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航……”许诺肯定地说出了那人的名字。太多的感谢未曾说出口,为了我的眼睛,让你失去选择未来的权利。
“好久不见,”童翊航说着走到许诺的面前,用手猛一把揽过他的肩,“哥们!想我了吧?”
许诺对于他这熟悉的举动,不由得哑然失笑。“你小子,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给我。”说着便用手攥成拳头准确无误砸到童翊航
的胸前。“没长高倒壮实了。”
“那是,三年的淬炼啊,”童翊航笑着,看见许诺的眼睛往前方看着,眼神不被察觉地暗了暗。
“哎,哥,翊航哥,你们别站着,过去坐吧。”许乐没见过哥哥这么开心过,三年以来。
许诺听了后,疑惑道:“翊航……哥?”童翊航乐了,就拉着许诺往沙发的方向走,“你不知道,我跟小乐一个星期前就认识了
。”三个人坐着,两个人告诉了许诺几天前的事。童翊航省略了傅景言的出现,只是用“一个男人”代替,许乐见此也不出声,
他知道,童翊航自有他这样做的原因。说完童翊航就扯到他和许诺学生时代的趣事,听得许乐津津有味的。
不一会儿,许乐看着饮料没了,就跟他俩说了一声出门买饮料去了。家里就只剩下了许诺和童翊航。
“翊航。”许诺安静了一下便出了声。童翊航看了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许诺此刻的为难和纠结。
“说吧。”童翊航看着他,“咱哥俩有什么事不能说?”
“我前天遇见他了。”许诺知道,童翊航会听他的心事,也只有他懂。童翊航听见他这么平静得说出来,想必也已经发泄过了伤
痛。两个人安静了许久。
童翊航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见过他了。我猜到,你们会再见面的。”
许诺平静了下呼吸,“见到又怎么样?那场车祸,我知道是人为。她原本是要我命的,可是我命硬,只是失去了一双眼睛而已。
”他握着拳头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他的离开是有苦衷的。可是,为什么,我可以不要命地和他在一起,他为什么要把
我丢下?他知道我会看不见。”不知不觉,他又哭了一次。
童翊航知道安慰没有用,他只是握着许诺攥紧的手,说:“许诺,我想,傅景言也许不希望你不要命地和他在一起。”他没有把
握,只是猜测。在英国,他答应要跟国内断绝联系,专心处理家族事业,回来才知道事情的结果。傅景言不是那种人,他只是直
觉。
许诺听完他的话,只是沉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当他知道傅景言在他还在医院的时候跟她出了国,并在一年后订婚的消息,
他就崩溃了。什么感情,什么承诺,全都是空话!他不再想那个他在病房里声嘶力竭地哭喊仍然决绝离开的背影。他还有亲人,
还有小乐,所以他打算振作。他还是更努力地做回他的律师,看不见文件,家里有小乐给他念,公司有同事帮他念。看不见会议
的书面内容,会有人给他解释。看不见,在法庭上,他可以更自信地说,更自信地判断。他做得越来越好,比以前更出色。只是
比以前更加不苟言笑而已。其余的,一切都好。他深深了吸了口气,“翊航,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我现在所计划的未来,并没
有他。”
童翊航知道,许诺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哀伤,所有的坚强和隐忍。“我都懂。但是许诺,我所希望的不过是,有一天如果你愿意
重新相信他,就请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童翊航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认真。只是希望他不要陷在泥淖里
,能拉他起来的,也许只有傅景言吧。
许诺苦笑,但是他懂童翊航话里的意思,于是他点头应允。他不止一次地庆幸,他许诺能交上这样的挚友。
“哥,我回来了。”许乐拿着一大袋的零食和饮料,看来打算长聊了。童翊航看着他傻傻的笑容,原本失落的心情渐渐恢复过来
,他突然明白许诺为什么有力气在失明和那个人的离开后振作。笑了笑,拍拍许诺的肩膀,“幸好有小乐在你身边。”
许诺闻言,“嗯”,便笑了笑。很欣慰,很感动。
“你们在说什么啊?”许乐挠挠头,“你们还说你们的故事吗?怎么气氛有点怪怪的?”
