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国纪事之天上人间谁堪寄+番外 BY 一月夕一

作者:  录入:04-21

文玥又带着我在田间逛了半日,才迟迟地回了茅屋。吩咐了云婆去洗桃子,文玥拉着我坐到石桌边道:“怜心想看我画什么?”

“画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样子。”

“恩?”

“殿下不记得了么?”

“哈哈,当然记得,我这就画给你看。”文玥提笔。

“那殿下慢慢画,我先进屋和云婆说说话,一会再出来看。”

“好啊。”

他松开了我的手,我转身进了茅屋,见到云婆正在忙着洗桃子,我道:“云婆,我以前画的画写的字还在么?”

“在啊,我都替你收着呢,我还怕你不会回来了呢。”

“在哪?”

“都在你以前睡的床头底下,一张都没有少呢,你自己看。”

我走到床边,将床头的垫子一掀,果然露出一叠宣纸来,墨迹仿佛还是新的。

“真是多谢云婆了。”我攥着纸走到屋后,怔怔地翻了翻。

纸上的诗和画仿佛还在昨日,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那么清晰。只是翻到最后一张,我微微一愣。那是一个“寄”字,字旁却是大片的墨迹晕染模糊的痕迹,纸也随着有些皱皱巴巴。我想起来了,那是当日我伏案而哭,泪干的痕迹。

终是缘薄难相忆。天上人间,此情谁堪寄?

一滴泪又落,新痕旧迹交叠。此情原本,不堪诉。我点起一堆火,朝手中纸稿望了一眼,一张张往火中投去。墨痕宣纸,一念成灰,风吹过,灰烬逐风散去,飘飘荡荡,散落天际,一切又终归于无了。

既已成灰,莫再垂泪。我抬袖擦擦眼角,走回文玥身边。他画得可真是传神呢,小小茅屋跃然纸上,屋边石桌,桌上纸笔,桌畔佳人。佳人眉宇间有几分愁情,也画得恰如其分。

“怎么样,我画得像么?”文玥搂着我道。

“怎么没有把你也画进去?”

“这是我看见的你,又不是别人眼里的你,自然只有你一个了。”

“殿下当日是看上了我什么?”

“我也说不出来,只是当日你眉间的那几分哀怨愁情,瞬间就把我吸引住了呢。大概就在第一次与你眉眼相对的时候,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吧。”我身子轻轻一抖,文玥抱住了我。

四目相对,一见钟情,我默念。

我将下巴勾在他肩头道:“殿下,倘若有一天怜心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样?”

“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了呢?”

“怜心身子不好,说不定哪一天就病倒了。”

“不是每天都煎了药给你喝调理身子么,怎么会病倒呢,怜心不许再说胡话了。”

“恩。”

转眼又到了冬天,太子殿里燃着暖炉,温暖如春,早已不比在茅屋的时候。我的咳嗽病却又犯了,不过太子殿条件好,我病得倒不厉害,文玥又殷勤喂药,我也死不了,不过这身子越来越孱弱了,倒是真的。

“不是每天都有按时煎药给你喝调理身子么,怎么今年又犯病了?”文玥搂着我皱着眉道。

“殿下别着急,我现在不是很好么,也没去年病得厉害了呢,说不定就是喝了药的功效。”

“太医们说只要你按着药方调理身子,身子就会渐渐强壮起来的,怎么如今反而越来越弱了呢?”

“哪里呢,我这不是病得没过去厉害了么,殿下就别担心了。”

“怜心,我怎么能不担心呢,我真怕你哪一天就突然病倒熬不过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殿下放心吧,怜心会注意自己的身子的。”我拍着他的肩头道。没有人知道,我总是一个人偷偷把药倒了。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是哪一天真病倒了,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也倒真干净了。文玥太子,你就让我这么去了吧,去了吧。

整个冬天又被文玥逼着灌了很多药,但是只要一乘人不备,我就把药倒了,我的身子也时好时坏。

春来春往,流光飞逝。不知不觉,瑾环公主出嫁也快有一年了。这一日,文玥忽然兴奋地跑来告诉我说,瑾环公主要回来省亲了。

“公主要回来了?”

“是啊,一年不见皇妹了,这次回来终于又可以看见他了,我还真想念她呢。”

“公主是一个人回来么?”

“不,北境国的皇上公冶长逸也陪着她一起过来,父皇说,公冶长逸会借着省亲的机会来章泽皇宫游历一番,也顺便谈谈两国的邦交。”

闻言,我身子一抖,心一惊。长逸哥哥,他要来章泽?忽然间心怦怦剧跳了起来,思念、想念、担忧、惧怕,万千思绪瞬间袭来,我捧着心,不知所措起来。

“怜心,你怎么了?”文玥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什么,听说公主要回来,替殿下高兴呢。”长逸哥哥,长逸哥哥,你怎么会来章泽,我该怎么见你?怎么见你?

