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青年裸露的肌肤被衣物覆盖,容成默默地松了口气,说,“我来帮你。”帮青年打好一个漂亮的文库结,拉平衣服上的褶皱,
又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容成心情颇佳的道,“其实还有一个关于‘右前’的解释。”
青年低头整理袖口研究腰带,等了片刻却没有后续,就抬头问,“什么解释?”
容成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习惯用哪只手?”
“右手。”青年虽然不明白对方提问的原因,却还是老实给出答案,“不过左手的灵活度也还不错。”
“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日本人也是如此。在冷兵器时代,他们习惯把刀配在左腰,如果采用“左前”穿法,拔刀时就会受左襟
领影响。”容成暗示地眨眼,“动作一旦不顺畅,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
青年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折扇,唰得展开,又啪得合上,摆出副文绉绉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言之有理。”
容成颇为无语的看着青年兴高采烈地折腾那把折扇,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那是女士用的吧?”
青年全不在意,继续把玩,“很漂亮,我也很喜欢,男女又有什么差别?”
虽然明白青年说的只是折扇,但容成还是为这句话心酸了一瞬,话语里也不觉带了出来,“别人会在乎。”
青年利落地收扇,神色里带了锋锐,“你也说了是别人,与我何干?”海蓝色的眸子定在了容成身上,话语中似乎藏了深意又似
乎只是剖白自身,“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讨好所有人,既然如此,何必让自己那么不快活?”
容成错开眼,抑下纷乱思绪,“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青年也没有继续刚才话题的意思,干脆地起身,“好。”
那家居酒屋离住的旅馆并不远,也就几分钟的车程,只是一路上容成都保持沉默。青年也没有刻意挑起话题,只是看着车窗外的
民居与游客,开合着手中的折扇,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直到进了居酒屋,迎上了等在门外的老板娘,容成才回过神来用日语答了几句。
身着和服的老板娘殷勤的引着两人来到定下的房间,又亲自取了菜单过来,容成翻了翻,抬头问青年,“你想吃什么?”
“你的经纪人先生怎么不在?”青年倒是对此更为疑惑。
“大卫他手底下的艺人出了点事,他要回去处理,下午就走了。”容成认真研究菜单,漫不经心的加了句,“他还让我给你道歉
。”
青年回想着才看过的资料,不免有些惊讶,“就这样把你一个人留在东京?”
容成虽然最近绯闻缠身,人气下滑,但毕竟也是红了十来年的影帝,在国外拍戏,不带助理也就罢了,连经纪人都不在身边,这
样也太……就算是对比自己当年的助理阵容,这样也还是太寒酸了。
“也没什么会用到他的地方。”容成头也不抬的答道,“等剧组那边搭好布景就可以开拍,拍完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哪有那么简单。
青年腹诽,虽说自己原来混的是时尚圈,但演艺圈里面那些猫腻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容成人品不错,演技也挺好,就是和凯因斯当年一样,遇到一个相当不怎么样的前男友,谈的时候挺高调,弄得容成也算是半出
柜了,结果最后连句分手都不敢当面说,结婚请柬还是容成的前助理亲自送来的。后来更是怕容成闹起来坏了自己的婚事,连家
里对着容成身上泼污水也没有拦。
其实,要是客观点来说,容成那位前男友也不算太坏,有钱有貌,体贴温柔。只是怯懦自私没担当,放不下爱情,放不下家产,
更不敢面对世人蜚短流长。看到在家人杀鸡儆猴下变得声名狼藉的容成,更是不敢反抗乖乖保持沉默,完全看不出当年浓情蜜意
怜香惜玉的模样。
所幸容成多年来根基扎实,经纪人手腕高超,粉丝也够死忠,那些暗中嫉恨煽风点火的人也只敢有些小动作,只是因为助理突然
反水混乱了一段时间,可终是挺了过来。但伤了的心哪有那么容易复原,谈了三年的男友可以招呼都不打就去结婚,跟了多年的
助理也能为了前途把旧主卖个干净,那些信誓旦旦誓死追随的粉丝可以扭头把曾经的偶像骂个狗血喷头踩到污泥里。面对这负心
的世界,还能心态如此平和的容成,连自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莱斯利也不由发自内心的欣赏。
Chapter12约会
“想好吃什么了没?”容成看着对着菜单发呆的青年再次问道。
“你决定就好。”青年索性合上菜单,“我没什么忌口的。”
容成淡淡应了声,招来老板娘仔细讨论起来。
青年捧着茶看着坐在对面的容成,开始发呆。
相当精致柔和的五官,喉结也不太明显,锁骨也很性感,骨架对于亚洲男性可能还算不错,但要是放到欧洲就太纤细了。
抿了口茶。
不过,怎么看都是清俊硬朗的男性,完全看不出电影里那种女性化的妩媚气质。难怪能成影帝。只是亚洲电影整体弱势,如他这
般优秀的演员也难免会为之所累,与国际级的影帝擦肩而过。
“就这些吧。”容成决定了菜单,“有劳您了。”
老板娘姿态谦恭的行礼,抱着菜单退出了房间。
“老板娘说他们家的清酒不错,我准备尝尝。”容成替青年满上茶,微微扬眉问道,“你也试一试?”