“哈哈……还说啊,我跟你说啊……”
三人畅聊一夜ing……
07.回忆,那么长。
在闹市中心的一间大型酒吧,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放纵颓靡的气息。灯红酒绿是城市里独有的色彩,城市的快节奏生活总是
让很多人觉得灵魂跟不上躯体。物欲横流,早就忘了当初的梦想,喧嚣烦闷,早就失去了最初的冲劲。这个空间是给所有失意的
人准备的,这里的人不需要带着面具,只要有酒,有音乐,就可以淡忘所有的悲伤。
在一处幽暗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握着高脚杯,酒杯里早已空空如许。他是一个安静却不可忽视的存在。他靠在沙发上,随意
地把脚搁在了前面的桌子上,眼神迷蒙,似醉不醉。这个酒吧里的一切嘈杂声音都与他无关,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他
自己,还有那个人。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神哀戚。思绪飘出去好远好远,希望自己永远停留在那里。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用手拉了拉绑紧的领带,然后又开始了回忆。
彼时的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是白手起家,什么活都干过。从底层做起,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从不言背后的心酸与痛
苦,他只知道,他成功了,就像古代的君临天下,骄傲地睥睨低处的一切。他发誓要做得比那个人更好。那个人,是狠心抛弃他
的父亲。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父亲的心里是没有母亲的。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在门口听到过父亲与另一个女人的甜言蜜语和那些不
堪入耳的声音。最后,母亲“意外地车祸”,永远地离开,那时他想,幸好,妈妈从不知道那些背后的肮脏与阴谋,死的时候,
至少她以为,父亲是爱着他的。
他总是不用正眼看他的“新妈妈”,偶尔对视总是充满怨恨和厌恶。那样高傲的女人不容忍他的存在。于是十九岁的他一个人自
食其力,摸爬滚打什么没有经历?只是成功的那一刻,并没有报复的快感,仇恨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有一件事,他逐渐发现
,自己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看见女人殷勤献媚的表情,他就想起母亲的惨死,和继母的狠毒,这让他觉得恶心。他知道
这是不正常的,他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他不需要女人。
他在商界逐渐出名,偏偏父亲接手的那个女人的公司逐渐败落。两个人来求助,需要新的资金注入,他只是冷眼旁观。
两年以后,谁不知道傅景言在商场雷厉风行,呼风唤雨。可是,危险人物,不单单是对于别人危险,对于自己,同样危险。
后面那三辆车已经跟了自己很久了,聘请的保镖早就被后面的车远远隔在了后边,看来又要硬碰硬。打架不是没有打过,只是,
以少敌多,胜算不大。他抿紧嘴唇,猛地刹车,然后打开车门出去。
追着自己的车也跟着迅速刹车,下来了七八个人。傅景言冷眼看着却不说话,这群人看起来训练有素,个个脸色沉稳。他一点都
不觉得害怕,他想报复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的生活已经没有目标了,死,无所谓。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遇见了那
个人。
双方对峙的时候,傅景言左方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细碎浏海神情淡漠。一个红色卫衣,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笑的
阳光。
红色卫衣的那人转头对同伴说:“上次跆拳道校际竞赛我们好像没有比过,这次试试?”
“你确定?”那人盯着那一群人,微微一笑。
那一群人看见意外出现的两人,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有个人转头眼神示意另外一个人,怎么处置?那人眼神一暗,一起解决。七
八个人便动起了手。
傅景言转头看向那两个人,红色衣服的年轻人已经开打了,白色衬衫的那人迎上了傅景言有些疑问的视线,接着点点头,也开始
动手。三个人,各种后空翻,各种侧手翻,各种鱼跃前滚翻,战况精彩。
“还打吗?”傅景言看着倒地的七人,冷冷的问。第八人捂着左手说:“他不会罢手的,如果你不死的话。”
傅景言顿了顿说:“不管他是谁,你去跟他说,最好一次弄死我,如果我还活着,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也许他知道想要置他
于死地的那人是谁了。
直到人都散了,傅景言望着想要转身离开的两个人问:“为什么救我?”
红衣服的人闻言笑了笑,“不要问我,问他。”他用手指着他身旁的人。
傅景言把视线移到了那人的身上,表情满是询问。那人想了想说:“只是不希望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傅景言听得出他的回答,
也许他经历过一些事情,便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红衣服的人听完他的回答看了看同伴,像是明白了什么。
傅景言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傅景言。谢谢。”
红衣服的青年伸过了手,“你好,童翊航。”
白衬衫的人也伸出了手,“你好,许诺。”
也许是那次开始,傅景言就记住了那张淡漠的脸,那双疏远的眸。
第二次的相遇,是在酒吧。那个酒吧,没有女人,全部都是男人。傅景言是常客,不是为情,不是为人,只是因为喜欢这个地方
。
他和几个客户在喝酒叙谈生意上的事,却一眼认出随着一个带着眼睛穿着西装的男人刚刚进门的,许诺。带头的男人拿着一个公
文包,许诺则拿着一帖的文件之类的东西,他们在傅景言正前方的沙发坐下。
傅景言觉得奇怪,但是说不上来。直到,看见男人递给那个人资料的时候摸上了他的手,那个人皱眉地甩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
么。酒吧很昏暗,更看不清表情,但是,两人的拉扯逐渐激烈了起来。他看见许诺把一帖资料丢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他想到没
想,便跑了过去给了那个男人一拳,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个男人运气不好碰巧遇到他心情不好吧,他是这么想的。
紧接着一帮人过来了,“傅总,需要帮忙吗?”
