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烟灭了以后 上——萧莫人

不过即使到现在，林羽飞还是没有完全放松对他的警惕，所以像现在这样被夏慕叫住，他便微微皱了下眉头，盯着对方大大的眼睛，没有回应。

夏慕看着林羽飞冰冷的眸光，忽然微微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苦涩，“队长，您还是怀疑我，是吗？”

林羽飞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收回眼转过身子，“很晚了，去睡觉。”

夏慕在身后沉默着没走开，林羽飞没再管他，继续朝门口走，快走出大门时，林羽飞听到夏慕带着一丝温柔和叮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队长，自己小心，我等您回来。”

林羽飞蓦地顿住脚，过了一会儿才又迈开脚步离开了。

夏慕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手慢慢伸到裤兜里，然后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眉眼垂下来，一点点把那东西拿出来。

一个圆润的琥珀静静躺在他掌心，夏慕看着那琥珀里的两只蚂蚁，像是出神了，呆了很久，然后才喃喃地，低声地说出两个字来。

“哥哥……”

——

林羽飞刚走出合纵，下意识皱了皱眉，耳边像是想起一阵雨声，有个孩子的低喃声音回绕了一下，却听不清说了什么。也只是一眨眼功夫，那奇怪的声音便消失了，像是幻听。

甩了甩头，林羽飞也没在意，抬手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不知道凌炎是不是睡了……

林羽飞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帝园，毕竟韩潇童现在可能非常危险，每分每秒都很宝贵。想着，林羽飞便到车库去，打算取一辆车来。

深更半夜的，地下车库里很黑，也死一般寂静，林羽飞的脚步声独自回响在地底，带着一丝阴森和恐怖的气息。林羽飞走到一台黑色轿车边，拿出一边的钥匙打算开门。

忽然，一阵轻微的风声划过耳畔，很细微，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可林羽飞的眸子忽地一眯，身子蓦然间一侧，立刻矮身躲到车后去。

果然，下一秒，他听到一束像是飞镖的声音，划破空气，一个银色的暗器从他刚才站过的地方倏然飞过，最后叮的一响，直直地插进对面的墙壁里去！

林羽飞被这身手弄得一惊，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小心地屏住气息，在黑夜里努力寻找人影。

可车库里黑漆漆的，连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他轻声探手到怀里，取出枪来，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眼睛完全看不见人影，只能靠声音辨认了……

叮！

林羽飞猛地往旁边打了个滚，前后不过一眨眼工夫，他便听到有什么东西狠狠嵌在了他刚才趴过的地方，电光石火间，林羽飞猛然抬起枪，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狠狠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的同时，一个人的惨叫声跟着爆发。林羽飞屏住呼吸悄悄往前方挪出一步，又迅速矮下身子，果然下一秒，耳边又想起那尖锐的利器飞过的声音。

不是一个人。

林羽飞眯着眼握紧了枪。

还有几个？

他凝神仔细辨认着声音。空气中忽然响起细微的衣料摩擦声，林羽飞忽地侧身靠上旁边的白墙，身子一扭朝一处角落狠狠开了一枪，然后毫不停歇地，他立刻仰身躲过一次攻击，下一瞬间便腾出另一只手迅速拔下嵌进墙壁里的暗器，甩手朝东边三十度方向狠狠飞掷过去！

一声闷哼声伴随着一具尸体倒地的声音。

死了三个了……还剩多少……

林羽飞微微调整着呼吸，瞥了一眼自己的枪。

只剩三颗子弹了。

一片黑暗，对方应该早就计算好了伏击的位置，自己明显处于劣势。林羽飞尽量隐藏好自己的呼吸，仔细辨认细微到极点的声音。寂静中，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正有力跳动着，这些人……到底什么目的？是要置我于死地……还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背紧贴着墙壁，慢慢抬高手里的枪。

如果判断没有错……

没有犹豫的时间，只能孤注一掷了！林羽飞眸子一眯，蓦地用力扣动扳机！

“砰！”

爆破的枪声在静谧的车库里显得异常震耳，枪响的一瞬间爆发的那点火光让他足以看到斜左上角一块不同寻常的黑色，林羽飞瞬间朝前一滚，甩手将腿上的匕首用力朝左上角狠狠掷去！

两声惨叫此起彼伏，尸体从上方重重坠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羽飞又躲到一台车后，尽力缓下急促的呼吸，抬手抹去流下眼角的汗。

刚才自己躲闪时……三个方向，同时传来枪响。

两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还有……

林羽飞皱紧了眉，思考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朝判断的地点狠狠枪击。男人在黑暗中的眸子冷静而锐利，如同飞翔在空中的危险的苍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的目标，思考、判断，然后迅速出击！

前后不过几分钟，林羽飞知道这停车场里已经躺下了七具尸体。凌厉的枪声，彼此试探的小心翼翼的攻击，一切如同波诡云谲的海面，没人知道海底潜藏着什么危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围是让人窒息般的寂静，空气中开始漂浮着一丝血腥的味道。

