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那时,自己会直接挥兵直上南京吧?
朱棣心头冷笑,眼眸闪过一丝阴毒,黄子澄!!!
张辅抱着一小布包,轻敲房门,“世子,张辅求见。”
房里的朱高炽回过神,扬声道,“进来!”
张辅一进来,朱高炽便马上问道,“张辅,三保现在怎么样了?”
醒来后,他问过老爹,老爹说三保很好。但老爹好像不愿意自己提起三保似的,便也没多问。
知道三保无碍就好。
如今想来,老爹不愿意自己跟其他人多相处……
其实……老爹说的,什么“你是爹的”早就有征兆了吧?
张辅放下小布包,恭敬拱手道,“世子放心,吴太医给三保用了药,三保早就醒了。”
朱高炽松了口气,笑笑,“那就好。”
瞥了眼张辅放下的小布包,朱高炽问道,“张辅,那是什么?”
“回世子的话,这是徐增寿徐大人要属下转交给世子的。”张辅恭敬的拿起小布包递了过去。
朱高炽接过,心头疑惑,二舅舅给自己的?
64.高炽决意(四)
南京,皇城。
朱允炆怒视着跪伏在地的男子,“黄子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世子?!”
黄子澄一脸平静,恭敬磕头应道,“殿下息怒!臣并没有谋害世子……”
朱允炆一愣,随即呵呵冷笑,“没有?!”随即怒拍一边的椅子扶手起身,怒极反笑,“那些个刺客不是你派的?!烧了驿站的不是你的人?!黄子澄!你当我是傻子吗?”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臣的意思是……臣并没有想谋害世子,臣……不过是想让殿下看看……那燕王真正的实力罢了!”黄子澄慢慢的说着,抬头看向怔愣的朱允炆,神情凝重,“殿下,自臣开始在驿站布局,到世子失踪,不过是三个时辰的时间,燕王就赶到了!而且据先皇留下的锦衣刺探所说,在燕王赶到之前,就有类似死士的人保护世子,之后,世子身边的叫马三保的太监又出乎意料的用高强的武技保护了世子!!再之后,燕王赶到,出现很多刺探清洗现场,连先皇留下的锦衣刺探也不敢靠近……”
“殿下!臣虽然心中对燕王世子甚为忌讳!但臣并没有谋害世子的意思,臣只想借此机会让殿下看清——燕王的实力到底有多强!”黄子澄肃然拱手说道,“殿下!我们不能再姑息燕王了!”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心头苦笑,四叔的实力如何?他怎会不知?他一直知道……但如今听黄子澄所说,他……还是低估了他的好四叔呀!
三个时辰就赶到?
南京是有眼线,而且还是在他们身边的眼线?
知道黄子澄的行动,并提前告知了燕王?
死士之类的保护者?那是燕王的秘密力量?
还有刺探?
朱允炆心头不停下沉,看来……他真的是低估了他的好四叔了!
慢慢睁开眼睛,盯着黄子澄,朱允炆沉声道,“不管怎么说,你这样行事太过冒险了!”
黄子澄一愣,随即低头恭敬道,“殿下说的有理,臣如此行事的确太冒险,但……臣觉得值得!”
黄子澄猛然抬头,“如果不如此!殿下又怎么能看清现在的局势!殿下!藩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燕王更是野心勃勃!殿下必须有所行动才是!”
那么……他能采取什么行动?
有些事情逼不得,进不得,只能忍着!
朱允炆慢慢起身,看向殿外的明月,缓缓道,“我心中自有思量,子澄,你退下吧!”
黄子澄一怔,正欲急切开口,朱允炆却背转过身。
黄子澄无奈,只得退下。
此时,南京的方府。
“黄子澄真是愚蠢妄为!”方孝孺怒道。
“方兄息怒!莫要大声,这事我也只是跟你一人说。”张石急急的开口,担心的朝外头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了才松了口气,转头,苦笑,“方兄……虽然黄子澄行事冲动了些,但此举也不是别无深意呀!”
“什么深意?!激怒燕王就是他的深意?!”方孝孺一边说着,一边屋子里烦躁踱步。
“至少……我们知道,南京里头有燕王的眼线!”
“你这不是废话吗?!”方孝孺顿下脚步,冷笑道,“哪个藩王会没有自己的眼线?!”
张石慢慢摇头,“能够那么快就赶到……这可不是普通的眼线啊!”
方孝孺皱眉,看向张石,嘲讽一笑,“如果燕王没有这样的能力,那就不是燕王了!”
张石看向方孝孺,严肃道,“不管怎么说!如今看来,削藩势在必行了!”
“如果黄子澄没有这样胡来,那么削藩我们还有一个可以盘桓的余地,但如今看来!只怕……”方孝孺脸色一沉。
张石只是叹息,“就算黄子澄没有胡来,方兄,你觉得燕王和皇太孙之间就能避免一场纷争吗?”