青年淡定的微笑着应了声“好。”却默默在心里擦了把汗,刚刚居然被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惊艳了一把。
晕黄的灯光里男子微微挑眉,上扬的眼角有浅浅的红,带着水光的黑眸温润柔和,伴着男子俯身倒茶的动作可以清晰看见他线条
美好的腰线,纤廋劲韧。
很快,容成想要尝试的清酒就被安置于小巧精美的酒具中呈了上来,两个瓷人般的和服少女分别跪坐在他们身侧,温顺谦恭地替
他们满上酒杯,并把酒杯凑到了他们的唇畔,然后被青年微笑着拒绝。
“抱歉。”青年笑容温和克制,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年轻女性暧昧的靠近与服务,他抬高左手,无名指上简洁的指环在灯光下流转
着金属特有的光泽。青年身旁的盛装少女神色微讶,旋即露出温顺笑容缓缓行礼,而那个精致的酒杯也回到了桌面上。
刚刚咽下口中美酒的容成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第一反应却是戴维的美女攻略再次失效,只是这一次……记忆中浮现出初见时青
年对他妻子的极高评价,青年的拒绝出自对婚姻的忠诚,而非如某人那般是出于对自己的……停,够了,既然那人决然离开,就
该让他彻彻底底的地离开自己的生活。
容成强迫自己回到现实,面对当下而非追忆过去,“她们是……”容成顿住,寻找合适的词汇来解释现在的情形,“侍女,考虑
到你并不太了解这种,日式的就餐方式和餐具。”
青年拈着酒杯,好似刚才的暧昧与拒绝都不存在,依旧保持着温和客气的微笑模样,“很体贴的考虑。”
容成看青年一抬手就饮尽杯中酒,神色平静并无讥讽嘲弄的意味,也就略过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你觉得这酒味道如何?”
“甜。”青年回味了一瞬,给出答案。
“呵。”容成笑,“这是软水酿出的酒,也就是所谓女人的酒,味道偏甜,也就是日本人说的甘口【あまくち】。”又取出另一
壶酒,亲自给青年斟满,“这才是男人喝的酒,绝对的辛口【からくち】。”
青年端起八分满的酒杯,在容成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饮尽,半阖眼帘品味片刻才咽了下去,给出评价,“酒气凛冽。”不过自己还
是更习惯Brandy(白兰地),Whiskey(威士忌),Gin(琴酒),Rum(朗姆),Tequila(龙舌兰)这些烈酒的口感。
容成又寥寥的介绍了些日本清酒的选材与分类,点好的料理就次第呈了上来。
刺身、寿司、天妇罗……
青年能叫出名字的只有这三种,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因为有容成,他熟稔的讲述每道菜的名称典故,还有选材与配料。青年听
着容成的背景介绍,欣赏了片刻精致瓷器,附和着赞叹了厨师高超技艺,终于开始享受美食。
唯一缺憾是英国国籍的青年筷子用的相当娴熟,所以,戴维寄予厚望并由青年亲口声称相当体贴的美女只能沦为斟酒的漂亮陪衬
。这样的结果就是,在少女殷勤的酒水攻略下,到晚餐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青年略有些醉意但尚算清明,可心中郁结的容成则已然醉的彻底。
经过不懈努力,青年终于把试图走直线却曲线前行的容成安全送进了房间,并安置到温泉旅馆的大床上。接着青年就匆忙前往卫
生间解决生理问题。
然后,然后……
双手还湿漉漉的满是洗手液的青年就不得不接住迷蒙着眼睛衣衫半褪的容成先生。
“抱歉,我只是……我好像绊倒了什么东西。”容成试图微笑道歉,唇角却扯出扭曲的线条,“我……洗澡,你随意,不用管…
…我。”
青年帮容成站稳身体,左手依旧虚扶在容成的腰侧,因为他实在不确定真如某人所言放手不管的话,某人会不会又像刚才那样,
左腿绊右腿把自己放倒在浴室。
“小心。”青年蹙着眉头无奈提醒,等了片刻,看着容成依旧保持着笑容却站在原地都摇摇晃晃的模样,不放心地继续道,“要
我帮忙吗?“
“不……用。”容成态度坚决的拒绝,只是那大着舌头摇摇欲坠的模样完全没有说服力。所以,青年就默默忽略了容成的回答,
乘着容成还在和衬衫上的纽扣继续搏斗的时候草草洗了手去调热水器的水温。由于是温泉旅馆,所以房间里只配有简单的淋浴。
不过对于醉的如此深沉的容成先生来说,淋浴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调试好水温,青年抬眼就看见了大片春光,悄悄在心底比较了下,骨架匀称,肌肉线条流畅,就算是在职业圈里,这样的身材也
可以打到八分。再加上对年纪的考量……青年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再一次及时准确地接住摔倒的容成先生。
“哎?你还在啊!”容成好像刚刚才发现青年存在般惊奇的说道,完全忽略自己赤裸着身体被对方半抱在怀里的现状。
