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可以掩饰,嘴巴可以骗人,身体对对方的渴望却掩饰不住,骗不了人。
丹吉措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表露出如此失落和痛苦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抽出手,一把就抱住了男人的头,颤抖的十只指尖探进缁黑短发里,抚摸那一颗淬硬的头颅。手指已经不再听从理智的指挥,深入到男人的衣领下,指尖粘上那一片熟悉的温热触感,在麦黄色的后颈和脊背上轻抚,无声的安慰。
第三十八章:断情两心伤(下)
一抹明亮的曙色沿着窗棱的缝隙,缓缓地在木地板上移动。
丹吉措用十只竹节细指抚过男人头颅和后颈上每一道轻微的凹凸起伏。
不忍伤害,不舍撒手。
阿巴旺吉扯过丹吉措的一只手,搁在唇边吻着。
马帮路途之上风尘仆仆,都没有来得及拾掇那一张脸。男人唇上和下巴缀满青黑刺短的胡须,剌剌地蹭过丹吉措的手指,某种深刻的力道。
男人张开唇轻咬住细润指尖,再深深地含住。
指头被一节一节吞没,长舌卷裹住指节,重重地舔吻吸吮。丹吉措的整条手臂都开始颤栗,受不住这样的亲昵,指尖上湿漉漉的吻痕带着酥麻的触感掠遍全身,濡湿的快意。
任凭心里头再怎样七拐八绕地纠结,身子里掩藏的欲望却不会欺骗人,早就已经扛不住十天以来日日夜夜地惦念。
昏暗的房中黑影一闪。
男人像一头饥渴的豹,弓身压了上来,将丹吉措压倒在床上。
丹吉措的后背撞上木板炕,咝咝地疼。男人沉重的身躯凶野野地压合而上,一丝一毫的缝隙也不留,两条铁臂箍紧怀中人的腰肢。
丹吉措在迷乱之中喘不上气,失去血色的唇张开来吸气,却随即被男人的口严严实实地堵住,连唇带舌一并吞掉,辗转疯狂地吸吮。
阿巴旺吉一手捧着丹吉措的后颈,舌尖几乎抵在小俊人儿的喉咙口,近乎粗暴地掠夺最柔软的方寸,在滑腻的颚间和齿缝里流连展碾。
近半月未曾间断的思念和渴望,路途上再美好的山山水水都不过是抛向眼角的一堆冗物。眼前和心头就只惦记着娇软又温柔的小仙鹤,想啃上小阿夏白嫩嫩的膀子,把自己埋进到这一具软软的身子里去,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
丹吉措被牢牢地钳制住四肢,完全没有抗拒的机会。
软软的嘴唇几乎被粗野的吻磨掉一层皮。一条小舌被男人火辣辣的长舌卷裹在中间,无处躲无处藏也无力反抗,被重重地一吮,舌根顿时火烧辣痛,几乎快要被这男人三口并作两口地吞吃掉!
他胸前的衣襟被扯开,外袍和中衣搅在一起,像是剥树皮一样,直接从肩膀上给剥了下来!
然后是裤子。
腰带、长裤连带脚上的一双布鞋,搅和在一起,缠成个麻花,全部被一把蛮力扒掉,甩向屋角!
丹吉措这时才明白,上一回在大总管房中过夜,俩人之间什么实质的事情也没发生,那不过是男人有意迁就他,让着他,就连脱个衣服也由着他磨磨蹭蹭,唧唧歪歪。某人若是想跟他来真的,自己就是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蚂蚁,两指一捻都可以给捏死喽!