“哼!那不是笑话吗?!自古以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觊觎?!”
张石沉默半晌,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神情苦涩,“就是我那溶月小女……”
方孝孺一愣,随即沉默不语。
同一时间的北平,燕王府……
张溶月站在庭院中,怔怔的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出神。
徐氏进来之时,就见张溶月眉眼间的忧愁,还有那失神的模样,不由心头轻轻一叹。
想着刚刚收到的来自朱棣的亲笔信,徐氏掩去心头的叹息,慢慢的走向张溶月。
“张小姐……”徐氏轻声开口。
张溶月回过神,忙弯腰恭敬行礼,“溶月见过王妃。”
“张小姐多礼了。”徐氏微笑,瞥了眼张溶月身上的衣服,皱眉道,“张小姐怎么不多加件衣服?夜里风大,可别着了凉!”又转头看向一边低头伺候的丫鬟,严厉道“可是这些个刁钻的奴婢偷懒了?!”
低头的丫鬟们都一惊,齐齐跪倒在地。
张溶月忙开口道,“王妃,这是溶月自己的缘故,跟她们无关……”
徐氏故作嗔怒,“张小姐你就是心善,哎,这些个奴婢仆人就是看着主子心善好糊弄!”
张溶月只是轻轻一笑,低头柔声道,“王妃心疼溶月,这是溶月的福气。”
徐氏微微一笑,拍拍张溶月的手,“张小姐一看就是个有福,就别在这对月伤神了,那可是会伤身子的……张小姐刚刚那般模样,可是想家了?”
张溶月一愣,沉默半晌,轻轻点头。
徐氏轻叹,柔声安抚道,“说不定过些时日,张小姐就可以回家了。”
张溶月一怔,随即忙开口道,“可是溶月有何做得不对?还是……世子嫌弃溶月了?”张溶月的声音里带着微微害怕的颤抖。
徐氏一愣,随即忙安抚强笑道,“怎么会呢?溶月小姐可别多想了……”
张溶月这才轻轻松了口气,脸上一红,低下头,呐呐道,“王妃,溶月只是……”
徐氏笑笑,拍着张溶月的手道,“我明白,溶月小姐就安心的待在这吧。”
张溶月羞怯的一笑。
又说了几句,徐氏便转身离开了小院子。
徐氏一离开,张溶月便收起脸上羞怯的笑容,一脸沉静,刚刚……王妃说的什么可以回家?是什么意思?
世子呢?为何最近都没有世子的消息??
世子……不是从南京离开了吗?
怎么……还没有到达北平呢?世子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还有……燕王呢?松竹院把守得那么严……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自己要去看望燕王总是被三番两次婉拒……
而徐氏,离开小院子后,便沉下脸,招来小院子外的仆人,低声吩咐道,“好好看着院子,有谁接近了都给我记下!”
“是!”
吩咐完毕后,徐氏回头望了眼小院子,心头再次闪过王爷给她的信……
“炽儿遇刺,所幸无碍,张女用心险恶,须防!”
徐氏心头忧虑,王爷连夜离开北平,就是为了炽儿,炽儿到底要不要紧?虽然无碍,可是……王爷的信中都没有提到何时回来北平……那一定是炽儿受了伤!
炽儿的伤不要紧吧?
而此时的朱高炽……
坐在床上,看着手头上的信件。
原来,二舅舅给他的信件竟是父王的亲笔信。
很短,每封信都只有三言两语。
但却是……让朱高炽心头酸涩,又有些暖暖。
“世子不喜苦瓜。”
“世子喜欢红烧肉,多弄点。”
“……世子用饭喜欢竹筷!”
“世子的点心必须买南京前街老陈点心斋的!!……那里干净……”
“世子的丫鬟一个就够了!仆人多些!”
“世子喜静,那些个闲杂人等离世子的院子远些!”
“世子的衣服用棉布料!厚点!世子不喜穿多!每件衣服的面料要厚实些!”
“世子的茶叶用大红袍。”
……
“老爹……真是的……”朱高炽盯着信件,低声喃喃着,“也不怕丢人?”
65.高炽决意(五)
慢慢的折叠起信件,眼眸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才慢慢的放进布包里,重新包好。
看了看四周,挠头想了想,这东西……放哪好呢?
要是这东西……被老爹看见的话……
朱高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老爹看见这东西!
