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响在厨房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内。
“我会告诉你的。”他说。
然后他拉过我的手。他的身高和我的差不多,所以两人平视很容易,但是此刻看来却是他在仰视我,不是仰视的角度却是仰视的
神情。我心下很不安,苏羽此刻的神情有些冷漠与淡然,甚至有些淡然得让我心惊。
苏羽……
“苏羽……”我开口,他止住我的话:“孔言,我会告诉你的。只要你知道。” “我需要你的温暖的,孔言。”他说。手指挣
出我的掌心,倏忽发现他的指尖冰冷如水,他开口:“孔言,我需要你的温暖。”
第二十一章
苏羽第一次遇见李墨书,是在秘密花园里。
绚烂的灯光下,李墨书挺直着背脊坐在吧台旁,强势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那双眼睛里冷漠和不屑像是讽刺,但是既然如此他在这里的存在更是最大的讽刺了。苏羽咧咧嘴,他不在乎什么东西,也包括挫
折。所以他迎面对上去,手上的酒杯随手放在了桌上,调整好最合适的表情,苏羽跃跃欲试起来,几乎有些迫不及待。
灯光给人以暧昧,音乐让人飘飘然。
他走过去与李墨书攀谈,但是对方不买账,冷淡地瞟了他眼则转过头看向舞池。冷硬的指关节内的酒杯被红色的液体映得很缥缈
。
“滚。”这是李墨书对苏羽说的第一个字。
苏羽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意外到什么地方去。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样,但是越是如此禁欲却越是挑起他的征
服欲。
搭讪无果的苏羽也静坐在李墨书身旁,随口叫了杯“情人”,浓烈的红像是腥气的血液。
李墨书走前瞥了眼苏羽,很不屑地笑了笑。他走后方程来了,方程是那个人的假名,就像Zero是苏羽在秘密花园里的代号。
秘密花园不是秘密,但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他们有着与大众相异的性向,他们在这里寻找爱侣,但是因为未来的渺茫所以
每个人都没有用真名,包括背景资料。
方程调笑着上来擦过苏羽的手:“Zero也会被拒绝。”苏羽眯眯眼但笑不语。
任何人都有被拒绝的机会。
“只要你不拒绝我就可。”苏羽暧昧不明道。方程笑容颓下来:“宋宋走了。” “宋宋出国了,他和安可出国结婚去了。”方
程不待苏羽发问继续开口,像个话痨一样,“安可那个混账玩意,呵,毕竟也是宋宋的选择。” “他们不留下来吗?”刚说完
,苏羽就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
方程果然嗤笑:“留下来做什么?作为笑柄么。安可出柜是众所周知的了,但是他担上的异样眼光还不够多么。其实,宋宋也是
下了决心的。”苏羽打了个哈欠:“你在讲故事么。” “苏羽,你别没心没肺的。”方程双手插入口袋,“你还打算这样下去
吗?” “不好吗?”苏羽别过头喝了口“情人”.方程一声嗤笑:“好,真的好么?”这样子下去无非三种可能,其一出柜找个
人一起生活,其二偷偷摸摸独善其身不祸害别人,其三则是金盆洗手找个姑娘结婚。
舞台上穿着朋克的歌手拿着话筒大喊苏羽,底下的人也纷纷回头看向苏羽一起喊“Zero”.方程哈了一声:“你果然还是受欢迎
的。”二十四岁的苏羽正是风头尽是的时候,谁会想到安定。
第二次见到李墨书是在大约一个月后。邀约友情一曲完毕后正与某个可爱的伪娘调情的时候,苏羽瞥到了坐在老地方的李墨书。
如果可以忽视李墨书直直的目光的话,苏羽挺有兴趣请他一杯酒的。
抛下怀里的伪娘,苏羽上前:“我唱的如何?”李墨书扫了眼苏羽裸露袖子的手臂。苏羽计谋得逞般笑。
“前天的棒伤。”品了口黑方,李墨书开口。
苏羽愣了下迅速抬起手臂却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乌青。咒?了一声他拉下衣袖,然后若无其事道:“诶,你喝这个?我给你推荐
‘情人’,黑桃调的‘情人’不错。” “你占得多少的利润?”李墨书说。
苏羽轻佻道:“我请你。”李墨书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他。
苏羽不屑地笑:“原来我一直是这样的人。”李墨书别过头不说话。
舞池里的人跳的正投入,背景音很柔和悠远。
就在苏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李墨书开口了:“还可以。”苏羽莫名其妙后顿悟,他终于评价了苏羽的第一个问题。他暧
昧地笑笑。
黑色的夜幕里往往会发生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苏羽缓缓走在路上,跟在后面的脚步声很明显。他用余光打量了番周遭的环境,
在乘着后方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迅速拐进转角处。还没来得及行动他肩膀上就吃了狠狠一记棍子。
“啊!”对方乘着苏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迅速制止住苏羽,拳脚相加。
“小子,欠钱不还是不是。” “五十万你打算怎么办?” “叫你老子欠钱,叫你老子欠钱!”沉默吃棍的苏羽此刻大吼出来:
“那是他,不是我,不是我!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哟,那么嘴硬……”为首的那个人突然抓起苏羽的头
发,使他不得不抬高下巴暴露出整张面孔,“长得真……啧啧,怪不得去那地方。要不,直接接片来还钱吧,哈哈……”说完极
其猥琐地摸了把苏羽的脸。
苏羽瞪大眼睛,脸上有些惊慌,但是更多的是愤恨:“滚!”那群人哄笑起来都笑着要去摸苏羽的脸。
就在一群人闹哄哄要将苏羽拉走的时候某个冷冰冰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放开他。” “陋室,自便吧。”捂着肩胛处的痛处,
苏羽哆嗦着手开门。
小小的租赁房,不干不净的环境,种种的一切都让李墨书的眉头愈发皱起来。
苏羽摸黑开亮电灯,等到灯光亮起来的?那李墨书才看清一丈见方的房间。其实从外面的破败程度已经可预知里面的糟糕情况,
但是预计是一回事,真实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让他惊奇的是或靠或挂的那些或完成或半成的画作。桌子上是一堆纸,桌
子下是一堆团成团的垃圾。
苏羽挑挑眉:“怎么?”李墨书抿着嘴巴,环顾一周才开口:“有酒精棉么?”语气略显嫌弃。
苏羽几乎要笑出来,但是动作幅度太大扯了痛处,“哈”变成了“嘶”.过了会儿苏羽才说:“没酒精棉花,但是有毛巾。”说
完就起身去厨房拿。
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渍,幸亏没有伤痕,身体上的伤痛可以暂时隐藏在衣服底下。
苏羽看着站在远处一直无视自己的李墨书,过了半天才打趣说:“我是病毒么?”李墨书没有开口。
“你为什么跟着我?”这么偏僻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地与自己碰面。除了一个原因——他一直跟着自己。
李墨书转过头盯了会儿苏羽淡淡然开口:“五十万我可不是白送给你的。”苏羽愣后嗤笑:“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魅力。”对于
苏羽的回答,李墨书背过身,依然是不变的表情,但是眼底里却带着少见的笑意。
“反正也没有试过,就以这些钱来玩玩也尚可。”是那日李墨书最后的话。
第二日李墨书就开车带苏羽入住“富区”,面对着单一个平方就可以讲原来的住房给压死的别墅,苏羽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最后,苏羽强着来到了现住的小区。
苏羽的条件从量变直接晋升到了质变。渐渐的苏羽开始不再依赖于从秘密花园里的资金来源了,作画的需求已经有了供应,而那
个供求者则像个皇帝一样偶尔临幸这个小窝。苏羽也不在乎,李墨书对他来说金钱的意义大于伴侣,更何况他与他之间从没有陪
伴一说。
每每那个皇帝临幸小筑,他总是驱车带苏羽不是去高尔夫场就是健身房,不是名店就是大餐。苏羽觉得自己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
一个必要时的存在,这个人除了自己也有别人可以胜任。
开始饲养宠物,但是苏羽有时候连自己也喂不安稳更何况宠物。
所以留了盆不需要留神的仙人掌在阳台。真好,只需要在记得的时候浇浇水就可以,其他时候它依然碧绿一色。
也许是某个时刻的排斥情感,所以苏羽对于李墨书的表现并不上心。等到真的发现的时候才明白势头已经不可更改了。李墨书来
此的频率已经从一月一两次到了一天一两次,甚至偶尔会在这里过夜,主卧旁的客卧全然装修成了他所喜爱的大方简洁。
而当面对着苏羽时的表情从原来的冷漠到了现在时常会流露出贪恋的温存。
虽然有时候会很自得,毕竟自己将冰山改造完全,但是苏羽并不开心。
特别是现在。
苏羽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手上的鸡尾酒荡漾在杯盏中。李墨书以其强盛的气势用冷漠的语调说着冰冷的话吓走了今晚的第三个
猎物。
“这是什么意思?”苏羽索性扔了酒杯,碎物?那间的崩裂造成了小小的恐慌。李墨书扯过苏羽将其锁定在自己的臂膀间低头看
他:“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陛下,我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你不要打扰我好不好?”用软软的语调说着不着调的
话的苏羽抬手摸上了对方的领口。
雪白的衬衫出自意大利名师之作,果然是他的口味。
当圆润的指甲触上棱角分明的下颌时,李墨书的背脊明显僵硬了一下。苏羽突然大笑起来:“原来还是个直的。”李墨书如墨的
眼珠愈发黝黑。
“嘿,我先跟你说好。我可不在下面的。”苏羽凑上去,喷出的热气带着软软的暧昧语音。
李墨书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我不是直的,但是我有自己的原则。”说完,紧紧地握了把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他眼就转身走了。
李墨书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他的自尊心也异常的强大。他不会开口说出那三个字,也不会有任何的明显表示。苏羽有时候挺会
