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炎早上会出门，然后一整天不见人影，总是在身边吵吵闹闹的只有红儿。
红儿会给风炎做饭，让双真在一边帮忙。
双真没有想过要问风炎去了哪里，似乎那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他只知道，风炎会在傍晚回来吃饭。
或者说，双真没有问风炎任何问题，包括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狼潜伏在他身边，又是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双真的伤势在愈合，在禁食几天之后，体内属性相冲的力量慢慢消散，疼痛也渐渐感觉不到。只是这似乎也没有太大关
系，红儿说熬药，他就熬药，红儿说吃药了，他就乖乖吃药。
红儿说他像个玩偶。
实在没事可做，双真只好打扫房子。把窗子桌子都擦干净，扫一遍地，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床上发现过小辰的衣服，还很小，那是小辰走丢时穿的衣物，猛然心口生疼。
他是怎么来到蛇族领地的呢？为什么会出去碰到了非遥？又是怎样……丢了性命？
非遥……
“双真——！”突然传来红儿的大喊大叫，“双真！！”
双真轻轻叹气，不知道这次又怎么了。柴没了？饭烧糊了？她弄到什么好吃的给风炎了？
红儿看起来虽然是个温婉的大美人，其实性子火爆的很，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双真跟她相处久了，才觉得这个女子实
在是个单纯性子，什么都写在脸上。
谁知他出去，看见的竟然是一小摊血迹。
心里一惊。
红儿眼泪已经滚了下来，声音直打颤：“是哥哥……这是哥哥的血……这是他的味道。”她抓着双真有些无措，“怎么
办？哥哥受伤了！”
双真看着地上的血迹，有些茫然。
“你给个反应啊！”红儿急得要命。
“什么？”
“我们得找到哥哥！”
“他……不会有事的。”双真莫名的不愿去，抽回被拽住的手。
那个人说过，他是最强的，他不会有事的。他是不死的妖怪。只是流一点血，不会怎样。
红儿愣了愣，登时睁大了眼睛愤怒骂道：“大混蛋！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哥哥瞎了眼才看上你！”红儿走之前狠狠推
了他一把，力道大得几乎震出内伤，“我才不需要你帮忙！哥哥也不需要你！”
双真被推的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看着红儿一闪飞没了影，傻傻的站在原地。
需要。
这个世界上，谁是真正被需要的，谁是真正没有了谁就不能活的。浅昔失去凛的时候一样活了下来，芸在他怀里闭上眼
睛的时候也没有带走自己的生命，小辰死了，唯一的信念崩塌了，他也依旧好好的站在这里，看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
比如，他今天死了，那么也只是死了。
再比如，如果风炎死了，除了证明他对他夸了海口之外，什么都不是。至多帝宫会再一次易主，或许是非遥，或许，是
一个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然后这个曾经强大的男人会在史册上留下一点痕迹，被嘲笑他如此短暂的统治。
这一晚是混乱的。
饭真的煮糊了，没有人吃，红儿没有回来，风炎也没有，双真和平常一样很早的睡下，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床上宽敞了许多，主要是没有另一个大男人硬挤上来。也清净了很多，因为少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和味道。还有他
的声音，恶意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什么都别想，睡吧。”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风炎死了，那么红儿必定不会再回来。那么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如果死亡就是一个人，那么现在，他是生是死？
不要想了，闭上眼睛睡吧。
可是闭上眼睛后感觉更加强烈。一个人的感觉。没有虫鸣，没有风声，静到几乎产生耳鸣，身上没有疼痛，感觉不到血
流，没有体温。只有黑暗。
……害怕吗？
为什么会害怕？
双真猛地睁开眼睛，慌乱的四下寻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周围静悄悄的，一点生气也无。
小辰，你住在这里的时候，害怕吗？
周围只有蛇，没有人。你会害怕吗？
双真有些脚步不稳的跑出了屋子，看黑压压的天空。没有月光，好像快下雨一般的阴沉。
不远处是一条很浅的河，现在看起来却莫名的骇人。
双真惶然的冲进河里，脚下一绊，整个人摔了进去，石子甚至在脸上刮了条小口子，浑身湿透。
好冷。
因为身体是暖的，所以会冷。
双真坐着，突然无力的不愿起来，河水浸到了嘴巴。
