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化妆 上——钟晓生

作者:钟晓生  录入:04-13

没多久,热水烧好了,书生捧着水盆进屋,在卢雅江躺的床边放下,看了看卢雅江,又迅速收回目光,低着头小声道:“我叫杨仁和,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卢雅江既然无语,良久才道:“我……叫韩……韩骋。”

杨仁和吃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抬起眼,微微皱眉:“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杨仁和愣愣道:“你要洗哪里?你受了伤,我帮你洗吧。”

卢雅江摇头,愣愣道:“你出去吧。”

杨仁和又是一愣,脚步未动,卢雅江一个凛冽的眼神扫过来,他瑟缩了一下,只好往外退,小声道:“都说了这里是我家……”退出去,关上了门,留下一条缝,故意踩出脚步声离去,然后敛住气息又偷偷摸摸潜了回来,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看。

卢雅江慢吞吞地把外袍和裤子脱了,期间因伤口作疼捂着胸口喘息了一阵,然后他光着屁股蹲了下去,捞起盆里的毛巾,沾了热水开始用力搓洗自己的屁股。他一想到那小贩恶心的双手曾在上面搓揉,就难受的屁股蛋打颤,更用力的搓洗起来。

卢雅江洗了良久,直到那水都冷了,他才站起来,杨仁和从门缝里窥见他原本白嫩嫩的屁股蛋被他自己搓成了红彤彤的水蜜桃,捂着口鼻嘿嘿窃笑。

34.

卢雅江怔怔地盯着盯着桌子上的菜。桌子上只有两盘菜,一盘水煮野菜,一盘水煮野蘑菇。教主大人觉得一个书生应该不具备捕猎的能力,采采野菜差不多了,也不具备烹饪的能力,所以水煮一下捞起来就差不多了。

卢雅江不是没吃过苦,也不是嫌弃这饭菜,只是这已经是他第六顿饭了,无论早中晚还是夜宵,永远是这些东西。

杨仁和水煮野菜蘸盐巴过饭吃的津津有味,见卢雅江不动,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卢雅江道:“你一直都只吃这个?”

杨仁和想了想,道:“是啊,进城太远了,半个月跑一次就差不多了,平时自己的话就吃这个咯。”

卢雅江叹了口气,端起饭碗:“等我伤好了,我打点野味给你吃吧。”

这已经是卢雅江在这里的第三天了,他伤势未愈,需要静养,又失去了号令烟,所以只能暂且滞留此地。他发现杨仁和的确只是个温和无害的书生,而且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后,他对杨仁和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凶恶了,因为杨仁和总是温和的像一阵春风,他受了些同化,便也不总是板着张脸。

吃完饭,杨仁和将碗筷收了,出去洗碗,卢雅江又回到床上躺下,盯着屋顶发呆。

从崖底离开以后,他把韩骋告诉他的藏秘籍的地方告诉了玄武尊使,让他去取来交给教主,而他推脱自己还有其他任务未尽,支走了所有人以后他又在谷水镇附近逗留了一个月,克化了韩骋传给他的内力,苦练剑法,然后遵从了韩骋的遗嘱,亲手杀了刘远通为他的父亲报仇。

一想到韩骋,他胸口的伤又开始疼了。这一回疼的地方好像不完全是伤口。这一个多月来,只要他想到韩骋,就会觉得胸闷,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敢深想,不愿深想。

当杨仁和问他姓名的时候,韩骋的名字就冲到了他的嘴边。时至今日,他已然后悔,当初在崖下,便不该放纵心软,到了如今,韩骋竟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动一动,就疼痛难忍。

杨仁和洗完碗,悄悄摸到屋门口看了看,见卢雅江躺在床上发呆,于是他脚下运功迅速离开了,潜进山林里,打了三只麻雀串在一根竿子上,生起火开始烤。每天吃野菜蘑菇,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必须要吃真鸟调剂调剂口味。

