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同行——百炼成猫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安明轩几乎已经烦躁不安的以为任立文默认了和唐娜的事情。

任立文开口了：“我和唐娜，跟所有同学的关系一样，只不过她知道了一些秘密，所以，我需要她的帮助，或许因为这样，我们走得近了些，昨天晚上，是因为她的弟弟失踪了，我陪她去找人，就这么简单。没有打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我想着一早可以赶回来，所以……”

这次轮到安明轩不说话了，他看着任立文苦笑着略带悲伤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但是嘴里说出来的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唐娜知道了你的秘密？有什么秘密你能告诉她却不能对我说的，你究竟在难过些什么？我们认识十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可是现在，有一个和你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知道了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呵呵，任立文，我在想，认为我们两个是兄弟的，是不是从来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任立文从来没有听过安明轩对谁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也从来不知道安明轩会这样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任立文苦笑：“小安，你真的想知道吗？”

安明轩看着任立文眼里毫不掩饰的伤痛，一时间有些不忍，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逼迫他，或许，真的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可是，已经晚了，从任立文口中说出来的事，是安明轩从来没有想过的，所以他愣在了原地。

任立文说：“小安，我喜欢你。”

任立文说：“不是兄弟之间的，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任立文说：“小安，你觉得，还能和我做兄弟吗？”

等到安明轩回过神来，脸上的不可置信深深的刺伤了任立文，看着安明轩跑远的身影，任立文没有追上去。

或许，这样的结局是早就已经注定的，不是吗？

第33章

剩下的时间没有几天，很快就到了考试的日期，大家都忙些复习，大学里这样“临时抱佛脚”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考试前的一周，算是大家最刻苦奋斗的一周，也因为这样，安明轩有了每天窝在宿舍里的理由。寝室里有人疑惑的问“奇怪了，这几天怎么不见任立文来找你”时，安明轩很难得的没有笑着回答对方，而是直接无视了。

一个人想躲开另一个人方法很多，两个人都想逃开对方的时候方法更多，整整一个星期，安明轩没有和任立文说一句话。

考试结束后，安明轩第一时间收拾东西回了家，而任立文听到门外传来安明轩离开的脚步声（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那就是安明轩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他一动不动，任由悲伤悄悄爬过全身。

任立文足足在寝室里睡了两天才提上行李回家，没有打电话给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任母一声。

回到家的任立文连行李都没有整理，就简单冲洗了一身旅途的疲惫便倒在床身继续睡了过去。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不想醒着面对现实，他还是失去了他，从此以后，连用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也不可能了。

曾以为自己在七岁之后与母亲相依为命开始，就不可能再流泪的任立文，将头埋进了枕头里，咬住下唇。

他告诉自己，睡觉吧，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再去想，如果能在梦里再见到那个人，也算是一种慰藉。

就这样，任立文躺在床上整整睡了三天，直到任母无法再忽视儿子反常的行为，破门而入，将任立文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拖到浴室里，打开水狠狠冲在任立文头上。

任立文清醒了过来，看拽着自己的手，没有去管顺着头发滴下的水滴，背靠着墙边缓缓的滑下，终于坐在了满是水的卫生间地上。

任母看着儿子的反应有些难过有些害怕。

任立文的父亲离开之后那一夜，任立文也是这样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呆了一夜，可是这一次他已经独自呆了三天了，却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任母心疼的拿起干净的毛巾给任立文擦干头发，然后将睡衣给任立文批上，叹了口气，把儿子拉出浴室，按在客厅沙发上。

“立文，你到底怎么了？”

任立文一眼不发，任母担心的拉住任立文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立文，从你七岁那年开始，妈知道你够独立，所以一直都没怎么干涉你的事，在我眼里，你除了是儿子以外更像是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现在我的朋友似乎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愿意说一说吗？”

任立文抬起头，眼里那浓重的阴郁让任母心里一跳。

任立文勉强的对母亲笑了笑，然后坚定的摇摇头，要他怎么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种难以启齿的事？

