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木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叹叹看到他过来,喘气声似乎变得厚重了起来。
难道看到他来就这么兴奋?
默默无言的跟在堂冬身后,刑牢明显和之前的不一样了,不过堂冬并没有带他去那间三面环崖的牢房,明晃着烛光的台烛被堂冬向右转四圈,然后又往左转了三圈,再转了几下,一条阴暗的地下道在刑牢最显眼的地方打开了。
季子木奇怪为什么会建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不过等他和堂冬走下去就知道答案了。
地下道很宽,可以容五个人并排走过,空气有些潮湿,大概是因为在地下。
头顶的石壁上每隔两米就挂着几盏明灯,将整条地下道照得比白天还要亮,不过只有短短十来米,走到尽头豁然开朗。
庞大的地下室出现在季子木的面前。
精钢打造的牢房看得出来当时建造的用心,各种刑具悬挂在墙壁上,总体来说却是挺干净的地下牢,此时安安静静的,四周仅分布着一些看守的黑卫,武功奇高,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几具挺尸的死人,存在感微弱得吓人。
“那个奸细就在右边直进最后一间牢房,钥匙在主子手中,不知季少爷有没有带在身上,如果没有,我们是进不去的。”
堂冬这次果然当了个称职的‘导游’,一边给季子木解说地下牢的事,一边分析自己对这次奸细事件的看法,还有作为‘助手’的建议。
季子木从怀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钥匙,“是这一把吗?”
“是的!”堂冬回道。
季子木收回钥匙,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你们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主子吩咐过,让我们在外面等,只准许让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不许我们提点,否则约定就无效!”堂冬其实并不知道什么约定,不过主子会这么说,恐怕只要说给季子木听他就会明白了。
“我知道了,那你们在这儿等吧!”
季子木说完就自己走向那条看起来阴森诡异的右道,像这样的路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牢有好几条,每一条都有十几间铁牢,里面关押的大多是真正的凶犯。
像奸细便是其中一种,由于事关重大,又有老家伙插手,所以被关在最里面。
铁牢由一层厚厚的精钢组建而成,密密麻麻,只有一扇门可出入,除了下面的小窗口,整扇门都被封得无一丝缝隙,唯有一个小小的孔槽,刚好可以插进一把钥匙。
季子木把钥匙插进去的时候,只听见‘咔’的一声,铁门轰隆隆的缓缓打开了。
一名被铁链吊起的……女子赫然出现在他面前,铁牢的内部很简单,也不大,一般犯人莫不是被吊在墙壁上,就是被一条铁链索住,不过只能在一米左右的范围内活动。
女子是被悬在墙壁上的,双手和双脚都是被铁锁固定在墙上,脚尖不着地,整个人几乎悬空。
大概是被吊很久了,且滴水未进,女子脸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智不清。
看到走进来的季子木,女人使劲的眨了几下眼。
不过大概还是没有看清楚,只是稍微蠕动一下嘴唇,唇边已经干裂,不动还好,一动又裂开了。
女子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看了季子木一眼就垂下视线,静静的仿佛在等死。
季子木完全没有过审问的经验,所以一开始进来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立刻和女子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对方。
女子的面相偏向冷艳,神色间一缕很明显的冷漠,一声不吭。
长长的头发不似一般人的黑色,而是一种偏褐的颜色,轮廓比一般人深邃,眉骨耸起但不是很明显,鼻梁高挺,身高比一般女子修长,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季子木刚看了一眼就离不开视线了……
这名女子和他记忆中某个人的脸有些相似,特别是她的眉骨。
好像他曾经在哪个人身上看到过,便是那时并没有注意看,很可能只是匆匆一瞥,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不过看到她的外表,季子木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曾经听宫先玉说过,青隼大陆虽然是一个整体,但是除了四雀和朝阳,锁岚国一些子民在外貌上却有一定程度的差异。
其中以贵族和皇室为主。
传说,锁岚国的始祖以及所有的开国功臣,其中有几个的长相比较怪异,他们的轮廓皆比一般人要深邃得多,深深的眼窝,高耸的眉骨,在当时的地位却很大。
后来好像是传出了叛变的事情,这些功臣们的后代们几乎全被判处死刑,少数逃过一劫的却从此下落不明。
不过血缘流传到现在,那些后代的面貌特征已经不完全明显了。
像眼前的女子,若不仔细看,大部分人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的,所以基本上少有人看得出她是锁岚人。
锁岚人……
一个快速的影像在季子木脑海里闪过,他见过的锁岚人不多,唯有在四雀的皇宫中见过越上勾云身边的‘白痴’,除此再没有别人。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白痴’的轮廓虽然不比这名女子深邃,但是却有几分相似之处。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季子木的动态视力向来惊人,回忆起来,很快就发现两人的相似之处。
“你认识一个叫做白瓷的男人吗?”静谧的铁牢突然响起季子木的声音。
平静的陈述夹着一股清脆,似是无意的询问,却让女子一瞬间变了脸,然而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很快就神色如常的隐藏掉。
由于她被吊在墙壁上,就算低着头,季子木站在她的下方,一眼也能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那一丝飞快的隐藏毫不意外的被他捕捉到了。
“他挺厉害的,我炸掉整座宫殿都没能把他压扁,不过他只是轻功好而已,战斗的能力就差多了,对了,你知道男宠是什么吗?”