吃完野味,杨仁和找了处小溪把手脸洗干净了,确定不剩半点油星子,然后又用溪水漱了好几遍口,用手挡着呵了两口气,确保没肉味儿了,这才回小木屋去了。

回到木屋里,卢雅江躺着发呆,杨仁和坐在一旁捧了本书读。书的封皮是《论语》,内容早已被他替换成了《龙阳逸史》,看的津津有味。

卢雅江停止想韩骋,无事可做,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杨仁和身上。这个书生,平日里总是温吞的像清水一样,只有拿起书本的时候才两眼放光,还时不时会心一笑。他心想,真是个书呆子。

卢雅江百无聊赖地开口与杨仁和搭起话来:“这本论语,我已见你读了许多天了,还没读完么?”

杨仁和温和地笑道:“好书需得慢慢地品,来回地品。”

卢雅江想了想,本是不屑,但转念一想,对于一个书生来说,读书就如同他练剑一般,所以要反复的读,温故而知新,也就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又道:“你住在这寒庐里,读一辈子的书么?”

杨仁和义正言辞道:“怎么会!待我学成,自要进京赶考功名,为国效力。”

卢雅江垂下眼,半晌不语。从前他从未想过关于未来的事,他在那出岫山上,过得一日是一日,他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服从。然而韩骋却问他,为何要服从。为何要服从?他很茫然,从小到大,他没有质疑过这件事。韩骋死后,他开始思考未来,他为韩骋报了父仇,然后呢?回到出岫山,继续从前的日子?为什么这样想,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究竟少了什么?

他突然恨极了韩骋。他从前不想,便是单纯的,此刻被搅乱了思绪,便纠结的不好受。偏偏,那个罪魁祸首竟是一死了之……

“唔……”卢雅江捂住胸口。

杨仁和赶紧放下书凑过去:“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卢雅江惨白着一张脸挥了挥手:“不要管我。”

杨仁和见他疼的用力撕扯着床下被单,将被单都扯出个口来,也觉得心疼,出去捣鼓了一阵,端了碗药回来:“喝了它,睡会儿吧。”

实际上这都是极其名贵的药物,对调养伤情、增益内力大有好处,平时在出岫山上教主大人自己都不大舍得喝,只是他不能告诉卢雅江,便宣称只是一些能缓解病痛的寻常草药。既然是寻常,卢雅江也不在意,杨仁和早晚为他煎一顿药,他爱喝不喝,常常嫌气味不好,喝了一口就洒了,把杨仁和心痛的,又无可奈何。

见杨仁和端了药来,卢雅江道:“放在那里吧,我现不想喝。”

杨仁和坐到他床头,温声劝道:“你疼得这么厉害,喝了吧。”

卢雅江爱搭理不搭理的,杨仁和无奈地笑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不爱喝药。”

卢雅江被他烦不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喝的太急,洒出来不少,沾在他的嘴角、脖颈和发丝上。杨仁和看的心疼,恨不能凑上去把剩下的药汁舔干净,硬生生忍住了。

这三天来即使有好药吊着,即使卢雅江每天躺在床上好生休养着,可是他的病情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起色,三五不时就痛的脸色惨白。先前韩骋装病的时候亦是如此,只可惜,这一回卢雅江却不是装的了。

杨仁和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卢雅江探过伤势,按理说不该如此。他却不知道,其实卢雅江潜意识里不想痊愈,因为他不想那么快回到出岫山,他还不知道怎样面对高晟风。

卢雅江喝了药,没多久便睡着了,杨仁和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上,轻轻抚摸他的发丝,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舔舔他的唇角,舔舔他的脖子和发丝——把刚才洒上去的药汁都舔干净了。

不知是否他的动作太重,使原本就睡得不安生的卢雅江清醒了一些,却又并未完全醒过来,朦朦胧胧的,就像是喝醉了就一样。他迷瞪着眼向杨仁和张开双手,就像在崖底许多次韩骋对他做的那样:“好疼……抱抱我。”

