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我似乎有些病态地迷恋上了那间有些冷清的小酒吧。
坐在狭小的吧台前,明明才七八点钟,我却已经有些醉意了。
“今天也就这样吧。”老板从我已经握不紧得手指里将杯子抽了出来。
我抬头看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感激。
每一次失恋都要到这里来避避风头,老板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明明已经将近五十,却依然风韵犹存,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很多秘密是藏也藏不住的。
所以我自然也听说过老板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的放纵,人尽可夫,有一日却突然收了心,卖掉了以前的房子和东西,然后安安分分
地开了个小酒馆。
但是对我来说,他就只是一个会默默关心我,在我想要买醉的时候偷偷在我酒里加水,特意挂上“今日休业”牌子听我抱怨听我
咒骂听我大哭大闹的中年奸商罢了。
但老板的顾客,并不是只有我一个,这里不同于市内灯红酒绿的GAY吧,很是清静,却时不时有人来流几次眼泪,咽几杯苦酒。
或许,大家都是寻个静悄悄的伤心之地吧。
当然,偶尔我也会在老板面前八卦一下谁和谁勾搭在了一起,谁和谁又分手了云云。
很安静,很简单的一间酒吧。
却叫“梦蝶”。
不是我自夸,但老板对我,似乎有一种亲人般的怜惜,说把我当做半个儿子也不为过吧。
我自以为和老板熟络,曾问过老板,怎么会取一个如此文艺的名字。
老板总是笑而不语。
今天,借着酒劲,我又问了一次。
老板终于有些动容……只是问我:“知道庄周梦蝶吗?”
“上学的时候学过,古代有一个叫庄生的人,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非常的悠然自在,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到
底是他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他了。”我有些不确定的说出这个故事。
老板却点点头,“这里并不是为我开的。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四下静悄悄的,整个店里只有我和老板,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有些黯然的神色。
“你见过美得像蝴蝶一样的人吗?”
“蝴蝶?”我挠挠头想了想,毕竟在圈子里我也算见过帅哥无数了,美艳的小受见过无数,但搜寻了一番,居然无一张脸孔可以
配得上蝴蝶这个比喻。
“我见过的。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我看到他倒在雪地里,那么的美丽,美的好像即将香消玉损的蝴蝶,所以我抱住他小小的
身子,带他回家。虽然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眼的惊艳至今还清晰不已。”
“十多年前?”我回忆了一下,关于老板突然从良的流言有很多种版本,但是那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正想着这两者是否有
什么联系,老板却先给了我答案。
“那个时候,我的私生活过的很糜烂,NP,SM,什么花样都玩过了,明明已经三十多了,生命中除了性却再无其他了。每天,我
都沉溺在纵欲的快感里。但是当我带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回家之后,事情有了变化……”
“然后老板你就开了这间酒吧吗?”
老板却摇摇头,眼神复杂,有些欲言又止,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咬了咬牙,“我将他捡回去的时候,并没想到会发生什么。有
一天,我照例在外面玩到很晚,当我回家的时候,却没在客房里找到他,却看见我的好久不见的男友心满意足地坐在卧室里吸烟
。当我看到他衣衫不整满脸泪痕地蜷缩在浴室的地板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心疼。我和男友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有真感情,但
他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啊。我把男友揍了一顿赶了出去。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对这个孩子是有责任的。从此我不再带男人回
来过夜。可是……”老板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生生地碎开,让人不忍。
“是我错了,我想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是我执迷不悟,我依然和那些不正经的男人有些来往。有一天我和狐朋狗友喝酒,中途
我被他们灌得烂醉,不省人事,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那些男人都已经走了。然后……”老板突然攥紧了拳头,有些说
不出话来,但是终于还是开口道。
“我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昏死过去了。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轮流折磨他,玩弄了他。”
我听到这里,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像堵了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抒发,只能等老板说下去。
老板深吸了几口气,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那时候真的吓坏我了,血从客厅一直蔓延到浴室,我以为他要死掉了,抱着他大声
痛哭。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多可悲。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要好好地和这个孩子一起生活。并不仅仅是因为愧疚,我也说
不出原因,也许就是一个契机,让我觉得可以好好的过正常人的日子吧。然后我就卖了原来的房子,和所有不三不四的朋友断了
联系,开了这间酒吧。”
我想了很久,千言万语却卡在喉咙里,最后生生憋出一句,“那……那孩子他……怎么样了。”
“从那之后,他便变得厌恶男人,当我开始正经地赚钱之后,就送他上了学,但你应该可以想象的,那孩子恨我。所以和我同住
的几年,我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当他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之后,就离开了家,将我每月寄给他的生活费都退回来。他半工半读地
毕业之后,我就和他彻底失去了联系。后来我听说他交了男朋友。起初我是很诧异,我本以为经过那些事他再也不会相信别人,
但也有些释怀。再后来,才知道他换男人换得太过频繁,或许是因为他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或许是因为毕竟恨着男人,所以也
开始过起了只寻一夜情的日子。”
我屏住呼吸,听见老板叹了口气。
“其实我一直都想着,这个地方,是留给他的一块清净的地方。只是他从来都不来。”
我多少有些遗憾,老板必然很在意这个孩子,甚至超过了亲情。
老板注意到我同情的目光,突然笑了,拍拍我的肩,“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不同了。所以我相信,每个人
都可以得到幸福的,冷砚,你也可以的。”
“你们……和解了吗?”