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匕首也扔了出去。还不能判断对方还有几个人，林羽飞小心握紧枪，睁眼细细看着前方，一双黑眸里光影闪烁。

“你已经没有子弹了，”蓦地，不远处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在这空旷的车库里回旋着，像是带着笃定和一丝细微的笑意，“不愧是护卫队的队长，目不能视还能干掉我所有的手下。”

林羽飞下意识朝声音来源举起枪，眸子眯起来，这人是故意提醒他，只剩他一人了吗？

这么自信？

林羽飞冷下声音，“你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那声音像是笑了一下，“你这问题问得好没道理，你觉得我会说吗？”

林羽飞紧紧盯着对面，忽然，他胳膊一曲，猛然朝对面把枪狠狠掷了过去，那一下力道极猛，仿佛那已经不是一把枪，像是化成了一把利刃，带着一股狠戾，连引起的风声都带着呼啸一般的猛烈。

速度太快，力道太猛，根本躲闪不及。

林羽飞听到对面人闷哼了一声，他毫不迟疑地迅速闪身过去，速度如同闪电，眨眼间便欺神到那人眼前，林羽飞锐利的眸光一闪，看清来人像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脸庞有些青涩，偏偏那双眼睛却像是带着一种只有亡命之徒才有的狠绝。林羽飞只扫了一眼，便知此人绝不简单，必须用尽心力小心应对。电光石火间，趁那人受到重击，林羽飞抬手扣住男人的肩膀，用力曲起膝盖狠狠朝对方的胸口猛踢上去。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男人猛咳了一声，林羽飞感到颈边喷上热热的粘稠的液体，不等对方缓过神来，他顺势一翻身，越过男人身前迅速转了个身，一个利落的反手擒拿从后方箍住了对方的双臂，再用力一扭，卡啦一声脆响，男人闷哼一声，双臂便软软垂了下来。

林羽飞松开手，蓄起所有的力气，打算最后朝他的膝盖来一下子，四肢废了，这人再强悍也是徒劳。可这一脚还没有踹出去，忽然，他听到一声凌厉的风声从身后扫过。

遭了！还有一个人……

可还未等他转身，后颈就感到一阵剧痛，接着手腕被身后人用力一扭，拧到了背后，那人出手毫不留情，只一眨眼，他听到了自己的胳膊传来卡擦一声脆响，伴着一股尖锐的疼痛。脑子里像是有根弦断裂了，眼前蓦然间一黑，身子踉跄着半跪到地上，模糊间，林羽飞像是看到另一个人走向刚才被他攻击的男人身边，还没等他看清，便再也支持不住地晕了过去。

27.受刑

已经过了三天了。

凌炎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情烦乱。

从那夜险些又强暴了林羽飞到今天，已经过了三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抱着什么个心情，焦急，烦躁，愤怒，还有一丝丝的，对他来讲非常陌生的，委屈和难过。

那个男人总是那样，冰冷得让他感到心脏都被冻结了，连带着血液也被阻塞住，心跳不规律，心里难受，浑身上下都不爽得让他想杀人。林羽飞一次次拒绝他，他可以越挫越勇，可那个男人看着杨远修时的眼神让他暴躁得想狠狠揍他一顿！

凌炎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一道道轰雷劈过，在黑夜中更显狰狞。人总是要屈服于权威的，再怎么高傲强硬的人，如果受到更残酷的对待，更惨烈的折磨，是不是可以……或许万一……能让他低头一次……

凌炎用力咬了咬牙。没错，他想把林羽飞圈在自己的地盘里，囚禁他，关着他，让他哪里也去不了，让他只能看着自己，眼里永远只有自己！

……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个比钢铁还强硬倔强的男人，万一不屈服，万一继续和自己对抗，万一还是舍了命也绝不低头呢……

到头来心疼的，却还是自己罢了。

他凌炎竟然也有下不去手的一天。

他是腾凌的老大，是整个黑道里都数得上号的人物，自己皱个眉头有多少人会胆战心惊，可偏偏唯一想得到的人，却怎么也无法打动他。

凌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把他抓到自己身边来？还是继续厚脸皮地缠着他，没完没了骚扰他？还是……像现在这样，在这边等着，等他能联系自己一次……

呵。

凌炎微微勾起嘴角。以前觉得那些恋爱中的人像个疯子，智商成负数，傻得无可救药，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那种傻子。可惜他没那么幸运，只是一头热着，那边却是块儿冰，快把他胸腔里的火焰慢慢熄灭了。

凌炎正自嘲着，忽然手机声响起来，他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了，这个时间敢打扰自己的人，也只有卢筠那个家伙……

走过去没什么好气接起来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人陌生的，带着慌张的声音。

“凌老板吗？”

凌炎皱眉，“你谁？”

那边男人的声音很是清亮，带着些青涩味道，很好听，像是温柔的音符，只是现在那声音里却有着不相匹的急切，“凌老板，我是夏慕。”