杨仁和愣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弯腰将卢雅江抱进怀里,轻柔地顺着他的发丝:“乖,不疼了。”

卢雅江低声道:“教主……”

杨仁和的双臂松了松,轻声道:“你家教主会这样抱你?”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又喃喃道:“韩骋……”

杨仁和的双臂又紧了紧,鬓边贴着他轻蹭,柔声哄道:“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他把卢雅江抱了一会儿,觉得姿势别扭,索性脱了鞋躺到床上,将卢雅江完全搂进自己怀里,无限怜惜地亲亲他的额角,亲亲他的鬓角。

没多久,卢雅江醒了,瞧见自己躺在杨仁和怀里,不由一怔。

杨仁和赧然道:“韩公子,我无意冒犯,只是你方才在睡梦中嚷着疼要人抱,我就……”

卢雅江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拿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杨仁和本以为他会发怒抽剑砍人,却没料到他如此乖巧温顺,不由得惊呆了。

卢雅江黯然道:“你很像他……”

杨仁和心跳的很快:“像、像谁?”

卢雅江却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说:“以后我疼的时候,你就抱抱我。”他心气极高,这时候也把话说的理直气壮,并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简单的传达一个指令。

杨仁和又心虚又窃喜:“好、好。”

35.

晚上卢雅江坐在床上打坐运功疗伤,杨仁和在地上打地铺。自从他捡回了卢雅江,家里就一张床,卢雅江要睡床,不让他同睡,他就只好打地铺。

杨仁和一边铺被子一边唉声叹气:“这是我家。”

卢雅江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假装没听到。

夜里杨仁和在地上睡了,卢雅江躺在床上睡,睡到半夜,忽觉阴风阵阵,直往骨头缝里渗。这正是大冬天,杨仁和家一共只有两床被子,一床原本是垫被,卢雅江来了,他只好把垫被也抽出来盖了。卢雅江忍了一会儿,冻得牙都酸了,他此刻正是体虚之时,受不得凉,便辗转反侧,考虑着要不要叫醒杨仁和。

这时候地上的杨仁和翻了个身,嘀咕道:“好冷……”

卢雅江不禁出声:“你也冷?”

杨仁和揉着眼睛坐起来:“你还没睡啊。地上好冷,我这两天都冷的睡不着。”

卢雅江沉默了片刻,大发慈悲地说:“算了,念在你助我疗伤的份上,你睡上来吧。”

杨仁和吸了吸鼻涕水:“真的吗?”

卢雅江嫌恶道:“把鼻涕擤干了再上来!”

杨仁和利索地擤掉鼻涕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抱上床,两床被子垫着,好歹暖和了一些。原本卢雅江还跟他隔着些,可阴风还是往被子里钻,于是渐渐的,两人就靠到了一块儿。杨仁和手脚温暖,卢雅江朦胧间一贴上去就舍不得放开。于是到了后半夜,两人便紧紧抱在了一块儿。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来,只见自己的双脚被杨仁和抱在怀里。杨仁和的胸膛暖烘烘的,他的脚捂的已经要出汗了。

卢雅江有些吃惊,将脚抽了回来,他一动,杨仁和就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醒了啊,你昨晚睡得好吗?”

卢雅江道:“还好。”

杨仁和看他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羞赧地笑道:“你昨晚总是拿脚蹭我,你的脚冰冰凉的,我料想你是冷的睡不安稳,于是就……”

卢雅江沉默。

杨仁和下了床,不一会儿打回来一盆井水:“洗漱吧。”这几天卢雅江走不了几步路就会心虚气喘,所以杨仁和几乎将他的一切完全包揽照顾,倒杯水都要送到手边上。

卢雅江洗漱完,用过早饭,扶着墙出去走了一遭。他一出门,杨仁和立刻摸出两根银针,唰唰在墙壁上又戳了几个小孔。

不一会儿,卢雅江回来了,躺在床上无事可做,便拿起那本杨仁和看了数天的《论语》,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心驰神往。杨仁和正在收拾桌子,见他拿书,吓了一大跳,奔过去一把将书夺走护在怀里。卢雅江怔了一怔,冷下脸道:“怎么,你的书我连碰也不配碰一下吗?”

