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简直要疯了,为什么救护车还不来?为什么这个不断冒血的小东西还在不停地说话?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惩罚,却还是把厄运带到了儿子身上?
安乐被血呛了一下,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来,勾勒出下巴的形状,他说:
爸……吻我……好么……
最后……吻我……一下……
像……情人……那样……
儿子似乎又恢复到小时候那个爱提无理要求,不满足就满地打滚的执拗孩子,天真的眼睛里分不出善恶,从没有烦恼,只有干净、纯粹、完完全全的信赖。
像情人那样——怎么可能呢,安东的儿子,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重要百倍千倍,怎么可能用对待情人那样敷衍的方式来对待你呢,宝贝。
安东俯下身,两手拖住安乐的身子,保证他不会受到任何轻微的颠簸和挪动。
宝贝,被爱的感觉,你没有从我这里得到过吗?安东悲哀地想着,但是他的吻,却是温柔并且温暖的,在周遭惊讶和厌恶的议论声中,他从那个光滑微冷的额头开始亲吻,到眉间,到挺直的鼻梁,到柔嫩的人中,上唇,舌尖挑开唇瓣,细致地扫过每一寸口腔,共享呼吸,津液,但是又非常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他最珍贵的宝物。
救护车来得很快,只用了五分钟,但还是没有挽回安乐的生命。
06.重生
据说,一个普通人重生一次,就会变成伟人。
不仅仅是预知能力,死过一次的人,总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至于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我没死过,也没什么发言权。
今年阎王庆祝诞辰两千两百年,要从新死的鬼里选一只去重生,最后甄选出三个时间最合适的。
我被派过去问问他们重生的话,想干点啥不一样的。
第一个说,他要建立一个新的党派,利用预知力操纵经济,然后上台组阁,改变世界经济体系。
第二个说,他要买房,等房升值,租了或者卖了,然后他就发了。
第三个说,他要跟他爹求爱。
我把三个回答上呈阎王,他老人家看到第一个,差点噎死,说这种格局变动太大的不行,看到第二个,又说死没创意的,看到第三个,他老人家说,that“sit。
……
安乐一醒,看天看地看床板,大概就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了,肯定是午睡做了一特长的梦,梦见一大堆鸡巴事儿,他坐起来,揉揉头,头疼啊,午睡睡太久容易脑溢血啊。
然后他很快发现,自己的鸡鸡缩水了,不,不止鸡鸡,还有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感到紧巴巴的,踢开地上的玩具箱子,安乐往穿衣镜前一站,妈呀!这位少年是——?
“爸!爸!!”安乐大喊。
“死嚎什么呢?”许蓉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她一身精干的黑色小西装,珍珠白衬衣,下面配套短裙,勾勒出傲人曲线,“你爸在厕所,怎么了?”
许蓉蓉这一出现,安乐差点没给吓死,老娘,竟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了!
“妈,你怎么回来啦?”
“什么怎么回来了?你就这么不待见你亲妈?不想我在这屋里呆啊?”
许蓉蓉显然误会了,安乐可不敢让她老人家打开话匣子,那噼里啪啦一阵数落都不带换气儿的,他赶紧双手放在胸前作无辜状:“我这不是睡晕头了吗,我就想问问,我今年多大啊?”
许蓉蓉扑哧笑了,安乐呀,你这油嘴滑舌的本事,从谁那儿遗传的,嗯?
她一转身,高跟鞋踩得噔噔噔,妈去开家长会啦,你这次模考要是没进年级前一百,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说完,白领女精英啪地甩上门,走了。
啥?模考?
安乐对着穿衣镜里的少年发呆,难道他听错了,其实这个词儿是“烤馍”?
母上大人一走,安乐就冲到厕所去砸门:“爸,爸!!”
他就想看看,就看一眼。
最后那个缠绵不尽的吻,热切的留在唇上的颤抖,如果他还记得,那他呢?
厕所里传来收起报纸的“沙沙”声,然后是抽水马桶的“哗哗”声,最后是两个大拖鞋“啪啪”走到门口的声音,“咯咛”,厚重的厕所大门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打开了。
挂着两个黑眼圈,满脸胡茬的安东没精打采地说:“去吧!”
去——去干啥?
“你不急?不急爸再蹲会儿……”
07.把大四生塞进高三
安乐瞪着老爹那张明显年轻了却疲惫不堪的脸,英俊中透着不修边幅的粗犷,比之往日的居家风格,又多了一分野性不羁,安乐的心脏猛跳,然后小脸红了。
“爸,我爱你……”安乐从上辈子憋到这辈子的话,终于吐出来了。
安东直接愣住,缓了缓,说,儿啊,你妈要是打你,那也是为你好,这次模考考差了没关系,咱下次好好考,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嘛,来得及,来得及。
安乐傻乎乎看着老爹,老爹的话他怎么有点听不懂呢?什么模考?什么一年时间?这和他的表白有半点关系吗?还是这是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委婉拒绝方式?安乐心中一酸,果然,这么荒唐的表白,老爹不能接受吧,当爹的,谁能接受自己儿子呢?可是,大学四年的折腾、冷战、日思夜想,到最后那定情一吻,不都指向一个结论吗——两情相悦,至死靡他啊。
安乐陷于凄苦的幻想中时,安东却在担忧,许蓉蓉昨天晚上又说要离婚,动静闹得不小,长此以往,这件事肯定会被安乐知道,万一影响到他升学,那两个人的牺牲也就没意义了,必须找机会跟许蓉蓉谈谈。
安乐晕晕乎乎回到自己屋里,桌前一坐,心里充满了初次告白被拒的悲伤,他长叹了一口气,准备抽本闲书出来看看,结果发现——
整个书架都塞满了参考书!习题册!试卷大综合!!
