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家 下——昆山静渊

想当年，多么好闻的孩子……

“快！快！”财宝闪亮着眼睛。

煜笑笑，学着财宝刚才的样子把牙刷塞进嘴里。

“怎么样？”财宝问。

“呜呜……”煜皱着眉头，“不好吃，太凉了！”

财宝皱眉，拿过自己的牙膏给他挤上，“吃我的！”

“嗯……樱桃味！”

“对对！”财宝呵呵地笑。

有个志同道合的人真好，大家一起吃，嘻嘻！

唉……

郑老爸这个月估计又得给娃娃买牙膏了……

煜看着郑超走出卧室，随后小心地爬上财宝的儿童床，轻轻抱过财宝。

鼻子深吸一口气，“还是小孩子的味道好闻……”

然后满意地闭上双眼。

睡梦里，一座楼阁矗立在山中。

四周花树娇艳茂盛，阳光穿过树叶间的夹缝，投射在青草从中。

风过，便能等听到树枝的歌唱，妙妙婆娑……

煜站在楼阁前，静静等候。

山下最先来的就是阿碧，穿着青色长袍，红眼睛里满是高傲和妖娆。

他会先过来打量他，然后不屑地说，“龙鱼……”

煜不介意地笑笑，继续等待访客……

阿晴会叼着自己的子孙来，然后狠狠地把它们摔到楼阁前的潭水中：

“敢下山！找死！不怕被人炖了！”

全身金色的鲤鱼们会淘气地拍打潭水，吐吐水泡，接着第二天继续到山下的小溪里蹭石头。

小金这时候就会出现，拿着山里的大桃子一个个向水

里扔，打到鲤鱼就会高兴地吱吱叫。

煜看着山下，人数不足百人的小村庄，一切安逸，与世无争。

千百年来便是如此……

村里的孩子们会在那一天来到这里，带着他喜欢的供奉，陪他一起玩……

煜很寂寞，他会坏心眼地留下最中意的孩子，把他的魂魄带在身边，带他去看小金的桃树林，去树上扒凤凰窝，或者把阿碧

打成节拴在树枝上……

高兴了还会带他去看潭底的墓穴，那里有个可怜人……被人陷害，尸骨无存。

他会从墓里掏出一些好看的东西，珠子，镯子，面具……

不过小孩只喜欢珠子，最讨厌面具！

因为它太丑太凶恶……

可是谁又知道，千年前这副面具还是一副慈善和睦的样子。

一切都是怨恨改变了它……

所以煜从来不怨恨，他被迫离开山里也不怨恨，被人追杀也不去怨恨。

说到底，当年如果不是有这可怜人的悲剧，他又如何变成龙呢？

虽然现在是龙，但他内心一直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鱼。

他要快乐地度过今后的每一个千年……

……

郑超突然睁开眼睛，迷惑地看着窗外。

外面一片漆黑，看钟表才发现自己不过刚睡了十分钟。

身边的熙熙紧紧窝在他怀里，男人弯着嘴角，双手抚上男孩的腰。

从今天起，老男人便有了爱人，这是继有了儿子之后另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算了，不去管它。”男人喃喃道，接着睡了过去。

……

“你这样对我，九少爷不会饶了你的！”朋克男孩捂住中枪的腹部向巧老板吼道。

巧老板没有说话，只是又给了他一枪。

房间里安静了。

巧老板翻了翻朋克男孩的背包，里面除了一台笔记本没有其他东西。

“秦老大倒是光棍！哼！”

说完他把手枪扔进马桶，把朋克男孩拖进卫生间，浇上汽油，点上一把火随后离开。

火焰烧的猛烈，不一会儿便开始吞噬整栋出租房。烈火之中，想要寻找蛛丝马迹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这正是他想要的。

虽然秦老九急于想请他去国外，但是他更想呆在大陆，在这里他可以找到龙，找到可以长生不老的秘密。

他看了看前面的市府驻地，邪气的弯着嘴角。

“这里……有龙……”

巧老板咬着舌头，血溢出嘴，他不在乎地拿锦帛擦了擦，接着转身离开。

那个水井是什么样子他一清二楚，面具也是他扔进去的，估计那只龙现在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

呵呵，这样才有狩猎的

味道！

“政委，咱们什么时候行动？”黄警官看着神政委。

神雪林静静地看着巧老板的背影，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屠龙方，他以前听说过，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要是只鸡或者鸭倒还好说，可偏偏是龙。

他没有歧视龙的想法，对于有没有龙他也不关心。他只是在意这个背了二十几年案底的人竟然这么难抓！

当年封楼山出的事他一直都记得，翻看卷宗时也纳闷这帮人到底带走了什么？

风波平息了二十年后，又开始掀起波澜……

一切都源自这个叫巧令方的人。

“黄警官，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你陪我去趟成王墓。”

