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演出的成功让每个人都很兴奋,吃早餐的时候,琳雯与沈正涛不停地劝说他应该去休假享受一下生活,甚至还搬出旅行结婚的计划,而心中只有舞蹈的他,直接拒绝了二人的提议,在接到一个受邀电话后就急匆匆赶去了排练现场……有些事,真是恐惧得让人不敢去想,陆彦支撑着坐起身,毫无血色的脸疲惫地对任藏挤出一记浅笑,整个人松垮垮地靠上椅背。
对方单薄的身体虚弱地蜷缩在座椅上,柔软的短发伴着秋雨的潮湿服帖地垂在额前,惨白如纸的脸嵌着一双漂亮的漆黑眼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着情人难受的脸,心疼不已的任藏立即脱下外套给陆彦盖好,抛开脑中的万千思绪,果断道:“好,回家。”
车子沿着山路开进任家大宅,停下车,任藏看看身旁睡着的陆彦,不忍叫醒对方的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小心地将情人打横抱起,吩咐迎过来行礼的管家,“医生。”
看到许久未见的小少爷,老管家亲切地点点头,迎着人拉开房门,紧跟在任藏身后一同进去,“萧医生马上就到。”
迷迷糊糊的陆彦翻个身,努力地睁开眼帘,刚想起身,耳畔就传来温柔且低沉的声音,“到家了,睡吧。”
闻言他安心地合上眼,疲惫的身体和意识终于得到彻底的放松,很快步入梦乡。
为情人拉高被子,直到确定陆彦完全睡着,任藏才起身走出卧室,看向等在一旁的医生,“怎样?”
“受到些惊吓,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瞧你紧张的。”笑嘻嘻地打趣了小少爷一番,人到中年的萧医生打着哈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心地叮嘱,“以后雨天尽量少出门,找个中意的人不容易,你得多爱护着点。”给任家当了快二十年的私人医生,任云、任藏两兄弟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五兄弟中他最关心的两个孩子,尤其是任藏,从小就和个木头人似的,不爱哭也不爱笑,特别是那个叫涛睿的人死后,整天板着脸,看得他都心里难受,不过瞧今天的架势,似乎好事将近了。
听到医生说陆彦身体没有大碍,任藏紧皱的眉头这才稍微得到舒缓,送走医生,他接过管家递来的红茶抿了一口,开始冷静地思考出现在陆彦身上的所有疑点,那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继续追问,现在想来,那句“刹车”好像大有隐情,想到这,他打开电脑,调出关于情人的所有资料,仔细地反复查看,最后拨通了一个陆彦也很熟悉的电话号码,“借尸还魂,可能吗?”
不知又睡了多久,陆彦睁开眼,揉揉自己的额角坐起身,打量四处的豪华房间,掀开被子跳下床,脚下温暖的羊毛地毯踩上去非常舒服,光着脚的他四处找寻鞋子的踪影,却徒劳无功。
“您醒了,陆少爷。”一直守在卧室门口的老管家推着车,满面微笑地走到陆彦身旁,“您的衣服。”
睁大眼惊讶地看着慈祥的管家,不好意思的陆彦飞速拉紧自己身上半开的睡袍,瞄眼推车上整齐干净的衣服,向对方点头道谢,“我睡了多久?”
“六个钟头。”管家看看手表,“现在用餐吗?”
摇摇头,刚睡醒还没什么食欲的陆彦舀起衣服,面带犹豫地看向管家,“嗯……任藏呢?”