老板很是高兴地点点头,却说那并不是老板的功劳。
完全改变了那孩子的的是两个男人,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一个人虽然不曾爱他,却教会他如何去爱。还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
爱过他,却被伤至体无完肤,满目疮痍。你能相信吗?一个抛弃爱情的人居然会遇见一个追逐爱情的人,以及,一个信仰爱情的
人。
然后老板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跌宕起伏却又无比真实。
听得我犹如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关于爱与被爱,醒来,却不知做梦的,是庄周,还是蝴蝶。
果然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梦。作家的话:狗血又文艺的新故事,各种雷,大家视自己的雷点而定吧
02.
尹梦迭坐在吧台上的时候就明显感到了背后一阵阵目光刺来。
不时男人过来搭讪,他却连要搭理一下的意愿都没有。
“最近就没有哪个看的上眼吗?”酒保算是他的半个损友,于是打趣道,“自从你和上一个男人分手,已经有大半年了,都不会
孤独寂寞吗?”
“现在这样挺好。”尹梦迭甚至厌恶地挪了身子,避开试图触碰他的男人。
“你这样可真是不大好吧。”酒保笑道,“明明是个gay却讨厌和男人的肢体接触。”
尹梦迭不说话,其实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喜欢男人。
甚至应该说,他很厌恶男人。
只是年幼的时候身体已经被调教的不能接受男人以外的生物了。
所以为了生理需要,他才会勉强自己和男人交往罢了。
但现在想来,单纯地追寻一夜情反而更好,不用每天都面对他厌恶的物种。
尹梦迭转过身子,一眼便瞅见那边有几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对一个青涩的少年动手动脚,纠缠不休。
“来嘛,陪哥几个玩玩。”不怀好意的男人在少年的脸上摸来摸去,突然就被扼住手腕抓起来,他正要发怒,却触见一张美得叫
人窒息的面孔,立即就消了怒气。
“你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尹梦迭对那个少年道,那少年有些感激地望了尹梦迭一眼,正要逃走,却被那男人的同伙,
一个叼着烟的人拽住。
“诶诶,谁准你走了。”叼着烟的人正要刁难,尹梦迭却走过去,将烟从对方的嘴上拿了下来,烟头直接往对方的虎口烫去。
男人大叫一声,那少年借机夺路而逃,见对方逃得不见了影子,尹梦迭才放了心。
那几人正要追究,尹梦迭却笑了。
一笑倾国,再笑倾城,也不过是这样的光景。
几个男子都看呆了,尹梦迭道,“不就是需要人陪么?没成熟的孩子有什么意思,我不是更好吗?”
“说的也是。”那几个男子都当自己捡到了宝,笑嘻嘻地凑过来。
尹梦迭不动声色,突然从旁边的桌子上顺手拾起一把餐刀,然后道,“要我怎么陪你们呢?”
