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骂的可隐晦了,顶如说你根本配不上我家少爷。
不管明微庭听懂话中含义没,舒向晚聪明的知道他肯定不会帮花潮色,看样子就知道二人感情很好,明海也是忠仆做派,明微庭怎会责骂。
花潮色自然也听懂了,被刺得眼中幽深一片,不软不硬的回:“架不住你家少爷对我一往情深。”
明微庭:“……”
明海其实是奉命来给明微庭撑住的,韩雁起发了话,可不能让明微庭做个妻管严,被压得死死地。
明海和花潮色的关系有点像天敌,因为花潮色总觉得他和明微庭有一腿,就好像正房还没进门前少爷纳的贴身通房丫头,在家中地位稳当,和少爷情义深厚。
还好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花潮色早把他踹出去了,大长老也不会让人来报信。这种人要是女的,娃都不知道为明微庭生了几个了。
花潮色心思一转,“你既然是老人,也不用你干活,你少爷身旁自有人伺候,你车马劳顿,随管家下去歇息吧。”
这不分明是要把他看起来,不让他接近明微庭。
可明微庭对明海没意思,明海也真的对明微庭没那个意思,他来除了给少爷撑撑场面,还有项任务呢。扑通就跪下来了,“要怎么样随花教主,但我还有件事要说。”
明微庭大惊,“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
花潮色和舒向晚也不禁目带疑惑,这又要出什么招。
明海低着头不肯起来,“都是小的办事疏忽,三年前少爷幸过一个越帘姑娘,那位姑娘骗过小的,没喝药,不想一次就怀上了。后来她给自己赎身,生了个儿子,近些日子才寻上门来,老爷们都还不知道,只有大少爷暂且把她安置下,命我来通知少爷。”
这一番话让满室寂静,死一般寂静。
好半天明微庭才像被敲了一棍子一样道:“隐约有点记忆……她……她竟然生了?”
那时明微庭还是青春年少,自然找女人,这不奇怪,就是花潮色和舒向晚也无法指责什么。但他那时很小心,因为家里长辈也教过,不能在妻子没进门前就生个庶子,让妻子脸上不好看。再说青楼一般也都喂药的啊,怎么就怀上了。
明海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您不记得了,越帘姑娘那时还是清倌,所以还没被红花汤伤了身子。”
明微庭有点发愣,怎么这就做了爹啊?娃都两岁了……他呆呆的看向花潮色和舒向晚,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十分不好。
明微庭忽然有点局促,不知怎么开口,很对不起花潮色和舒向晚一样,虽然那是以前的风流债了。
本来花潮色和舒向晚都清楚他以前肯定有女人——见过采花贼是处男的么?可那只是知道,比起突然多出个儿子可是没概念多了。
三个无语相视。
明微庭咬了咬牙,“我……我会给越帘一笔钱,派人照顾她,但孩子是无辜的……”他自己就是被捡来的孤儿,没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如今忽然多出个儿子,他是真的不能狠心不要。就算他现在心底也不很好受,恨不得没有这回事发生过。
这突然出来的事,让明微庭很难受,很难受。
明海古井无波的道:“不行,少爷,越帘姑娘已经吃了很多苦,大少爷已经做主要留她下来了。”
明微庭讶然,转而皱眉不安,看向花潮色。
气氛十分凝重,屋里好像没有人一般,死寂的如同一潭死水,只要一颗石子就能打破这平静,掀起滔天波浪。
“不行,”花潮色的话就是石子,他忽然面无表情的道:“不留。”
第七十章
花潮色冷硬的态度竟令明微庭一时间无法言语。
明海却比他更冷硬,“花教主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吗?要想做出有违人伦的事,岂不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花潮色嗤之以鼻,“我没有容人之量?就是没有又如何,那个女人我是断不会留的,只要你们敢试试,他日我就手刃于她。”
明微庭咬牙,“明海,你回去秉大哥,把越帘送走。”
明海道:“那孙少爷呢。”
花潮色漠然道:“孩子可以留下来。”
明微庭诧异看花潮色,他还以为花潮色既然不容越帘,也不会容得下孩子,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舒向晚含笑道:“那孩子可是明家之后,怎么能任由他流落坊间呢。”
这句话舒向晚说起来,比花潮色实在是温软了多少倍,仿佛他真的愿意帮别人养儿子似的。
花潮色攥着明微庭的手,“从此以后,君子即为我子,就是他日继承下魔教又有何妨,只有越帘不能留,否则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舒向晚道:“花兄也太心急,谁知道那孩子日后是继承魔教,还是东来阁呢。”
花潮色似笑非笑,“端看舒兄本事。”
明微庭眼眶一热,“你们……”
花潮色打断他的话,“既然是三年前留下的,我不与你计较,今日那孩子若是这三年内留下的,便没命了。”说的一派狠毒,却足见情深。
明微庭点头,对明海道:“你传信给我大哥吧,让他无论如何劝服越帘,把她安置到远些的地方去。如果她不想离开孩子,就想让她带走孩子抚养吧。”
这话中的意思简直就是回去时我不想看到她,既然花潮色和舒向晚愿意如此待他,那他明微庭也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明海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是,那我先下去了。”大厅里就剩三人。
舒向晚自语般道:“怎么真的有孩子?”