小窗的窗缝钻进一缕凉气。
丹吉措只觉得眼前发黑,寒气瞬间浸入全身每一条骨缝,冰冷彻骨。
赤条条地被对方压迫在身下,惊恐和屈辱化作剧烈的战栗。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寸步难移,完全挣不脱对方两条铁臂的禁锢。
男人直接就把一条膝盖顶进他两腿之间,然后又是另一条膝盖,将他两腿撑开。
湿漉的亲吻沿着脖颈和喉头一路向下,时急时缓,时重时轻,糙戾的胡茬狠狠蹂躏过胸膛上两颗浅粉色的嫩肉,随后又将动作放轻柔,用舌尖舔掉每一丝痛感,直到小红点慢慢肿胀充血,变成两颗嫣红欲滴的玛瑙珠。
继而沿着微微凹陷的一条胸椎,向小腹和两腿之间袭掠,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男人吻得很是认真和细致,滑腻的唇舌吻过每一节椎骨,手指不断抚摸,抚平脊背上的战栗,随即燎起遍体燃烧的火焰。
辗转有力的吻伴随着舌头的卷裹,牙齿的啃咬,仿佛炕上这人是一盘美味的猪膘肉,冒着刚出笼的喷香热气儿,肉香在齿缝间萦绕。
“喜欢不,告诉我,喜欢么,喜欢这样么……”男人不停地亲吻,不停地追问。
“唔……唔……”
丹吉措紧闭双眼,死死咬着嘴唇。他正在拼尽全部的意志,抵抗一波一波横行肆虐的快感,不敢开口,怕会呻吟出声。
男人的舌尖最终触到大腿根上的软肉,只是轻轻一舔,丹吉措像是触电一般惊恐地弹起。
“别,不要,不可以这样……”
抗拒已经来不及。
事实上,他的嘴巴在反抗,他的身体已然失控。滚烫的液体在脉搏里四处奔突,无处宣泄,最终将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胯下。
他看到了此生最耻辱的一幕:自己身体上最敏感的东西一寸一寸地肿起,抽动,高昂着头指向小木屋的屋顶,无法抑制地追逐起男人的唇!
几乎是同时,他的身体在床板上一震,跳脱的活物窜向对方的唇。男人埋下了头,毫不迟疑地含住肿胀的粉红色。
被温暖濡湿的口含住的一刹那,丹吉措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快感从一点弥漫到全身各个角落,肌肉骤然绷紧,头皮噼噼啪啪地起电。
从来没有品尝过的销魂滋味。
热,暖,辣,湿润,滑腻……
仿佛全身每一毫每一寸都被这个男人包裹起来,深深地爱抚。一条舌在他身体上翻卷舞动,而他的身体一下一下地顶进对方的喉咙,渴望更深的源头。
大总管躬身弯腰跪伏在他两腿之间,这时抽出身来,深吸一口气,将他两条腿掀起,架上肩膀。
身下骤然一凉,丹吉措几乎要呻吟出声,涨成粉红色的脸蛋上水波涟涟,嘤嘤呓呓地抽泣,被情欲折磨得完全失去了矜持。打上男人胸膛的拳头绵软无力,手指控制不住地搂上了对方的脖颈,扭动挣扎的身躯看起来更像是扭捏和迎合,把下半身送上男人的嘴唇。
男人再次埋下头,含住他,用力地吸吮,舌尖一重一重地环绕打圈儿,在最敏感的一条小沟上轻轻地舔舐。
“唔……嗯啊——”
第一声呻吟破喉而出,羞耻的面具被扯掉,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像是抽了线的珠子,从喉咙里泼泄而出,一声高似一声。
“嗯……嗯啊,嗯,嗯嗯嗯……啊啊啊……”
丹吉措的两只腿缠绕上男人的脖颈,脚弓绷紧,十只脚趾都勾了起来。血色从脸颊涌上脖颈,晕染了整个胸膛,一手抓住男人的硬发,一手控制不住地抚摸起自己的小腹和大腿。
男人像是得到了某种回应般兴奋,抱住他的身体,用力地揉搓两瓣小臀和大腿内侧的软肉。洪水终于决堤而出,丹吉措的身子像一条银鱼在沙滩上跃动,身体反弓成一条最耀眼的弧度,脖颈极力向后仰起。
骤然释放,全部缴械。
身体激烈地撞向男人的口,叫声快要冲出屋顶。
那一刻已经放弃了自己。
奔流的欲望与绝望的泪水一齐喷涌而出,丹吉措痛哭失声。
并不是哭大总管的霸道行事,而是哭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抗拒,身体早就已经背离了意志,任人为所欲为。
两个人之间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结束”。
即使真的要分离,他仍然怀念那时把脸蛋埋进男人的胸膛,亲亲昵昵缠绵时的美妙。即使一切都是一场梦,他想要留住梦里最美好的一瞬。
丹吉措用双手捂住脸,泪水哗哗地流淌。
大总管转头吐掉,抹干净,回身抱住他,凑上耳边问:“喜欢么?喜欢这样来么,嗯?告诉我……”
“最后一回,今日是最后一回……”
“什么最后一回?”