那几个男子登时一愣,却狂妄地笑起来,“我们有五个人,你只有一把刀,就算哥几个要轮了你你也没办法反抗。”
一个绝美狡猾的笑容从人儿的嘴角荡漾开来,如星星撒上了夜空,顿时平添了几分好看的颜色。
“你说的没错,如果你们一起上。我确实没有胜算,但是……我只要能伤了一个不就够了吗?”尹梦迭的眼中荡漾着一把沉寂却
凌烈的刀,“不过是一把餐刀,也没什么力量,不过戳瞎一只眼睛应该绰绰有余吧。不过我可不知道会戳哪一位,是你呢?还是
……这边这位?再或者……”
一把短刃突然变成了骇人的利器,直直地指着这几个男人。
说到底人是自私的动物,就算知道合起来一定能得逞,但被这样恐吓,便谁也不肯先上,做那个出头鸟了。
这时候酒保出来打圆场,“这几位客人,刚才实在不好意思。不如这样……今天各位的酒我请……”
可是他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揍了出去。
那几个男人明显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不敢动尹梦迭,就拿酒保出气,“快,给我砸了这间店。”
说罢几个男人就动起手来,一面对着酒保又打又踢,一面操椅子就要砸店。
“慢。”尹梦迭一声喝下,居然中气十足,“你们不过是想出一口气罢了,今天就算是我的不是。我给你们赔罪。”
“赔罪,怎么赔?”那几个男人得了便宜反而卖起乖来,指了指吧台上那瓶沾几口就醉的烈酒,“如果你能把这酒全喝了。我们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可是你们说的。”尹梦迭也不含糊,当即就开了那酒,正要豪饮,却被旁人拦下。
他扭头一看,只见得一个样貌十分俊朗,年岁比他稍稍大些的男子,皱起了眉头看着他。
“这酒多喝几杯就会伤胃,你还是别……”然后这个男人又转过身,对那几个男人道,“你们几个也够了吧。在公共场所实行暴
力,要处36小时以上的拘留处罚和800以上5000以下罚金,如果你们再砸店的话,数罪并罚。你们也知道后果的吧。”
那几个家伙当下就怕了,但是碍着面子,于是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不用你多管闲事。”尹梦迭却一把推开了想要帮助自己的男人,不假思索的就将烈酒往身子里灌去。
下一秒,他就觉得胃像灼烧起来一般,痛的他眼泪都流了下来。
就好像一团火在慢慢吞噬自己的肾脏一般。
尹梦迭咬咬牙,一只手往瓶地一推,硬是将整瓶酒都灌了进去。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他冷冷地投去一个厌恶的目光,“这下你们满意了?”
那几个家伙这才觉得有些面子了,但似乎还有些不甘,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彭”的一声。
原来尹梦迭一把抓住酒瓶,对着桌角砸过去,顿时碎片四溅。
尹梦迭扬着锋利的酒瓶,好看的眉眼突然就多了严厉的味道,“喝了那酒,接下来我要是做出什么事,可就不能保证了。”
到底还是小命重要,这下那几个人也顾不得面子了,连滚带爬地就跑掉了。
尹梦迭一直强迫自己站直,尽管隐忍着,双腿却在酒精的作用下不断地打颤,视线也模糊起来。
等到那几个人完全消失,他终于再也之撑不住,整个身子失去了重心一般向后倒去。
于是他便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朦朦胧胧间,他辨出似乎是刚才那个仗义相助的男人。
张了张口,来不及说什么,脑子就一阵阵地疼了起来。
稍微有了些意识的时候,只觉得鼻子凉凉的,脸颊却触着什么温暖的物体。
抬眼一看,自己原来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
他还是有些意识模糊,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刚才酒保说也不知道你的住址。”
“尹梦迭……”
03.
庄砚觉得背上轻飘飘的,明明有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对方的却轻的不可思议。
忍不住有些心疼起来,刚才这男子的倔强和隐忍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人儿美得像只蝴蝶,却如同背负了太重的枷锁,再也飞不起来。
到底这个人有这样的过去,才会有这样的性子。
善良而美丽,坚强却又惹人怜爱。
他只觉得背后的蝴蝶似乎展翅欲飞,却只能自己背上悄悄的哭泣,令他痛心不已。
许久,才听见背后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
“你醒了?”庄砚正不知道如何送对方回家呢,刚才他问了很多次对方的住址,对方都支支吾吾着说不出来。
但是尹梦迭似乎还带着酒劲,使劲地在庄砚的背上蹭了蹭,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喃喃道,“好温暖。”
“你叫……尹梦迭?是吗?”庄砚重复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听到有人叫自己,尹梦迭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随着男人不紧不慢的步子,身子变得暖和起来,便有些
不知足地从后面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好暖和。
多年来他厌恶和男人接触,除了做爱之外,很久都没有触碰过人的温度了。
原来再一次碰到的时候,内心还是会激荡不已,像是一个空壳,突然涌满了渴望已久的东西一样。
不想放手,于是死死地抱得更紧,几乎勒得对方有些透不过起来。
“放手,你先松开。”庄砚哭笑不得。
“不要。”尹梦迭在酒醉的时候也难得耍一次性子的,但这次却放肆开来,在对方的背上大吵大闹起来。“不要,我不要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