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接到人了?”小安道,“还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呢。”
程锦道:“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
“是的!游铎!”小安指着打印机,游铎走过去帮她把打印的东西拿了过来。
近两年,刘工头等三个受害人家里每隔半年便会收到一笔钱,所以连他们的家人都以为是他们卷走了工人们大半年的辛苦钱,因此,家人们在家都小心翼翼地低调做人。
钱是从南客寄出的,查不到是谁寄的,但蒋天诚的银行卡上,在相应的时间恰好支出了相同的金额。
“这个情况……”游铎道,“看起来蒋天诚真的是凶手,不过,或许不是谋杀,只是误杀?”
程锦道:“难说。我们需要更多线索。”
二十多分钟后,去接人的刑警们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保安负责人叫张波,头发灰白,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像六十多的。
程锦请他坐下,“你好,麻烦你特地回来一趟。”
张波摇头,“应该的,人命关天啊。”
杨思觅道:“如果是这样,你该更早回来才对。”
张波尴尬地涨红了脸。
“抱歉,我们并不是想指责你什么……”这话有点不对,程锦停了停,接着道,“你能来我们就很感谢了。你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到受害人的情景吗?”他把受害人的照片放到桌面上。
张波看了眼照片,然后移开了眼神,叹气道:“记得,那天我们一起吃饭,大家都喝得醉熏熏的,那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第二天他们便失踪了。”
程锦道:“当时你也觉得他们是挟款潜逃了?”
张波道:“没有,刘工头人不错,他外甥洋子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那个小同乡是个老实人。”
但在他们失踪后他却没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程锦道:“在他们失踪前几天,蒋天诚曾问过你关于刘工头他们的事吗?”
张波目光有些飘忽,他回忆道:“对,问过,他问我两天前蒋思是不是和洋子一起去喝酒了,我说是,我本以为只是年轻人谈恋爱的事,但他很生气,这根本没必要,那又不是蒋思单独和洋子去喝酒,不还有几个人吗。”
杨思觅道:“哪几个人?”
“还有洋子的几个朋友,龚恒也在。”
但蒋思说他们是三个人去吃夜宵的,那么其他人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遇上的。
杨思觅道:“蒋天诚自杀了,今天早上。”
程锦补充道:“留下遗书承认是他杀的人。”
张波愣住了,片刻后他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
程锦道:“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张波想了想,“半年前,他找到我,又重新问了一遍关于工地的事,他离开时看起来很失魂落魄,然后几天后我便听说他受伤了,而且是在建筑工地被砸伤了脊椎。”
后面的事,程锦知道,蒋天诚脊椎受伤高位截瘫了,他的病情日益加重,等待他的最好情况是他将变成植物人。
“老大,叶子的电话。”游铎过来叫程锦。
“来了。”程锦起身,他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很快回来。
杨思觅看着他走开后,双手放到桌面上,十指交叉,看向张波,“那么,我们来聊聊。受害人失踪那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什么?”张波脸色苍白地看着杨思觅。
杨思觅道:“其实你也是帮凶吧?”
“不!”张波紧张地道,“那晚我是醒来过,我习惯一晚巡逻几次了,到时间就醒了,我听到有人在开机器,我迷迷糊糊地喊着问了几声,没人答话,机器声也很快停了,我便又睡着了。”
那应该是有人在开水泥搅拌机等机械,想必是正在埋葬或者活埋受害人们。
杨思觅看了张波一会儿,直看得对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才移开目光,仰头看向天花板,“蠢死了。无聊。”
叶莱和步欢去了医院后,找到了两年蒋思住院时的主治医生,叶莱出示了证件。
医生了然地道:“那么你们找到凶手了。”
叶莱有点惊讶,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意思,她含糊地道:“算是吧。我们是来要蒋思的住院资料的,全部都要。”
医生也有点惊讶,“你们还不知道她父亲把所有资料都拿走了?”
步欢道:“你们怎么能让他拿走?”
医生看向步欢,“你喉咙痛?去耳鼻喉科挂号。”
“……”
“他会去的。”叶莱道,“但她父亲今天早上去世了,医生你应该还记得蒋思当时的病情吧?”
“对,她父亲高位截瘫了,这父女俩都挺倒霉的。”医生道,“我本来承诺过永远不对任何人说起蒋思那事,但你们已经找到了凶手,这说明你们本来就知道这事,那我应该不算是违背承诺吧?”