“小少爷在冰场,他可能有些事需要思考。”走到茶几旁为陆彦斟好香喷喷的红茶,管家放好下午茶的餐点,对陆彦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吃点东西,冰场就在宅子旁边,出门左转直走。”
听到这话的陆彦迅速套好管家送来的家居服,穿好鞋子,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往冰场跑,“我不饿,谢谢。”
推开门,看着眼前漂亮的大型冰面,惊讶的陆彦好像瞬间忘记呼吸,半张着嘴呆愣了好久,如镜子般光洁的冰面在灯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似乎有种能够吸收烦恼的特殊魔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遗忘掉所有糟糕事。
慢慢走到入口的陆彦像个纯粹的观众,一瞬不瞬地盯着在冰面滑行的英挺身影,飞速滑行后的完美跳跃,一连串华丽而炫目的旋转……任藏专注的忘我演出让他不由自主地鼓起掌,直到对方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站在洁白的冰面中央,深情地往向陆彦,慢慢单膝跪下。
一刹间,时间渀佛停滞般宁静,冰的纯粹与灯的通明,让整个冰场犹如教堂般闪烁着神圣的光辉,陆彦呆呆地望着冰场中央跪向自己的男人,本该平静的心瞬间狂跳不止,剧烈得让他无法抑制,甚至比获得舞王头衔时还要激动……
任藏站起身,飞快滑到陆彦前面,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发呆的情人,心情愉悦地伸出手,“过来。”
回过神的陆彦两步奔到男人身旁,情不自禁地抱紧对方,“我忘记你还是个世界冠军。”任藏获得花样滑冰锦标赛冠军好像是在自己出事那一年,只是男人的光环太多,退役又早,所以这项光辉事迹常常被人遗漏。
“你知道?”有点惊讶地看向陆彦,情人对自己的丰富了解还真让任藏有些意外,任家规定,孩子五岁时必须选择一项运动来锻炼身体,当时他和双胞胎哥哥任云的选择让家里人大跌眼镜,生性情感丰富的哥哥选择了最硬汉的武术,而天生感情缺失的他则选择了最需要感情来表演的花样滑冰。
“听说过一点,你好像获得那个冠军之后就退役了。”陆彦被坐在台阶上的任藏抱在怀里,语气颇为遗憾地解释,因为舞蹈的关系,他对花样滑冰也很有兴趣,据说当年任藏获奖退役的十分突然,在滑冰界产生过不小震动,不过碍于对方的家世,这件事很快被压了下去。
把头搭在情人肩头,任藏亲昵地蹭蹭陆彦的耳朵,“不适合滑冰。”
“为什么?你是冠军。”不赞同地扭头看向男人,陆彦一脸不解地反驳。
看着情人一副不解又愤愤的表情,任藏迅速偷了一记香吻,“没有感情。”五岁开始练习滑冰的自己,每一次都是教练口中那个最遗憾的存在,技术和礀态他都可以做到完美,但就是表达不出感情,就像一部没有生命运转的机器,只会不停地模渀。
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同门的嘲讽让任藏感到筋疲力尽,提出想要放弃滑冰的他,被哥哥司徒御雪强行带去了涛睿的演出现场,那是一部讲述吸血鬼和爱人抗争命运的舞蹈,伴随舞台上充满感情的表演,他封闭的心在不经意间竟然有了一丝触动,主人公的痛苦与悲痛让他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水,感动只有一瞬,却令他难忘终生。
演出过后,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他不顾一切的去追求涛睿,希望能拥抱这个给他感情的男人,但对上舞王冷淡的拒绝,不想让对方感到为难的他选择了退步,本以为能够默默守护所爱也是一种幸福,不曾想当自己夺冠归来,却只能隔着特殊病房的玻璃,望一眼全身插满管子的爱人,握在手中的奖牌是那样的冰冷,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又恢复到那无情的黑与白。
这是陆彦记忆中任藏说话最多的一天,听对方用低沉嗓音缓缓道出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坐在男人怀里的他早已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忘情地搂紧身前这位让他心疼的男人,涛睿与陆彦的双重身份好像紧紧地融合在一起,前因后果,两个人与任藏相连的往事将他牢牢锁住,自己带给男人的感动,与男人带给他的爱分不清彼此地纠缠着,让陆彦情不自禁地想要坦白出自己的身世,“我……”
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默默在心底说完这句话的任藏抓住陆彦攀附在自己胸前的手,低头轻轻地吻着,“重要的是我爱你。”
“你……说什么?”震惊的瞪大双眼,陆彦用尽全身力气捏着任藏,心虚地垂下头,对方这句话在他听来无比诡异,如果只是单纯的表白,那么“重要”两个字又该如何解释?
