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宇收到披风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这件披风一片雪白从头到尾不见一丝杂色,而且毛质柔软,应该是从雪狐幼崽身上剥下
来的。更重要的是,皮毛与皮毛之间的缝合细密无间,堪称一绝。单从毛质、毛色、乃至缝纫的针法都能看出这件披风的价值必
定非常高昂,哪怕是出身皇室的自己也对它爱不释手。
若是之前的自己,必定会给予对方些许谢礼,哪怕价值不如这个也必然不会逊色太多;可如今自己已经两袖清风,何以堪此重礼
。萧靖宇不禁有些羞愧。
其实自从两人同行以来,对方待自己可以说是推心置腹,吃穿用度一切都相当奢华,哪怕是自己当年在皇宫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待自己都没有待这个萍水相逢的萧兄弟好!如此细心的照料和无微不至的关心,真的让萧靖宇打
从心里感到温暖。
此生此世,如能得此异性兄弟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天刚蒙蒙亮,萧靖宇便起身洗漱。
穿好披风推开房门,萧靖宇不禁轻笑。
“萧兄弟起的很早嘛!我还打算叫你起床呢!”叶枫站在门外,乐呵呵地说。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在下还记得之前跟叶兄的约定呢!”萧靖宇走出房间,关上门后和叶枫边朝外走边聊天。
“哦!”叶枫听到萧靖宇的话,忍不住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来到停在门口的马车旁,叶枫说道:“毕竟已经入冬了,山上寒气重我就自作主张地换成了马车。萧兄弟不会介意吧?”
“叶兄多虑了。”萧靖宇笑了笑。
看着高洁淡雅的人穿着自己赠与的披风,叶枫不禁被对方那浅浅的笑容所渲染,忍不住低声感叹:“果然这件披风还是最配你。
”
“什么?”萧靖宇没有听清对方的话,忍不住问。
“呵呵,没什么。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车吧。”叶枫侧身拉开了厚重的车帘。
“好。”说着,萧靖宇抬脚钻进了车内。
叶枫紧随其后,也上了车。
“驾!”路亚扬起马鞭轻拍马尾,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移动。
偏僻幽静的羊肠小路上,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山里的丛林深处前进。
马车看着不大,里面却布置地非常温暖。
萧靖宇和叶枫两人坐在铺着毛茸茸的毯子的车厢里,煮酒谈天。
“不知萧兄弟可曾来过这绝顶峰?”叶枫喝了一口温热的清酒,缓缓问道。
“说来惭愧,虽然我是萧国人却一直都没能亲自来到绝顶峰观赏这一览众山小的绝景
!”萧靖宇捧着散着暖意的酒杯,淡淡地说。
“哦?那真是太好了!正好咱们都是第一次来,到时候还能交换一下彼此的感受呢!”叶枫眉宇间都散发着欣喜,激动地说。
“是啊,能和叶兄来此一游,在下也倍感荣幸。”
“哈哈哈!萧兄弟的话,我爱听啊!”叶枫一口将手里的杯子喝光,大笑着说。
萧靖宇也笑着浅酌。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顶。
“来吧,接下来的路就只能步行了。”叶枫首先跳下马车,对身后的萧靖宇说道。
“好!那咱们就峰林间,笑看绝顶峰!”萧靖宇笑着说道。
“好!好一个笑看绝顶峰!”叶枫转身对萧靖宇做出请对方先行的姿势,说道,“请。”
“请!”
站在绝顶峰的封顶,耳边是呼呼狂啸的风声。
萧靖宇不禁被眼前波澜壮阔的景象所折服,天地间竟然还能有这等奇景,真是鬼斧神工!
只见前方由远及近的绵绵山脉间,遍布着朦胧飘渺的云层。这云层犹如有生命一般,忽高忽低、时远时近,一会儿浓如白絮,一
会儿又薄如轻纱。群山在它的衬托下,犹如小家碧玉一般欲语还休,透着一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的神秘。
“如果是一览众山小,白云飘飘似仙境啊!”萧靖宇忍不住感慨道。
叶枫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身边的人身上。看着萧靖宇被这景象所折服而显现出来的震惊和钦佩,
以及那抹淡淡的、阔达的笑意,叶枫觉得自己的全部感知都消失了,眼里心里这剩下这淡淡的笑。
其实,从遇见萧靖宇开始叶枫就察觉出来在他心里有着解不开的愁绪。虽然每每和自己谈天说地时都会涌起笑意,可是那眉宇间
总是夹着丝丝忧愁。叶枫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在心烦什么,直到那天旁桌人的谈话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于是,叶枫立刻叫路亚去
查清事情的始末。一位带兵打仗的王爷独自一人漂流在外本身就很不正常,但是被别有用心的自己有意忽略了,之后才想起要了
解事情的始末。
不过,再怎么想破脑袋叶枫也想不到萧国的皇帝竟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然而,冷静之后自己却开始有些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
了。萧靖宇就像一块淡雅洁白、质朴高贵的白玉,试问有谁能够做到不将这美玉纳为己有呢?