为什么急于证明自己还活着？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死去？为什么真切的感到一个人的时候，会如此不甘和恐惧？
小辰，你究竟用了多少时间，才习惯这种孤单？
不，那时候我们拥有共同的生命，血液就代表了我们是不孤单的。在无法触及的时候，凭着血脉的相连成为彼此的依靠
。
可是现在，什么可以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双真冷得攥紧了自己的手臂，埋头沉入水中，只想让水将自己包围起来。
原来他一直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个人的死亡。
三天，双真依旧每天做饭等风炎和红儿回来，依旧熬药喝药，依旧打扫房子，依旧像人偶一般坐着发呆，依旧很早就上
床睡觉。
什么都不想。或者，是不敢再想。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他也没有离开这里去找他们，或许等待让他更为安心。
他对风炎的承诺存着质疑，因为风炎再强，也只是个人，也会受伤会晕倒。也会死。即使他说他是不死的妖怪，连在蛇
窟都顺利逃脱了……
蛇窟。
双真蓦地站了起来。
风炎来这里的目的，或许就是蛇窟，那里有可能就是另一半中心魔法的真正所在，或许受伤也是因为蛇怪。他现在，会
在那里吗？
其实早就该想到的，只是……一直没有试着去思考。
就像红儿说的，他是玩偶，连思想也无。
去找一下吧。
为什么？
双真突然苦笑出声。
到现在，他还要问为什么？只是因为想去找，不可以吗？
双真已经不想了，动身就循着记忆往蛇窟的方向找去。
里面糟的一塌糊涂，很多地方坍塌了，只有一条比较完好的隧道，因而他没有迷路。原来乱窜的蛇群也没了踪影，当双
真到达当时碰见蛇怪的巨大山洞时，惊讶得发不出声音。
原来干净的墙壁除了各种因为落石而造成的刮痕，更加醒目的是那上面熟悉异常的图案。
代表蛇族和皇族的古老简单的图腾，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让整个山洞透出一种朦胧幽深的气息。
是了，那一定是另一半中心魔法。蛇怪成为了守护者，让它多年以来被埋藏的很好。
扭曲的线条，狂烈而朴素的纠缠在一起。它们从外向内越来越聚集，最后汇聚在山洞最深处一个发光的圆。
双真走进了去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入口，足以通过一个人，下面似乎还有什么。
下去吗？
才这么想着，下面传出了一声轰然巨响，双真惊得倒退了几步，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在发颤。
有什么从里面飞了出来，迅速得让他看不清，直到那影子赫然停了下来，双真才发现，那竟然是风炎。
风炎脸上显然带着吃惊。
“你怎么在这里？”他几乎是质问，带着怒气。
双真脱口而出：“找你。”
风炎愣了下，突然别有深意的笑了：“不是叫你等我吗？不放心？”
双真堵住了，半天回不上话来，只好说：“你没告诉我要等你。”
倒是风炎有点惊讶：“红儿找到我之后，我就让她转告你要离开几天了。”
“红儿去找你之后就没有回来。”想起来之前的事，不由得有些无奈，“我们吵架了，或许她生我的气，所以没告诉我
。”
风炎挑挑眉，“所以……你就担心的跑来了？”看着特意来找他的这个人，陛下大人表面没什么浮动，其实心里早已经
用眼睛将对方剥了个干净，恨不得将他马上揉成了团吃下肚子里去。
可惜风炎还没来得及得意，脚下又是一个剧烈的颤动。
双真赶忙站稳，“这是什么？”
风炎叹气：“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弄好了。”
“可是……”
“这不是你能帮的上忙的。他没有恶意，只是有些暴躁。我的事情就快做完了，你等着我回去就好。”风炎说的必定是
那蛇怪。
他说完转身就要回去，双真反射性的抓住他。待风炎回头，双真再想遮住那股突然蹿上来的仓皇和恐惧已经来不及，被
逮个正着。
双真赶紧收了手，偏过头。
风炎猛然搂住他，冲劲太大，两个人都退到了墙边，双真后背直直撞在墙壁上，磕得生疼。
几乎以为要被吻了。
可是风炎只是挨得很近，额头抵着他的，眼睛亮得碜人，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得提醒你，我是个小人，不会在意
趁虚而入的。”
双真不由自主的嘀咕：“我也从没把你当成正人君子。”
风炎恶狠狠地在双真脖子上咬了一口，又轻轻舔了舔，低声道：“我今晚就会回来，等着我。”
“如果没有呢？”
风炎不爽：“你还真怀疑我的能力。”
“是的，我怀疑。”斩钉截铁。
风炎沉默了几秒，开口：“好，如果我没有回来，那么……”
“我会离开。”
双真掐断了他的话。
风炎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宠溺的笑了，轻声应道：“好。”
双真不会离开，他自己知道。他会宁可去找到他。
风炎说自己是小人，那么，好吧，他其实也是。
他或许只是在找一个陪伴，或者，依靠？似乎谁都可以，然而如今只有风炎。
他相信风炎知道双真对他并没有达到爱，甚至连喜欢都还说不上，他们只是有了相遇的缘分，有了无关于爱的感情牵绊
，以及，风炎刻意为之的机遇。
他不得不承认风炎是个很好的战略家，至少，双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他，不论身心。尽管很多事情并不在他的掌握