“现在我爱的人是你!”挑起陆彦的下巴,盯着情人漂亮的唇,任藏闭上眼慢慢地低下头。
“我知道。”同样合上眼帘的陆彦主动迎上去,双手自然地攀住男人的脖颈,算了,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不愿再想,就当那是一句单纯的告白吧!
可能是睡的太多,第二天陆彦醒的很早,却发现身旁早已人去床空,懒趴趴地呈大字型仰躺在床,心情舒畅的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展,刚把头藏进暖洋洋的被子,他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唇角坏坏地向上弯了弯,陆彦调皮地闭眼继续装睡。
在进门的一瞬任藏瞄到被子脚底处有些起伏,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的他发现陆彦还在装睡,就悄悄把手伸进被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住情人白皙的脚丫,狠狠地戳脚心,引得陆彦大笑着使劲往回缩脚,“哈哈,好痒。”
“装睡。”任藏戳穿情人玩的小花样儿,状似不满地挑眉捏捏?
没想到他越隐忍的苦逼,对方就越挑逗的愉快,甚至昨晚还主动骑在自己身上,磨蹭他的大腿,真是要命!
早晨的时光在打情骂俏中匆匆流逝,陆彦告别任藏坐上助理车来到演出地点,这一段时间他们都在进行实地彩排,为演出的成功做最后准备。一进门,他就看到裴然黯然无助地独自坐在舞台一角,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垂着头。
几步跑到对方身旁,见同学依然没有反应,陆彦只好轻轻拍拍同学的肩头,关切问,“你没事吧?昨天没休息好?”
好似吓了一跳的裴然惊慌地抬头,看到是陆彦这才松口气,“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昨天娱乐版的重磅消息将他疲惫的心砸个稀烂,今天刚到剧场,就听一起演出的同事在七嘴八舌地谈论蒋家之事,据说蒋家三兄弟都已被扣押,只怕凶多吉少。
果然蒋家的事多少还是影响到了裴然,陆彦在同学身边坐下,抓紧时间开导对方,“你在担心工作……还是蒋天晨?”
第六十章
裴然闻言一怔,紧张地四处张望一周,见旁边没什么人,这才小心地低头凑到陆彦耳畔,不安地窃窃低语,“那日和你从会所离开,蒋天晨就再也没联络过我。”说话间,他将头垂得很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非常难过,原以为自己和蒋天晨之间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卖身交易,对方待他也就是一般的寻欢作乐露水情缘,却没想到在他参加方若舞蹈面试的晚上,接到蒋天晨特意秘密打来的忠告电话。
看样子蒋天晨还算有点良心,轻轻戳戳同学手臂,陆彦柔声安慰,“听说好几个与蒋家兄弟交往过密的艺人都受到牵连,现在断了也是为你好,工作机会再找总会有的。”今天来彩排的路上,柏凌安已经明确告知他公司下一步的安排,任氏打算借助方若首次个演的噱头,重磅力捧他和舞团出席各种宣传节目,要是这样,他到真不介意带着裴然一起参加。
缓缓点点头,裴然苦着一张脸微微地挑起眉,用他那双看遍世态炎凉的明亮大眼幽幽地盯着陆彦,如今摆脱蒋天晨重获自由的他,一点都感受不到轻松的喜悦,心里反倒比以前更苦闷,要是对方一直对他无情也就罢了,没想到最后遭受翻船时还记得将他送上岸,有时半夜从梦中惊醒,他也会在心底狠狠地骂自己贱,好了伤疤忘记疼,那样一个人渣,有什么好惦记的,贱死了!“据说人一旦被带进去,没有能完璧归赵的,你说……”
“放心,蒋家的经营他参与的少,应该不会有事。”听任藏的意思,蒋天晨进去也只是走个过场,很快就会被保出来,这些事虽然不能跟裴然明说,但陆彦还是通过肯定的语气偷偷暗示给同学,演出在即,他也不想自己举荐的人因为这些琐事分心,要是真在台上出点岔子,两个人可是要一起倒霉的。