看看四周,瞥见不远处的小箱子,朱高炽吃力的挪下床,慢慢的挪了过去,挪到箱子边,打开箱子,将手中的布包放了下去。
放好小布包,朱高炽便听见外头的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忙转身,几步一挪,这一挪动,脚腕上的伤就疼了起来,背上也蠢蠢欲动,朱高炽不由脸色一白,待回到床上坐好,额头就已经渗出汗珠来了。
朱棣推开房门,见朱高炽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笑眯眯的,心头一愣。
这小子……冲着自己笑了?还笑得这么灿烂?
这可不是朱棣意料中的结果……
在他对这小子做了近乎摊牌的事情之后,以这小子的脾气这会儿不该是心头别扭矛盾,然后故作一脸严肃的保持距离吗??
微微眯了眯眼,还是……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慢慢的踱步过去,越是走进,朱棣心头的火就嗖的一下点燃了!
这小子的脸色怎么这么白?还有额头上的汗?!
“炽儿!”朱棣大步走进,瞪眼,“你做了什么?!”
朱高炽往后悄悄挪了挪,心头一咯噔,被发现了?小小声的开口,“爹,儿子……只是起来喝了杯水……”
朱棣皱眉,转头对外喊道,“朱能!叫吴太医进来!”
喊罢,便轻捏着朱高炽的下巴细细的瞧了瞧朱高炽的脸色,低头问道,“炽儿……可有哪里不舒服?”
朱高炽看着近在眼前的俊伟的脸,想起这几日的不该有的亲昵,心头有些别扭,有些……害羞,微微一动,别开眼睛,低声道,“爹……只是脚有点疼。”
朱棣松开朱高炽的下巴,坐到床上,卷起朱高炽的裤脚,见那本来已经有些消肿的脚腕又红肿了起来,心头一疼,也更加恼怒,抬头瞪眼,“为什么不叫仆人?!你是嫌你还不够矮是不是?!”
朱高炽心头一滞,矮?!忍不住小声回道,“爹!您要是嫌弃,就别……管儿子得了!”
待说完最后几个字,朱高炽心头忽然很难受,苦涩,原来,他连假设都无法接受吗?
但面上还是装作肃然的模样。
朱棣一听,抬头,见朱高炽一脸故作肃然的模样,不由一笑。
抬手轻捏朱高炽的脸颊,感觉到手感没有以前那么好,心头又刺疼了几分,而在瞥见那紧握成拳的放在床单上的手时,忍不住顺势将朱高炽揽入怀中,低声道, “你就算是又矮又胖的小肉包,爹也不会嫌弃你……你是爹的,你这辈子爹都要管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朱棣边说,边轻轻的啄吻了朱高炽的脸颊,在察觉朱高炽的轻轻发抖后,朱棣加重了力道,揽紧,一边轻轻的抚着朱高炽的腰,一边低头不住的啄吻,轻声喃道,“不许再让自己受伤了。你知道……你每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爹比你还紧张还疼。”
“爹……”朱高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除了低声轻轻的唤着,他该说些什么?
手指忍不住揪紧了他老爹的衣服,朱高炽闭上眼睛,忍着心头的颤抖和无助慌乱。
朱棣抬手抚开滑落朱高炽脸庞的发丝,看着朱高炽闭眼忍受的样子,心头很疼很疼,他知道这小子心头在害怕矛盾什么。
就像当初的自己,在明白自己对炽儿的心意时,也是这样。
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如此,放开这小子才是对的。
但……放开这小子,哪怕只是想一想,他都无法忍受。
他只恨不得杀了所有觊觎这小子的人!
低头轻轻的柔柔的吻着,他会拥有力量,最强最强的力量,强大到罩住这天下,让这小子安逸的在自己的身边……无处可去,无处可逃。
轻轻柔柔的吻,慢慢的安抚住朱高炽的颤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柔和暗沉的担心忧虑的眼眸,朱高炽怔愣了半晌,他老爹的眼眸下那浓浓的黑眼圈,那难以掩饰的疲倦,想起刚刚他老爹说的,自己每次出事,他老爹紧张心疼……朱高炽于是慢慢的安抚一笑,笑容有些牵强,但比之前却要好得多。
“爹,我没事……”朱高炽低声说着。
朱棣心头松了口气。
他就怕这小子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这时,外头朱能的声音响起,“禀王爷,吴太医来了。”
朱棣微微放开朱高炽,扬声道,“让他进来。”
在朱棣放开时,朱高炽忍不住揪揪朱棣的袖子,小声道,“爹……对不起……”
朱棣低头,见朱高炽一脸认真,还有那眼眸里的愧疚,不由勾起嘴角一笑,本想捏捏这小子的脸,逗弄一下,可吴太医已经进来了。朱棣心头有些遗憾,脑海里盘旋着,或许晚上,他可以啃啃?
在吴太医检查一番后,严厉的说了些责备的话,不外乎就是世子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不能下床之类的,直说到朱棣一脸阴沉的狠狠瞪着朱高炽,吴太医才满意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