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斌怔住了。
“斌,如果那个小子欺负你了,我一定会帮你狠狠的教训他的!但是,如果只是因为世人的眼光,你想要放弃的话,那么,我就要说这是你的不是了!”葛筱怜站起身,“我看你今天是没心情陪我出去了,我一个人出去逛逛好了,你先自己冷静的想一想吧!还有,快要考试了吧!要加油哦!”
葛筱怜离开了,宿舍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安宇斌坐在那里,呆望着书本。而后他取出手机,拨打了端木严绪的电话。
关机!那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不想!不想就这么结束!要坚持!一定不能乱了阵脚。安宇斌如此想。
第六十四话
人的忍耐限度到底是多少?安宇斌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一门心思放在了学习上,除了学习就是打工,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几乎要将自己逼入绝境了。
人有时会这样,遇到想要逃避,却总在空闲时会想起来的事,只有逼迫自己去不停的消耗,让自己处在繁忙当中,才能不用去面对,往往到最后弄的自己疲惫不堪。
不是因为觉得累,而是逼迫自己累。
安宇斌有时候很想让自己累垮,就像当年高考时一样,父母的期望压的他喘不上气,于是自己逼迫自己熬夜的学习。不过那时有母亲的照料,所以自己最终没有垮下来。
可是现在安宇斌只有一个人。
华冉因为实习经常不在宿舍,有时安宇斌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宿舍了。起来之后安宇斌就开始看书,饭也不吃,啃几口面包或者饼干,而后傍晚去翔那边打工,回来时华冉他们已经休息了。
第一个发现安宇斌越来越瘦的是翔,知道了他和端木严绪的事情,翔劝过安宇斌,也叫他吃点东西不要伤害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安宇斌都点头答应,但每次放在安宇斌面前的食物,他都只吃几口,而后就又放在了一边。
安宇斌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的身体了,竟然到这样的地步了,还能坚持着没倒下。
研究是考试的面试结束之后,安宇斌放松了下来。没想到这一放松,人就倒下了。
“斌!”本应该去上班的华冉冲了进来,“怎么回事?我接到电话,说你突然昏倒了!”
“没什么。”安宇斌淡淡的回答道。
华冉皱起了眉头,放下了公文包。
“耶?你还不快点去上班啊!”安宇斌催促道。
“不去了。”华冉拖下外套,卷起袖子,“今天请假,我留下来照顾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是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能……”安宇斌从床上走了下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在地。
“该死!”他咒骂着。
华冉扶起安宇斌:“我就说要留下来照顾你吧!”
安宇斌无奈的让华冉扶着,重新坐回了床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华冉坐在了安宇斌的床边,“我……听说你和那个黄毛小子分手了,这是怎么回事?”
安宇斌微微一怔。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华冉他们。虽然自己不太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但是……
“我知道,你不太想让我们知道。”华冉叹了口气,有时候安宇斌的自尊会让他觉得有些受伤,因为安宇斌经常因为自尊而不愿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肯定是想要自己解决。但是,斌,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为了那家伙的事而让自己的身体累坏成这样。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是你认为我会不知道,你为了逃避那些事情,故意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才会累坏成这样!”
安宇斌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斌,因为我觉得也许那个家伙能给你带来幸福,才会……”华冉顿住了。
“冉,我……决定要找他问清楚。”
“可是到现在还不是什么结果都没有吗?为什么你就一定要执着于那个混蛋呢!”华冉有些激动的说。
安宇斌抬起头,望着华冉:“因为一直,都是续追着我跑,我却什么回应都没有给他。续会觉得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要说那样的话!”华冉站了起来,“斌,忘了那样的家伙吧!你不是一定要和那个混蛋在一起的啊!”
“我……”
“斌,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华冉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本来我觉得,大家都是男的,如果说出来,你会对我反感,所以我才一直憋在心里。后来冒出那个端木严绪,我以为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可是你们的关系却越来越密切。我不服啊,斌!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明明是我更了解你更珍惜你,为什么能够守在你身边的却会是那个家伙!我不相信啊,斌!可是事实就是那样,你们在一起了,你竟然会同意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我后悔,后悔应该早一点向你表白。但是一切都太晚了。你跟他在一起很快乐,你无视掉了我的心意。好吧,如果那个家伙能给你带来幸福的话,我愿意放弃。我也确实那么做了啊!可是现在,斌,我发现那个家伙并不珍惜你,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所以斌,放弃他,到我的身边来,好吗?”
