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王爷顿了顿,“听说,这茶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严苛,方圆百里之内,不等有杂草近身生长,否则便三生长期到了,
也只是一片枝丫,无叶可获。却也砍不尽,烧不完。”
“竟有这种倔强的植物。”晴皇妃叹。
“不只不只,还有更奇的。”寂王爷又走了几步,这次更靠近了武国师。
“有一次,一个不懂事的小茶官没什么经验,竟把这碧妖和其他名茶种到了一起,第二天,便发现昨日还春色盎然的翠
绿茶园,竟是一片枯黄,散发着湿沉的味道。”寂王爷又瞄了听得入神的国师一眼,“原来,这碧妖不只有草不结,还
好强心慎重,只要发现有和自己一样高贵的茶品近身而生,便会散发出一种白色汁液,覆盖在其他植物的根基上,使周
围的生物枯竭而死。”
话毕,似巧非巧地又与皇妃对上了眼眸。
少顷沉默,国师突然笑了出来:“好一个刚烈的‘碧妖’!真是令更寒好生佩服。”
“哦?既然国师对这碧妖甚是喜欢,不如此次带些回去……”说完,又转身看向一旁眉头微蹙的晴皇妃,“不知皇妃意
下如何?”
“本妃自然也是喜欢得紧……”晴皇妃脸色越发阴沉,“只是,恐怕这么烈性的东西,本妃是无福消受。”
“此话差矣,皇妃可乃天子之配,怎会无福消受。”寂王爷仍然笑脸相迎,又冲一旁的小奴挥了挥手,“来,去将茶房
里的碧妖全部拿出,给皇妃和国师带包好带回。”
“你竟敢硬是要本妃收了这茶不成!”晴皇妃终于忍不住怒瞪,刚刚的端庄已然不在,正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国师
拉了拉衣袖。
皇妃看了一眼国师,有觉失了态,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将怒气压了回去,回复了平静,道:“还要多谢王爷了……但本
妃突觉身体不适,就先回了。”
寂王爷微微俯身,算是行礼:“皇妃一定近日劳累过了,恭送皇妃回宫。”
好一个倔强又烈性的宇文锦寂!
这是出了王爷府后,皇妃和国师心中不约而同地感叹。
第 6 章
送走了皇妃和国师,寂王爷并没有马上离开厅堂,而是遣去了身边的下人,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思绪如泉涌……
昨日一早,皇宫里便传来密函,是晴皇妃和武国师联名所书,暗示想要与他联合,扶晴皇妃四岁的皇子宇文凉上位。
他没有回信给宫里,倒是书了信给那只狐狸。
可能是被宫里有所察觉,今日皇妃和国师才前来这寂王府探探他的底吧,急着想知道他到底是敌是友。
而自己今日之态,也算是将自己的立场暗示的够明显了——
他宇文锦寂确定想要的东西,向来是不会放手。
着眼望去,晴空万里。突起一阵雀鸟乱鸣,寂王爷皱眉,正可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便乱了方领。
按今日之事来看,想必是皇妃和国师那边已按耐不住了,再过几日,那二人定会有所行动。
想到这,寂王爷不自觉地将剑眉锁得更深——
这战事,向来讲究先下手为强。
虽说自己平日里已积攒了不少势力,也收拢了不少人心,可是一人之力,毕竟敌不过二人合力,更何况那对方还是各方
面都同自己势均力敌的晴皇妃和武国师。
若是向至交之国灵宇国要兵,也不是不可,但那灵宇国毕竟地处边境之交,等兵到之时,恐怕自己已是失了先机。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
……
不知为何,最后出现在脑海里的竟又是那一脸狐狸气的柳凤于。
寂王爷先是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恶劣词语通通用到了柳凤于身上,狠骂了一顿解气。然后又不得不拿出王爷的理性,将此
人作了个分析。
柳凤于这个人,虽说是处处与他争强,狐狸性格。可他的实力确实是不容小视的。
他是现任武尊,在这个向来喜欢以武定弱强的江湖人心中,自是人人崇拜敬仰的对象,不论何事,想必只要是柳大武尊
一开金口,必定会引来各江湖大侠的积极响应。
他又是当前江湖上最大的教派——明日教的教主。而这明日教虽说是整日与世无争,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可也最让朝廷
头疼。
据说因为此教人都以仁义为训,做事仗义,正气禀然。又常救死扶伤,照顾流民,弄得此教周围所居之民,不认天子也
认明日教。
自古人心向背,也定成败,可见这明日教的厉害。
虽说寂王爷一直不懂为何像柳凤于这样阴险狡诈之人也可当上这明日教的教主,但事实如此,只能承认柳凤于这人的势
气可堪。
若是这样一个人,能为自己所用,那这次天下之争,他是赢定了。
此时寂王爷的俊颜早已扭曲成了一团,悲叹道:“柳凤于啊柳凤于,若你没有变,那该多好……”
所谓回忆如丝茧,一旦被拉住丝线一端,便会一下子全都松散开来,让人想缠回都难
——
夏末,荷塘边的亭子里,有稚嫩的童声传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王无礼!”男童身穿华丽锦缎,指着眼前的另一个男童大声喝道。
“这怎么能叫无礼?师傅让我与你切磋武艺,难道……”被指着鼻子的白衣男童顿了顿,扬起极为目中无人地声音,“
难道说,我赢了你就是无礼?”