明微庭不解,“什么叫真的有孩子,这是何解。”
舒向晚一摊手,“难道你们都没察觉他话中有异,哪有这种事,那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既然是青楼女子,跟你时还是清倌,就算没
被红花汤害,发现怀孕后鸨母怎么能容她怀着。计算瞒过鸨母,她一个刚挂牌的清倌,哪来的银子给自己赎身,鸨母怎么会轻易放过培养已久的摇钱树。疑点太多,我才怀疑这不过是伯父他们使得伎俩罢了,不过是为了看我和花教主的意思。”
明微庭一听才恍然,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方才竟然真的想到,实在是关心则乱。再看花潮色,也是有些惊讶的样子。
“难道你……都知道?”明微庭问舒向晚,心底有点不大舒服,难不成他方才都在做戏。
舒向晚轻笑,“只是猜到,难不成还要特意做出贤惠的样子,我倒和花教主一般心思。况且,明海这会儿没说出来那只是哄人的,我倒拿不准究竟是真是假了。”
明微庭看向花潮色。
花潮色道:“不管是真是假,我的想法还能改了不成。”
说的也是……明微庭心中冒出些欣喜,“嗯,我竟然早没想到,明海自小就十分调皮,嘴巴不饶人,你们多担待些,他还是个小孩。”
花潮色蹙眉,“你和他真的没一腿么?”
明微庭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面无表情的道:“当然有,不但和他有一腿,不知多少名妓都与我有一腿呢。再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前是个采花贼来的,被我辣手摧过的美人不知凡几……”
花潮色和舒向晚都直勾勾的看着他。
明微庭脸皮很厚的接着道:“你们也知道我轻功好,基本上江南那边长得比较好的小姐都被我糟蹋过了,全江南起码三分之一的名流头上都是绿油油的,没办法,谁让我天生风姿洒脱,玉树临风,潇洒过人……”
花潮色默不作声背着手往门外走。
舒向晚想了一下,“嗯,我去散步。”
明微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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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海,我儿子是几月几生的?”
明海支支吾吾的道:“好像……是七月呢。”
明微庭“哦”了一声,“长得像我吗?”
明海干笑,“自然像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明微庭和明海相处那么久,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神色有异,顿时明白了大半,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竟是松了口气,“如此最好,我倒真想早点看看他么。”
明海有点坐立不安了。
“你怎么很紧张的样子?”
明海苦着脸道:“少爷我错了……”
明微庭装傻,“你怎么错了?你没错啊,我看你很好啊。”
“少爷……”明海低头,“都是老爷吩咐我这样的,本来方才就要告诉你,根本没有那个越帘姑娘和孩子……可是花教主他们太凶了,我不敢说……”
那时的气氛,明海怕自己一说,就要被炸成灰了。
明微庭:“原来没有孩子!”
明海张大了嘴:“……啊?”
“好啊,你居然骗我。”明微庭揪住明海的衣领,“怎么办?”
花潮色喝了口茶,淡淡地道:“明海今年也不小了,不如我做主,把我教中的左护法嫁给他?”
明微庭顿时脸色古怪。
明海哇哇叫起来,“我不要!什么左护法,我身份低微受不起!”
“怎么会呢,你和你家少爷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自然配得起。”配不配得起还不是教主一句话,在魔教,花潮色从来说一不二。
明微庭忍不住笑起来,“对,你可有艳福了,左护法在武林中可是威名赫赫。”
明海含泪道:“少爷……”
“对了,”舒向晚忽然道:“贵教左护法,不是个男的么?”
明海:“……我不是断袖啊!”
