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无人烟,只有偶尔通过的出租车,对着孤单的人鸣笛示意。王宇杰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走着。大晚上的
,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於走到市中心,茫然四顾,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两天没去上班。索性走到校车的停靠处,坐在一旁的人行道花
坛上等着。
一夜没睡,这会儿终於坐下,感觉全身都冻的冰凉而且麻木。搓了搓手,尽量把身体缩小一点,头枕在腿上,开始慢慢消化这两
天发生的事情。
一切来得太过仓促与突然,让他毫无准备,好像两天前还甜蜜的跟爱人准备迎接自己的生日,两天後却已经各行其道。这种突如
其来,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接受,总觉得似乎只是一场斗嘴,一个吵架,等好了,又可以回到从前。
41.
还在胡思乱想,有人推了推他,声音惊讶:“王老师?你怎麽在这里?”
王宇杰抬起头,看到是自己的同事,是学院教务处的,叫赵轩。又看了看旁边的行李,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有够狼狈。
於是考虑着撒谎:“哦……赵老师啊,我那个……我房租没交齐……所以就被……就被房东赶出来了。”
“这样吗?”赵轩书生气十足的白净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随即温和的笑:“现在的房东真的是太过分了,那王老师,我们
先上车吧。车上暖和些。”
说着伸手,极为自然的拿过王宇杰的行李就往车上走。王宇杰哎了一声,赶紧跟上:“没关系的,赵老师。我自己来就可以。”
赵轩抓住他手腕笑笑:“你看,你都冻成这样了,还拿什麽行李?”
王宇杰不自在的抽回手,还是不能理解冻着了和拿行李有什麽必然连系,看赵轩已经找了座位坐下,也就顺势坐到他旁边。
赵轩偏过头来客气的寒暄:“王老师,你现在没住处了怎麽办呢?”
王宇杰抚额:“没办法啊,再租呗。这两天只能先去学校的教师宿舍凑合一下咯。”
赵轩想了想,笑道: “王老师,我家有套房子正好准备租出去。还在网上发了告示,你看你愿意租吗?毕竟给熟人我也比较放
心些。”
王宇杰正好急需房子,突然听到这话欣喜若狂:“真的?方便吗?”
赵轩点点头:“那是我以前住的房子,後来买了新房在郊区,就搬出来了。不过那是老公寓,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地理位置倒是
还不错,就在中心广场那里。每天校车也可以到。”
又是市中心,自己怎麽就跟那地方干上了。王宇杰无奈的撇了撇嘴,但是这年头黑心的房东多,能租到熟人的房子总归是不错。
想到这里就感激的点点头:“那好,那我就租下吧。麻烦你了,赵老师。”毕竟他和这位赵老师只是点头之交,从不亲近。近乎
陌生人的人能够适时的伸出援手,也足够他感激涕零了。
赵轩笑笑:“不麻烦,反正我总是要找人租的。你正好帮我省了个事儿,这麽论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才是呢。”
王宇杰闻言笑笑,他也说不出什麽太过肉麻的话来。谢意和感恩,放在心里就好,没必要那麽赤裸裸的表明。
“对了。”赵轩突然又开口打破了沈默:“王老师,你什麽时候准备搬进去?我好带你认认路啊。”
“哦……”王宇杰想了想:“赵老师,你今天有空吗。如果可以,我今天就可以住过去。”
“好。”赵轩颔首:“那今天下班我们一起坐校车,直接到那边去,我带你认认门。”
两天没来,还真堆积了不少事情。到了下班时间,王宇杰才惊觉自己就要错过校车。拎起行李箱一路狂奔,赵轩已经等在那里,
笑的如沐春风:“王老师,你也不早点来,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去了呢。”
42.
王宇杰一边上车一边喘着气道歉:“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没来上班,结果堆了一堆事情,给耽搁了。”
赵轩笑了:“是吗?那你的房东挺有人情味的,没在你生病的时候赶你出来。”
“呃……”这才想起自己早上拙劣的谎言,王宇杰无言以对,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遮盖过去。
校车到了目的地停下,赵轩带着王宇杰下了车,径直走向自己曾经的住处。
那的确是地处市中心的小区,虽然是老房子,但是是A市原来的富人区,离王宇杰曾经租的房子并不远。
走进房间看到优越的条件把王宇杰倒是吓了一跳:“这……这装的这麽好你还干嘛要搬走?”
赵轩笑笑:“因为小了啊,我现在住的地方有两百多平。”
王宇杰这才恍然点头:“赵老师你有妻子孩子了是吧?所以要住大点的?”
赵轩又意味深长的笑笑:“没有呢,一直没碰上合适的,我一个人住。”
王宇杰啊了一声:“一个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干什麽?打扫累死了。”说着想起习立恒那个宽敞的公寓,眼神一黯。
赵轩又笑:“可以请锺点工的啊。”
“也是哦,对了,我都忘了这个了。”王宇杰拍拍脑袋,赶紧打开行李箱,掏出一千五出来,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租金,先付
给你一个月的。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多交一点押金,行不?”