叶莱诚恳地道:“当然不是。”
医生道:“她遭遇了性侵犯了,精神波动很大,人类身体的保护机制启动了,几天后她清醒过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样也好,虽然她不记得凶手,但至少没因此被毁掉。她父亲当时坚持不报警,开始我很不理解,但后来看到蒋思回到正常生活后,我才理解了一个父亲的忍耐。”
步欢挑眉,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擅长忍耐的父亲已经自己亲自去复仇了。
医生继续道:“你们是怎么确定凶手的,是靠那些牙印照片吗?虽然当时她父亲说不报警,但我还是坚持拍下了那些咬伤痕迹,事实证明我做对了。”
步欢和叶莱对视了一眼,“你做得太对了。那些照片也被她父亲带走了?”
医生看向步欢,“你先去看耳鼻喉科,如果是上呼吸道感染,那你就去看呼吸内科。”
“……”
“他会去的。”叶莱道,“医生,你和她父亲很熟?经常见面?他后来和你说起过蒋思的事吗?”
医生道:“我们算是朋友的朋友,没事不会见面。他半年前来找过我一次,就在他脊椎受伤的三天前。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只依靠牙齿咬痕就能确实一个人的身份。我说可以。当时我还以为他找到凶手了。”
叶莱道:“你没有照片备份?”
“没有。”医生摇头。
和医生谈完后,叶莱叮嘱医生不要和别人说起蒋思的事。
医生严肃地道:“我会一直遵守我对她父亲的承诺。”
离开医院后,叶莱打电话给程锦,和他说了在医院查到的新情况。
程锦道:“既然你们在医院,那就让步欢去看看他的喉咙,应该是去看耳鼻喉科?”
叶莱笑道:“医生说也可能是呼吸内科。”
“随便什么科,让他去看看吧。”
步欢在一旁道,“不,我们要先去找那些牙齿咬痕的照片。”
程锦道:“我会让管队长派人去找。”
“不行。”叶莱道,“老大,我们应该控制知道这事的人数。”
程锦想说蒋思恐怕已经想起来了,迟些时候她或许就会对警方说出两年前发生过什么,最终他还是没说,“是我考虑不周。你们去吧。步欢的喉咙那就迟点再看。”
步欢道:“我就这样被你们牺牲了?”
程锦简洁地道:“对。”然后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54、局外人7(完)
程锦回到杨思觅那边,那看杨思觅在看着天花板发呆,张波垂着头发呆,程锦轻轻推了推杨思觅,“你还好吗?”
“不好。”杨思觅道,“再多看这个白痴一眼我就会宰了他。”
对面的张波抖了抖。
程锦轻声道:“抱歉,他只是心情不太好。”他叫了别的警察进来陪着张波,然后拉着杨思觅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口,“思觅,怎么回事?”
杨思觅道:“我不小心多说一句话。因为你降低了我的防御力。”
程锦叹气,“不,我是问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搂住程锦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肩上,“我没事。”
程锦轻抚着杨思觅的背,“好。”你说的我都信。
回到办公室,游铎道:“老大,你来得正好,管队长他们回来了。”他看着窗外,汽车开进了公安局的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果然是管朝华他们。
程锦也看着窗外,“那个赵涛呢,他说要去找龚恒,还没找到?”
“没消息。”游铎道,“蒋天信也没消息。”
小安道:“他们真讨厌,都不开手机,我都没法定位他们。”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学理工出身的。”程锦道,“记得留意一下韩彬那边。”
“嗯,正盯着呢。”
管朝华走进了办公室,程锦道:“回来了,怎样?蒋天诚是自杀的?他的护工怎么说?”
管朝华道:“蒋天诚自杀前和蒋天信聊了一段时间,他的护工被支开了,蒋天信走后,护工回到了蒋天诚房间,但蒋天诚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护工便又离开了,十分钟后,她回到了房间,蒋天诚已经死了,他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药。现在,我们得找到蒋天信,我怀疑凶手不止蒋天诚一人,蒋天信应该也是凶手之一。”
程锦道:“蒋天信和龚恒都找不到。”
管朝华道:“龚恒?他在这事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程锦道:“他是蒋思的爱慕者,可能和案子有关,赵涛去查他的行踪了,但还没消息。”
“行,我再多安排几个人去查。”管朝华和他的属下说了这事,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和程锦说话,“我们的系统的事,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小安和游铎缩在一边一动不动,杨思觅无所谓地靠在程锦身边。
程锦面不改色地道:“别客气。”
管朝华道:“升级系统肯定要很多钱,我们局长肯定会把我们骂个半死,你们真厉害,居然一下子就帮我们弄好了。案子结了,我请你们吃饭!”