安宇斌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华冉,不知要如何作答。
华冉握住了安宇斌的手:“斌,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所以……”
安宇斌本能的甩开了华冉的手。
“别再说了,冉!”他乱了,一切都乱了!为什么端木严绪好好的说要分手?为什么华冉在这个时候竟然向自己表白说喜欢自己?自己混乱了。
华冉咬紧了牙。
“我要休息了!冉,你还是去上班吧。”不行,如果这个时候华冉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一定会完全不知所措的。
华冉垂下眼:“那么,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他抓起外套和包,夺门而出。
“该死!”华冉敲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头脑一昏,竟然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我是笨蛋!为什么不等斌稍微恢复一点再告诉他!蠢货!把事情全部搞砸了!”
安宇斌躺在床上,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睡觉。
睁着大大的眼睛,刚才华冉说的话在头脑里回响着。
怎么会这样?
最近真的糟透了!不止是端木严绪的事情,自己周围的一切都糟透了!面试的时候也是,因为心神不灵,竟然连最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如果不是有王老师的帮助,自己恐怕早就玩完了!现在,华冉竟然对自己表白,而自己,竟然又在以逃避的方式……
是不是,伤害到华冉了?
自己真的,太没用了。
或者应该回去住几天,正好也差不多放假了。
该死!身体却不听使唤,觉得异常的沉重。
睡一会吧!睡一会,醒来后就收拾一下回去。
睡了一整天的安宇斌,醒来后,大概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家去了。儿子竟然这么早就回到家里来了,安宇斌的父母很是惊讶。
“已经想好了,准备安心实习了吗?”父亲问道。
安宇斌随便应和了一声。
回来也好,通知书到的时候,自己也能拦截下来,不会让爸妈发现。
想要忘记华冉所说的话,可是那些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能蹲在家里,安宇斌决定,再去端木严绪家里找找看。
这是第几次来这里了?七次?八次?甚至更多?自己已经记不清了。每次来,都是无人在家。
那个家伙,真的决定放弃了吗?
安宇斌觉得,天昏地暗。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显示的,竟然是王晓玥的号码。
“首先恭喜你被录取了啊!”王晓玥的声音,在现在听来那么的刺耳,“阿绪跟你分手了吧?真是的,拖拖拉拉的这么长时间,早就应该分手了嘛!”
“原来是你!你到底对续说了什么?”安宇斌怒火冲天。
“不能说是我哦!要说让你们分手的错,大家人人有份!是世俗让你们分手的。”王晓玥振振有词,“对你对阿绪来说,这都是不被大家承认的感情,还不如早点断掉了好!阿绪我会好好照顾的,你放心好了!”
安宇斌冷笑了一声:“如果续回到了你的身边,你就不会现在才打电话来笑话我了吧!不应该早就跟我‘报喜’了吗?”
“你……”
“不过,你说的话倒是没有错呢!”安宇斌自嘲的笑着,“等到我自己决定要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放手的,却是那个笨蛋!”
“什么啊?”王晓玥不耐烦的说。
“不……”安宇斌深深呼了口气,“是世俗让我们分手的,总逃不过那薄薄的两瓣唇的约束,我和他,都是笨蛋!”
“懒得理你!”王晓玥挂断了电话。
安宇斌收起了手机,撑着脑袋,缓步往家里走去……
第六十五话
录取的通知单已经送到了,但是让自己没有想到的,通知书是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送到的。通知单被爸妈收了去,回到家的安宇斌,想起录取通知书应该是这两天到的,面对着两张黑沉沉的脸,就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了。
“不可以!要知道我们是多辛苦才将你安排到那里实习去的?你却说不要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母亲有些愠怒,没等安宇斌多解释,就立刻反对道。
“宇斌,立刻去实习的地方报道去!你必须这么做!”父亲大吼着,根本不听安宇斌的话,“你已经不小了,应该知道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辛辛苦苦的为你安排好这一切,你却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是什么意思?”