丹吉措满面泪痕,哭泣着说:“今天这事是最后一回。我,我,我不能,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不能再与你在一起……”
“你说什么?”
“阿巴旺吉,我们分了吧……对不起。”
男人的面孔瞬间凝固,方才还浸染在炙热情欲中的眸子,被一个“分”字撞得粉碎,斑斑点点碎裂的波痕。
大总管声音颤抖地问:“为啥?你为啥跟我分?”
“……”
男人控制不住,沙哑的声音吼出来:“我出门之前,不是好好的么,不是在一个被窝筒里睡得好好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呢?!”
“我错了,是我弄错了,你怨我吧……”
“什么叫你弄错了?你弄错啥了?!”
丹吉措再一次哭得泣不成声。
大总管吼:“你哭什么,你能不能别哭了!你跟老子讲实话!老子要听一句实话!!!”
丹吉措极力平静地说:“实话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这一回是我对不住你,我反悔了,你就当没认识我罢了。”
男人嘴唇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什么叫没认识你!老子已经认识你了,是真心想跟你相好,你这算什么!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就反悔!……你是在耍我玩儿么!!!!!”
丹吉措僵硬地躺在男人身下,面容灰白,毫无血色,声音轻飘地说:“阿巴旺吉,我,我其实也没有欠你什么。像你说的,你们永宁人的规矩,合则聚不合则分,也不用什么名分……咱俩,咱俩人之间那事,我又没怎么样你,你也没吃亏对么?”
大总管的面色开始发白,声音慢慢降低,失掉了方才那一股子霸道和戾气。仿佛是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只小仙鹤是在跟他来真的。昔日里那一枚软软嫩嫩的小俊人儿,如今再一次抱在怀里,身体已经僵硬,没有一丝温存和默契。
“丹吉措,怎么了呢……你生气了,还是委屈了?……我,我若是哪里又得罪了你,你,你说出来……”
丹吉措摇了摇僵硬的头。
“方才,方才咱俩做的,你明明喜欢的……你想要啥你说出来,我……”
丹吉措缓缓摇头。
“我这样,这样……还是不行?那你想让老子怎样对你才行!你说出来……”
丹吉措阖上眼。
大总管的一双眼骤然红了,从牙缝里渍出一句伤到骨髓里的话:“我这人,是不是,特别地,特别难相处,让你忍不了?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为什么这样……”
丹吉措忍不了的是心里撕裂一般的难过,忍不了的是眼眶里扑簌迷离的泪。
男人咬着牙问:“你有别人了对吧?”
“……”
“有别人了是么?……那个叫作扎西的小俾子,是你以前的相好?”
“不是,不是,不关他的事,你别为难他!”
“那是哪个?顿珠,还是谁?”
“不是……”
男人从喉咙里嘶吼出一句几乎吐血的话:“老子哪里就不如那两个俾子,你说说看!我真的想知道,你告诉我!”
