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篱心里还是突突的发疼,他真是没想过江少涵有天会用这么凄惨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直愤恨,这什么世道啊,世风
日下啊,那动手的人有没有良心啊,这么小的孩子他也下得去手,竟然给打成这样。就算是江少涵先动手的又怎么样,就算江少
涵先用一个花盆扣到别人脑袋上又怎么样,那也不能对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下这样的重手啊,况且他又那么单薄清瘦,怎么能被
人那么打?
护士给江少涵嘴眼角的伤口消毒,大概是很痛的,江少涵皱着眉忍不住往后撤一点。可是江少涵还是忍着,过一会又坐正了,让
护士继续处理伤口。魏东篱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心头肉都拧起来了,那种感觉比被他哥掐肩膀肉还痛。上的痛苦他能忍,可是心
头的痛苦是没办法减轻的。
江少涵因为眉骨有点破裂,所以包扎的时候比较严密。他一整只右眼都给蒙住,本来就不大的脸上有三分之一都给纱布占领了。
他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冷不丁的高傲眼神有点酷酷的味道。
突然他抬头看了魏东篱一眼,问:“好了吗?”
“什么了‘好了’?”魏东篱正站在外围,没搞清楚他的意思。
“伤口包扎好了吗?我不想等。”
听江少涵语气有点不耐烦,好像现在是魏东篱受伤在包扎,正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一样。魏东篱叹一口气,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
江少涵:“祖宗,现在是你受伤了你在包扎呢,你自己的事儿你都没耐心等啊?”
医生正给江少涵做全身检查,手在他腹部停了一下,然后让他躺下来。江少涵明显不高兴了,嘴不甘心地抿着。可是魏东篱的话
他没办法反驳,于是只好乖乖躺下。
“还好,身上虽然有点瘀伤,但是都不重,这段时间静养,别剧烈运动。”医生检查完把听诊器取下来,然后把口罩也摘下,露
出一张挺年轻的脸。
魏东篱还有点不放心,问:“确定没什么事儿?没内出血骨折什么的?”
医生白了他一眼:“别平白无故乱诅咒人。”
这时候护士正在给江少涵打点滴和办理住院手续的事情,那位医生一扯魏东篱胳膊,把他拽到门口。配合着医生的白大褂,那医
生的脸有点泛出寒霜。冷不丁吐出三个字:
“你打的?”
魏东篱懵了,没想到会被人冠以这样的恶名。“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吗?”
医生眉梢挑一下,眼神充满鄙视和怀疑。“你怎么不是了?前年送杨景来的那次我可没忘记。”
旧时被人重提,魏东篱炸毛地一捂对方的嘴,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再提那件事杀了你!谁没有犯错的时候?我那次不是喝多
了吗?”说完心虚地朝江少涵那边看一眼,还好,江少涵正皱眉看护士给他手背上扎针,没注意这边。“白蓝,我警告你,这事
要是小涵知道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白蓝扯开他手,冷笑一声:“你敢?”