任母像是铁了心一般，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发，没有放弃的说：“立文，你现在的样子让妈害怕，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出主意，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对不对？”

任立文看着母亲的眼神有些恍惚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苦笑着说：“妈，我如果真的告诉你了，你一定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到底是什么事？”

任立文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糕的？大不了就是被母亲赶出家门罢了，或许潜意识里，任立文自己比谁都希望自己能够彻底消失，所以他开了口：“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很久很久了，虽然我告诉自己只要守在他身边做他的好朋友就行了，可是，我却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现在，他躲着我，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任母松了口气，这样的情况比她想象的好多了，她甚至想着儿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任母开口说道：“失恋而已，傻瓜，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失恋过。”

任立文顿了顿，咬牙说：“妈，你不好奇我喜欢上的人究竟是谁吗？”

“是谁？”

任立文苦笑：“妈，从小到大我的生活圈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还有谁能够被叫做是我的朋友，还是谁……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

任母愣了愣，脸上的脸色变了变：“你是说……小安？”

任立文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滑下：“对，是小安，那个我认识了十多年的人，那个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那个……男孩子，听到我说喜欢他，他跑开了，我想，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妈，你不觉得恶心吗？我是同性恋，你应该那起任何可以打死我的东西，然后把我赶出这个家才对。”

任母呆在原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任立文，似乎他生活里所有的信念和支撑都崩溃了一般的无助，似乎一碰就会碎的脆弱，任母心疼的抱着任立文：“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儿子，这是不会变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承认你，但是我一定会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个。”

“妈……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任立文没有再忍耐，似乎是十多年的委屈心酸难过愤怒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趴在任母的怀里传来阵阵的呜咽声，任母心疼的拍着自己儿子的背，小声的说：“会好的，都会好的……”

这一夜过去之后，任立文似乎回归到了以往正常的状态，只除了时不时的出神看着窗外，只除了话越来越少，只除了……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出现除了任母的其他人。

这是任立文过得最艰难的一次春节，比父亲离开时更加的艰难。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区里，安明轩的回家让安母和安父无比开心，这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当然要拖着孩子出门好好吃一顿，安明轩回家的前几天就在陪父母逛街、购买年货、吃饭……之中度过，好不容易回到家，安明轩静静的走进房中，直到安母推门进来。

“小安，饭好了，来吃晚饭了。”

“哦，知道了。”

“小安啊……”

“怎么了？”

“你这次回来好像很不开心，出什么事了吗？”

安明轩呆了一下，有这么明显吗？随即他赶紧摇摇头：“不是，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我的考试没有考好。”

安母笑了：“傻孩子，妈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快，来吃饭了。”

相信吗……

几天之后，安明轩正在家里对着墙壁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安明轩迟疑的拿过来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有一点失落却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喂，孔欣？什么事？”

“没什么，知道你回来了，要不要出来聚聚，今年柴光庆也回来了。”

安明轩沉默了几秒，这才开口：“那个……就我们三个吗？”

“对啊，不知道为什么任立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能联系到他吗？”

“我？哦，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安明轩的心思飘远了。

“那算了吧，就我们三个吧，柴光庆说他请吃饭，不能浪费。”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安明轩看着手机出神，任立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在干什么呢？

安明轩理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心慌，他难过，他不安，甚至淡淡的心疼，但是唯一没有的就是恶心反胃的感觉，通常被同性告白，不是应该觉得恶心吗？

还是……因为他是任立文？

第二天，三个约好聚一聚的人到了离家附近不远处的那个商业广场里，柴光庆想买礼物送给自己母亲做生日礼物，所以他们三人一起去了，看着走在前面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柴光庆和孔欣，安明轩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孤独。

柴光庆走进了一间珠宝店，说是要给他母亲选一条项链，孔欣冲柴光庆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任立文在店外面坐了下来。

递给安明轩一瓶矿泉水，孔欣笑了笑：“小安，你今天很不对劲啊，出什么事了吗？”

安明轩摇摇头，这样的事，他不觉得可以和任何人分享，就算孔欣和柴光庆在他看来算是“良师益友”也不行。

孔欣拧开瓶盖：“你的样子，一看就像是失恋了一样。”

