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联起手来想他妈气死我。”
“怎么能够呢,我这两天可惨啦,你瞧我脸上的伤。”韩路把脸抬起来给他看,这段路黑漆漆,林希言看不清,只知道他身手活络不像有伤,看来陈继也白操心了。他忍不住想骂人,韩路说:“把这家伙捆上,我按累了没力气。”林希言上前抽去那人的皮带绑结实。
韩路伸手揭他的口罩,高个怒目圆瞪表情狰狞,着实有点吓人。韩路:“你别瞪我,你抓我的时候我不敢看你,现在你落在我们手里,看看你长什么样不过分吧。”
“看了别后悔。”
“不后悔。”韩路说,“你主子都不管你啦,你跟警察去耍威风吧。”
听到警察两个字,高个非但不怕,反而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韩路抬手把他口罩拿走,这人一脸络腮胡子,长方脸,瞧着眼生。
“你不怕警察,我也没说把你送警察局,你去跟这位林警官聊聊,能私了咱们就私了算啦,别一点小事就惊动警方,这叫什么浪费警力是吧。”
他把高个拽起来,推给林希言:“你问。”
林希言想,我问个屁,倒是有很多话要问你这臭不要脸的。可他表面不动声色“嗯”了一声,摆出平时审扒手小偷的德行瞪着高个:“你他妈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高个不说话,一个劲冷笑,摆明了有恃无恐。林希言没这个耐性,上去一脚踹在心口,把他踢翻在地。韩路一脸好像自己挨了打的痛苦表情坐在地上:“招了吧,林警官在警队里出名的凶残,你不说实话万一把你打死了,往地洞里一埋,荒郊野外谁找得到啊。”
“老子吓大的吗?你碰我试试,别说一个小警察,警察局长来了也白瞎。”
“后台硬!难怪不肯招呢。”韩路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说还有办法把你弄出去,说了只有死路一条吧。”
他转头劝林希言:“这人没用啦,问不出个屁。人家有老板撑腰,你一个反扒队的小警察,拿什么跟人斗,下脚也别这狠,踢到铁板哭都来不及。”
“少废话,你刚才不也踢了吗?要倒霉你也逃不掉。”
韩路恍然大悟:“对啊,刚才我确实也踢啦。怎么办,踢都踢了,踢出去的脚收不回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家伙杀了算啦。”
那倒霉家伙没想到他咋呼半天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怔怔地跪着发愣。韩路说:“我本来就是强盗小偷,亡命之徒,杀个把人不放在心上,就是不知道林队什么想法。”
林希言居然不反对:“老子累死累活好几年,是人都心里不平衡。我他妈不管你什么背景,再问一遍,不说老子一枪崩了你。”
“浪费什么子弹,活埋算啦。”韩路说,“洞还是现成的,先敲晕,别像我一样让他跑了。”
“他能跟你比吗?你是活泥鳅,捏不死的臭虫。”
“那也得敲晕,你下手狠,你来。”
“杀过人没有,要不要老子教教你。”
韩路说:“有什么高见?”
林希言:“耳朵凑过来。”
韩路凑到他嘴边,两人窃窃私语,不时转头指指点点,一副要把人大卸八块碎尸掩埋的模样。高个本来没怎样,眼见两人神情严肃,认真商量起怎么杀人,倒真有点害怕了,张口想喊救命,韩路眼疾口快,把口罩团成一团塞在他嘴里。林希言拿枪顶着他的脑袋:“别乱动,子弹不长眼。”
韩路正要接着演戏,忽然听见草丛里一阵轻响。他反应快,一把推开林希言,自己往后闪,但终究迟了点,肚子上一疼,一股大力踢得他往后摔了个跟斗。
被捆在地上的高个一看机会难得,连忙站起来往草丛里扎,林希言情急之下对着黑暗开了一枪,可惜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反应,公路边的草丛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第三十六章
林希言望着黑漆漆的草丛低声咒骂,想冒险追去,却听见韩路在身后说:“别去。”林希言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正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只得放下追踪的念头走过去问:“踢哪了?”
韩路还是不说话,隔了半天才伸出一只手:“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装什么,你纸扎的啊。”林希言拉他。韩路脸色煞白,满脸是汗,这一脚显然挨得不轻。林希言扶着他:“不禁打。”
韩路哼哼:“你他妈让我踢一下试试,差点踢小毛贼上,我还没娶媳妇,这就给废了冤不冤。”
“就你这臭不要脸的德性还他妈想娶媳妇,美死你啊。”林希言骂,“老子还没娶上呢。”
韩路:“等会跟你废话,先走,别在这呆着。”
林希言看看路边的草丛。荒郊野外,神秘人,他有满腹疑问也只好暂忍,搀着韩路往加油站的方向走。韩路一瘸一拐,开始还自己用点力,走了一会儿干脆整个人挂在林希言胳膊上。林希言骂骂咧咧:“你没骨头,走几步路这么费劲,要不要老子背你?”
