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当时,是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如果你要跟着我,必须做这个手术。’
‘跟着我的话会很危险,你想清楚。’
遥远的记忆,模糊的声音。
杨远修的声音……
夏默抬头,紧锁着眉想着,“我记得……我最后躺在手术台,对了……我做了那个手术……”
杨远修点点头,“不错,之后你代替了林羽飞,以他的名字加入了合纵。”杨远修顿了顿,笑道,“你是我的护卫队队长,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伤了头部,所以才忘了这些年的记忆。”
夏默眨眼睛,好半天才消化他的话,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身侧的夏慕,夏慕又坚定地点头,补充道,“我后来知道哥你在合纵了啊,就跑来跟你一起保护大少爷啦。”
这个人的记忆停留在那次手术之前,之后的细节,二人没说,也不打算让他费神知道。
夏默呆了一会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角落。
那个让他全身都极其不舒服的男人,一直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一句话,只是看着自己,目光如同烈焰一般,有些灼烫。
下意识说出口,“你是?”
那男人直直盯着他,过了半晌一步步慢慢走过来,站在夏默病床的另一侧,半天才开口说出两个字,“凌炎。”
凌炎?
恍惚间,想起一个奇怪的梦境。
那个人……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不要离开我。’
是这个人……吗?
这个叫凌炎的人,看着他时的眼神让他有种难以逃脱的微微的疼痛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立刻躲闪。
夏默侧头看向自己的弟弟,有些慌乱地开口,“他是谁?”
夏慕快速瞥了一眼杨远修,见对方难以察觉地微微点了个头,才嘿嘿笑道,“哥,你记得我们,竟然忘了他啊,真是……哎……”
有模有样地长叹。
夏默皱了皱眉头,刚想问些什么,却忽然见到一个黑影笼罩下来,他立刻侧头看过去。
凌炎坐在另一侧,看着他,却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掌心,渐渐攥紧。
夏默有些失神,这种温度……忽然让他留恋……
等、等一下!
有没有搞错,干嘛这么肉麻兮兮地捏着我的手,我又不是大姑娘……
要用力挣开,却被牢牢抓住,再挣开,还是被抓住……
这个无赖!
夏慕嘿嘿笑着,语气轻松地扔过来一个重磅炸弹,“哥哥,他是你恋人啊。”
挣动的手猛然僵住。
夏默惊愣了,傻了,然后木呆呆侧头,抽了抽嘴角,“小慕,就算我失忆了,我还不是个白痴……”夏默见对方又委屈地嘟嘴,忍不住哼道,“这家伙是男人好吧……”
“是男人又怎么样?”耳边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种滚热的温度,竟然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我是男人,你也是,你是我的人,懂了吗?”
不懂啊……
夏默石化了。
杨远修和夏慕却是很体贴似的,笑着站起身来,一副要走的架势,夏默立刻紧张地看着他们,“你们去哪……”
夏慕眨眼睛,一副乖巧样子,“给你们留二人世界嘛,哥哥,他是凌炎哦,凌、炎!”
两个字,忽然像是穿透了他的血肉,直直刺进他心脏里去。
恍惚间,忽然觉得凌炎这个名字,喃喃念着,竟有种莫名的舒适感。
凌、炎……
等夏默回过神时,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那个奇怪的男人。
52.原点
“林羽飞。”
夏默浑身一震,皱着眉声音冷下来,“我是夏默。”
凌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哼了一声,“我管你原来叫什么,你就是林羽飞。”
夏默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凌炎看着对方眼里厌烦的表情,心里一股火气憋着,想发又发不出来。
那个混蛋莫北、混蛋项懿,一堆混蛋东西!
当时莫北说这个病毒就是借势TOX才会有这么大的破坏力,如果要救他,除了要另造一种相克病毒外,还要把他脑髓里的TOX药液全部抽取出来。
可这意味着,TOX依附了他多久,那混杂其中的记忆也会全部被抽取干净,一点不留。
整整一天,凌炎看着男人瘦到不成形的轮廓,一动不动一整天,什么话也不说,呆愣愣看着他,直到默默起身,离开病房。
忘了十年?呵,可他记起了夏慕,记得杨远修,偏偏,就只忘了自己。
忽然有些明白那个小家伙的心情,那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可却根本想不起一丁点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凌炎盯着对面男人戒备的眼神,忽然勾起嘴角,眼眸渐渐弯起来。
可他不是夏慕,他是凌炎。
忘了又怎么样?
从今往后的人生里,你还是属于我的!