“宇斌,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我们做这一切不图什么回报,但至少希望你可以乖乖的听我们的话,有个稳定的工作,之后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安宇斌已经什么都不想再说了。他沉默着,静静的等待他们俩把话说完。
“现在,如果你答应去实习,那么好,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听着,通知书已经给我撕掉了。如果你还执意要去上什么研究生,那就给我回你的房间去!在你想清楚之前,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撕……掉了?!没有经过自己,擅自就决定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东流了?!
安宇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次、一次、一次……自己一直在妥协。强加给自己的“你应该”“你不应该”“你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根本不考虑清楚”……环绕着自己,一次、一次、一次……挥之不去。
否定!一直被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论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要不满他们的意,不达到他们所要求的完美,就会被否定。所做的努力,所付出的辛苦,全部被否定。
安宇斌就这样,直直的躺在了床上。
好累……好累……有谁能为自己承担一些,有谁能听自己的倾诉,有谁,能明白自己。
到底,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了实现父母的希望?还是为了成为自己?
“在你想清楚之前,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你却无法在身边了?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人,是你吧!为什么,现在我真的觉得很累的时候,为什么你却不在我的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也无法和你取得联系,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先跟我说清楚啊!
安宇斌的眼泪,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如果……如果……能够不再这么累的话……
“嘀嘟嘀嘟”的救护车声音,响彻了整个小区。从楼上抬下来的,是个昏迷过去的二十多岁的男子,左手脉搏,被割了开来。血已经止住了,幸好家里人发现的及时,不然恐怕就要没救了。
华冉脸色惨白的赶去了医院,如果不是葛筱怜在他身边,当看到安宇斌躺在白色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他,恐怕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该死!”安宇斌依然处于昏迷的状态,华冉恨恨的捶打着墙壁,“该死!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葛筱怜低下了头,他不忍看到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安宇斌。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现在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不在斌的身边!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还闹出那种事情来啊!”华冉咬紧了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若不是先发生了端木严绪的事情,恐怕斌……不会这么想不开吧。”葛筱怜叹了口气。
“怜,我……”华冉要紧了唇,“我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葛筱怜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我也知道,你觉得自己如果那么做了,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是,冉,我们所想的,不是一样的吗?只是希望斌能够幸福,仅此而已!”
华冉垂下眼,转而扶在玻璃窗上,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的安宇斌。空荡荡的病房,只有他一个瘦小的身体,躺在病床上,那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喜欢斌,可以因为斌的幸福而放手。如果是他的选择,我绝对不会去干预。但是,”华冉抬起头,望着病床上的安宇斌,“如果那个家伙不知道怎样去珍惜、去保护斌的话,我绝对不会将斌交给他!”
周围,是灰蒙蒙的一边,自己的面前,是条笔直的路。笔直笔直的,没有任何分叉,也容不得任何分叉。踏在路上,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什么真实感。周围雾蒙蒙的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安宇斌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顺着这条笔直的路走着。没有自己的思考,没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偶一般,踩着连频率都完全一致的脚步,往前走着。
“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听一听我的想法?为什么你们毫不在乎我的感受?”
“你们真的关心过我吗?你们真的是在为我着想吗?”
“不想做牵线的木偶!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啊!”耳边突然传来呐喊声,悲壮而凄凉。
安宇斌停下了脚步。
可是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自己没有选择。
即使想要开辟新的道路,最终,那条路也会被铲平堵死。
似乎是看见了谁的影子,走在自己无法触及的另一条路上。他向自己伸出了手,他给了自己希望。
“我喜欢你……”
“我要开始正正经经的搞自己最喜欢的音乐了,我可不想被你落下……”
可是,当自己走过去拉住那只手,以为自己即将被带离这让自己喘不上气的地方的时候,手,突然被松开了,剩下的,只是灰蒙蒙的雾——人影消失了……
面前只有一条路,笔直的路……
安宇斌抱着头蹲下身,痛苦的将身体蜷缩了起来。他想呐喊,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他想哭,可是没有眼泪……
谁能来,救救我……
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