少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女子听,突然无辜一笑,反问女子一句,想当然耳,女子肯定不会回答他的。
不过,季子木却注意到,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男宠的地位低下,而且好像还要伺候别人,没有人生自由,最重要的是,好像男宠还要取悦主人,你说,他会受得了吗?”
“不可能!”女子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口气恶狠狠,“绝对不可能,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你抓住!”
季子木神色平静的回望着她,“我没说他被抓住了!”
“……”女子恍惚发现,自己上当了。
不过她的反应终于让季子木确定了一件事,原来男宠真的是一种很不好的身份……
第162章:无知不是罪
请相信我,沉默也是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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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还在想着季子木到底行不行的问题,堂冬发现时间还不到一柱香,季子木就神色如常的走了出来,麻利的把门重新关好。
没惨叫声,也没审问声……
难道这样就好了?
“你审问完了?”堂冬看着走过来的季子木,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
季子木低头思考了一下,“算是吧!”
“那么有结果了吗?他有没有说出组织里接应她的人是哪个?”
季子木明显一愣,因而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
堂冬嘴角一抽,心里已经认定,原来他刚刚真的什么也没做,竟然就这样出来了,难道他不是跟主子有约定,不怕输?
“你不知道?组织里还有背叛者,是她的内应,但是这个内应隐藏得很深,就在执法者背后的人当中,除非有证据,否则要将他找出来正法很难,里面的女人是个突破口,能找出来就等于拨掉一颗大毒瘤。”
季子木把钥匙放回怀里,回望着他,“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会问吗?”堂冬开始口不择言,语气甚至有些冲,不过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好像前后不搭,所幸季子木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我没有问她。”
“没有?”堂冬额头三条黑线刷刷的掉了下来,有些无语,“难道你在里面那么久却什么都没有问,那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只是看着她而已。”季子木毫不羞愧的回道。
“……”
就在一片沉默的时候,季子木突然说道:“不过她都说出来了。”
“什么?”堂冬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我说,她心里藏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了。”季子木不厌其烦的再说了一遍,内容也表达得更加详细。
堂冬眼睛瞪得大大的,竟然也开不了口了。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笑声从铁笼中传了出来,声音震耳欲聋,在地下牢里如同雷鸣,不过地下牢封闭性很强,声音传不到外面去。
笑声杂着太多的情绪,有怨恨,有愤怒,有渴望,有精明……不过都被掩藏在粗犷的外表下,只有那双眼睛透着浓浓的讥诮和讽刺。
“堂冬,你真是越老越没用了,十几年前的狠劲到现在却成了一只摇尾乞怜的狗,连一个女人都奈何不了,竟然还要拜托一个奶娃来帮你审问,以前你还一直指责我的不是,现在的你他妈的比我还腐烂,抱大腿的滋味肯定不错吧!”
声音的主人非常不客气的把堂冬贬得一无事处。
听他的话,似乎两人在十几年前有过一段恩怨,不过那时季子木恐怕还没出生。
“不用管他,十几年前因为任务失败,为了推脱责任,把其余同行的人都杀害了,后来被执法者擒拿回来,他这一生只能被囚在这里直到终老,难听的话不知说过多少。”
堂冬显然很习惯了,不以为意的对季子木解释道。
“为什么他是关在铁笼里?”