……
那天的夜晚对江少涵来说格外难熬,他用一只眼睛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双手无比不甘心地死死揪着被角。他眼睛里呛着通红
的泪意,可是他倔强地忍着,死都不肯让自己掉一滴泪。
魏东篱本来守着他的怎么都不肯离开,可是后来接一个电话也只好无奈地走了。临走时他站在门边,对江少涵邪气的一笑说:“
别忘记了,我这个男朋友,你已经预定了。”
江少涵回头用一只眼睛瞪了他一眼,说:“我不会言而无信的。”
听着那句类似承诺的话,魏东篱觉得心里满足极了,一股一股的热气熏得他全身飘飘然。回到花冠的别墅,魏东篱靠在门框上十
分埋怨地看着魏畅:“哥哥啊,不是说好三个月吗?这还没到一半呢。”
魏畅刚刚洗澡出来,身上还带着潮潮的水渍。他头发乌黑乌黑的,有细小的水珠儿在发梢凝结。“我晚上有事,公司的宴会还是
得你去主持。”他直接坐在地板上,身上就腰部围着一条浴巾。电吹风呼呼地运作起来,把他头发吹得像原野上随风波荡的黑色
草原。他头发一直就这么黑,浓郁而光亮。一般男性很少会有这么好的发质,看上去就像柔软细腻的黑丝绸一样。
魏东篱忍不住嘲笑他:“凭你的样貌和头发,出去拍个洗发水广告绝对比什么明星都卖得火。”
魏畅把眼镜戴上,瞪他一眼:“你才出去‘卖’呢。”这才是正宗的断章取义,一点都不含糊。他头发吹干了把吹风机随手丢在
地板上,然后光着脚走到柜子前找衣服。
魏东篱知道自家大哥要干嘛了,五指岔开盖在脸上。果然,魏畅直接掀了浴巾,红果果地再次暴露在魏东篱眼前。“你暴露狂啊
你?”他从指缝中间露出一点点眼睛,提高嗓门大叫。
魏畅找一件衬衣穿上,不屑地笑道:“有本事你真的捂住眼睛别看啊。”
魏畅认认真真地穿戴过后,已经不仅仅是用英俊、帅气这样的词语能形容的了。他身上好像天生带着一种叫做高贵的气质,脸部
立体的五官只要看一眼,就会像隐形的锥子一样,深深地在人印象深处刻下不能磨灭的美感。虽然他自己自认为要戴一副眼睛来
衬托他是“文化人”的艺术气息,可是魏东篱觉得,他那双被眼镜稍微掩饰过的眼睛才是整张脸上最大的亮点。
魏东篱摸摸自己的脸,心想爸妈的遗传基因还是比较公平的啊,幸亏我自己长的不赖,不然真没脸说自己是这人的弟弟。
魏畅穿上前几天特地在恒隆买的礼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精密仪器从每一个角度认真分析测算,再仔细核对雕刻过的钻石。亮的
让人就算耀瞎了眼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看着自家老大,魏东篱依着门对他膜拜:“哥你真帅。”
魏畅很配合弟弟的崇拜,四十五度回眸一笑。一瞬间魏东篱都能看见眼前镁光灯刷刷地爆炸了。他猛地甩甩头,叫一声:“闷烧
男人你快滚吧。”自己回房间去找衣服换。
今晚虽然就是历年总是举办的公司内部的酬谢宴会,可是想想看程序还是挺繁琐的。媒体也会来很多,现场照相机多的让人想随
时带着墨镜出场。
车子到了景隆大厦就减速下来,从旁边的一条绿色通道进入了大厦内部。两名泊车的服务员来到车前鞠一躬,低着头左右打开车
门。魏东篱和魏畅同时从车里出来,挺拔的身形站在车子旁边比专业的平面模特还耀眼。不少先到这边下车的穿着晚礼服的女性
惊讶地回头,精致的妆容下虽然都是一颗颗久经沙场如不锈钢般精悍耐用的心脏,但是在看到这样两个出类拔萃的男人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低下头笑得腼腆而羞涩。
魏东篱内敛地对那些女士谦和地点点头,却没有笑。里面有几个是东行的一些部门的见习秘书和助理,见过几次。那几个尚显年
轻的女孩儿脸红扑扑地望着魏东篱和魏畅,虽然穿着不适应的晚礼服,手里却还抱着为今晚晚会精心准备的各种文稿和资料。他
们看魏东篱的时候很紧张,像忠心的下属见到一心要效忠的主上。可是看到魏畅的时候却明显是激动而不是紧张,那感觉就像学
生看到了暗恋着的男老师。
魏东篱在部下面前从来不笑的,只有时刻保持清醒睿智的一面,他才能树立足够的总裁形象来管理他的企业。魏东篱觉得有点不
对劲,微微侧头对魏畅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对她们做什么了?”