凌炎想起来，是那个护卫，长得很漂亮，性子也有些软软的，呆呆的，挺可爱，他嗯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夏慕听男人声音平静又镇定，一下子便失望了似的，声音低落，“凌老板，林队长不在你那里，是吗？”

凌炎眉头蓦地一皱，“什么意思？”

夏慕声音里像是带着微微的哽咽，只是极力忍耐着，“队长他……失踪三天了，我问了所有想到的人，都没看到他……”

凌炎心跳猛地一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失踪？”

夏慕吸了吸鼻子，“他三天前那晚出去办事，然后就再没回来……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被切断了……我们发现了七具尸体，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凌炎觉得整颗心脏猛然间抽痛了一下，连呼吸都带着颤抖，手握得更紧些，他僵了一会儿，忽然朝门口跑过去，“你们现在在合纵吗？”

夏慕那边像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凌炎挂了电话，心脏在胸腔里像是要爆炸，跳得太快了，那种急躁和隐隐的不祥感觉让他心慌，这种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地紧缩着，呼吸急促，本能地捕捉到一种危险气息的感觉，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这种预感……

凌炎握紧了手里的电话，伸手猛地拉开房门。

“啊！”门外的朱琳像是刚要敲门，却被凌炎满脸的煞气给惊到，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凌、凌总……您怎么了？”

朱琳见惯了凌炎狠戾的样子，可这种凶狠中带着慌乱的表情看着非常陌生，凌炎看到她也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没耐心似的说道，“什么事？”

凌炎现在看着非常危险，朱琳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导致什么后果。她努力咽了咽喉咙，才带着一丝试探和小心，说道，“凌总，这个……有人寄来的……”说着，她把一个光碟递给凌炎。

凌炎皱眉，烦躁道，“我没空儿看，你看着处理吧。”

说着他又要迈步离开，胳膊却被人拉住，朱琳欲言又止，眼里带着闪烁，“是关于……林羽飞的。”

凌炎迈出去的脚步猛地一顿，迅速回头瞪着朱琳，“谁的？”

“林羽飞……是从缅甸寄来的……”朱琳放开手，呼吸有些急促，“凌总……您……做好心理准备……”

凌炎闻言一僵，他愣愣看着那个光碟，身体竟然止不住地颤抖，半晌后，他忽然收起所有的表情，接过朱琳手里的东西，转身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把光碟插了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的黑屏时间，却让他觉得心跳沉重得像是被石杵一下下重击。

然后，白光一闪，他猛地停住了呼吸，身子如同被人推进了冰窟，僵硬冰冷，而眼睛却像是被烈火燃烧着，猩红得要滴出血来。

画面里，一个半裸的黑衣男人被吊在房子中央，那副身体自己看了那么多遍，抚摸了那么多遍，爱不释手，恨不得天天拥在怀里……可现在，那本应精瘦有力的躯体，正被高高吊着，血沿着那人的肌肤滑落，那让凌炎着迷的，白皙得没有一点瑕疵的光滑肌肤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鞭伤，一道又一道，盖满了男人已经无力的瘫软的身体。那人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破，带着血液的黑色，缭绕在那已经找不到完整皮肤的身体上。

羽飞……林羽飞……

心脏在身体深处猛烈地抽搐，像是被滚热的油狠狠浇注，痛得凌炎几乎站立不稳。他愣愣地走近些，再走近些，下意识伸手，摸向屏幕里不停颤动的身躯。

迅猛扬起的皮鞭像是撕裂了空气一般，爆发出一声令人恐惧的啼鸣，凌炎看到那猩红的鞭子在空中转了个旋，毫不留情地，狠狠扫过那道修长瘦削的身影上……

鲜血四溅，那绸缎一般让人留恋的肌肤被一下又一下地死力抽打，带起一条条的血痕，留下交错的血肉模糊的沟壑……

不要……

“啪！”

“啪！”

那些赤红的印迹像是透过凌炎的眼睛烙印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心脏上，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掌按住抽搐的胸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屏幕。

拍摄的人像是故意地，慢慢拉近了镜头，凌炎漆黑如夜的眼里，映出男人几乎扭曲的痛苦不堪的表情，他看到那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混着血水，滑下那尖细的下巴，一滴一滴，沿着那些血沟流到地面上。男人痛得浑身止不住抽搐着，颤抖着，却仍是死咬着嘴唇，生生咽下所有的痛苦，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和哀叫。

曾经那么让他心动的刚毅脾性，如今……却如此地令他心痛如绞。

“哈！你倒是挺耐打。”背景音里传出一个男人带着讽刺的尖锐的笑声，“怎么样？要不要再来点更刺激的？”

男人的话音刚落，凌炎身子一颤，瞳孔一下子放大。

一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猛地朝男人伤痕累累的身体倾撒过去。男人像是痛得狠了，轻颤的身体终于忍受不住似的剧烈挣扎起来，一声惨哼传出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凌炎下意识按住胳膊上的枪伤，手指慢慢握紧，再握紧，几乎要把自己的骨头捏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