“指望不上你啦,我不是自己在走吗,嚷什么。”韩路说着话,“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林希言吃了一惊,连忙扶住,拍拍他的脸说:“醒醒,你就这么被人一脚踢死了。”
这里已经有点光,林希言看他半死不活的模样真有点担心。韩路睁睁眼,嘴动了一下,他就把耳朵凑过去。
“林队……”
“嗯。”
“答应我一件事。”
“说。”
韩路咽了咽口水:“我两天没吃东西,你请我吃个饭吧。”
林希言手一松把他扔地上了:“我就知道你除了撑死没别的死法。”
“没同情心。”
“再说我真不管你了。”
“你敢不敢管一个试试啊。”
林希言扛着他往前走,边走边问:“想吃什么?实际点,别异想天开。”
“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
半夜三更,加油站旁的小店尚未打烊。尽管没客人,但灯火通明,黄色的白炽灯透着温暖安全的亮光。林希言把韩路扔在板凳上,要了两大碗面条都放在他跟前: “吃吧,吃不死你。”他话没说完,韩路已经大半碗干下去,压根不和他说话,狼吞虎咽地吃着,着实饿坏了。到灯光下林希言才看清,韩路脸上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看来这两天确实吃了不少苦头。韩路脸上有伤,可不妨碍他吃东西,转眼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两个空碗发呆,忽然幽幽地发出一声轻叹。林希言难得有心软的时候,只当他没吃饱,说话的语调都有点讨好的意思:“不够再来碗,今天管饱。”
韩路抬头看他,眼泪汪汪,脸上真叫一个惨,看得林希言这铁石心肠的都不忍,正想安慰几句,却听他低声说:“不想吃面,想吃好的。”
林希言刚培养出来的关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没好气地问:“你想吃什么?我没带多少钱。”
“三五百有吗?”
“没有。”
“寒酸成这样,几百块钱都没有。”
“你是我老婆啊,关你屁事,吃什么吃,我还有事问你。”
“饿着肚子脑子不灵,不用你请,我自己找吃的去。”两碗面下肚真给了他点力气,韩路站起来撂筷子就走。林希言看着他冷笑:“你他妈又去哪偷来的钱。”
韩路绷着的脸顿时笑开了:“到底是林队了解我,坏人身上的钱没理由不偷啊。”
“你有闲心,怎么逃出来的?”
“这些人跟你一个师父教出来,喜欢用皮带绑人,我让他们绑了一天一夜,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要带我出来找你,我顺手往他们身上摸了点东西。”
韩路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和一个钱包。钥匙上有个功能齐全的指甲钳,还挂着个精致的金色挂件。钱包鼓鼓囊囊,钱好像不少,韩路掂量着:“我请你吃好吃的。”
“滚,谁他妈要你用赃款请,钱包给我,老子再看到你偷东西马上废了你。”
“废了我哪啊?”
“哪多余就废哪,你有特殊要求,我也可以满足。”
“凶残。”韩路打开钱包,“你就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给我。”
“我受了这么大罪需要吃东西压惊,不吃痛快你别想要这钱包。”韩路说完把偷来的钱包往怀里一塞,开始耍无赖。林希言翻脸,他又软了,装可怜,非要给他看手腕上的淤青。林希言让他搞得晕头转向,想揍人,韩路遍体鳞伤还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最后只得默许他拿绑匪的钱出去吃喝。
钱既然来得容易自然去得快,吃饱喝足,韩路还感慨:“可惜信用卡不能用,我能刷到他倾家荡产你信吗?”林希言推了他一把,韩路捧着肚子跌跌撞撞在路上走,血液都跑去胃里帮助消化,现在他脑子不太灵,说话比平时慢半拍。林希言嘴里的烟叼了半天,打火机扔在地洞里,没火点不着,心里正烦着。韩路这种小事上很机灵,跑到路边小店买了个一次性打火机,颇有些阿谀地给他点着烟。“小继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不见了。”林希言点上烟仍然很烦躁。
韩路不明白:“什么叫不见了?”
“烦不烦,他一个成年人,爱去哪就去哪,我管得了吗?”
“管不了也不能不管啊?”
“闭嘴。”
“他没告诉你去哪?”
“没。”
韩路皱眉:“不应该,这种时候,他不会不说一声就乱跑。你回虞家花园看过没?”