热切地盼望却又无比地害怕,日子在慌乱的思绪中悄然流逝。章泽皇宫喜气洋洋,迎接公主归省和北境皇上来访。长逸哥哥他来了么?他在章泽?他在皇宫?他就在我附近?我的身子不听话地抖嗦起来,慌乱不堪,不知所措。文玥沉浸在他皇妹归省的兴奋中,倒是没怎么注意我近日的反常。我有一种强烈的想看看长逸哥哥的念头,却又害怕被他看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看到我在这里会怎么想。

文玥带回来消息,说瑾环公主嫁去了章泽国之后被封为了瑾妃,今日公主和北境皇上来访,皇上设了宴席接待他们。文玥本来想带着我一块去,我只推说身子不适,又不太习惯大场面,便留在了太子殿里没有去赴宴。

章泽皇宫中由于公主归来而显得有些喜气,远远还能望见夜宴的热闹,恍惚间我觉得好似又置身到了当年在北境皇宫中,锦妃寿辰的时候,也是夜宴,喜气热闹。

听说长逸哥哥和公主的行馆安排在暖春阁,夜阑人静,我恍恍惚惚地往暖春阁走去,掩身到了暖春阁必经道旁的树丛中。等到酒尽席散,长逸哥哥一定会从这里走过吧。我只想看他一眼,只偷偷看他一眼就好……

夜深,天际一轮新月孤照,我的心激动却又害怕,蹲在树丛中,身子已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远处渐渐有人过来了,月色下,锦袍华冠的俊美男子缓缓朝暖春阁而来,身后跟着三两侍人。

那是长逸哥哥么?我目不转睛地望着,是了,那样的眉眼,那样的气质,怎么能不是他?!比在太子府的时候更华美了,更英俊了,思念的咸涩浸上心头,他经过我眼前的那一刻,我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住他,再也不要放开。可是,我除了躲藏在树丛中瑟瑟发抖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他走过我眼前树丛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滞,回头朝树丛望了眼,我心中一抖,颤抖的身子差点就要跌了出去。暮色中看不清究竟,长逸哥哥的眼神忽的有一丝迷茫,又回头继续走回暖春阁。

长逸哥哥,那相思成狂的容颜,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暖春阁中的一刻,我终于泪如泉涌,再也忍不住了,从树丛中走出来。我扶着枝头,泪水陨落,滴在树叶上,滴在泥地间。长逸哥哥,长逸哥哥,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而今你终于安然继位,也已娶了王妃,多好,多好啊,你生活得很好,很好,怜心不在你身边,你也过得很好。怜心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你了,北境和章泽也邦交和睦,没有兵戎之患,一切都很好,都很好。怜心就是去了,也安心,安心了。

“长逸哥哥……长逸哥哥……”我埋头在树枝间,泣不成声。却不知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我身后。

“晨怜心……”

我身子猛地一颤,是错觉么?那个熟悉的声音,不,不可能。我痴痴地转回头,长逸哥哥一脸惊讶地站在我面前,沐着月色,清丽动人。

“怜心,你怎么会在这?”

“太子殿下认错人了,我不是晨怜心。”我惊慌道,我从来没料过竟会在这里被他看见。

长逸哥哥死死盯了我看了半晌道:“不可能,你是怜心,你就是怜心!”

“我不是,殿下认错人了。”我慌忙转身想走,却被他一把拽住,触手的瞬间,恍如电闪雷鸣。

“不,你是怜心,只有你还会叫我太子殿下,刚才你哭着念长逸哥哥,我都听见了。”

“不,不是的,我不是怜心!”泪水从眼底涌出滚落,我拼命抽回手否认,我不想让你再看见我,更不想让你知道我在章泽国。

“怜心,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我知道是你,我还一直以为你已经战死了。”长逸哥哥往前一步,把我锢到怀里。

这是梦回了无数遍的怀抱,此刻却变得如此灼热刺痛,贪恋却不能逗留。我拼命挣扎开去:“我不是,我不是,求求你放开我。”

“为什么,我知道你就是怜心,你的声音你的样子我都记得,你骗不了我的!”

我的身子不住地颤抖,挣扎不过,双腿发软,浑身有如虚脱了般只想往地上栽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章泽国?!”我哭着道。

“怜心,为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

既然他都看见了,我还能说什么,仿佛又一次赤裸裸地将丑陋又摆在了别人面前一般。既然你已经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让你再见一次又何妨?

“没错,我在章泽国,我现在是文玥太子的人。”我不敢抬眼望他,我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为什么,怜心,为什么会这样?”

“怜心早已和殿下没有任何关系了,殿下还请回去歇息吧。”

我本想转身而走,却闻他愤怒地喝道:“为什么,晨怜心,你为什么可以喜欢三弟喜欢文玥太子就是不愿喜欢我?你为什么离开了三弟还能跑到这章泽皇宫来和文玥太子在一起?!”