丹吉措无奈地闭眼,倒是当真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小侍卫,或是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小俾子顿珠,或是这寨子里随便哪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庄丁、奴仆。
这样,他就可以直截了当地对对方道出实情,可以理直气壮地与对方说:跟我走,我们不要待在这个地方,我们远走高飞,回到大理去,回到沧海洱海,即使羊咀咩城已经不复当年都城的繁华,那个地方仍然是自己的故乡,俩人仍然可以过上平静逍遥的日子……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永远都带不走。
他没有能力把阿巴旺吉这样的男人从云顶寨“拐走”。
永宁大总管是属于永宁坝子的,是格姆女神山顶最彪悍的一只山鹰。
该麻利儿滚蛋的就只有自己了。
彻头彻尾地从这地方消失,就当作自己从来没有掉进到这一枚“神仙洞”里。
想到此处,更加地心痛和无奈。
自己终究还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喜欢一个人原来会这样痛苦,以后也许都不会再喜欢上谁。
丹吉措微微睁开哭成红肿的眼,望向对方同样红肿的眼,低声说道:“你一直都想要我,是么?……那,我就给你吧……”
“……”这一次轮到大总管无话。
“不能与你在一起,算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不甘心,就拿走吧,你我之间也算是扯平了,不再有什么牵挂。”
“然后呢?你还是要跟我分?”
“对不起。”
“那老子还要你做什么?!你就这么稀罕!”
“阿巴旺吉,你别发怒,别吼我,你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凶……”
可是自己怎的就偏偏喜欢上这样的人。
大总管的面容一寸一寸地变冷,沉声说道:“你以为老子与你在一起,就是想要来那事儿?”
丹吉措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本来,那晚在你离开之前,就是想给你的,结果,却没有做。你要是想把那晚没有做的事做完,倒也无妨……”
反正自己也不会再去喜欢谁,这身子也不想再给任何人了,无论如何都是最后一回。
大总管口齿冰冷地说:“老子一点儿也没后悔。老子很庆幸那天没跟你做那个。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连碰都不会乐意碰你一下!”
男人的背影像一座巍峨的远山。
厉硬的山岩仍然坚不可摧,不可撼动,山间却好似不再青葱绮丽,不再鸟语花香,眉梢额角都透出冷冬的萧条和飘渺。
已经连着三十个小时没有沾枕头,没有阖眼睡觉。连日长途跋涉,快马加鞭,原以为小俊人儿在家中欢欢喜喜地等待他回转,给他暖被窝,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却不曾想遇上胡三炮拦路,更不曾想竟遇上小俊人儿与人私奔,祖庙火场一劫,面对众人的责难,再到此时亲耳听见丹吉措说出绝情的话……千重万重山压上了身,洪水吞没窒息一般,喘不过气。
平生头一次觉得不堪重负,撑不住肩上的担子。
一颗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大总管冷硬粗糙的声音在木屋里回荡:“丹吉措,俩人之间那事,确是要合则聚不合则分,强扭的秧子结不出好看的果实。既然这样,咱俩人……就算了,分吧。”
第三十九章:竹马吐心事
自那一夜之后,丹吉措有几天没有跟大总管讲话。
当然,那男人也不和他讲话。
俩人生活在一间院坝里,基本就是形如陌路,谁也不愿意看谁一眼。心头涌动的情绪究竟是爱是恨,已经说不清楚了。其实不是爱也不是恨,是心里太难过,再多看对方一眼就是让自己更难受更不痛快。
他甚至不敢在内院出现,就怕会遇见最疼爱他的老阿依,不知道怎样向老婆婆交待。
他的铁哥们儿顿珠跑来追着他问,问了好几回,问他寨子里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祭祖庙难道当真是你丹吉措放的火?!
可是如今在顿珠面前,丹吉措也做不到无话不谈了,有些事情说出来是给别人徒增烦恼,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兜着。
丹吉措也走不脱,倒不是他自己不想跑掉,大总管也没拦着他不许走。可是他的小侍卫扎西被捆了,关进马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