赵轩伸手推却:“王老师,不用了。你有钱再给我吧。我可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看到赵轩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宇杰有种被看穿的尴尬,又收起钱呐呐的道:“那……那晚上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吧。”
赵轩想了想:“好啊。不过,王老师,你脸色很差,怎麽了吗?”
“没事没事,这不是前两天生病的嘛。”王宇杰信口胡诌,“走吧,这一片我可熟了,你想吃哪家?”
“那就去天嘉食府吧,那儿菜味道挺好的。”
王宇杰一听这个名字身上就开始冒冷汗,这的确是家不错的饭店,只是它就在Moncheri的对面,而且习立恒有时候也会去那里吃
。万一碰上了……
正想着被赵轩疑惑的打断:“王老师,那儿不好吗?”
“哦,哦,好,挺好的。”王宇杰心虚又不敢露出马脚,只好跟着应和:“那我们就过去吧。”
天嘉食府离住处不远,两人走了十分锺就到了。里面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王宇杰和赵轩找了位子坐下,然後赵轩点了几个招牌菜
。菜送上来之後,赵轩倒了杯酒,笑着道:“王老师,祝我们以後相处愉快。”
王宇杰为难的看着手里的酒,他一向烟酒不沾,但是看着对方殷切的笑脸却不好退却,只好硬着头皮一口咽了下去。
白酒的味道极为辛辣呛人,更何况王宇杰从未碰过,猛然喝下去嗓子立刻受不了,在那里连连咳嗽。
赵轩也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走过来,拍着王宇杰的背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王老师,我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王宇杰调整了半天,终於停止了咳嗽,只是已经满脸通红,嗓子感觉火辣辣的,艰难开口:“没关系,我只是……咳咳……不大
适应。”
赵轩抚摸他的背,帮他自然的顺着气:“你吃点菜,我去帮你买水来。”说着匆匆向饮品处走去。
王宇杰一个人深呼吸了半天,终於觉得好些,看赵轩还没回来,就向赵轩走的方向张望,这麽一望,心顿时加速跳动,差点到达
嗓子眼。
43.
离他大概不远的地方,坐着习立恒和萧兴华。萧兴华因为背对着他没有发觉,可是习立恒和他是面对面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的
清清楚楚。
习立恒显然是已经看到他了,对着他的脸色阴沈,乌云密布。王宇杰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这时赵轩已经拿着矿泉水走回来,扭开盖子递给他:“不好意思啊,那里人蛮多的。”
王宇杰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对着矿泉水连灌了好几大口,终於觉得嗓子舒服了些。赵轩回到位子上坐好,体贴的帮他夹菜:“不
能喝酒就算了,多吃一点吧。味道挺好的。”
面前坐着赵轩,王宇杰也不敢再抬头向那边望,只好把目光聚精会神於面前的几盘菜上,埋头大吃。
赵轩文文雅雅的,也夹了些菜,慢慢的吃,而王宇杰由於心里慌张,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等反应过来,已经杯盘狼藉,想到对
面的赵轩基本上没吃多少,带着歉意开口:“你看……我还说我请你的,结果你都没吃到。”
“没事啊,我觉得吃的挺好啊。”说着拿起酒,又喝了一口,轻轻笑:“你吃饭,我喝酒,好得很啊。”
王宇杰一看到酒就联想到习立恒,然後就近乎本能的脱口而出:“你少喝点这东西!这个对胃不好!”
话一出口才发现情绪过度声音太大,周围好几桌的人都回头看他,包括那边闻言猛的抬头的习立恒。
赵轩看了看僵在那里的王宇杰,顺从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笑着解围:“知道了,我以後一定会注意。”
那边习立恒本来抬起的脸又低了回去,王宇杰偷偷瞄了一眼那边,对赵轩道:“那……那我们走吧,我去结帐。”
说着就站起身,可是因为之前灌了一杯酒的缘故,这会儿後劲上来,刚起来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赵轩吓了一跳,急忙冲过来扶住他让他重新坐下,笑道:“还是算了吧,这顿饭我请了。你下次吧。”
说着就径直走到收银台买了单,又重新走回来,半拖半抱的把王宇杰扶起来,一手搂住站的不稳的王宇杰向外走。
被外面的晚风一吹,王宇杰觉得大脑清醒了些,连忙就想挣脱赵轩搂在他身上的手:“赵老师,我可以自己走了,你……你不用
……”
赵轩手却反而用了些劲,并没有松开:“你自己走非摔着不可,又不是娘们,那麽怕被人勾肩搭背啊?”