容成默默拉动唇角,徐徐展露出平日里的温和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直都在。”接着就唰的打开了热水器的开关,把喷
头对着容成凌乱的脑袋喷了过去,居然还维持着温和到诡异的语调,“来,我们先洗头。”
被突然袭击的容成本能的闭上眼,却发现比水更早到达眼睛的是带着隐约香气的男性手掌,一句即将冲出喉咙的问责就这样原路
折返了。青年的动作居然出乎意料的的熟稔妥帖,在发间的手指灵活不失力度,打在身上的浴球细致温和。小小的浴室里,青年
神色专注坦然,好似自己在做的是一件理所应当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青年拿着莲蓬头把容成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了。”虽然疑惑于容成的温顺与沉默,但被洗澡的人极度类
似自家成人版加大号乖巧型儿子,这无疑可以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以及……尴尬情绪。
用架子上的两个大浴巾把容成包裹好,已然进入好爸爸模式的青年拿起毛巾开始帮只比自己矮一点的男人擦头发。而处于醉酒加
震惊状态的容成反应迟钝的抬手试图阻止之时,摸到的是青年温暖柔软的手背,听到的是青年温柔的诱哄,“别闹,乖,一会就
好。”
于是,容成先生那本来就被酒精侵蚀大半的大脑咔的死机了。
这是,这是……
被哄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人哄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人用哄孩子的语气给哄了!
容成大叔那尚未被酒精侵蚀的部分大脑终于得出结论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包进了一件深蓝色的浴衣里,坐在了床边,而青年
则在清理在洗澡后凌乱的浴室。在十多年前离家异地求学之后就没再被这样照顾过的容成先生的心情很是微妙。
但对此一无所知的青年秉承着好事做到底的心理刚刚走出浴室,就看到容成呆呆地的坐在床边,半干的头发乱蓬蓬的支棱着,居
然透出几分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稚气来。青年不由微笑起来,走近床边,看着容成用茫然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眼神却迷蒙没
有焦距。青年伸手揉了揉容成的乱发,确定它已经干了大半,就俯身去拉放在床脚折叠整齐的薄被,自然也就没发现容成大叔震
惊窘迫的模样。等到青年整好床铺,看到的依旧是醉酒后意外乖巧的容成先生,青年按住容成的肩头,大叔僵硬了一瞬旋即放松
了身体,于是青年非常顺利的把醉酒的先生给塞到了被子里,并且包裹严实。
青年最后确认了空调的温度,加湿器的运作,以及乖巧的躺在床上的某人,关上房门离开了房间。留下一盏壁灯,已经捏着被角
默默睁眼发呆的某大叔。
青年刚走出房间就察觉出极其强烈的窥视感,拜某些惨烈的训练所赐,青年对这种目光压迫有着及其敏锐的辨识度,所以青年只
借着关门时的短暂停顿就确定了窥视目光的来源。青年面色如常的整理了下衣袖,就沿着走廊走向了自己房间相反的方向,脚步
一如既往的不徐不疾。然后……
青年一个果断的侧踢,踹开了某间未合紧的房门。在窥视者被门板拍得晕头转向尚未明白发生什么时,青年已然将窥视者的右手
卸了下来,被握在其右手中的的微型相机也落到了青年左手中。至于青年的右手,则握着一柄小巧锋锐的匕首。而这柄匕首就停
在窥视者的颈间,成功将那声破喉而出的惨叫变成了压抑的闷哼。
“谁派你来的?”青年此刻完全不复平日里温和可亲的绅士形象,冰冷的质问中带着某种生死间磨砺出的迫人气息。
“总编!是总编派我来的!”年轻的窥视者满脸惊悸近乎尖叫着迅速给出答案,生怕回答慢一秒就会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总编?”青年重复着答案,这样的回答可不符合自己的预期,不过左手里的相机而非枪械,以及这位先生不堪一击的武力值都
在暗示自己,大概,可能,真的弄错了。“你是记者?”青年缓和了语气,透出些许心虚的意思,不过他很快掩饰住这种趋势,
继续道,“还是说……狗仔?”
“狗仔。”年轻的倒霉的狗仔先生谨慎的选择了可能不会触怒对方的那一种。
“哦?”青年维持着寒气森森的表情,声音低缓轻柔近乎耳语,“知道我是谁吗?”
虽然今天拍到的照片已经足够自己编出容成及其外籍男性密友的无数劲爆话题,但现在的年轻狗仔先生答案显然只会是,“不知
道。”
“呵。”青年低笑一声,神色却依旧冰冷,“那就继续保持,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