我为什么独独不喜欢你?哈哈哈,问得好,问得好啊。长逸哥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怜心从来都只爱你一个,却偏偏不能爱你,我以前不能爱你,而事到如今,我已没有资格再爱你。这些话,我却不能说出口,我的情,都只能随着当日茅屋后的那一抹飞灰,消散天际。

“哈哈,怜心就是这样的人,殿下何必呢,文玥还在等我,请恕怜心告退了。”

“我不信,怜心,你在说谎,你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念我的名字,你明明喜欢我的对不对?”他想上来抓我的手,我却一把甩开。

“我不过是见你来了,想起以前在北境皇宫里的不愉快不高兴而已,如今我已是文玥的人了,我和殿下早在北境国时已恩仇尽断了,殿下赶紧回吧,别再和怜心纠缠了。”

“晨怜心,我要你跟我回去!”

我望着他一愣道:“殿下说什么胡话呢,我是文玥太子的人,怎么可能再跟你回去?”

“我不管,我曾经是以为你死了,却没想到你居然在章泽国太子的身边逍遥快活。我既然今日见到了你,就一定要把你带回去!”长逸哥哥面色凝重沉沉道。

我有些惊慌,却依旧镇定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殿下还是死了心,早日带着王妃回北境国吧。”

“晨怜心,你不肯跟我回去是不是?”

“殿下就死心吧。”

“好,你等着,我总会想办法来把你带走的!”长逸哥哥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愤愤地拂袖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肝肠寸断。长逸哥哥,长逸哥哥……怜心……怜心……说不出的苦涩,泪水浸湿了脸,我颤着身子跌在地上,只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这个世上。

第十一章:经年情深相思重

我哭了多时,却也不得不抹干了泪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太子殿去了。婢女说文玥散了酒宴就和公主往皇上的寝宫叙话去了,夜深了还没回来。我暗自庆幸,独自回房去了,只求第二天文玥别看出了什么端倪来。可是长夜寂寂,辗转反侧,仍是心痛难眠,泪水汩汩,越想压抑,却越流越多,我竟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夜伤心,湿透了被褥。

文玥大概和公主说话到很晚才回来,估计见我睡着了,也没来叫醒我。第二日我起来,眼眶红肿,神情恍惚,文玥终究忍不住问我怎么了。

“怜心怎么了,又哭了么,怎么把眼哭得这么肿?”

“没什么,只是忽然见北境皇上来了,有些想念家乡起来,所以忍不住哭了会。”我掩饰道。

“哎,都是我不好,昨天光顾着和皇妹说话,回来晚了。早知道,就该陪着你的。”

“没关系的,我哭过一回也就好了,现在没事了呢。”

“真是的,眼肿成这样,看得我心疼。”

“殿下今日不去看公主了么?”

“哎,也不知道这北境皇帝究竟急什么,皇妹才回来一天,就急着带着她走了,本来还想多留他们几日呢。”

“他们这就走了么?”我惊讶道。

“是啊,今天就走了。”文玥失落道。

恍惚间,我总觉得好似要发生什么事一般,说不出来的不安。

“殿下昨天见了公主,公主嫁了过去,皇上对公主好么?”

“皇妹说了,北境皇上长得一表人才,她自然是喜欢得很,皇上也很温柔体贴,夫妻相敬如宾,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我心中微颤,反复咀嚼着文玥的话,温柔体贴,相敬如宾……无尽的怅惘爬上心头,我害怕自己又情不自禁,慌忙将头埋到文玥胸前,想借此遮掩心里的那份哀伤。

我恍恍惚惚又过了几日,这天,文玥早朝完却黑着脸回来了。

我见他脸色凝重,眉头紧锁,不由好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北境皇帝公冶长逸带着皇妹退回了北境边城汉同,对我边境发起了进攻。”

“什么?”我大惊失色。

“公冶长逸要向我国宣战。”

“这……这怎么可能?”我难以置信。

“他急着把我皇妹带走,原来是蓄谋着要对我国发动进攻,现在我皇妹还在他手里,这个公冶长逸,真是太可恨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身子有些颤抖起来,长逸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我?

“怜心你别害怕,我们好心将皇妹嫁给他以修好,他却竟敢发动战争,我章泽国也绝不会妥协的!”

“要打仗么?”

“哼,真要打仗,我章泽国也不会怕他!”

“可是,公主不是还在他身边?”

“哼,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皇妹跟他回去了!”

我颤抖着,原来真的出事了。长逸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怜心一心想要你平平安安地在北境国做好皇帝,你怎么能为了我随意挑起战争呢?长逸哥哥,你让怜心情何以堪啊?

第二日,文玥回来,我急忙问他边境战况如何了。

“公冶长逸发动了精兵,边境交战了几次,战况都很惨烈。”

“不,不该是这样的……”

“我们让公冶长逸放回公主,他却说要求谈判。”

“什么,谈判?”

推书 20234-04-21 :雾林虎情——雨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