,樊林右手持剑,全身警戒,满身煞气的开路

前行。

“你拉紧我,千万不要松手!”

谢启手心早已湿濡,他见不远放的宫殿上火光四起,深吸一口气,道:“太子若是要逼宫,那就肯定会去找皇上,皇上

刚刚应该是去了麟元殿,樊林,我们去那儿!”

樊林应了声,看了谢启一眼:“好,那我们走另外一条路,我看太子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宫人们是太想走

了!”

只要再坚持一会事态就会变好,毕竟宫人们只是想逃离宫中自求生路,一旦开了宫门,该逃的逃,宫里就会平静下来,

现在重中之重就是保护好皇帝,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只要稳住了龙头方可保大局不乱!

樊林武艺超群,论单打独斗绝不成问题,只是要分心护住身旁的人不免就有些分身乏术。那麟元殿位于湖水中央的巨岛

上,庞大威严,又因地势高,远看去犹如空中蓬莱,樊林一路杀去,两人总算是顺利进到殿内。

那边一抹明黄色正被一群侍卫紧紧包围着,与数十名暴徒正陷入苦战,樊林见状,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塞到谢启手上,将

谢启拉到隐蔽的角落:“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

谢启第一次握刀,手臂一沉,急道:“那我也去!”

“不行!那儿人太多会误伤你的,你呆在这。”

这个位置的确是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暴徒都集中在皇帝那儿,根本无暇看这边,谢启眼巴巴的看着青年消失在眼前,然

后就是兵刃相交的声音,不知是谁的惨叫让战局更加激烈,谢启手腕发抖,他紧紧握着刀柄,直到那边搏斗声渐渐平息

,他才按捺不住的轻手轻脚的移了过去。

地上七零八散的倒着尸体,皇帝衣袍凌乱染血,被已经负伤的侍卫长护在身后,侍卫长拔剑与樊林对峙着,与前者的强

弩之末不同,青年身上无伤,力气充沛,只是轻轻一个动作便强夺下侍卫长手里头的长剑。

皇帝后退一步,捂住胸口,看着青年,嘴里不知是说了什么话。

谢启心口一揪,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樊林就这样站在皇帝面前,面容肃穆,铁铸一样无法撼动——这一瞬间谢启从这个

年轻人身上看到他父辈,甚至祖辈的残影,樊家男儿大多命丧沙场,历代英魂,数辈英雄,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凝固在了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悲怆的眼里浮现的是真实的杀意,青年也动了动唇,似是在质问着皇帝什么。

谢启丢下手头的刀,狂奔而去,大声阻止:“樊林!你不要这样!”

皇帝朝谢启这里偏头看来,樊林也跟着侧头,眼里眸光一闪,持剑的手斜下了一点,青年的视线贪恋的注视着他,微微

一笑,那是一个极为柔软的笑容。

谢启从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对方的确是爱着的,真的只有他而已。

渐渐的,樊林眼里头煞气稍褪,似又变回了谢启所熟悉的那个青年。

皇帝咳了几声,虚弱而简单的对青年说道:“替他想想。”

这句话让青年痛苦的闭上眼,额间青筋尽出,难以名状的悲痛让谢启也跟着哽噎了,他明白青年日夜的煎熬,那种家亡

于眼前的苦痛永世不得解脱。

“我们……为大局着想,好不好。”谢启声音抖颤:“樊林……你把刀放下吧。”

青年仰高了头,极力将眼眶的湿润逼走,像一个孤军作战将死的战士,灵魂都在尖锐的悲鸣,最后一咬牙,大步转头的

向谢启走来,最后牵起了谢启的手。

“他们要去密道,你跟着他们。”

谢启自然不从,他绝不会独自先走:“我跟你一起!”

青年握着他的手,微笑看着他,但谢启却觉得他此刻正在哭泣。

“你在这儿也帮不到我啊,你跟着他们先走,这些人伤不了我的。”青年力气极大,但谢启蛮劲一起,硬是不肯移动半

分,僵持不下的时候,殿外杂声忽如潮水一般涌来,情势更加危急,青年挣脱开谢启的手,声嘶力竭:“谢启!你听话

,就听我一次好不好,以后我全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跟他们走,跟他们走啊!”

侍卫扯紧谢启手臂:“谢大人!快走吧!”

更多的暴徒涌入殿外的高台,岛风虎啸,吹得人寒意遍体,谢启被认拉扯着后退,此时青年在殿外被人群逼到玉栏边上

,玉栏高度有限,外侧离湖几近百丈高,谢启心提到嗓子眼,身后侍卫及时拉住他,疾呼:“谢大人,快走——那边快

挡不住了!”

高台上,樊林被这样死死围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情急之下一跃而起,借栏杆之间狭窄的地方与暴徒拉高距离。

谢启见青年像大鸟一般飞跃起来,险象环生,自己丝毫办法也没有,呼吸难继,生怕樊林会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掉了下

去,所幸青年轻功极好,一旦有了施展了空间,借力御敌,很快就将包围来的人击退下去。

谢启满身冷汗,见青年无恙脱身,正吁口气,一颗心终于是勉强回到原处,樊林这时顺势看向殿内,却发现谢启仍然僵

在那儿不肯走,神色一紧,准备旋身跳下,就在此时,空中不知何处飞来一支冷箭,速度极快,不偏不斜的就正中青年

心口。

谢启眼睁睁的看着青年避之不及的失了平衡,身子也在那只箭的冲击下向后倒去。

“樊林!”谢启大喊,从侍卫手中挣脱出来,朝殿外狂奔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青年坠落的速度开始加快,谢启扑到外栏的时候,青年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谢启半个身子挂在栏外,朝着下面大声呼吼,百丈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湖面,没有丝毫涟漪,岛风冷冽呼啸声不绝于耳,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吞灭其中,谢启僵着脖子,目光呆滞的转向了冷箭射出的方向——侍卫长气若悬丝的依站在柱边,眼

底犹有狠意,手上的弓箭轻轻落在地面上。

侍卫长看向谢启,面上终有些不忍之色,便用最后一口气力说道:“谢大人,对不住了,他敢对陛下起歹心……光凭这

个,我就不能留住这个祸害他,再给他任何机会。”

谢启看着那个倒地的人,那个人已经死了,彻底的成了一具尸体,他面无表情,眼泪从身体分离开来,不属于他一样倾

泻而出,他再从那个地方向下探去,往下看的时候满目皆是岛间袅袅的白雾,终年不散,安宁如常,他心里头憋着一股

死气,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殿内冲出来的侍卫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将谢启按住,然后强制往殿内拉去。

谢启意识飘渺,瞪着头顶晃动的蓝天,他也不敢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和青年在这短短的一天里,不停地分离

相聚,相聚分离,然后最后永远的分离了。

一个月后,庆军大营。

一位便衣打扮的中年将军风风火火的闯进一间帐篷里,见篷中只有一位年幼小卒在整理床铺,又退回到门口张望一阵,

大声问道:“谢启谢尚书呢,在哪儿呢!”

小卒连忙迎上,谨慎道:“谢大人有事大早就出去了,大人您看要不找找侍郎李大人,谢大人估计要夜晚才回来呢。”

中年将士翻了个白眼:“是皇上叫我来告诉谢启,今晚定要回大营来商讨大事,真是的,后天就是决定生死的时候了,

他还是鬼影不见一个,要不是皇上护着他,老子早就——哎,不说了不说了,告诉谢启今晚再不来,军法处置!老子谁

的脸面都不卖!”

推书 20234-04-27 :重生写文养包子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