之中，但有时候运气确实也算是强者的一部分。
双真在夜半时听见外面的动静，一阵迅速的风。他走出屋子，看见不远处河里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是风炎，以狼的姿态潜入，然后随着淡淡的光芒照亮四周，他幻化成人性，从水中站起来。
堪称完美的身体有许多代表瑕疵的细细伤痕，反而增添了血性的魅力。贴在身上的发丝最后浸入水中，发尾肆意漂浮。
看见双真走近，他笑笑：“身上沾了血，得洗洗。”
“受伤了？”单纯的询问。
“有点小伤，算是功勋。”他抬头仰望着岸上的人，“要不要下来一起洗？虽然很冷，但是水很干净。”
说不上干净，他身上那点血渗进了水里，晕开红色的痕迹。
双真知道风炎在暗示他即将会对他做的事。
他低头看着他美丽的脸庞，禁不住觉得这样的人会爱上他，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发现的时候已经问出了口：“你为什么
喜欢我？”
明明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是对峙的，猜测，利用，别说交心，连多一丝的了解也很少。
风炎笑得很随意：“忘记了。现在只记得喜欢你。”
双真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风炎，你知道，现在我对你还……并没有爱意。”
风炎果然没有吃惊：“我很高兴你用了‘还没有’，这表示我们是有发展的余地的。”
双真有些诧异：“你不在意吗？如果我就这样接受了你……”
“这样是怎么样？”风炎修长的手指在水面上轻轻的划开一条水痕，欣赏它柔软的流动，“我一开始抱你的时候，也并
不爱你。”
“可我……你不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吗？”
风炎想了想，赞同的点头：“好像是的。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在意。”他抬头轻佻的看着他，笑的荡漾，“我们
不妨称之为：爱的纵容？”
双真并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而放松，风炎无奈：“双真，爱情并不是多么圣洁不可玷污的东西。我最开始被你吸引的理由
，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体。至于后来……或许天要给我留个弱点，所以让我放不开你了。我想很多人会认为这个感情的开
端肮脏下流，可那是事实。
“什么样的爱的理由才配称为正当？一见倾心？或者英雄救美？难道美貌就不重要？或者说金钱家世就不能成为被吸引
的理由？双真，你若因为依赖而开始爱上我，我会很高兴，因为，跟我比起来，你的理由真是正当到不行。连我这样下
流的爱情都让我赔上了自己整个人，我相信，你迟早也会。所有的感情都需要培育——养花的话，比起花苗，我更喜欢
种子，从零开始。”
双真静静站在岸上看这个在低处居高临下的人，总觉得他身上的光还未散尽，明亮异常。他的眼睛狭长而深邃，在暗夜
之中晶亮无比，映出水的波光。
还有，深沉的欲望。
风炎还是忍不住了道：“我已经做了如此热烈的告白，双真殿下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
双真还在消化风炎刚刚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毫无动静的看着他。
风炎低声道：“你如果不想自己脱衣服下来，我倒不介意代劳。只是我怕我会忍不住……把它们撕碎。”
26.
双真难得的无法镇定下来。
这并不是多么难办到的事情，他与风炎之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在不知不觉中风炎的味道已经脱离了原来的
攻击性，变为了熟悉。
什么时候开始的？
双真忘记了。尽管有些惊讶于这个发现，却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
风炎的视线让他更无法镇定。
他悠哉的站在水中，半笑不笑的，眼神像盯着猎物一般从未离开过半刻，那感觉，就好像现在光着身子的人是双真而不
是他一样。
风炎看着手指停在扣子上的双真，颇优雅的问：“双真殿下，你在等什么？”语气尽是揶揄。
双真咬牙：“你……”
“啊，”风炎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吗？”说着手上一挥，丢出了一个微带着橙色的光球，停在双真
身边。
“干什么？”
“照明。”
双真气：“不需要。”
“好吧。”风炎无不遗憾的再次挥手，光球碎开了，变成点点的橙色光芒，像星辰一般，飘浮在四周，慢慢的，慢慢的
散布开来。
“我说了不……”
“漂亮吗？”风炎笑问。
双真没有回答。
是很漂亮。这是最初级的光法术，最开始学习的时候，能力低的孩子无法将光芒聚集起来，所以会有星星点点的光。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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