书脊上不约而同印着俩大字“高考”!!
各种加粗镂空下划线阴影效果的“高考”!!!
等等,让他捋捋:午睡一醒,瞅见镜子里有个少年版的自己,然后老爹和老娘貌似都提到了一个词,模考,接着,一个时间限制,一年,还有什么,家长会?
安乐两手重重拍在桌面上,“腾”地站起来,冲着窗外惨嚎一声:“啊——天亡我也!!!”
安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间点?为什么一觉睡醒,他不是在大一的宿舍里?人生悲剧莫过于此啊,重新坐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面前,安乐不禁悲从中来,放眼望去,神马神马他全都不会啊……
大学四年,一个全科巅峰状态的高考生,通常会堕落成理科屌丝或文科变态,学科专业一知半解,基本常识一无所知,外加自由散漫成天犯懒,强行把大四生塞进高三,是多么不人道的行为啊!
安乐含泪想,也许考上大学那一篓子事儿,只是一个梦,就像那什么“一梦黄粱”那个典故似的,一个人梦见自己荣华富贵直到老死,结果醒来发现灶上的黄米粥还没煮熟。
不能这么整他啊,明明梦里已经考过了,爹妈已经离婚了,老爹已经出柜了,结果、结果其实一个关卡都没过,还在出发点原地踏着步呢。
安乐痛苦地撞着墙,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他为什么还要醒来呢?
这时候安东围着围裙,端了一盆西瓜进来,看见儿子撞墙,他就笑了,儿啊,不就是考坏了吗,至于寻死么?
08.“明日之星”成人学校
“爸,我不高考了。”安乐豪放地一挥手,“我要学表演,学相声,学外语,学杂技,将来我就干一特别露脸的工作,一出名就能赚大钱那种,我长得这么帅,不能浪费了不是?”
“别说那不打粮食的话——吃吧。”安东把西瓜往桌上一撂。
“爸,我说真的!”
安东按住儿子的肩膀,手指不经意擦过安乐的脖子,这一瞬间的“肌肤相亲”,让安乐浑身过电似的,一麻一麻,整个人都不利索了。四十五度仰视老爹,那棱角分明的一张标准帅叔脸,怎么就被笑容磨平了熨展了,变成一家常菜了呢?梦里看到的正规军式翻转,其实是不存在的吧?是不存在的吗?
“行了,把西瓜吃了啊,爸去做你最爱吃的大龙虾。”
安乐腮帮子里立刻分泌唾液,他欢呼一声,扑进老爹怀里,眷恋着围裙上的温馨,安乐像只小猫似的不断用脑袋往安东怀里拱。
安东叹了口气,推开安乐,声音干涩地说,安乐,你长大了,以后别这样,这像什么样子!
安东推在安乐肩膀上那一下,提醒着他,这个人对你,是保持距离的。
无私却有距离的爱。
同一时刻的A市第一中学,礼堂,演讲台上,杰出老生代表吕清河正在向学生家长讲述选择专业和学校的重要性,安乐这时候就算见到吕清河,也绝对认不出来,刚保送中科院研究生所的吕胖子完全不胖,瘦得那叫一个一表人才。
许蓉蓉叹了口气,跟旁边的家长说,唉,看人家娃怎么就那么有出息呢。
邻座家长微微一笑,您客气了,清河这孩子以前没少叫我操心。
许蓉蓉花容失色,您是?
一张名片递来,上面印着仨字:吕卫国。
许蓉蓉将近四十岁的人生里,第一次产生一见钟情的感觉,这个浮躁不安的夏天,也因此而重新开出了春天的花朵。
许蓉蓉回到家后,和安东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的磋商,最终两人达成共识,以家庭的表面和谐为第一要务,互不侵犯领土,互不干涉内政,建立为期一年的高考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不过,父母俩显然低估了儿子整事的能量,两个礼拜后,他们接到班主任的电话,问安乐他奶的丧事办完了没有,再这么耽误下去,课业就跟不上了。
这两个礼拜,安乐每天早出晚归,装出一副刻苦学习的样子,为此,安东还怕他累坏身体,每天给他准备宵夜。这个安乐,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呢?
……
“明日之星”成人学校,让你成为最闪耀的明星~
有梦想,就会赢!