魏畅神秘地笑了,说:“她们爱上我了。”
两个绝世的人物在面前亲昵地交头接耳,不远处的几个女孩子看的呼吸一滞,攥着档面红耳赤。
偏偏这时候魏畅伸出手指,对魏东篱下巴做出个托起的动作。
“你下巴上有灰。”
“有吗?”
魏东篱后知后觉,还不知道自己总裁形象彻底颠覆,直到不远处传来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地的声音,然后回头时魏畅憋红了脸,使
劲忍着笑意。魏东篱只能在心里哀号:这个人有一点做哥哥的自觉吗?
因为考虑到客人的特殊性,大厦中的电梯也有特殊开启的绿色通道。魏东篱和魏畅乘坐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而刚才受足了刺
激的女孩儿们却在另一边苦苦望着电梯从45楼慢慢往下降。
“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也跟来了?”
“我在47楼就下。到了,拜。”
“拜拜。”
挥手告别哥哥,魏东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等着电梯爬到顶楼。突然他想起一件挺奇怪的事情——魏畅平时对着装要求很苛刻,可
是在他今晚那件钻石一样精致的礼服下面,却穿了一件有点旧的衬衫。
电梯门打开,早就收到消息知道魏东篱要亲自过来的助理早早地就在电梯边等候,灿烂地笑着鞠一躬:“总裁好。”
会场布置的金碧辉煌,人几乎都已经来齐了。见到他上来,诸多等候的媒体记者蜂拥而上,要不是现场保安维持秩序,恐怕会有
点混乱。
助理十分小心地给魏东篱开道,一边给魏东篱介绍今晚宴会的流程。
魏东篱听了一会,随口问了句:“今晚47楼在干什么?”
没想到助理竟然知道:“是一个订婚礼,两家珠宝世家的珠联璧合。”
“噢。”魏东篱点点头。那是件大事,怪不得今晚到场的记者好像没有以往那么多。
第27章:一夜雨
夏天的雨水总是会来的无声无息,却势不可挡。浓密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敲击着大厦顶层的天窗,敲击着ip病房的落地窗,敲击着
订婚现场的外的玻璃幕墙。敲击着人们时常有点疲倦、有点慵懒,或者有点悲伤的心脏。
其实充满金钱和物欲的时代还是让人很痛快的,只不过在听到这些和原始时代一模一样的雨水落下的声音时,脑海总忍不住空虚
一下。
魏畅一个人端着酒杯在阳台上站着,离外面汹涌的雨水很近。身后的灯光将他的影像投到了面前的落地窗上,于是他的影子就站
在了一片凶猛的没有遮挡的风雨里。在他身后是灯火辉煌的订婚仪式,在这片灯酒装点出来的美丽世界里,他寂寞得像一颗黑夜
里沉眠的钻石。
魏东篱没走完宴会的最后一道程序,尽管助理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但他还是我行我素地丢下一句“剩下的你处理”后撒手离
去。
魏东篱给魏畅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先走,回去的时候他自己想办法。可是拨了号码却没人接,于是不管不顾地独自驱车离开了
景隆大厦。只是雨大了一点而已,他大哥不至于回不了家。魏东篱之所以这么焦急,还是因为不放心江少涵。一般医院里本来气
氛就不好,再加上这么大的雨,他真不放心让江少涵一个人呆在那么空荡荡的病房里。
以前魏东篱没这么容易为什么事情焦心上火过,但是自从认识了江少涵之后,他算彻底知道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了”……一
想不对,应该是可怜天下痴男心。
车子开到医院停车场,魏东篱一个箭步下来直冲住院部。等他上去江少涵所在的楼层的时候,他在转角处深深吸几口气,尽快地
平复紊乱的呼吸声,然后扫扫被雨点打湿的头发,对玻璃看看自己是否意气风发。他不想自己丝毫狼狈或者凌乱的样子出现在江
少涵面前。
魏东篱伸手抓住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病房里灯是开着的,江少涵却不在。值班护士正在里面关窗户,扣上保险之后才发觉门
口魏东篱冰得杀死人的眼光。
“这里的病人呢?”魏东篱冷着脸,声音低沉。他心里着急上火了,心想江少涵果然害怕打雷下雨,这个时候还跑回家去找妈妈
了?