服软的,会嗲嗲地说着让人耳根热辣的话,有时候会冷冷一笑仿佛所有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苏羽一个字,怪。
而这份怪刚巧对上了李墨书。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出位的话。在一起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只是平常的话聊聊,有时候甚至不谈话。
进进出出的两个人渐渐引起长舌头的人的话题,苏羽对此不甚在意,而李墨书则开始避开。有时候甚至到了李墨书要求苏羽搬到
别墅去,苏羽对此冷嘲热讽,笑说你自己受不了走,不要牵到我。
李墨书有时候会暴怒,苏羽关了门作画不理他。
风言风语像雨后的春笋一样悄然纵行,李墨书开始不安定了。当李墨书再一次面对苏羽的痞子理由拒绝搬家时,李墨书第一次摔
了瓷杯:“这是我家,我让你搬你就搬。”正推门的苏羽听了这话所有的行动都停止了下来,他顿了一会儿回头对李墨书灿烂地
笑:“是呀,你可是大东家,我走还不成么。”李墨书脸色?那变化:“你不用这么。”苏羽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其实他来
时也没带什么东西,就是画具,而增加的衣物都是李墨书买给他的。离开时带的东西与来时一样,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原来的。
正要将行李放出去的时候李墨书就赶过来夺过他手上的东西,狠狠地扔到了远处,砸翻了玻璃茶几。他阴沉的语气异常压抑:“
不,该走的不是你,是我。”说完就离开了。
苏羽再一次看见他离去的背影。
远远的行李箱侧翻在茶几旁,茶几上的杯具滚了一地,烟灰缸里的灰与烟蒂漏在地上混乱一片。
阳台上的仙人掌没有水的浇灌依旧鲜绿,而经受阳光的照耀更加的茂盛了。那才是生活在沙漠中的植物,没有爱也可以生活地肆
意而潇洒。
苏羽自阳台上往下看,高层向下看,李墨书的面目已经模糊,但是他迅速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暴躁。
兰博基尼在他进去几秒后如离弓之矢般冲了出去,横冲直撞差点撞了来往的人。
苏羽嘴角的笑意很淡,眼里却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高空的蓝天映下来的颜色照在他的瞳孔中。
他对于他,只是背影。
苏羽伸手,指尖触摸在仙人掌的盆沿上。他的指尖于边沿上慢慢地滑了一圈,突然用力,盆栽在阳台上前后摇摆,下一刻就要掉
下七楼去的样子,摇摆的绿色在阳台上发出?当的声音。在苏羽进去前,他还是按住了盆栽。仙人掌仍然好好地站在阳台沿上。
绿色掌肉上的刺坚硬是世上最好的盔甲。
而李墨书近来突然暴躁的情绪终于在某本杂志上得到了解释。
看着杂志封面上的人,苏羽笑着将杂志扔进了垃圾桶里。
手指间的颜色五彩缤纷。他的画作已完成了一半,但是第一次他觉得作画也是那么费时。
苏羽闭上眼,想到了以前的种种事迹。
想到了那个男人的颓唐,想到了那个女人的凄惨,想到了那个女孩的无知且无辜的眼神。最后是一片鲜血灌进了他的眼珠子里,
全世界都是残红一片。最后,是一双充满了鲜血的手,从上至下向他伸来,充满了诱惑……
一系列的豪赌,一连串的黑暗。
李墨书就像是一个里程碑,是苏羽生命的标志,将他的生命划成了前半生和后半生。那些前半生的破事都在他的“帮助”下远离
了苏羽,苏羽不是不感激的。
但是,对于李墨书的“要求”,苏羽觉得,自己必定会负他。他要的不是一个单纯的伴侣,他要的是全部,他的控制欲极强。哪
怕再秘密花园里苏羽的目光离了他,他都丢了脸。而苏羽不想要安定,起码他现在不想要安定。
那辆冲出去的兰博基尼成了他脑海里最后的画像,像是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样。苏羽扬了嘴角,手中的画笔在白净如许的画布上
切过狠狠一记狰狞的线条。
方程送来一张照片:“喏,这是宋宋和安可的照片。”苏羽单只是借着他的手瞟了眼并没有接手:“哦。”照片上的两个男人都
笑得喊开心。
“安可蓄了胡子可真难看,像马克思一样。”方程撇嘴说。
“你如果什么时候像他一样难看了,宋宋就会跟着你了。”苏羽放下手中的“情人”.方程大呼:“唉唉唉,我跟宋宋真的是朋
友关系呀。不过听说宋宋以前有个圈外的情人,似乎还是某大企业的重头人物,嗯,听他说那个人挺帅的。” “SO?”苏羽耸
耸肩。
方程挠着脑袋拼命想:“唉唉唉,我记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了。好像姓张还是赵的,前几天还上了什么杂志的……”苏羽的心吊
了一下,但是随即又不屑地笑了一下:“张、赵这可是大姓。” “等下,我去找找。”说完方程就背身去找什么东西了。
苏羽留在原地等他。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耐心的人,而这一次苏羽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其中有人邀约,苏羽一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