黄警官很失望，本以为今晚领导带他出来是逮人来了，没想到就只是监视，太浪费感情了！

但是领导发话了，他能怎么办？还不得老老实实地开车掉头回局里。

神雪林大概看出黄警官的心思，于是安慰下属，“成王墓那里的线索如果齐全，我们完全可以申请逮捕令。”

噢耶！黄警官立刻直起身板，“政委放心，我黄毅保证遵守纪律，努力工作！”

神雪林点头笑笑。

这么热血的警察现在可不多了。

如今警察这个职业看着让人眼热，却总有人背负不起应有的沉重，也无法投入百分百的热忱。可能是现在诱惑太多，更多的

人只看重警察的光环，忽视了他最重要的职责。

为什么二十几岁的神雪林会发如此感叹？

明明是个毛孩子说起话来却像个出世的老僧。

原因有很多，人的成熟不在于年龄而在于经历，经历颇丰的神政委只能让人高山仰止。

夜晚的成王墓。

看门老大爷打着马灯到处巡视。

成王墓博物馆的档案室里，银色的面具躺在最深处。

今天他刚被送来，一群专家围着它又是画图，又是扫描，最后确定的年代很是匪夷所思。

说他千年之久是不错，碳十四检测就可以证明。

但是却无法把它对照到任何一个民族或者朝代。

但是专家们都很兴奋，当年的三星堆不也是这样，无法判定属于哪个群族，最后随着挖掘的渗入，人们才打开了通向巴蜀国

的大门。

那么这个面具是不是也是一个古代没落国家给人的启示呢？

所以说，永远不要觉得历史学家太死板。

他们恰好相反，是最有想象力的一群人。

他们很神奇，因为历史是他们发现的。

那些沉淀在厚长历史河流中的碎片也是他们捡到的，他们可以扒出一座金字塔也可以挖出一株青铜树。

人类本源从哪条河开始，又是如何走向现在，他们会一一为你呈现。

你叹服，你惊讶，你崇拜，你为历史大的博大震惊，首先来自于他们的发现。

但是潭花市的专家们要失望了……

国安不准他们继续做研究，也不准备公开这件文物，就像以前经国安手处理过的那些文物一样，它注定要在档案室里度过漫

长岁月……

有些老专家对于这个规定不发一言。

他们祖上都是原住民，家里收藏的先人语录中时常会提到偶然出现的诡异物品。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潭花市原名凤楼镇，实际名字应为“封楼镇”。

因封楼山的缘故，地界上的东西不能离乡，强行带离只会遭遇横祸，物件儿自己也会跑回来。

所以说，在这里有些东西不是能见光的，见了光，封楼山的神仙鬼怪们就会来找麻烦。

年轻人听着就想乐，直接嗤笑是封建迷信。但是得过教训的人就会内心虔诚的相信一切。

方杜就是这么认为的。

第三十七章

前面说过方杜一家是书香门第，家里老物件多，如今被他倒腾出了事业。

方老爷子虽然不喜欢铜臭气，但是如今文人从商也不是稀罕事，于是就由他去了。

方杜经营古玩，少不了要收些东西，经手的多了，真品赝品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有一种他却不敢收，那就是封楼山出来的东西。

山里出来的东西少，但是每一件都很奇特。

说他是帝王品级才能用的也行，说他是巫蛊做法的器物也可。有人卖可没人买，就是因为买了之后东西会丢。

方杜曾经不信邪，非要买下山里的物件，结果第二天东西就不见了。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人偷了，后来买东西那人跑来哭爹喊娘地让他把东西还给他，宁愿倾家荡产地赔他损失。

这就奇怪了，方杜还想着是不是有人演双簧戏呢？！

不出两天那人被车撞死了。

方杜这才心惊，撒丫子地往庙里跑，生怕跑晚了自个儿就去见阎王。

后来他大哥听说了这事，拿出家训给他看，上书：勿营华屋，勿谋良田，勿讽先人，勿动冥器……【注1】

方杜问大哥，“那不是山里的东西么？怎么成了冥器？”

方大哥恨弟弟不懂规矩，“弄堂那头的穿地鼠干的是偷死人东西的勾当，你不想想他能卖给你好东西？”

“破四旧那会儿把家藏的宝贝毁了个遍，如今市面上的都是新鲜物件，那个玩意儿不是才刚从地里出来的……”

“新鲜？！龙王爷的东西你敢要？活腻歪了吧！穿地鼠的老子怎么死的知道吗？”

方大哥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方杜，“下地倒斗！他儿子胆更大敢去偷龙王爷的东西！明天你去给送葬吧！好好看看他那惨样！

”

方杜心里直发愣，龙王爷啊……

以前觉得是传说，现在只恨自己没把祖宗的话放心里，悲剧吧！

自此生意一落千丈，把本地的物件都放保险柜里，好不容易从外地收了些东西才又把摊子支起来。

后来要不是跟着郑超，他能不能赚回成本还得两说。

“方杜？”郑超看着独自喝闷酒的人。

方杜招招手，“老郑。”