“真的不用客气……”
“等等。”和管朝华互相客气着的程锦想起了一件事,“小安,别只盯着韩彬,也查一下蒋思的手机,看有没有人和她联系过。”
“好啊。”小安快速地敲着键盘,“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是公共电话。她打出过几个电话,都是回拨的那个公共电话。”她查出了那个公共电话的地址,报给程锦听了。
“那是城北,谁打给她的?蒋天信?”管朝华道,“我让人过去看看?”
程锦点头。
不久后,游铎道:“小安,信号在闪。”
小安道:“老大,蒋思手机有新来电,还是公共电话。离先前的那个电话的位置距离不远。”
管朝华忙打电话催着他的人赶紧赶过去。
小安道:“老大,韩彬和蒋思已经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
程锦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是蒋思和人约在那里附近见面。”
蒋思确实是和人约了见面。
韩彬开着车,“你到底是要去见谁?”
办公室里的程锦他们以为两个电话是同一个人打给蒋思的,但只有就坐在蒋思身旁的韩彬才知道,两个电话不是同一个人打的。那些未接电话是龚恒打来的,蒋思没接到,所以回拨了,第二个电话却是蒋天信打来的。
蒋思道:“龚恒。我看起来是不是还是很害怕的样子。”
韩彬看向她,“没有。”
蒋思笑道:“是你借给我的刀起了作用。”
韩彬道:“你为什么要怕龚恒?”
“这么明显?”蒋思吸了口气,然后道,“因为我想去问他是不是和你们在查的杀人案有关。”
韩彬道:“你不认为你父亲杀了人。”
蒋思立即道:“当然。”
开到一个路口时,蒋思道:“到了,你在这里等我。”
韩彬道:“不行。”
蒋思看着韩彬,“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过去,但不能让他看到你,我的意思是你偷偷跟在我后面,别让他发现,在我喊你帮忙前你都不能出现,我不想你打断我们的谈话。”
韩彬道:“可以。”
蒋思道:“这很重要。”
韩彬道:“我已经答应你了。”
蒋思下了车,走向她和龚恒约定的地点。韩彬把头发弄弄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去路边的店里随便买了件外套穿上,然后开始远远地跟着蒋思。蒋思拐进了一个巷子,韩彬也跟上了,那后面是个停车场,蒋思开始叫人了,“龚恒?”韩彬立刻躲到车后。
“思思?”这是蒋天信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他快速地走向蒋思。
蒋思道:“二叔?你怎么在这里?”
蒋天信道:“别管这个,你来这里见龚恒?”
蒋思笑道:“对,他问我,如果他有两张机票,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很浪漫哦?”
“那么,你的答案呢?”龚恒的声音出现了,他是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蒋思道:“好啊。”
“什么?”
蒋思道:“我说好。”
龚恒大喜,“思思……”他走向蒋思,抱住她,像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根浮木。
蒋天信道:“不行!思思,你不能和他在一起,跟我回去!”他抓住龚恒,想把他和蒋思分开。
龚恒道:“为什么不行,我们两情相悦,你为什么要阻拦我们?你怎么拦得住我们?”
“龚恒,你松手,你弄疼我了。”蒋思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对不起。”龚恒心疼地道,他没有放开蒋思,但把力气减小了很多,“是我不好……”
龚恒的声音嘎然而止。
韩彬皱紧眉头,他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在犹豫要不要出去……
“思思……”龚恒放开蒋思,他捂住了腹部,鲜血从他指间渗出,滴落,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蒋思。
蒋思手上握着韩彬的那把像月牙一样的刀,鲜血从刀上滑落,她咬着牙瞪着龚恒,漂亮的脸已经完全扭曲了,她像疯了一样,又快又准地接连刺了龚恒几刀,然后才像刚回过神来一样松开了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脚一软,她跌倒在地上,手撑着地,喃喃地道:“你早该知道有今天的……”
龚恒像个沙袋一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地,他还在看着蒋思,“思思……我不是故意的……”
蒋思抖了一下,然后轻蔑一笑,“你当然是故意。我刚才也是故意骗你的。我怎么可能会跟你走?龚恒,你就是路边的一坨狗屎,我如果曾多看过你一眼,那也只是为了不让你弄脏我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