王宇杰被说的无语,只好随他去了。赵轩於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把王宇杰一直送到家,把王宇杰扶到床边。
王宇杰前几天也没休息好,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更是昏昏欲睡,躺在舒服的床上,不受控制的就陷入了睡眠。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明,动了一下,突然发现身边还躺了个人,立时就是一惊,猛的蹦起来。
身边人被他吵醒,揉了揉眼睛看着他。王宇杰苦笑:“赵老师……你……你昨天没回去啊?”
44.
“嗯……是啊……”赵轩声音懒懒的,还带着些鼻音:“昨天喝多了,头有些昏,就也在这里睡了。”
王宇杰暗暗庆幸,幸好两人都是喝醉了会困的型,要是像习立恒那样,还指不定出什麽事儿呢。想到和习立恒的第一次,心里又
是抽搐了一下。
掩饰般的拍拍身上有些皱的衣服,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说着看看手机,“赵老师,上班时间了,走吧。”
赵轩动了动,忽然又道:“王老师,你别总是赵老师赵老师的喊啊,生疏的不得了。直接喊我赵轩就可以了。”
王宇杰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两人草草收拾了一下,然後一起走出房间。
下了楼,一个不速之客正站在那里,英挺修长,神色疲惫,正是Moncheri的老板,王宇杰的爱人,习立恒。
看两人并肩而下,习立恒抬起头,一步拦在两人身前,冷冷的开口:“王宇杰,我有事情跟你谈。”
王宇杰为难的看了看习立恒,又看了眼赵轩。赵轩也不多问,很识相的绕过习立恒向外走,顺便丢下一句话:“宇杰,我在校车
那里等你。”
楼下只剩下习立恒与王宇杰两人默然对立。王宇杰低着头看着地上,等习立恒开口,好半天终於听到声音:“你现在住这里?”
王宇杰皱了皱眉:“习立恒,我现在没空跟你闲聊,我还要上班,要迟到了。”说着就想走,又被习立恒的胳膊拦住。
视线相对,王宇杰不自觉的就有些紧张,不禁生了些恼火,暗暗嘲讽自己真是毫无出息,一把挥开习立恒就继续向外走。
习立恒拉住他,不容反对的命令口气:“你今晚有空的话,来一趟Moncheri,我们把话说清楚。”
王宇杰气结,本想直接拒绝。可是心里却不知道怎麽的,竟然又升起微弱的期盼,话到口中临时就改了词:“行,我晚上过来找
你。”说完匆匆忙忙向校车的方向跑去。
习立恒站在原地看着王宇杰跑走,神情复杂。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尽管当时提出分开还是自己的要求,也的确存在着一点
和萧兴华重新在一起的私心。
可是,昨天在天嘉食府看到王宇杰和那个男人亲密的样子,气的差点要发疯。王宇杰脱口而出的熟悉问候,让他本来很是惊喜的
抬头,以为是说给自己的。没想到王宇杰却是对着那个陌生男人一脸关怀。
再後来看陌生男人搂着王宇杰相偕离去,再也难以忍耐,连对面的萧兴华都来不及关心,匆匆忙忙找了藉口就跟在两人身後。
然後,看着两人进了楼,然後,傻子一样在楼下等了一夜,可是他们都没再出现。这一夜他俩会发生什麽事,用脚趾头都能想的
出来。
早晨看到两人又相携出来,火冒三丈,本想理直气壮的冲上去质问,却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失却这个资格,只好强作凶恶让王宇
杰晚上来酒吧。至於王宇杰来了要跟他说什麽,准备怎麽做,其实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45.
王宇杰跑上校车,坐到赵轩身边。赵轩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问:“刚刚那个人是谁?”
王宇杰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想了半天,模棱两可的开口:“我打工时候的老板。”
“是吗?”赵轩笑了一声,“你在Moncheri打工?”
听到这个名字,王宇杰立时感觉一道闪电劈下。好半天艰难开口:“你……你认识他?”
“怎麽不认识?”赵轩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虽然在王宇杰看来这笑容很恐怖:“Moncheri的老板,我常去那里,又怎麽会不知
道呢?”
竟然是同道中人……王宇杰叹了口气,只觉得哭笑不得。赵轩却已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王宇杰像被电到一样猛缩回来,却听赵轩低声道:“宇杰,你和他分开了对不对?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王宇杰现在一听到“在一起”三个字就浑身发毛,和习立恒不愉快的经历让他简直是有了阴影。一脸慌乱的措辞:“这……赵老
师,我们……我们不行,我现在还不想……”
说着却看到赵轩有些失望的表情,又小心翼翼的放软了口气:“赵老师,我也没啥出息,又不是什麽美少年,你这样条件的,很
容易找合适的,我配不上你。”
赵轩苦笑了下,却大度的没再逼问,君子翩翩:“宇杰,你不必这麽急着回答我,先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