夏默觉得这男人绝对不正常,刚才还阴沉沉的,现在忽然……忽然间笑得像个狡猾的大狐狸,这种胜券在握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小飞飞,你竟然忘了我!”男人怒目而视,语气却极其委屈。
夏默本想骂他,可被男人这么可怜兮兮看着,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我……”
可男人根本不给自己说话机会,“你什么你!”男人气势汹汹的,夹带着悲愤,“十年的感情你都能忘?!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哼哼!你敢忘了我?我我……气死我了!”
十、十年?
夏默见对方要死要活的,立刻慌了,“我……我跟你一起十年了?”
“你还好意思问!”男人凶神恶煞。
呃……
夏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忽然猛扑过来,下死力把自己牢牢扣在他怀里,夏默下意识要挣开,却忽然愣了愣,这个怀抱……
有力、温暖、宽阔的怀抱,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怀念这种感觉……
他愣愣地,靠在凌炎胸膛里,没动。
头顶的男人忽然收起叫嚣的语气,声音蓦然间低沉下来,“你是我的。”
“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不许忘了我。”
夏默愣了很久,总觉得这样不对,被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应该是不对的……可是,为什么竟这么难过,这么让他舍不得,心疼的感觉……
怎么回事?
他呆呆地在凌炎怀里抬起头,瞳孔里映出男人英挺的轮廓,这个人也在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眼眸,望着自己时那种浓浓的感情……
身体像是强烈地告诉自己,对这个人的依赖。
难道……是真的?
自己真的……和这个人在一起,已经十年了?
忽然,夏默猛地回过神,用力推开了身上的人。
凌炎立刻眨巴着眼睛,委屈得不行。
夏默声音有些颤,可还是板着脸,“我管你是谁,”他抬头瞪着这个明显比自己高大结实不少的人,哼道,“反正我不记得了,你……你还是个男人……”
凌炎脸色忽地一僵,不过也只一瞬,就立刻又笑嘻嘻地蹭过来,“男人怎么了,你不就是喜欢我很‘男人’嘛。”
意有所指,笑容猥琐,夏默瞬间鸡皮疙瘩竖起来。
“谁理你,反正……反正我都……”
反正我都忘了。
可莫名其妙地,舌尖像是很不情愿地吐出那个字,忘,好像全身都很讨厌这个字。
夏默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恍惚间自己又被抱住,他慌忙抬头,看到凌炎那双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一只手托着他的头,慢慢摩挲着他的发丝,另一手一点点抬起他的下巴,过了一会儿忽然垂头吻住了他的唇。
温柔而强硬,带着些强势的吻。
唇舌相抵时,忽然有种震颤全身的悸动。
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任那人深深侵入自己的口腔,带起自己的舌尖,深深纠缠。
这种让人窒息的,灼热霸道的纠缠。
“凌、炎……”
喃喃地,忍不住念出这个人的名字。
忽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直到男人终于放开自己,那双贼兮兮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自己时,夏默终于反应过来。
竟然、真的被一个男人给吻了……
而且还很陶醉!
有没有搞错……
“你、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夏默脸颊绯红,口齿都不清了,“你给我出去!”
凌炎不屑地翻个白眼,“你果然是个喜欢过河拆桥的家伙。刚才那么爽,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你爽完了,该轮到我了吧?做人要你来我往……”
去你的你来我往!
夏默瞪着他,戒备地抱住枕头当攻击武器。
凌炎见男人像个孩子似的,忽然忍不住噗地一笑,“小飞飞,你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
“我叫夏默!”
“好好好,你是别人的夏默,是我一个人的小飞飞~~”
“你!”
这个混蛋无赖王八蛋……
“来来,凌炎专属的小飞飞,做人要你来我往啊~~~”
“你干什么!你……唔……唔,你……呼呼,你这个色狼……你他妈的放……唔……”
病房外,小心翼翼贴着门偷听的夏慕瞬间两颊绯红,“大少爷……”
杨远修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笑道,“嗯?成功了?”男人直起身,招呼夏慕,“看来没我们事了,走吧。”
夏慕呆呆挠挠头,忍不住又贴着听了一下。
结果……更是不堪入耳……
算了……
夏慕郁闷地跟着杨远修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磨蹭了半天,终于还是长叹一声,老老实实离开了。
哥……祝你好运……
——
“啊!对对,就是这里!”
一个欢快的男声穿梭在一个花园里,很兴奋似的朝着对面喊道,“哥,就这儿,哈哈,这个葡萄藤还在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花丛中渐渐走过来一个人来,那人身姿挺拔,身材修长,男人一身黑衣,衬得那双黑亮的瞳孔更是诱人般魅惑,此刻男人看着眼前兴奋地朝自己招手的弟弟,皱着眉,“你小心点走路,后面有石头啊喂!”