“你!你……谁准许你与本王顶撞的!”锦衣男童自觉理亏,却又禁不起别人对自己的话有所异议,硬是继续摆着威严
。“本王说过让你赢了吗?”
“笑话,这赢与不赢还要被谁准许不成?”白衣小童笑了笑,又道,“寂儿不要总对我摆出这副王爷样子,我还是更喜
欢你脸红的样子。”
白衣小童看了看已经恼羞成怒的小王爷,自觉得应该是快到挥剑向自己刺过来的时候了,才忽然一脸软像,对小王爷眨
了眨漂亮的凤眼道:“寂儿若是想赢,和我说便是了,我说过,只要是寂儿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可还不是每次都赢我。”小王爷见对方态度软了下来,自己的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强硬了,埋怨
的话语,听起来倒更像是在撒娇。
“可寂儿每次都不说出来,这可不能怪我。”白衣小童走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又伸手去拉小王爷坐到自己身边的位
置。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我想赢的!”小王爷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却仍是不服气地很。
看了看自己身边因生气而脸颊微红的小王爷,白衣小童不禁又想多欺负他几次。
于是用小手在小王爷的额头上敲了敲,道:“难道我没有告诉寂儿吗?我知道和寂儿亲口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厌恶地拍开了敲自己额头的手,小王爷沉着脸道:“满口歪理。”
“我才不要和你这种人呆在一起学习!”小王爷站起身,又好像是还不解气似的,又补了一句,“我要告诉师傅,我要
换一个伴读。”
说完便朝亭外走去。
一听这话,白衣小童一个起身,便跳到了小王爷身前拦住,正对着小王爷厉声道:“寂儿要是敢这样做,我就……我就
……”
“你就怎么样?说啊!本王还怕你不成!”小王爷看着一脸焦急拦住自己的人,暗自好笑,没想到这一招还挺管用。
“我就把你强吻我的事告诉师傅。”白衣小童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来,只好把这件事翻了出来威胁。
明明是你强吻我好吗?!小王爷本想这样争辩,可又觉得这样说就等于自己承认被强吻了,他不要输给这个人!于是故
作淡定地白了小童一眼,又道:“你尽管去告好了,本王就是强吻了你又怎么样,看看师傅到底会是听我的话赶你走,
还是听你的话处罚我。”
看了看一脸强势的小王爷,白衣小童顿时没了嚣张,他当然知道,师傅会听谁的,人家可是小王爷!
但又绝不想让这个小王爷离开自己……于是,只好一脸谄媚地看着小王爷,甜声道:“亲爱的寂儿……啊,不是,是我
最最敬爱的王爷,凤于错了,凤于下次一定让你赢,好不好?只要你不会不要凤于……”
“哼,现在知道怕了?”小王爷一脸得意。
“知道了知道了,我怕死了寂儿不要我……呜呜……”白衣小童一看软策有所成效,继续哄着。
“那本王就饶你这次,下不为例。”
“好,谢王爷开恩。”白衣小童痛快地应道。
可后来呢,每次比试,还都是小王爷输。
“柳凤于,你赖皮,说好让我赢的!”
“我说的是‘下次让你赢’嘛,这都是下次的下次的下次的……”
“停!闭嘴!本王要把你赶出去!”
“别别,我不要离开寂儿,我错了,我给你打还不行嘛……”
“那下次让我赢吗?”
“恩。”
“那下下次呢?”
“也让。”
“那下下下次呢?”