傅景言指着那个捂着脸的男人,“帮忙,你们问他,需要吗?”那个男人看着傅景言人多势众的样子,讪笑着说,“傅总,小的
有眼无珠,不知道那是您的人,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
“滚。”傅景言冷冷地说完便不再看他,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怒火中烧,算他倒霉。那人颤巍巍地走了,傅景言开口,“不好意
思,扰了大家的兴致,今天我请,大家随意。”于是大家散了,留下站着不动的许诺,他低着头,浏海遮住了他的表情。
“没事吧?”傅景言转过头对着许诺轻声说。许诺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便坐了下来。
“我,是不是很丢脸?”许诺冷不丁这么问,傅景言有点接不上去。
“额,刚刚那一下,打得不错。”看着傅景言认真地说这句话,许诺突然笑了。
“你不像是会说冷笑话的人。”许诺拿起桌边的水喝了一口,“我,刚刚被骗了。”
傅景言听完也笑了出来,“被骗?你也不像是会被骗的人。”
“他是律师事务所的人,我是去应聘的。”许乐放下了杯子,“他说来这里签合同,我……就来了……可是……”
傅景言看着他尴尬的样子,便说了句,“我知道。”许诺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傅景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想要找法律方面的工作?”
许诺点了点头,“原本是,现在……好像搞砸了。”
“我们内地的公司刚上市,需要法律顾问,你要不要去试试?”看见许诺疑惑的神情,不由得好笑,“哎,别想歪啊,你去面试
,靠的是实力,不是关系,我只能推荐,不能起决定作用。”傅景言无辜地摆摆手。
许诺想了想,“好吧,我去试试。”
傅景言在公司门口停了车,走出车门刚好碰见第一天上班的许诺。“恭喜啊,有实力,毫无悬念啊。”
许诺笑了笑,“还要谢谢你的推荐,我会努力工作的,傅总。”
傅景言皱了皱眉头,“干嘛这么叫我?听着不舒服。”
许诺无辜地笑笑,“我在你公司底下做事,不叫你傅总叫什么?”
“额……这个……不说这个,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庆祝你找到工作。”傅景言有点心虚,目的好像不是这个,不过,没关系。
许诺想了想,总归是要感谢他,点了点头,“好。”
“嗯,那晚上,我在公司门口等你。”傅景言说完就进了公司,一天的心情莫名地大好。许诺还站在原地,其实他的心情好像也
还不错,也许是因为今天第一天工作吧。
08.你在,它就是满的。
傅景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一步一步确定自己的心意的。也许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其实现在想想,每天能相视一笑
也是莫大的幸福。
也许是他在挡了那一刀之后许诺喊着“要走一起走”的时候,那样决绝的眼神他想一生都忘不了。
又或者是在他即将一无所有的时候,许诺微笑着说,“怎么会?你还有我。”看着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傅景言真的不觉得像是
家财散尽的人,却突然觉得很满足,就像顷刻间得到了全世界,一生中觉得最满足的时候就是那人说,你还有我的时候。
一直在想,什么时候那个人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了呢?那时的他不知道,很多年没想明白的问题,终于在真正意识到要永远离
开的那一刻,明白了。也许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人生若只如初见,就不会走得那样不甘。当然这是后话。
回忆被风吹得很散,但是他还是可以信手拿起一块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那人的一言一笑。眼角滑过了一滴泪。
酒吧里的喧嚣嘈杂重新回到自己的耳边,对于打散他回忆这件事,他非常不悦。他尝试睁开自己的眼睛,炫彩的灯光照得他眯了
眯眼,等他适应了这样的光线,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栗色大波浪,淡妆,穿着紧身的黑色短裙,上身穿了件白色的小外套,踩
着高跟鞋,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喜欢的男人,不,是她爱的男人。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女人有些得意,对于自己可以猜测他的行踪。傅景言不舒服的蹭了蹭沙发,想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
,却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女人看着眼前领带歪斜,坐姿随意并且无视她的傅景言似乎一点都不恼怒,走前几步,坐到了他的身
边。她看着眼前一点动作都没有的傅景言,嘴边有一丝戏谑的笑,“我知道,你们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