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两条路,丹阙突然道:“痴儿,你去找人问问,关于灵玉和赤霞教的更多事情。会做吗?”
韩锦连连点头:“锦锦会,就是找人问,灵玉和赤霞教,你们知道多少!”
丹阙瞧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头:“放聪明点,别人问你什么都别回答,如果别人问你身份,你就说不便透露,然后使一套八卦剑法给别人看。”他自己头戴黑纱,戾气太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如果是韩锦的话,别人容易放下戒心。他只怕小傻子太傻,办不好事情,再三叮嘱:“记住,别回答别人的问题,别对着别人傻笑,脸板的严肃一点,最好找年轻的看起来不怎么厉害的人问话。别人不肯说你就换一个,别走太远,不行就回来。”
韩锦连连点头,拍拍胸脯道:“哥哥放心,锦锦会办好的。”
韩锦离开了丹阙,脑子里自动把丹阙所说的“年轻的看起来不太厉害”的形容转化成了“年轻漂亮的”,一路找过去,硬是没找到一个看得入眼的,尽是些平庸的甚至丑陋的家伙。走出两条街,他突然眼睛一亮:前面站着一个穿浅绿色高领斗篷的人,侧面对着他,他的鼻梁很高,眉目俊朗,侧面极是好看。韩锦小声惊呼:“哇,美人儿。”抬脚就冲了上去。
那人微微转过头来,看见韩锦,眼睛一亮,见他向自己奔来,不由微笑。韩锦冲到他面前,吸了吸口水,嘿嘿笑道:“小美人儿。”
那人听了这称呼,笑容更甚,轻声道:“小英俊。”
韩锦一愣,惊呼道:“小美人儿,你也觉得锦锦很英俊吗!知己啊!”说着就去拍纪舒的肩膀。
纪舒被他这一拍倒是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道:“你找我做什么?”
韩锦道:“哥哥叫锦锦问你,灵玉和赤霞教的事。”
纪舒微微蹙眉:“你哥哥叫我问我?”
“对呀对呀!”韩锦点点头,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不妥。
纪舒道:“灵玉是赤霞教新立的魔尊,我一直在外执行任务,对他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韩锦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他:“小美人儿,你是自己人吗?”
“自己人?”纪舒愣了愣,笑道:“我是啊。”
韩锦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是自己人,看来天宁教和赤霞教真的联合了!
纪舒道:“想必炽焰魔尊已经听到江湖上的传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湖上会有灵玉在雁城的传闻,还说他有大阴谋,我总怀疑这件事就是个阴谋。小英俊,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韩锦没有听他说话,目光已经被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吸引过去了。
纪舒道:“我们走吧?”
韩锦没有回应。
纪舒走了几步,韩锦也没有跟上来,纪舒奇怪地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看见了那个糖葫芦摊子。
纪舒好笑道:“你想吃?”
韩锦用力地吞了一大口唾沫:“嗯嗯。”
纪舒奇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买给你吃。”
他走到摊子前,买了一根糖葫芦,手里暗暗捏碎了一枚药丸,转身的瞬间将药粉捏碎,洒在糖葫芦上,拿回去递给韩锦。韩锦早就急的垂涎三尺,接过糖葫芦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颗山楂球进嘴。
纪舒默默看着他毫无防备地将山楂球咽下去,突然道:“韩锦。”
“唔?”韩锦含着糖葫芦好奇地看着他。
纪舒咬了咬嘴唇:“你,真的是韩锦?五轮派的韩锦?”
韩锦点头:“是呀是呀,锦锦就是呀。”
纪舒默了默,道:“你,不是不肯告诉我你的门派吗?”
韩锦歪了歪头:“是吗?”说着吃吃笑了起来:“你请锦锦吃糖葫芦,又是‘自己人’,长得还好看,那就告诉你咯!”
纪舒又是一阵沉默,突然出手去探韩锦的脉。韩锦的手腕被他抓在手里,一点也不挣扎,奇怪地问道:“你干什么呀?”
纪舒缓缓地把他的手放下,促狭地问道:“你,有没有孪生兄弟?”
“咦?”韩锦舔了舔嘴角的糖汁,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锦锦没有听说过。”
纪舒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你是怎么认识炽焰魔尊的?”
韩锦含着糖葫芦,喷着甜腻腻的口水,口齿不清地说:“他受伤了,锦锦看到了,他长得好看,屁股又翘,所以锦锦救了他。”
纪舒张了张嘴,呃了一声,又道:“你不是说你要出城半个月再回来么?怎么还在这里?”
“唔?”韩锦眨眨写满无辜的大眼睛,盯着纪舒一本正经的脸,嘿嘿笑了两声,皎洁地眨眨眼:“骗你的。”
纪舒嘴角一抽:“为什么骗我?”
韩锦像个小疯子一样笑的花枝乱颤:“因为你的屁股不够翘。”
纪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看着韩锦莫名其妙笑的乐不可支的样子,再度沉默了。韩锦配合到,他突然不知道下一句话该问什么。
突然间,一个头戴黑纱帽的人冲了过来,劈手将韩锦手里的糖葫芦夺了过去。韩锦愣了一下,小声叫道:“哥哥?”