“都让,都让。只要是比试我就都让。”
“这还差不多。”
……
“王爷,起风了,您小心着凉。”
管家的声音响起,却不知自己无意中将王爷的回忆之线剪了断。
“知道了。”
看了一眼天,刚还大晴的天,真的阴了起来。
连天都如此善变,更何况人。
若你现在也如以前一样不想离开我,多好。
第 7 章
一夜春雨过后,只觉空气分外清新,让人忍不住想多吸几口。
鸟儿似乎也起得特别早,兴奋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偌大的寂王府中的后庭院中,单膝跪着一个少年。
“怎么样?那人可有什么动静?”与愉悦的景象有所不同,一个颇显沉重的男声响起。
背对着少年站立的男子开口,背影器宇轩昂,不是寂王爷还能是谁。
“禀王爷……”跪在地上的少年突显有些紧张,声音微微不稳。
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寂王爷,少年顿了顿,将头低得更低些,才道:“……请恕鸣凰不才……”
只见寂王爷的背影微微一怔,心中暗道,好一个柳凤于,这武尊当的还真是名副其实,连自己最得意的暗卫都查不到行
踪。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瞧你这般紧张做什么,这柳狐……柳凤于可乃堂堂天下第一武尊,要查他的行踪动向,当然是件不太容易之事。”寂
王爷用眼角瞄了瞄低头不语的少年,终是抬了抬手,“本王又没要怪罪于你,快起来吧。”
“鸣凰谢过王爷。”少年这才站起身来。本是比王爷还小一些的稚气长相,却不知为何竟穿了一身极不搭调的黑色装束
,让他看起来有与年龄不符得深沉。
寂王爷眯起眼睛看了少年半响,开口:“本王不是与你说过吗,不是有任务在身时,就不要穿这种黑黑的衣服,看起来
极不舒服。”
“鸣凰习惯穿习惯了,还请王爷恕罪。”少年低声辩解。
寂王爷其实早料到会有这番回答,遂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比自己小了3岁的男孩,名叫越鸣凰,是他在柳凤于离
开寂王府后,师傅给自己找来的另一个陪读。
越鸣凰虽比自己小,但天生聪明伶俐,武功与轻功都是惊人之高,自己有时还玩笑地称呼他为“越神童”。
后来,年纪稍大些,懂得这宫中之事有些并不适合明察,便将越鸣凰用作贴身暗卫,专门负责一些秘密的暗行调查之事
。
想来,其实他们的感情一直都是很好的,虽不至于无话不谈,但也是至交密友,很多话自己都是只同他才说,而那时的
越鸣凰年纪尚小,也如小孩子般顽皮,总是趁着空挡来找自己,一点小事就和自己说个不停。
可自从那次坠崖事件发生后,他便觉得越鸣凰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和自己渐渐生疏起来。问及太医,太医也说不太清
楚。
只说也许是跌落山崖是脑部受了伤,对一些记忆有所缺失,可能刚巧只记得了他们之间是主仆关系,而忘了以前似至交
好友之事吧。
虽然对越鸣凰的冷淡性情有所不满,但毕竟是多年陪伴,自己还是对他一如既往,想换回他的全部记忆……毕竟,这些
年来,除了这个越鸣凰,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可以谈心的朋友。
可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徒劳,越鸣凰越来越孤僻安静,甚至除了任务之事,便不想再说其它……
看着眼前这个除了对自己的命令还是言听计从外,再没有一点以往气息的越鸣凰,寂王爷不禁突生悲叹:是不是这世上
,与自己稍有亲密的人,都会慢慢变得生疏,然后离他而去?
越想越烦,寂王爷只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不要再呆在这府中了,他要出去透透气:“你先退下吧,本王要一个人出去
走走。”
“王爷,鸣凰最近多在外面行走,熟知近来万民无主,外面并不太平,还是让鸣凰陪王爷一同去吧。”少年并没有马上
退下。
“本王自有分寸。”寂王爷硬声道,觉得此时,眼前的鸣凰很是让人心烦。
“是,那王爷多加小心。”少年行礼退了下去。
待少年身影渐远,寂王爷狠狠甩袖回了寝宫。找出平日里出游时穿的朴素衣服,穿戴整齐,便出了王府。
街上的人比前两日略多,不似国哀日那般冷清,道边的柳树也都因昨夜春雨的洗礼而更加嫩绿,倒像是一夜便茂盛了不
少。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城。
走在街上,看到一片欣欣向荣之象,寂王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正想着要先从哪闲逛起,便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群聚集的地方,甚是热闹。
毕竟年纪尚轻,好奇心尚是强大之时,寂王爷也挪着步子,朝人群中走去。
只见一个老翁正在一桌后站立,正有声有色地对着围观的人道着:“……哪知,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那黄衣恶煞便白眼
一翻,昏死过去……”
原来是一个说书的。
只觉无趣,寂王爷正想挪动脚步,可又听那老翁道:“笑听人生,醉看情,淡品成功,最无忧……”
霎时又觉得这话很有意思,于是停下了脚步,继续站在人群的外围,侧耳倾听。
“有道是自古以来,成败万千,可谁又是真正的成者?”老翁夸张地摇了摇头,“何所谓赢?得到了想要之物,却输了
自己所拥有另一些东西,这便是赢。既然如此,又何必去争抢什么,一切不过是一场无知的欲望,等你得到一些,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