护士有点被威慑住,吞吞吐吐地说:“他、他说去看看朋友。不过……时间有点长。你是家属吧,最好去看看。”
去的时间有点长?!
整个人啪嗒一声大步冲出去,一瞬间就没影了。护士有点压抑地吐出口气,心想白医生的朋友虽然都帅,可是周围的气压真不是
普通人能承受的。不过她刚刚一口气呼出来,很快下一口气又堵在喉咙里。
魏东篱又回到门口,冷冷地盯着她:“他朝哪个方向走的?”
“左、左边……他说不走远,就在尽头的617病房。”
一说完,门口的魏东篱又一个瞬间就消失掉了。
魏东篱早就该想到了,江少涵固执地一定要来这家医院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有特殊的理由,没哪个病人会舍近求远的。
一到617门口,魏东篱迫不及待地要进去,结果正好和里面正要出来的人迎面撞上。魏东篱人高马大,可怜江少涵一头给他撞的
往后倒退出去,一下坐在地板上。魏东篱这次倒是反应很快,一眼就知道自己撞到的是江少涵。
扑过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然后蹲在他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没摔坏吧?哪儿疼?有事儿没事儿?我找白蓝给你看看吧。”
此刻魏东篱双手有点过分亲密地附在他腰上,关心的话火烫的。
江少涵低着头冷脸看他,压低声音说:“你轻点声,别吵着我妈妈休息!”
魏东篱伸头往床上看,只看得见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那是你妈妈?她怎么住院了?”
江少涵突然不说话了,扭过头看着外面被雨点劈里啪啦打击个不停的窗户。他心里在强忍着悲愤,嘴唇抿得死死的。魏东篱看见
他的手都攥起来了,全身绷着。
心里一阵心疼,魏东篱心里大概猜到整件事情的七八分了。他上下抚平着江少涵紧绷的手臂,劝说道:“别这样别这样,不管发
生什么事,我都替你解决。你不要生气,我永远都会帮你的。听见了吗?”
病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传来一声带着疲惫和沙哑的问话:“小涵,谁来了?”
“魏大哥,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个魏大哥。”江少涵回头给罗维解释,缠着纱布的小脸上有股符合他年龄的稚嫩和阳光。魏东篱看
的痴掉,不仅仅为这时看到的充满阳光和朝气的笑脸,更为那一声无比亲切的“魏大哥”。
罗维支撑着要从床上坐起来,魏东篱只来得及看见一张苍白模糊的脸,然后就被江少涵匆匆冲过去又给扶着躺下了。
“妈,别起来了,魏大哥不是外人,你好好躺着就行了。”
一下子被江少涵把关系定义到了“内人”的范畴,魏东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怔怔的表情傻呆呆的。大概是太开心了,所以
头脑一再地给冲昏了。
江少涵在里面搬了一张椅子到魏东篱身后,贴着他腿放下。“魏大哥坐。”
魏东篱心花怒放,简直都能看见漫天白鸽扑棱棱拍打翅膀,全世界都是一片美好的洁白颜色。他谦和地笑一笑,依言坐下。他之
所以还能保持这样的清醒,主要还是江少涵时刻对他摆出的戒备和警告的眼神,意思就像在说:“陪我演好这出戏,不然要你好
看!”
罗维显然情况不好,虽然天生的美,可是这样一副憔悴的样子着实令人心惊。魏东篱心里稍微思索了一下,准备从江少涵的设计
天赋上找点话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