“怎么一个人？”郑超坐下，看看桌子上的两盘菜。“不如和我一起去精舍，今天我请了很多人，帮我陪陪酒。”

方杜苦笑，“算了吧，我伤刚好，也就能喝几杯红酒。你让我去陪酒丢人丢大发了。”

方杜脚踏两只船那件事闹得挺轰动，坊间多有传言，就连网上也炒的本地论坛服务器崩溃。

与之相比，郑超前段时间在网上的曝光根本不值一提。

看他那悲催样郑超实在不好说什么，拍拍他然后去琴瑟坊门口接人。

碧公子今天坐在戏台边上嗑瓜子，他磕出瓜子仁儿吞进瓜子皮。戏台周围的看客连戏也不看专门看他犯神经。

阿晴跟在秦莜政身后走进莲亭，神雪林等在那里。

秦莜政整整花格子衫和神雪林握手，然后转身对阿晴说，“阿晴，这是神雪林神政委。你们可能之前通过电话，咳，那个…

…神政委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也帮了我不少忙……”

神雪林伸手，“您好。”

说了这么多也不见阿晴有个表示，秦莜政抱歉地冲神雪林笑笑，接着拉着阿晴退到一旁。

“阿晴，你倒是说句话……乖仔不容易，找你找了很久……”

在秦莜政的意识里，神雪林一定是个苦逼孩子，找家人找的艰难。他问过了，这人父母双亡就只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外婆，这

不正好相符吗？

你说阿晴见了面也不给个笑脸，多让人寒心呐！

阿晴伸手揉揉秦莜政的头发，这是几十年来的习惯。一遇到秦莜政犯傻，她就这么做，感慨这娃儿要是没自己也活不到现在

。

“秦仔安心喽，阿晴自己去处理，你出去玩吧……”

秦莜政小声说，“要是有事叫我……”

阿晴温柔一笑，点头。

秦莜政很少见她笑，今天看到心里反而踏实了。阿晴一定也很高兴见到孙子，只不过多年不见心里难免近乡情怯。

神雪林看到秦莜政走出去，转身看向阿晴。

“阁下……”

阿晴抬手阻止他，“有话就直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关于面具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死了这么多人阁下总要给我个解释。”

阿晴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解释。”

神雪林依然耐心地说，“阁下不必从头到尾的讲，我也不关心你们在找什么……我只想知道是谁干的？面具能耐再大没有人

把他带出山，也不会出现这些事。”

“……”阿晴摸了摸镯子，“不是面具做的，而是人。”

“那又是谁？”

“偷东西的人……目前只知道他有个杂戏班。”

神雪林眼睛闪了闪，掏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阁下认得这个？”

阿晴惊讶的看着珠子，“你怎么会有……”

“这是二十年前成王墓丢的东西。”神雪林温和的看着红色水胆珠，“也是我出生时嘴里含的东西……”

阿晴张着嘴想问，却又觉得别扭。她不敢肯定这人是不是龙王爷守着的人。

“呵呵，阁下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有这个。其实……这是百年前一个人送给我的。”

百年？

阿晴认真地打量他，“莫要告诉某，你生而知之。”

神雪林想想，点头，“也可以这么说。据说还有一颗黑色珠子被送给了一个水姓婴孩。只是那个婴孩在哪里我不知道。”

阿晴抬头看着虚空，手上的红色镯子开始发光，几轮光圈划过之后，她说，“水曰清涤；熙，光也。”【注2】

神雪林突然记起郑超家里的男孩。

当时局里汇报时，大家还议论郑超老牛吃嫩草。现在想想郑超这个人似乎和山里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这和他调查的案子无关，他也没有闲情去扒拉别人的隐私。

“谢谢阁下能为本人解惑，如果没有其他事，本人先告辞了。”神雪林对阿晴鞠躬。

阿晴点头，开口道，“某谢你能搭救我儿，以后有事尽可以来找某。”

神雪林没想到自己顺手而为竟然能得到如此助力，心里感慨，要不是一时隐恻之心哪有这样的好事。

郑超陪着徐区长一家慢慢往琴瑟坊深处走。

徐区长的儿子是个很活泼的十四岁男孩，鼻子上顶着小雀斑，看到什么都稀奇。

徐区长的老公个子很高却弯腰扶着丈母娘在后面走走停停。

有个当官的老婆，

大男人很难伸直腰。当然他本人不介意，毕竟周围没有一个人的老婆如此强悍，他心里多少偷着乐呵。

神雪林在小道上与他们相遇。

“神政委。”郑超打招呼，接着介绍徐燕一家。

神雪林和蔼的笑笑，见到徐燕时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