明微庭揪住他的耳朵,“那你给我乖乖说,我爹还吩咐了什么。”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明海道:“谁知道他俩都愿意养孩子啊,老爷本来说谁不愿意养就踢谁出去,两个都不愿意正好给你找个良家女子……”
花潮色正色道:“我魔教名头虽听上去邪妄,但实实在在都是良民。”
第七十一章
“……那是,扬州什么地方,春风十里扬州路,真正的温柔乡销金窟。不过我家少爷上妓馆从来都不用给钱的好吧,人家不愿意收啊。再说了,哪里还比得上时花楼,少爷自小在那耍大的,从被花魁娘子抱着玩,到抱着花魁娘子玩,还真没谁有我家少爷抱过的名妓多……”明海口沫横飞,专拣些舒向晚不爱听的来说。
要说明微庭当年在扬州,确实是十分受欢迎,因他生的俊俏,从小大家一起长大,是真心和那些妓子们相处,大多都是与他交好而已,身子是半点也没碰过的。真正有过雨露之恩的,也不过那几个。可是三年过去,于风月行当简直是一辈子。有的过气,有的被赎,到现今,明微庭也说不准还有几个在原处呢。
明海笑嘻嘻的不顾明微庭的眼色,喝了口水,问道:“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舒向晚好脾气的笑了笑,“你尽管拣些能说的,有趣的来说,我们也不特别问了。”
明海说这些,多是为了怄舒向晚,因为他觉得舒向晚此人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一副端端正正的样子,几近完美。不过他也见多了,一般看上去越正常的人指不定心多脏了,总想着试一试也好,便拿话去激他。没成想舒向晚功力比他想象的要深多了,到现在还不动声色。
明海反省了一下,发现自己说的都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于是打起精神,又道:“我们那儿的妓子们总要练床上功夫的,少爷小时候也练过……”
“什么?”舒向晚截断他话头,“妓子练床上功夫,你家少爷练什么?”这上句不搭下句的,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他只知道明微庭因家中长辈的缘故才常在妓馆厮混,怎么的不但耍自己还学上了?
明海当即道:“那是,怎么练不得,我家个个少爷小姐都练的呢。少爷算是里头天赋最差的一个,有次一个妓子陪他,都快哭了,说少爷你怎么这么笨。后来她就嫁人了。”
这个转折实在惊险,明微庭丢脸的捂着眼睛。
舒向晚哭笑不得,就算想发火也被憋下去了,“这……倒是好事。”
明海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她没福分跟着少爷,有那等硬要贴上来的,少爷不肯收呢。”
舒向晚好似听出弦外之音一样,“那你家少爷可……小倌?”他说的含糊不清,但在场的都知道什么意思。
明微庭不满的看他,“你说呢。”
舒向晚端起茶盏半遮住了笑容,“不过问问。”其实是明海来时就说他少爷从不耍小倌,舒向晚觉得明海满嘴乱扯,不知是真是假,才起意问一问。
明海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呢,不怕你说,我到现在还怀疑少爷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迷魂术,从前有小倌勾引,他都是不假辞色的。我也想不通,这没胸没屁股的……”说到后面就成了嘟囔。
舒向晚笑呵呵的道:“那只因小倌对你家少爷并非真心,恐怕还是看上他的身家样貌。”
明海假笑道:“那不一定,少爷对别有用心的妓子也是很温柔的。要我说,若不是换到这副身体上来,搞不好少爷也不会和男人在一起,幸好老爷都去寻移魂的方法了。”
这话说得颇为露骨,顶如是指着鼻子说:我家少爷喜欢的男的病就要好了,你还是自寻去处吧。
不想舒向晚只是轻轻一笑,轻飘飘的道:“我觉得你家少爷就是换回了身体还是这样,这恐怕和身体没什么关系。”说罢拉着明微庭施施然离开。
明海咬碎一口银牙,愤愤然道:“谁要你这种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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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消息,令尊他们应当快回程了。”
“哦……”明微庭有些懵懂的点头,“你带我去哪?”
舒向晚轻笑,“私奔。”
“……”明微庭抽抽鼻子,“一点也不好笑,我闻到回锅肉的味道了。”
舒向晚道:“可能今天有这道菜吧。”
“咦……你是带我去厨房?”明微庭恍悟,“你也饿了?”
舒向晚无奈地摇摇头:“这倒还没有,你饿吗?”
明微庭揉揉肚子,“有点。”
“嗯,正好。”舒向晚牵着他迈进厨房,温柔一笑,“我给你做红烧排骨。”
“……?!”明微庭瞪大了眼,“开玩笑吧?”
舒向晚应当都打点好了,厨房东西齐全,人一个也没有。他笑道:“你看着就知道是不是开玩笑了。”
明微庭左右看看,“连个打荷的也没有……你一个人全包啦。”
舒向晚亲了亲他的嘴角,“让你看看,什么叫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明微庭撇过眼,脸有点红,因为他不大正经的想到了“进得卧房”。