丹阙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韩锦,怕他走远了,就追了过来,一过来就看见他和纪舒站在一起,还在吃糖葫芦。他气得微微发抖,道:“糖葫芦哪里来的?”
韩锦傻傻地指着纪舒道:“他买个锦锦吃的。”
丹阙看了纪舒一眼,纪舒不慌不忙微笑以待,丹阙用力把糖葫芦丢到地上:“不准吃了!”拉起韩锦的手就走。
韩锦看见糖葫芦掉到地上,心痛地叫了一声,挣扎着不舍得走:“糖葫芦……”
纪舒上前一步,拦住了丹阙,面带微笑,压低了声音道:“魔尊,你可想好了,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去?这雁城里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再拖下去恐怕会有麻烦。”
丹阙扫了眼地上的糖葫芦,浑身寒气逼人:“再说!”
说罢推开他拉着韩锦就走。纪舒没有追上来,在后面喊道:“那阁下可要尽快想好了!”
离开了纪舒的视线,丹阙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韩锦看见丹阙生气了,立刻变得小心翼翼:“哥哥叫锦锦去找人问,锦锦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只找到他,就问他灵玉的事情。”
丹阙道:“他怎么说?”
韩锦摇摇头:“他说他不知道,还请锦锦吃糖葫芦,然后哥哥就来了。”
丹阙咬牙骂道:“蠢货!”心里暗暗自责:自己怎么会让韩锦去办事?小傻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韩锦委屈地撅起嘴:“哥哥又骂锦锦。”
丹阙扯着他一路回了徐记,一肚子火气,可是看到韩锦那副无辜的又有些害怕的表情,突然就有些骂不出口了。他颓然地摆了摆手,道:“你若有不舒服,赶紧告诉我。”
韩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牵起丹阙的手:“锦锦是不是又做错事,惹哥哥生气了?”
丹阙沉着脸不说话。
韩锦捧起他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又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丹阙紧皱的眉毛,小声道:“哥哥不要生气,锦锦会乖乖听话的。生气的时候,好难受,锦锦不要哥哥难受。”
丹阙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酸,重重叹了口气,将他抱进怀里:“小傻子。”
“人心叵测,这个世界上,你能够相信的人太少太少。不要轻信别人,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把你的身份和秘密说给别人听。”他道。
韩锦重重地点头,下巴搁在丹阙的肩上:“锦锦都听哥哥的!”
丹阙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韩锦也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丹阙暗暗松了口气,只愿一切都是自己多疑,纪舒并没有给韩锦下毒。
两人睡下后,到了半夜,丹阙突然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了。
韩锦捂着肚子细细地呻吟:“痛……好痛……”
丹阙一向睡得很浅,是以韩锦一动弹他就醒了。他起来把床头的油灯点燃,爬回来看韩锦的情况,之见韩锦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下来:“痛……”
丹阙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腕测他的脉象,果然有中毒的征兆。他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心头懊恼至极,既怨韩锦太傻,又怨自己做了蠢事,放韩锦一人出去做事。
韩锦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丹阙的衣摆:“好痛……哥哥抱抱锦锦……”
丹阙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现在该怎么办?纪舒给韩锦下毒,是为了胁迫自己,看来他说的话全部都是一派谎言,他抓自己回去,必然是要谋害自己。不能跟他走,绝对不能跟他走!可是不跟他走,韩锦的毒又要怎么解?难道自己要为了小傻子去送死吗?不……不……
韩锦不断地呻吟:“哥哥……哥哥……”
丹阙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仿佛也绞了起来,终于再忍不住,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死死地搂住,咬牙切齿地颤声道:“哥哥在这里,痴儿,你忍一忍。”他闭上眼睛,双手捏紧了拳头,过了许久,仿佛下了一个决心。
“哥哥不会抛下你的。”他一字一顿地呢喃着,不像是说给韩锦听的,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三十三章
发现韩锦中毒之后,丹阙就再睡不下去了。他不打算抛弃韩锦,如果没有韩锦,他根本活不到现在,也许也很难再活下去;可是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把衣服都取来,一件一件替韩锦穿上。
前些时日都是韩锦伺候他穿衣服,今日还是他一生里头一回伺候别人。如今已是深秋,韩锦又疼的直冒冷汗,丹阙一件一件衣服往他身上裹,把他裹成了一个球,仿佛只要他暖和了就不会再痛似的。韩锦因为疼痛一点也不配合,不停地缩起身子,丹阙全没有不耐烦,不住吻他的眼睛和额头,哄道:“锦锦,把手抬起来,乖。”
韩锦看到丹阙焦急的脸色,也不再喊疼了,只是捂着肚子细细呻吟。
丹阙封住了韩锦身上的几个大穴,防止他体内的毒素太快蔓延,然后又将几件行李匆匆打包,把包裹系到韩锦背上,然后在他身前蹲下:“上来,哥哥背你走。”
韩锦却摇了摇头,扶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锦锦能走。”
丹阙自己也是重伤未愈,便不逞强,把韩锦身上的行李解下来系到自己身上,搂住韩锦的腰,让他把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走了出去。
此时夜色正浓,丹阙打算在夜色的掩映下带着韩锦连夜逃出雁城。他不会抛弃韩锦,也不会跟纪舒走,而是打算冒险赶去万艾谷,万艾谷中有许多厉害的毒师和药师,说不定能替韩锦解毒。这一次要用韩锦的生命作为赌注,可他宁愿赌这一把,也不愿这样向纪舒低头。
然而他们出了小屋子,才发现徐记的后院里灯火通明,所有的灯笼都亮着,最亮的地方是苗易所在的院子。前些天苗易被丹阙下毒以后整整昏迷了两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疯了,谁都不认识,整天说胡话,看起来比韩锦还要傻的多。
丹阙不知道苗易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却不关心,只想抓紧时间赶紧带着韩锦离开。然而他们还没走上几步,突然从苗易的院子里冲出几个人,众人数目相对,都是一愣。
出来的几个人,不是徐记里的人,不过今早上午他们才刚刚见过面——是云山派的那三名男弟子。
一名弟子率先认出了丹阙和韩锦,惊呼道:“是你们!”