地下牢有两人关押方式,一种是将犯人关在密闭的空间里,另一种则是精钢条铸成的大铁笼,和兽笼差不多,只不过是扩大化了几倍。
壮汉的脸上长满了胡须,十几年没刮,密密麻麻的几乎将他的脸挡去了一半,不过那双眼睛却没有因为被关押十几年而失去神采,依旧精光暴闪,狠戾嗜血。
可以想象得出,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是当时的执法者把他关进铁笼的,后来因为人多就一直关在里面。”
季子木走到铁笼前,神色不明地盯着他的脸瞧。
他倒也大方,完全不避讳季子木的打量,甚至仰起头,眼睛里一片精明飞快的掠过,看到季乎木是个长相漂亮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隐晦的笑容。
“小鬼,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那个女人可是连堂冬也奈何不了的人,不管对她用什么刑罚,她都闷不吭声,和老子当年有得一比,说实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她开口的。”
出乎意料的,堂冬本来以为季子木不会回答他的话。
毕竟一路过来,他几乎没听过他开口,大部分时候总是沉默不语,然而,他却回答了。
“她看我长得好看又顺眼,所以就告诉我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清爽,他人听在耳朵,总有一种理所当然,正是如此的感觉,好像事实的确如同他所说的一样。
四周出现一张张僵硬的脸,密密麻麻的黑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臭小鬼,你在耍本大爷吗?”壮汉反应过来后就怒了起来。
季子木摇摇头,“我没骗你,这是事实!”
“哼!”壮汉冷哼一声,“你当本大爷是三岁小孩子吗?这种拙劣的谎言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季子木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
“……这和好不好看并没有关系。”壮汉脸色一僵,视线停在少年的脸上,不可否认,少年长得的确是很好看,不过那根本是两码子事。
“那为什么她会愿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壮汉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季子木扯了下唇,“不知道可以去问她,让她告诉你不就知道了!”
这几句对话立刻让堂冬对季子木刮目相看,似乎比他想像中要有几分本事。
季子木再往前踏出一步,站在壮汉面前,距离刚刚好,即便壮汗发怒也触碰不到他,在这个距离站定后,他轻轻一笑,“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有没有问出来?”
满脸胡须就是有好处,壮汉虽然被季子木这句话惊到,但是却因为有胡须的遮挡,所以堂冬等人无法在他脸上捕捉到心虚的表情。
吃惊之色一闪,壮汉顿一下,朗声笑道:“我在这个地下牢足足被关了十七八年,每天过着东升西落的日子,早就无聊透顶,看你们一个个为了折磨犯人或者撬开他们的嘴巴而苦恼着,本大爷心情就爽得不得了,那个女的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能忍的,被堂冬用刑具折磨了三天也不吭一声,本大爷实在是好奇,她还能忍多少!”
壮汉说的话,堂冬早就知道。
十几年来,每次有犯人进来,或者他要审刑的时候,壮汉总会说一些难听的话,以此来影响他的情绪,或者以煽风点火居多。
长久下来,堂冬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壮汉的追问他并未觉得不妥。
这就是所谓的潜移默化,可惜堂冬还未意识到。
“有人说过,解释就是掩饰,越是解释就代表这个人越心虚!”季子木淡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壮汉眼角一抽,“我掩饰什么,又心虚什么?别忘了,我已经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有十七八年了。”
少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十七八年前,你就和人勾结了。”
“小鬼,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壮汉死死地盯着季子木的脸。
少年眼角眉梢吊起,黑紫色的眼睛变得更深,侧头和他的视线相碰撞,那一片瞳孔隐隐缩起,竟有种说不出的惑人心神的力量。
紫色的瞳孔?
壮汉被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惊呆了,眼前的景色就在他不经意间转换成另一幅画面,他看到十七年前的他跪在一个披着斗篷的人面前,谈话的内容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如若没有那一次谈话,他就不会被关在地下牢十七年,过着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不知为何,一股愤怒的情绪从他心底不可截止的爆发出来,对披斗篷的人升起一股仇恨的怒火,如果不是他,他现在应该在外面逍遥自在,而不是被困在这里。
都是他,都是他害的,如果没有他……
滔天的怒意让壮汉突然发起狂来,疯了般的扯着铁链,撞击声不断的从铁笼传出来,拼命的样子就好像此刻在他面前是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撕裂的怒吼声像困兽的咆哮……
堂冬不明白为何原本好好的人,突然就发疯了,一直做着自残般的动作。
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模糊的字眼,慢慢的被堂冬拼凑出一段话来,内容却让他再次对季子木刮目相看,然而未等他开口,少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怎么发疯了?”
第163章:冰果酒
一个两个三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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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木不知道,因为男人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月氏的紫瞳其实也叫做幻瞳,根据颜色的深浅来决定幻瞳的强弱,每个拥有幻瞳的人都有一定的极限,但是如果能将幻瞳的能力掌握得越熟练,就能将它最大的极限发挥出来。
不过不能超过这个极限,否则承受者会精神错乱,连本体也会遭到反噬。
堂冬将这件事报告给月离飒的时候,季子木仍是一脸茫然。
“你先下去吧!”男人挥手便将堂冬遣了出去,侧头朝少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