安明轩愣了愣，失恋……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安明轩迟疑了一下，一边捏着手上的瓶子，一边小声说：“孔欣，问你件事……”

“你说吧。”

“你说，如果有一个人，你见不到他就很想他，一分开心里就难受，只想对他一个人特别好，看到他难过你更难过，听到他不好的时候心里会痛，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会不安会生气……这，算是喜欢吗？”

孔欣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安明轩：“如果不是的话，那要怎么才算是呢？”

安明轩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嘴里喃喃的念叨：“是吗？原来我是喜欢他的？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这样的感情……我根本不敢回应。”

第34章

吃过晚饭将安明轩送回家，孔欣看着安明轩渐渐消失的背影，这才对柴光庆说：“这小子，出事了。”

柴光庆耸肩笑笑：“我们这个年纪，有几个是不出点事的。”

孔欣无奈，拍了拍柴光庆，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虽然我很不愿意那么想，但是……我猜和任立文有关。”

柴光庆摇摇头，笑着说：“孔欣啊孔欣，安明轩说你像他妈，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滚。”

“我说，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你掺和进去也起不了作用的。”

孔欣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早就知道了。”

柴光庆笑了笑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去。

“喂，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哈哈！”

“你怎么不拦着他们啊……这种事……”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这种事我能拦得住吗？”

“……”

“作为朋友，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在他们找到我们时尽量开解和劝导，或者是陪他们喝喝酒解解闷，其他的，都不是我们应该去做的。”

“我明白，只是……”

“孔欣，他们不会永远都像小孩子一样要人照顾，他们也会长大的。”柴光庆笑了，“别考虑别人了，说说你吧，大三过了一半了，感觉怎么样？Q大在向你招手哦。”

“悬。”孔欣摇头，“我还真是没什么信心。”

两人越走越远，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老长。

这个春节是怎么过的，任立文不是太清楚了，安明轩也不太清楚。

任立文选在春节过后没几天就离开了，在母亲面前，提出了生平唯一一次任性的要求。他说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住在学校里忍受和安明轩近在咫尺的距离，所以，想到校外租房子住，可是大一新生如果要去校外租房，必须有家长的同意书，任母没有拒绝，在任立文离开时，多塞了很多钱给他。

“妈现在有陈叔叔照顾，你不用担心，你在外面要好好的，知道吗？”

“妈，用不了这么多，我会去打工赚钱的。”

“傻瓜，你跟妈客气什么？”

任立文咬咬下唇，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抱了抱这个已经显得有些老态的女人。

“妈……对不起……谢谢你……”

“傻瓜，走，妈送您去车站。”

回到学校的任立文没有收拾行李，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在学校附近租到一个还算干净宽敞的单间，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但是房门一关也算是有了一片自己的天地，重要的是，这里在学校附近，够安静。

将东西搬到这里后，任立文长长疏了一口气，剩下的，只需要等到开学时办好手续，然后……找份工作。

任立文想，自己应该让时间全部被填满，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想念，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难过。

在剩下的几天时间里，任立文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街串巷的寻找着打工的机会，但是愿意请一个大一生的工作不多，麦当劳肯德基这种地方给的工资太低，任立文算了算平时的开销，觉得似乎不太划算。

就在他打算结束一天的行程回家时，突然有一双手拍上了他的肩。

“喂，你是……那个……任立文对不对？”

任立文回头一看，一个漂亮的男孩正冲自己笑着，任立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唐风。”

“我来找我姐的，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你要回学校吗？一起吧。”唐风笑着说。

“哦，不用了，我……没有住在学校里。”

“啊？你搬出来了？你跟我姐吵架了？”

“不是……”任立文苦笑一下，“唐风，我只是陪你姐去找你而已，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少来了，如果不是男女朋友怎么会大半夜的拖你来帮忙。”

看着任立文阴沉下来的表情，唐风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本想道歉，却听到任立文口中说道：“为什么？可能因为我也是GAY，你姐姐……不想别人知道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