丹阙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长出翅膀直接飞到万艾谷,也不知韩锦的情况到底能拖延多久,也许早一刻万一刻就是活的小傻子和死的小傻子的区别了。他不想和这些云山派的人纠缠,故而一句话也不说,拖着韩锦急匆匆往外走,那几人见他们如此,以为他们要逃走,连忙追上来拦截。
那名为首的蓝衣男子道:“两位前辈何故见了我们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要走?”
丹阙压抑着怒气道:“滚开!”
他们这才发现丹阙身边的韩锦看起来不太好,脸色蜡黄,嘴唇发白,一副病容。
蓝衣男子吃惊道:“这位前辈怎么了?”
丹阙绕开他往外走,转头柔声安慰韩锦:“锦锦乖,再忍一忍。”
那三人见状有些犹豫,没敢再阻拦。
眼看丹阙带着韩锦快要走出徐记的后院了,突然从苗易的院子里又冲出了两个人,一个是云山派那位女弟子,另一位则是福伯。
那位女弟子大喝一声:“站住!你们要去哪里!”
丹阙头也没回,继续往外走,那名女弟子冲了上来,横剑拦住他们的去路,看清丹阙的打扮和韩锦的脸,也是吃了一惊:“竟然是你们!”
福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小姐,就是他们。”
“小姐?”丹阙不由得一怔,眉头蹙的更紧。
原来这位云山派的女弟子就是苗易的独生女,徐家唯一的后人。她名字叫徐小苗,年方十七,七年前被苗易送到离雁城不远的云山派学武去了,每年难得有机会回来一两趟。这回由于赤霞教的事来到雁城,正好给了她探亲的机会,没想到来了才发觉父亲居然疯了。她的大师兄,也就是那位打头的蓝衣男子慈勉精通医术,替苗易诊断了一番说苗易并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福伯立刻想到了住在后院里新来的那对奇怪的兄弟,刚对徐小苗说完,就听见后院里吵吵闹闹的,两人赶出来一看,却是丹阙要带着韩锦离开了。
徐小苗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是武当派的,为什么要潜伏在我们家院子里当伙计?我爹中的毒是不是你们下的?你们有什么阴谋?”
丹阙懒得理她,架着韩锦就往外冲,徐小苗哪里肯放他们走,拔剑就砍。徐小苗在丹阙眼里不过是一只麻雀,他何曾被一只麻雀如此欺凌,当即大怒,也顾不得自己的内伤,抽出佩刀接了她一剑,却震得自己虎口发麻。他不得不小心地将韩锦放下,出手直奔徐小苗而去。
丹阙虽然受了重伤,内力也只恢复了一两成,可他的身手和招式都在,徐小苗一介弱智女流,哪里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两招就被他逼的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剑也丢了,慌里慌张地尖叫道:“师兄救我!”
丹阙是真的动了杀心,眼看徐小苗已无还手之力,不仅不收手,还一刀往她心口刺去。徐小苗的几位师兄大惊,连忙出手救人,结果丹阙的刀还是划破了徐小苗的胸口。
徐小苗的师兄慈励大怒,使出全力攻向丹阙,边打边厉声质疑道:“你用的不是武当派的功夫!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小苗的三位师兄里有两位都对丹阙出手了,唯有大师兄慈励没有出手,而是过去查看韩锦的情况。他看了看韩锦的舌苔,又摸了摸他的脉,道:“这位小兄弟中毒了。这位兄台,你究竟是谁,是谁给你的兄弟下了毒?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们的问题一上来就要动手?”
丹阙被两名云山派的弟子围攻,恨不得一刀将他们全部斩杀,却又力不从心。他看见慈勉把韩锦扶了起来,恨得牙痒痒,不愿让他碰韩锦,却也无能为力。他越心急,手下的刀也就走的越急,几招之后,慈励大叫道:“是赤霞教的魔云刀法!他是赤霞教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