首演超乎寻常的顺利,站在台上,当舞台绚丽的灯光闪烁时,望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陆彦的意识竟一时有些恍惚,自己人生初次首演时的一幕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激动与喜悦再次爬上他的眉梢,可欣喜来得快去得更快,如今舞台的主角并非是当年的自己,而是那个一直在舞王身后追赶的方若,踏踏实实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陆彦有意压低了自己的舞蹈水平,做一片安分守己的绿叶。
接受完观众们献上的热烈掌声,卸好妆换下演出服的陆彦,面带微笑地听着方若激情四溢的演说,直到高高在上的男人把鼓励和警告全都说个彻底,他才脱身辞别众人,独自出了门。
“能谈谈吗?”陆彦刚迈出后台的门,就被在此守株待兔的沈正涛抓个正着,身穿高雅西服的知名经纪人像块拦路石般死死挡住去路,面色严肃地盯着他,还未等陆彦开口婉拒,就紧接着劝道:“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陆彦颇为不解地看向对方,实在摸不清沈正涛此行的目的,拒绝的话他早已说过,难道对方还不肯死心?回想起他前世出事时的情景,当年能够顺利出入自己家的只有沈正涛和琳雯两个人,那辆被动过手脚的车到底是谁的杰作?“想不到沈先生也会来看演出,有何指教?”
略显惆怅的沈正涛对陆彦展露出一抹伤感的微笑,“涛睿纪念活动,我还以为你会来参加。”身为涛睿铁杆粉丝的新人陆彦,怎么能不参加舞蹈界标志性人物的纪念活动?得出这种结论的他一早就等在会场,不停寻找对方的身影,遗憾的是,直到纪念演出结束,陆彦都没有现身。
“怀念一个人到坟前上束花就够了,排场搞得这么大也是做给旁人看的。”陆彦双臂抱在胸前,半倚着身子靠上墙壁,似笑非笑地侧头,目露讽刺地看向对方。
“你……”看着露出这样表情的陆彦,震惊不已的沈正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瞪得滚圆,原本平和的一张脸此时青筋毕露,眼前人的姿势他太过熟悉,每次涛睿心情不好时,都会这样依靠着墙壁,沉着脸半嗔半怒地与自己说笑,“到底是谁?”
阴笑着瞟了对方一眼,心情不爽的陆彦慢悠悠道:“新人陆彦,沈先生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怎么明知故问?”说完话,他有意地抬头,绕过对方将视线望向远处,“时间不早,沈先生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
“果然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及时调整好心态的沈正涛急忙打断陆彦告别的托词,“你和他那么像,简直就是一个人!陆彦,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出演《一代舞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直接做男主角。”坐在台下的他,自陆彦一出场,目光就再也未能从对方身上移开,好似这座舞台,陆彦才是舞蹈的主角,演出的灵魂,有他在,自己眼中根本放不下其他人。
“男主角?呵呵。”陆彦自嘲地挑起唇角,笑着摇摇头,“很抱歉沈先生,对演戏我没任何兴趣,何况我身为任氏艺人,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请联络我的经纪人柏先生。”以为抛出男主角的蛋糕他就会就范么?沈正涛真是越活越幼稚,拿他当三岁孩子哄。
一听到“任氏”两个字,握紧双拳的沈正涛立即横眉立目,满面愤然地敲打墙壁,怒火滔天地高声吼道:“任氏有多龌龊你难道不知道!仗着它在业内的霸主地位,肆意封杀打压艺人,当年任家的小儿子还胁迫过涛睿,如今涛睿死了,他一定会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陆彦。”刚想反驳的陆彦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熟悉的男音顿时让他眼睛一亮,展露出一记灿烂的喜悦笑容,急忙推开沈正涛的他飞快朝拐角处奔去,紧紧抱住刚走过来的高大男人,“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