本期特聘著名影星秦世欧先生为客座教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专业表演课程讲授,人数有限,报名从速,联系人:王先生,联系电话:188xxxxxxxx
安乐从一个爆炸头小伙手里接到这张传单,他立刻拨打了联系电话,对面接线人员很热情地表示,他可以立刻来学校见见秦世欧先生,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付款。安乐兴奋了,这是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他当天摸到老爹的银行卡,跑自动取款机去提了两千,然后找到那个明星学校——左边一家舞厅,右边一家酒吧,中间夹着条逼仄的走廊,直通“明日之星”成人学校的收银台。
09.家法伺候
收银台后边贴着张秦世欧和某秃顶老头勾肩搭背的大幅照片,收银小妹说,看,秦影帝和我们校长关系是多么的铁。
安乐揣着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报名了,他转身出去,在走廊口被三个口歪目斜的小流氓堵住,安乐估计错了小流氓的目的,他只顾捂住怀里的钱,裤子都快被人家扒下来,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
妈的!谁知道世道这么乱,男人出门都能被骚扰!
安乐一拳砸在小流氓头子脸上,对方嗷嗷叫起来,仨人进入战斗模式,安乐就是一良民,打架只会胡乱挥舞胳膊,仨小流氓可是逮着阴损的地方打,什么插眼封喉掏裆截膝,简直叫一个无所不用其极,安乐哪见过这阵式,打到最后只能蜷起身子护住要害,只要别断子绝孙,其他都好说。
这时候,真人版秦世欧出现了,他点了根烟,靠在墙上,冷冷地说,我的学生你们都敢打,是不是活腻味了?
仨小流氓转头一看,吓呆了,秦世欧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安乐摇摇晃晃站起来,说,秦老师好。
俩人这眼神一对上,心里都是一咯噔,安乐心想,秦世欧先生和照片上大不一样啊,这眼睛里跟有钩子似的,搁小女孩见了,得要命啊;秦世欧则想,这小屁孩的脸怎么有点眼熟?
“秦老师,”安乐出声叫唤,“那课真是您带吗?您看这两千块钱够吗?不够我再取。”
秦世欧把烟掐灭,扔在地上,用脚碾了,不紧不慢地回答:“周五那节形体课是我上,不过……”
“那我只报形体课!”安乐把钱塞给秦世欧,向他鞠了一躬,“秦老师,您真是德艺双馨的好人!”
安乐跑远了,秦世欧才笑起来,小屁孩,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除了周五,安乐其他时间也没闲着,去给快餐店端盘子啊,赶紧把欠老爹的钱还上,这么折腾了两周,安乐感觉生活既充实又快乐。
但,等待他的是老安家严厉的家法。
安乐进门前十分钟,安东搓了搓手,跟许蓉蓉说,许小姐,麻烦你出去转一转。
许蓉蓉怀疑地打量安东,就你那心慈手软的样,能收拾得了你儿子吗?
安东没吭声,许蓉蓉又说,别给我打死了。
安乐欢欢乐乐地上楼梯,秦老师推荐他去参加一档选秀节目,说观众就喜欢他这样阳光的男孩,还给了他一张推荐信。秦老师真是好人!
一进门,屋里气氛不对,安乐觉察到低气压中心——他老爹——正盘旋在沙发附近。
“安乐,过来!”
安乐估摸着东窗事发了,战战兢兢走过去。
“裤子脱了。”
“爸!”安乐立刻涨红了脸。
“快点。”安东沉着脸。
“呜呜呜……”安东抽抽鼻子,做出一副小狗耷拉耳朵的可怜相。
“爸不喜欢动武,但是,你现在的表现,实在太让爸失望了!”安东指着安乐,“自个儿把裤子利索脱了,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似的!”
安乐咬唇,一赌气,连外裤带内裤全撸下来,挂在大腿根上。
安东说:“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我没错!”
啪,一皮尺抽在安乐屁股上,他“嗷”地叫出来:“爸,你还真下狠手!我不玩了,我讨厌SM!”
啪,又是一下!
安东怒:“你小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错到哪儿了?”
“我没错!”
10.小撒谎精!
安东看了一眼儿子白嫩嫩的屁股,上面留下两道红痕,他照着红痕抽下,安乐立刻痛的乱窜,安东一把扭住他胳膊,把这不听话的小兔崽子压在膝头。
啪!啪!啪!
“说,错在哪儿了?”
“我没错!”
“错在哪儿了??”
“呜……”
转眼间,白嫩嫩的屁股无处下手,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红痕。
安东眼神暗了暗,没事的时候他总是乐呵呵的,一团和气的,可是真牵扯到教育儿子这件事上,他就较真了,尤其是在安乐这么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只要把安乐送上大学,他和许蓉蓉也就不必再凑合下去,这个从头开始就很失败的婚姻,应该尽早结束了。
安乐趴在安东膝头,眼泪湿了一片衣服,他委屈啊,从小到大,安东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安东一向最好说话,一向以满足儿子为第一要义,安乐不明白,为什么老爹只为了两个礼拜的逃课,就真狠下心打他,而且他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啊,大学都已经上过一遍了啊,为什么还要高考?还要浪费那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