林希言被他问得受不了:“老子不是出来救你了吗?哪有时间回去?你们俩一个失踪完了另一个失踪,嫌我假期太多是不是,要不要连婚假产假一起请。”
“那也得先有媳妇才行。你别当警察啦,反扒队有什么名堂,不如跟我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性质和你现在的工作差不多。”
林希言不说话,默默抽烟,韩路见他不答腔不敢继续惹他。吃饱了犯困,他就想找地方睡觉,林希言正想心事,跟着他上了出租车,不知不觉抬头看发现居然到家门口了。
韩路熟门熟路,不等他上来掏钥匙,自己动手把锁打开。林希言气得要炸,进门发现他已经钻进浴室,把门敞开着洗澡了。
“变态,洗澡不关门,你不是说这浴室再不敢用了吗,里面吊死过人。”
韩路:“所以我开着门洗,你站着别动,让我看见你,别走开。”
林希言骂了一句转身去卧室,韩路在浴室不敢多呆,随便冲了一下就出来,林希言正躺在床上翻他偷来的钱包。
“有发现吗?”
林希言把钱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床上,剩下十几张百元大钞,几张信用卡,还有一些高档娱乐场所的会员卡,但没有能直接证明身份的东西。林希言又去看那串钥匙,也没丝毫特别之处,就是挂件很别致,不像男人会用的物件。韩路说:“我里里外外都翻过一遍,除了钱没别的。你还指望人把身份证放在钱包里?”
“这是从谁身上摸来的,高个?”
“小看我了吧。”韩路说,“我摸个马仔有什么意义,要摸当然摸带头的啦。”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那人很有钱。”林希言问,“他们找我要什么东西?”
韩路傻眼:“你不知道?那你还来。”
“没明说,我想应该是那块玉。”
“聪明,一猜就中。”
“他们怎么知道玉是你偷的?”
“不清楚,我去梁家别墅时整个都检查过,应该没有监视器啊。”
“是你没发现吧。”
“不可能。”韩路说,“我是专业的,法国卢浮宫我也去过。”
“你要有这出息,去把国宝偷回来算你能干。”
“我没说动手啊,就是去学习一下国外先进的防盗技术。”
“学了回来吃窝边草?老子他妈揍不死你。”
“先别说这个。你不是还有事要问我吗,问吧。”
“我忘了要问什么,你先说怎么被人撂翻的。”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
韩路把当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当时房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往墙上按血手印的影子人,还有一个是偷袭我的人,我从小楼外的树上爬进卧室,这个人竟然能不让我发现。”林希言破天荒地没有嘲笑他,在这件事上,韩路是有自信的,有人能不知不觉地藏在卧室里,对他也同样是种打击。“我在那里待到半夜,影子人进来往墙上按手印,估计想装神弄鬼吓唬我们。说实话,他穿成那样真挺恐怖,换了谁晚上醒来看到这么个怪物在房里走来走去也得吓个半死。”
“你怎么没吓死?”
“是人我不怕。”
“那后来怎么被抓了,要不是吓得手脚发软,一般人也制不住你吧。”
韩路惭愧地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过那个神秘人真怪,能在房里没半点活人的动静,等我警觉已经被人捂着嘴放倒了。”
“知道天外有天了?比你厉害的高手多得是,你没听见不代表他是鬼,你见过鬼会用乙醚?”
“那倒没有,我就是想不通他从哪进来的。”韩路皱着眉说,“而且他一直没说话,影子人叫他风哥,难道是胡风?”
“你晕过去之前没看上一眼?”
“我趴着呢,你后脑勺长眼睛还是看人能打弯。”
“你到底能想起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告诉我?”
韩路想了想:“那个鸭舌帽。”
“什么?”
“我摸钱包的时候发现,她是女的。”
第三十七章
“女人?”
林希言有些意外,但立刻想到陈继说起的无人处健步如飞的假张娟,她也是个身份可疑的人。
他问:“多大年纪?”
“肯定不超过三十岁。”
“那就不是了。”林希言回想一下,假冒张主任的女人比鸭舌帽要矮一些。
“又多了个要查的对象。那影子人有什么特点?”
“背后偷袭的人我确实没瞧见,影子人我瞧见半张脸,我好像知道他是谁。”
林希言一直认真听他说,这时几乎要蹦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刚才不让你问了吗,你不问怪谁呀。”韩路说,“这人是潘振雄。”
名字有点熟,林希言想不起来哪听过。韩路见他一脸茫然就知道他印象不深,于是提醒了一下:“梁彭礼的儿子梁峰有个合伙人叫潘振英。”
林希言恍然大悟。
“潘振雄是潘振英的弟弟,以前因为寻衅斗殴致人伤残坐过牢,还上过新闻。”
“难怪这么耳熟。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