既然他萧靖雯不懂地怜香惜玉,反而错伤了他,那就别怪我夺人所好了!
叶枫想着,眼中闪过一丝掠夺的狠意。
而正沉浸在造物主巧夺
天工的杰作之中的萧靖宇,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意图。
14.摊牌
“萧兄弟,有没有想过去律国看看?那里的风景并不比这里的逊色,相反那里还有大漠孤烟之境呢!那辽阔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
黄沙,其惊人的气势甚至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叶枫说着,抬了抬胳膊,最终没有将手放在萧靖宇的肩上。
萧靖宇笑了笑,说:“叶兄所言虽然极其诱人,不过——在下暂时还没有去那里游玩的打算。”
“为什么?”叶枫疑惑地问。
“呵呵,在下身为萧国人,连萧国的名胜古迹都还没观赏过来,怎么可能去别国游玩呢!说实话,之前和叶兄的交谈之间,在下
倍感惭愧啊!”
“这有什么,而且我也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啊!”
萧靖宇笑着,没有言语。
“而且这里的景致也不过尔尔,山不是山、云不是云的,一层模糊不清的东西挡着实在是让人扫兴。萧兄弟实在不应错过律国的
美景啊!何不随我”
“叶兄无需多言,在下心意已定。”
“哼!你到底是舍不得这山水,还是舍不得萧国?!”叶枫气愤地说道。
“在下既是萧国人,自然舍不得萧国的山水。”萧靖宇望着远处时隐时现的群山,淡淡地说。
“你!萧国有什么好的,哪里有我们律国幅员辽阔,而且我们律国人也非常的豪迈爽快!”
“话虽如此,不过萧国也是人杰地灵、地大物博的。而且各国之间的文化有所差异,人的习惯也就各不相同。这没什么!”
“”叶枫气得瞪圆了眼睛,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萧靖宇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于是转移话题。
“景色欣赏的差不多了,不如先回去吧。”说着,萧靖宇率先转身打算下山。
“你到底是舍不得萧国,还是舍不得皇宫里的那个人?!”叶枫维持着面相群山的姿势,背对着萧靖宇低声问。
萧靖宇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背影。
“在下不明白叶兄的意思。”
“萧兄弟还要继续装糊涂吗?!”叶枫说着,转过身面对着萧靖宇。
萧靖宇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宇王爷!”
直到听到叶枫说出的三个字,萧靖宇才勃然变色,“你说什么?”
“萧国的常胜王爷——萧靖宇,不就是你吗?”叶枫冷笑道。
“你知道我是谁?!”萧靖宇大惊失色,心里不断地回忆着这段时间自己可能露出的破绽和马脚。
“呵!堂堂宇王爷,我又怎么会不认识呢!你在战场上的英姿,可是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呢!”叶枫说着,扬了扬手。
路亚举着弯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萧靖宇的背后,堵住了下山的路。
“你到底是谁?”萧靖宇沉声问道。
“想知道吗?”叶枫笑了笑,说:“只要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哼!那不可能!”萧靖宇说着,不停地思索。
对方既然提到了战场,必然参加过两国的战斗。而他身上曾那股狂妄的气势,绝非普通的兵士所有,而敌方的将领自己又或多或
少地有所了解,那么会是谁呢?
“呵呵!何必再费尽心思去想呢。”叶枫笑着,缓缓靠近被前后夹击的萧靖宇。
“萧靖宇,其实你不必害怕。只要你肯跟我走,我保证自己不会像你们皇宫里那个昏君一般强迫你。”
“你说什么?!”对方的话,再次令萧靖宇震惊。
“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混蛋!”说着,叶枫咬牙切齿道:“竟然如此伤害你!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突然那张银色面具浮现在萧靖宇的脑海中。
意识到对方话语的萧靖宇忍不住大声说道:“你是律国的王——耶律峰?!”
“不错。萧靖宇,既然你猜到了我的身份,我也就不再瞒你。我耶律峰保证,只要你跟我去律国,荣华富贵、高官厚禄随你挑。
”耶律峰说着,迈到萧靖宇身边的同时双手握住对方的双肩。
“他能给你的,我加倍。”
萧靖宇愣愣的没有回神,被一个又一个打击震得心智全无。
耶律峰看着傻傻的萧靖宇,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真可爱!真想不到,看着淡泊宁静的人呆呆傻傻的竟然也这么有趣。
“不——”终于回过神的萧靖宇双手一挣拜托了对方的钳制,三两步躲开了背后的进攻转身逃到了耶律峰的身后。
终于恢复了往日神情的萧靖宇缓缓后退着,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可能!”