夏慕嘿嘿笑着,也不管对面人脸色,过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呵呵,我不用看也不会摔倒啦,哥哥,你来看看啊,这个葡萄藤还在呢!”
男人愣了一下,抬头朝前看过去。
碧绿的枝蔓,缠缠绕绕,比起记忆里的更大了些。
被夏慕拉着,男人跟着走到那株葡萄藤下。
“哈哈,蚂蚁窝也在,这院落的主人真好啊~~”
夏慕开心地蹲下来,拾起一边的树枝小心捅了捅那个小洞。旁边的男人也跟着蹲下,看着那小小的黑洞口,难得也笑了笑。
十多年了,这些竟然还在。
夏慕掏出口袋里的琥珀,放在蚂蚁洞边上,嘿嘿笑道,“喏,给你们看看,这是你们的祖先哦,小蚂蚁~~~”
男人止不住眉头一跳,嘴角抽了一下。
长这么大,还这么幼稚……
“嘿,哥,再去海边看看啊?”
“好好,小慕,你慢点走好不好啊……”
“是你太慢了啦!”
两个人吵吵嚷嚷着渐渐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葡萄藤下慢慢走过来两个人来。
“呵,难得见小慕这么开心。”
一个白衣军装的男人蹲下身,看着那蚂蚁洞笑道,“原来这里就是他说的孤儿院,不过什么时候被人买下的?”
旁边的男人抱着胳膊,皱着眉头看着远处拉着某人蹦蹦跳跳的家伙,不爽的样子。
“七八年前吧,孤儿院败落了,不过这儿景致不错,这片地就被现在的主人给买了。”凌炎说着,哼了一声,“回去教训你家那小子,别随随便便拉拉扯扯的!”
郁涟无奈地笑道,“你还真是个醋缸子。”说着,他站起身,看着对面的人影,沉吟半晌,说道,“就这样让他忘了?”
凌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无所谓,记不记得有什么差别,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说起来……我还赚了十年呢,那个小笨蛋,哈!”
郁涟听说了那事儿,这个阴损的家伙,趁人家脑筋不清楚,竟然撒这么个弥天大谎,他不禁为林羽飞叹了一声。
凌炎不置可否地挑眉,“你呢?面壁思过完毕?”
郁涟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两个人,点点头,“说起来,那件事谢谢你。”
“切,小事一桩。你帮了我,我不过不想欠人情罢了。”
那时候郁涟私自动用兵力,回到大队时本要降级处分,却忽然接到上面的批示,说郁涟攻击的那伙船舰是恶贯满盈的项懿所属的,可以从轻处置,而郁涟的部下一口咬定说当初是为了抓捕天极命案的幕后真凶,来不及请示才会擅自攻打。两方权衡之下,郁涟反倒成了最先抓捕凶手的英雄,而且一举攻破了项懿的海上舰队,不仅不该降职,反倒应该褒奖提升。
而这些都是凌炎在背后提供大量证据,动用了不少关系帮他洗脱的。
这个男人虽然嘴硬,但的确是个够义气的人。郁涟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军官竟然有朝一日被一个黑道大佬施以援手。
“怎么?少将军,不用太感激我啊,我是很专情的,你想多了也没用。”
……果然,黑道就是黑道,粗俗不堪,自我感觉良好。
郁涟无语地摇摇头,“走吧,他们应该去海边了。”
正道人士真是无聊,没有幽默细胞,还没有逗小飞飞好玩儿,凌炎耸耸肩,便跟着郁涟,朝海边走过去。
刚到海边,凌炎就眉毛倒竖,气血翻腾。
拉拉小手就算了,竟然还敢给我抱起来了!
海边站着的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什么动情之处,林羽飞正抱着夏慕,在他耳边笑着说着什么,凌炎怒火雄起,蹭蹭走过去,大手一伸,果断用力地分开两个人,然后伸爪子揪住林羽飞的衣袖,一下子拽到一边。
“喂喂喂,臭小子你找揍是不是?谁让你抱他的?!”
夏慕委屈地挠头,是他抱我好吧……
林羽飞眉头皱起来,“放开我!”
凌炎比他更凶,“敢跟别人搂搂抱抱,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你!”
话音刚落,林羽飞脸一红,嘴里却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凌炎翻个白眼,无数次的手下败将,也只有这家伙永远不死心,总想跟自己比试。他凑到一边儿,笑容立刻色咪咪地猥琐起来,“好啊,输的人嘛,今晚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