杨仁和忙道:“不是不是,韩公子你误会了,只是这本书……不太适合你!你若是闲来无事,我给你挑一本适合你看的!”说罢就跑到书柜那里,把《论语》塞进去,取了一本《世说新语》塞给卢雅江。

卢雅江不明白他捣的什么鬼,倒也不甚在意,随手翻了翻书,原来是说魏晋人物故事的,还算有趣,便看了起来。

杨仁和不敢再看书了,于是从柜子里取了把琴出来,开始弹琴。

这木屋的确是一位书生的,不久以前教主大人给了他一些盘缠费赶他上京赶考去了,自己鸠占鹊巢,在这里和卢雅江过起了小日子。所以这屋里的东西除了《龙阳逸史》是教主大人自己带过来的,其他都是书生的东西。

在天宁教三十六令下有一令专学琴的功夫,练此功者可将内力灌注于琴音中攻击敌人。这是一门极难的功夫,必须从小学习,琴技和内力都需达到上乘境界,所以这一令手下的人是最少的,地位也是三十六令中最高的。此令人马出任务往往需搭配其他人,且都是做辅助之职,只有武功极高者才可独当一面,比如尹言和玄武尊使。当年尹言手下三十六名少年中就有一人是学琴的,教主大人为了扮他,自然学过琴,只是他并没有练会这门功夫,所以扮演这人的时间是极短的,两个月后就换了一人。不过虽然功夫不会,仅仅是弹弹琴,自然是可以的。

杨仁和随手弹了两曲,卢雅江觉得有趣,便道:“拿来给我弹弹。”

杨仁和将琴递过去,卢雅江随手拨了两个音,惨不忍睹。杨仁和道:“想学么?”

卢雅江道:“随便。”

杨仁和微微一笑,小心翼翼从后面环住卢雅江,握住他的两只手。卢雅江并没有反抗,杨仁和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慢慢弹了一支曲子。

卢雅江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玩玩,弹了一曲也就失了兴趣,推开杨仁和又开始运功疗伤。

杨仁和也是无所事事,随意地弹着琴,弹着弹着,便弹了一首曲子。

卢雅江突然睁开眼,手一伸,够到床头位置,“唰”一下拔出软剑,直指杨仁和咽喉。他寒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杨仁和傻眼:“什、什么?这首曲子怎么了?”

卢雅江的剑又逼近了一分:“这首《渔樵》乃白衣魔使自创之曲!你怎么可能会弹!你不是普通的书生,说,你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36.

卢雅江还记得,当年他还是个少年,每天晚上练完剑,就会偷偷摸摸潜到尹言的房门口,听尹言弹琴。尹言几乎每天都会弹这首《渔樵》,卢雅江就趴在窗户下,偷过窗户纸的小缝偷偷往里看。尹言身边常常会有一位少年陪着,这少年的位置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有时是“阔刀”,有时是“九节鞭”……有时两三个月一换人,有时半年一换人。卢雅江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听了两三年。他从小就很崇拜尹言,尹言长得又好看,琴弹的又好,武功又好,他会想,什么时候尹言也会召他进去,让他像其他少年一样趴在他腿上让他摸头发,把他抱在怀里教他学琴。

终于有一天,卢雅江又去偷听琴,这一回尹言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尹言拨了两个音,突然道:“进来吧。”卢雅江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说话,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烫,羞赧地推门走进去。

尹言难得和蔼地问他:“这首曲子你也听了两三年了,好不好听?”

推书 20234-04-13 :非途 下+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