“为什么?!”耶律峰上前两步,紧紧追问。
“哼!和你相处了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到你的身份是我有眼无珠。不过,你想利用我来威胁萧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有这种想法。”耶律峰说着,又上前了一步。
可是,他前进一步萧靖宇就后退一步。渐渐地,萧靖宇的身后已经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可是,随着这段时间和你相处,我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耶律峰定定地看着萧靖宇,郑重地说:“我喜欢你!”
萧靖宇猛地瞪大了双眼,身形晃了晃。
“小心!”说着,耶律峰就要上去。
“别过来!!”萧靖宇大喊。
赶紧止住了前行的步伐,耶律峰看着站在涯边摇摇欲坠的萧靖宇暗自咬牙,“好,我不过去。你不要再后退了。”
说着,耶律峰带着身后的路亚后退了几步。
“呵呵!”萧靖宇苦笑着摇头,“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先是弟弟对我有着超乎常人的执念?现在,连敌国首领也产
生这种龌龊的想法?!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声声呐喊在山间回荡着,越发显得呐喊者的无奈和痛苦。
“萧靖宇,你”耶律峰看着对面那个痛苦到面容扭曲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突然抬眼,赤裸裸的仇恨和愤怒如两道利剑般刺向耶律峰,满含疯狂的话语随着渐起的寒风飘了过来。
“耶律峰,我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有何用意!但是你想利用我来危害萧国的想法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成
为你威胁萧氏王朝的筹码,你死了这条心吧!”
此时此刻,征战沙场的常胜王爷回来了。
“你!”耶律峰瞪着萧靖宇,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涌起一丝不安。
风势渐渐强劲,吹地站在涯边的萧靖宇披风狂动。
“你先过来,耶律峰不着痕迹地靠近,缓缓地伸出手。
“哼!”萧靖宇扬起了嘴角,身子猛地后仰。
“不要——!”耶律峰赶紧上前,却也只是抓住了披风的一角。
只听‘刺啦’一声,那道洁白的身影消失在了淡淡云雾之中。
耶律峰半爬在涯边,手里死死攥着扯断的一角狐皮愣愣地看着下方缓缓飘动的云雾。
“王。”路亚俯下身将愣住的耶律峰拉起,轻唤道。
“”愣了片刻,耶律峰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太好了!萧国的城门终于被本王打破了,哈哈哈!我们的勇士很快就能踏进萧国的
领土了。”
路亚很想制止王疯狂的大笑,因为他脸上那抹受伤的神色是那么明显。
头一次看到王的脸上浮现出如此痛苦的神色,路亚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他的王是律国最强大的勇士,无论是什么样的伤痛
都无法击倒他,路亚这样坚信着。
15.救起
哗哗哗——
青玄背着小竹篓从山上林间幽静的小径上缓缓走来。
随着他不断靠近山脚,奔腾的流水声由之前的隐隐约约变成现在的震耳欲聋。
走出林子的刹那,一条高过千丈的瀑布映入眼帘。那宽约数十丈的水流从上而下咆哮而来,犹如一条银色巨龙钻入地面这片宽约
数百米的水潭之中。
青玄不紧不慢地解下背后的竹篓,在来到瀑布所形成的深潭边上时停下脚步,顺手将竹篓放在身边。
他先是蹲下身洗了洗手,连绵不断的激流迅速将从他指尖滑落的污水冲得不见踪影;然后双手合拢掬起一些水喝了下去。
清凉、甘甜可口。
“果然还是青衣谷的水好喝。”青玄自言自语着,抬手将竹篓里面的药草捡了出来放在潭里清洗。
等到所有的草药都洗完,青玄重新将它们放回竹篓起身就要离开。
在转身的时候,一抹白色映入了他眼角的余光。
那是一团划蹭到惨不忍睹的毛皮,随着水流不断在岸边浮动着。青玄扫过一眼后就再没有投掷一丝目光,而是拎起竹篓沿着岸边
缓缓前行。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片雪白越来越近,可那双沾着草屑的鞋子却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就在一只脚出现在雪白旁边的刹那,另一只
脚毫不犹豫地迈了过去。
“咦?”已经走出两步的青玄停住了身形,然后转身来到雪白面前。
原来那块毛皮甚至是里面的衣服早就已经四分五裂,而裹在里面的身躯也显露出来。青玄站在岸边,看着在毛皮之间裸露出来的
那片洁白的脊背,渐渐皱起了眉。
引得他驻足的不是毛皮、不是裸背,而是左侧靠近心脏位置的那处伤痕以及——在蝴蝶骨附近破烂的衣衫间若隐若现的那点胎记
。
这个伤口和这个胎记在三个月前才见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思索着,青玄俯下身将在潭边不断浮动的毛皮以及那破烂的衣衫向两边拨了拨,果然那块三叶草形的胎记露了出来。
青玄皱着眉,看了看藏在毛皮间的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后,猛地站起身。
意识在混沌间飘忽不定,萧靖宇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置身于眼前这模糊不清的混沌非常的舒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